眾魔一擁而上，林凜等人不好逆流而行，惹人注意，便隨群魔來到高樓之前。

    高樓裝飾精美、金碧輝煌，樓前搭起矮矮的平臺，臺上放著四個半人高的大籠子，籠上蓋著紅色絨布，外人難以窺見其內(nèi)光景。幾個奇形怪狀、衣著暴露的魔族走在臺上敲鑼打鼓，口中吆喝道：“佰藝樓奴隸拍賣即將開始，眾位看官若有看好的，不要錯過！”

    奴隸拍賣？

    林凜眉頭一挑，眼中帶了些許審視。

    群魔聚攏于臺前，翹首以盼，七嘴八舌的討論閑聊。

    “想不到，當年色魔大人專享的佰藝樓奴隸，如今我們也可賞其品貌?！币晃簧聿母咛舻哪ё逍χf。

    “畢竟那位大人已經(jīng)離開多年。只是……現(xiàn)下這些奴隸的身份相貌，到底不比色魔大人尚在之時了。”

    “哪里能和那時候比。這佰藝樓，原本可是人族所建。千年前，色魔大人聲震陸界、萬方來朝，人族求他垂憐，苦無法門，便在此地自賣為性奴，求大人收留。這奴隸臺上，不知跪過多少身份顯赫的道修大能，縹緲宗以前的那位宗主，不就在上面求過嗎？”

    “是啊，可惜如今這臺上，賣的多是家境貧苦的魔族了。”

    “不過，佰藝樓也未必不能重現(xiàn)當年風光，”一位身材極好的女魔小聲說，“你們沒有聽說嗎？南黎大人集結一批魔族，要與人族開戰(zhàn)呢?！?/br>
    “這當然知道！聽說前線戰(zhàn)事順利，已經(jīng)有不少魔族離開北冥，去人族定居了?！?/br>
    “出去好！北冥到底太冷，哪比人界溫暖如春？還是出去好?！?/br>
    “等人族敗了……哈哈哈，這奴隸臺上怕是又能見到身份顯赫的修道之人了?！?/br>
    眾魔你一言我一語，嘻嘻哈哈的笑起來。四人聽著，卻是都慢慢握緊了拳。

    林凜深吸一口氣，轉頭環(huán)視，將眾魔喜形于色的表情一一收進眼底，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他是人。

    哪怕他生為魔族之身，也依然是人。

    對魔族來講，值得歡呼雀躍的前線戰(zhàn)事，于他而言卻是嚴峻沉郁。

    他永遠不可能站在魔族中間，輕描淡寫地評論人族的困境，輕賤鄙視人族，甚至將人族視為奴隸。他會憤怒，會不甘，會想要揮劍，為眾人爭一個光明的未來。

    他生在宜城，長在九華峰，是劍仙顧北辰的弟子。

    是人。

    他看向顧北辰，顧北辰伸手握住他的手背，對他輕點了下頭。

    這佰藝樓，乃至歡樂谷，都不能留。

    片刻后，氣氛越加火熱。佰藝樓的老板娘千呼萬喚始出來，婀娜多姿的款款站在臺上。她是一位漂亮妖嬈的女魔，長發(fā)披肩，穿著光華閃耀的紅裙，露出纖細的手臂與修長的大腿，裙底墜著片片銀箔，簇擁成鈴蘭花的形狀，華貴美艷。她赤足踩在臺上，嬌聲笑道：“多謝眾位捧場，鈴蘭不勝感激。今日四位奴隸，其中兩位，是家境凄苦的魔族少女，無奈自賣。另兩位，身份卻是與眾不同——他們是人族?！?/br>
    眾魔大嘩。

    林凜眼皮一跳，見名為鈴蘭的女魔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握住中間籠上的紅布，燦然笑道：“這兩位乃是自前線俘虜而來，據(jù)聞是天下第二大宗派銜月宗的弟子，其中一位，更是銜月宗主高徒，模樣著實俊俏，又軟又嫩，看得我都不舍得賣出去。不信，眾位來看！”

    她刷地抖落紅布。

    林凜訝異的睜大眼睛。

    籠中關著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黑發(fā)雪膚，身形纖細，身上只攏著一層破碎的白袍，影影綽綽的遮住他胸前與腿間的風光。他臉色煞白，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盈滿淚霧，惶恐不安地四處張望著。

    竟是白棋！

    眾魔高聲歡呼起來，“確實漂亮！”“想要！想把他cao哭出來！”“快拍賣！”

    林凜后退一步，方千皓伸手扶住他的腰，低聲道：“小心?！?/br>
    林凜說：“白棋已經(jīng)死了?！?/br>
    所以，南黎才能披上他的皮囊，偽裝混入九黎秘境。

    這不是白棋，而是……南黎！

    堂堂魔尊，喜好自賣為奴？

    不對勁。

    顧北辰點頭道：“且看看。”

    南黎便是伏下千軍萬馬，也未必能傷他四人。

    只是要防毒。

    鈴蘭將四籠紅布盡數(shù)撤下，另一位人族少年同樣相貌不俗，只是比白棋差了一些，剩余兩位魔族女孩皆相貌平平，不夠引人注目。

    一時間，眾魔的目光盡數(shù)集中到白棋身上，眼中放出垂涎欲滴的色欲光芒。

    白棋瑟縮一下身體，惶恐無依的四處張望，不知怎的，竟與林凜的目光碰上了。他像是看到救星，突然撲到籠邊，哀求道：“救救我?！?/br>
    “他發(fā)現(xiàn)我們了?！绷謩C謹慎道。

    “握劍?！鳖櫛背秸f。

    幾人將手放在腰間，握住斗篷掩蓋下的劍柄。

    見林凜無動于衷，白棋的臉色白了一層，可他并不放棄，又捶著籠邊哭喊：“救救我……凜凜……求你救救我……凜凜……求你，求你！”

    他的這番舉動引起了周圍魔族的懷疑，他們自發(fā)聚成團，包圍住四人，狐疑道：“你們認識？”

    顧北辰冷笑一聲，長劍“噌”地出鞘，甩出雪亮的劍花，劍氣蕩過，將周邊的魔族盡數(shù)掀飛。

    “用劍！他們是人！”有魔族驚喊。

    “是、是顧北辰！”

    這一聲出來，眾魔頓時慌亂起來，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共同進攻，反而是四散潰逃，一個個神色畏懼，屁滾尿流的逃命，鈴蘭顧不得場上四個奴隸，慌忙竄入樓中，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林凜三人一同出劍，冷光無情的剿過，所到之處血rou紛飛。白棋握住焊死的牢籠，似哭似笑：“凜凜……凜凜……你救救我……”

    林凜全然不理他，只圍在顧北辰身邊戰(zhàn)斗，戰(zhàn)圈逐漸外移，與白棋漸行漸遠。

    白棋臉上的表情終于冷了下來?！澳銥槭裁床痪任夷兀俊彼珕?，“哪怕我是白棋，你也不愿意救我了嗎？”

    有清淚從他眼眶中溢出，順著臉頰流下，“對不起，凜凜，不要怪我……”他半閉上眼睛，抿干眼底的淚，然后猛一握拳，鐵焊的牢籠便如同脆弱的豆腐，被竄涌而出的黑霧崩開，分崩離析。

    南黎頂著白棋的樣貌，向林凜掠去。林凜與方千皓同時調(diào)轉劍鋒，刺向南黎，顧北辰更是猛一揮劍，寒光呼嘯著撲向南黎。南黎卻并不反擊，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凜一眼，嘴角勾起一個蒼白的笑，周身被劍鋒割得鮮血淋漓。

    林凜的劍尖離他只有不到兩寸。

    南黎靜靜地站著，眼眶通紅。然后身體倏然炸開。

    血霧漫天，灑了林凜一身。

    林凜一驚，立刻閉氣，跳回顧北辰身邊。南黎已不見蹤影，那血霧卻彌漫在空氣中，經(jīng)久不散。

    顧北辰蹙眉，看向林凜，“怎……”

    林凜猛地踉蹌一下。

    顧北辰、方千皓、肖寒月瞬間扶住林凜，表情皆是一驚。

    “凜凜？”

    “你怎么了？”

    “受傷了嗎？還是……”中毒了？

    林凜抬手，見那詭異的血霧竟覆在他的手上，慢慢向皮膚下滲去。顧北辰悚然，伸手去抹他手上的血，卻毫無用處，密密的血珠像是畫在林凜的皮膚上，根本擦不掉。

    不遠處，南黎終于現(xiàn)出真身，靜靜站定。

    “把凜凜給我，”他說，“只有我才能給他解毒?！?/br>
    林凜眼前發(fā)花，種種景象像扭曲揉碎在萬花筒中，光怪陸離，他腦中混沌，身體卻反常的火熱起來，胯下性器更是硬得像要爆炸一般。

    是春藥嗎？他模模糊糊地想。

    顧北辰勃然大怒，眾人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樣出劍的，寒光凜凜地辰光劍便已架在南黎脖上。

    “解藥！”顧北辰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一字一頓的說。

    南黎知道他打不過顧北辰，也不反抗，渾然不懼，笑道：“沒有解藥，那是虞花之毒?！?/br>
    “虞花？”方千皓皺緊眉，沉聲問。

    “虞花長在北冥深淵底，是一種催情yin花，”南黎看著林凜，表情溫柔地說，“當年，魔族前任大藥師為勾引色魔，苦研多年，在虞花汁中加入自己的血，又混入yin毒三四種，制成虞花之毒。中毒之后，凜凜只有與我歡好，才能解毒?！彼穆曇魰崦恋乩p綿起來，眼中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顧北辰三人臉色難看起來。

    “凜凜，”南黎伸出手，呼喚林凜，“你跟我走，好不好？”

    林凜抬頭看向南黎，恍惚間竟覺得他十分俊美迷人。他周身火熱，真氣涌動似要炸開，只有南黎，靜靜地站在一片陸離的色彩中，清清涼涼，散發(fā)著誘人的氣息，勾著他去抱他。

    林凜不自覺的向前走了一步，肖寒月立刻攥住他的手腕，“凜凜！”

    是誰在叫他？林凜茫然的想。

    他是叫凜凜嗎？不、他好像不叫這個名字，他們都叫他……

    大人……

    林凜腦中走馬觀花的閃現(xiàn)過諸多身影。有人一襲青衣，言笑晏晏；有人赤身裸體，細聲呻吟；有皮膚奶白的少年魔族，勾著他的衣衫下擺說“大人，您疼疼我”；有身材修長的修士跪在他腳下，吻他踩過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