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后，楚懷橘、劉琉一人一杯熱牛奶坐在了淮山別墅客廳的沙發(fā)上。

    因為圣誕，別墅里到處都是裝飾彩帶和彩球，一派喜氣洋洋。楚懷橘捧著杯子看著壁爐里正在燃燒的火焰，先開了口，“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這個孩子你想要嗎？”

    劉琉沒有直接回答，她看著楚懷橘，神色認真地問：“懷橘，你告訴我實話，徐立國是不是要倒臺了？”

    楚懷橘緩緩搖頭，斟酌著開口，“這個我真不知道，只能說他現(xiàn)在處境確實不好，之前和他關(guān)系比較近的一批人都在被調(diào)查，有兩個邊緣人物已經(jīng)雙規(guī)了。但主要的那些人似乎還沒啥事，而且具體信息也不是我能接觸到的?！毙炝降赘切┤四切┦聽砍队卸嗌钏⒉恢椋圆荒軄y說。

    劉琉看著窗戶上Q版圣誕老人的貼紙微微出神，“如果我說，我想要這個孩子，你會覺得我很賤嗎？”

    楚懷橘聞言瞪圓了眼睛，活像只炸毛的貓，“我又不是有病，你要孩子我覺得你賤干嘛？你怎么會這么想我。我可不是徐立國，故意pua你，打壓你的人格，什么都和賤扯上關(guān)系?！?/br>
    劉琉突然笑了，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面部線條柔和舒展，眼睛彎彎的、眼尾微微上翹，楚懷橘同為女人看得都有些呆。“我以為你會不希望我給徐立國生孩子?！彼@么說到。

    楚懷橘托腮，“怎么會是給徐立國生呢，那是給你自己生，你的事情肯定決定權(quán)在你?！闭f完她又忍不住提醒劉琉道，“不過以徐立國的性格，孩子生下來他不可能將撫養(yǎng)權(quán)拱手讓人，你們可能還會產(chǎn)生糾葛，是不是選擇生還是得好好想想。”

    劉琉喝了口熱牛奶，跟楚懷橘坦誠了自己的想法，“實話說，經(jīng)歷這么多，我現(xiàn)在對男人已經(jīng)完全喪失感覺了，未來應(yīng)該也不會再和任何男人產(chǎn)生關(guān)系?！彼攘丝谂Ｄ蹋^續(xù)說，“正好這幾天身體不舒服，癥狀有點像懷孕，我就去查了，結(jié)果真是懷孕。我想，如果錯過了這個孩子，以后我也不會再有孩子。就好像是老天知道了我的想法，故意把孩子送給我一樣，所以我不想打掉他?！?/br>
    聽著她平平淡淡地說出這些話，楚懷橘就忍不住心疼。好好一個女孩子，為什么偏偏就遇到徐立國，遭受這些?！叭绻@樣的話，那你就生下來。”楚懷橘明白劉琉心意已決，跟她說不過是想傾訴一下，所以她并不打算出太多主意，順著對方意思來就好。

    兩人又聊了一會，劉琉精神顯然不是太好，聊著聊著就會看著某個地方走神發(fā)呆。楚懷橘本來想讓她早點休息，結(jié)果本來說好兩天都不會回家的徐立國卻打了電話給劉琉。

    “你在哪？”徐立國語氣里是顯而易見的疲憊，他好像有一點擔(dān)心，但并沒有因劉琉不在家而生氣。

    劉琉如實道：“我在懷橘家里。”

    徐立國立刻不容拒絕地說：“我現(xiàn)在就讓司機去接你回來?！?/br>
    “嗯?！?/br>
    楚懷橘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她，“你要回去嗎？”

    劉琉明白楚懷橘擔(dān)心什么，她寬慰道：“沒事的，他不會把我怎么樣?！?/br>
    楚懷橘把衣服和包交給她，“好吧，有事你就給我打電話?！比缓笏捅粍⒘鸨ё?，對方在她耳邊真誠地說：“知道了。謝謝你，懷橘。”

    ……　……

    劉琉到家時，徐立國已經(jīng)在二樓書房等了她好一會，他沒有換家居服，還穿著一身藏藍色條紋西裝，頭發(fā)也梳得一本正經(jīng)。聽見劉琉進來，他抬起頭，示意她坐到側(cè)面的沙發(fā)上，“先坐吧，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劉琉坐下，他沒有立刻開口，就那么盯著劉琉的臉看了半天。劉琉垂著眼簾沒有出聲，任由他打量自己。就在她以為徐立國要這樣看她一晚上的時候，對方終于開口了，“劉琉，從明天開始，你自由了?！?/br>
    聞言劉琉猛地抬起頭，有些震驚地看向坐在書桌后面的男人，懷疑剛才是自己幻聽，“??？”

    徐立國走過來，雙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然后一字一句地重復(fù)了自己剛才的話，“我說，從明天開始，你自由了。或者說，從今天離開這個別墅開始，你就自由了?！笨磁诉€有些愣，他將早就準備好的卡放在她手里，將她手指一根一根合上，囑咐說，“錢我就不給你太多了，對你不是件好事。還有，如果有人讓你接受調(diào)查，你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如實說出來就可以，包括我跟你的關(guān)系?！?/br>
    雖然這段時間已經(jīng)有了預(yù)感，但預(yù)感成為現(xiàn)實，劉琉還是覺得像在做夢。

    她花了幾十秒梳理對方透露出來得巨大的信息量、平復(fù)好心情，然后起身輕輕推開了徐立國，徐立國沒有準備，被她推得退后了兩步。

    她回到臥室，從抽屜里拿出一張黑色的銀行卡，又折回來。

    徐立國還站在原地。

    她將黑色的銀行卡連同剛才徐立國給她的那張一并放在桌子上，輕聲道：“這兩年你給我的所有錢都在這張卡里，除了我給父母的十萬?！?/br>
    “什么意思？”徐立國眉頭緊鎖，看著她沉聲道：“劉琉，這不是賭氣的時候，我關(guān)了你兩年讓你沒法工作，這些錢是我欠你的，也是你應(yīng)得的。”

    劉琉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用身體獲得的嗎？確實，我的身體應(yīng)得這些錢。但…我不想要。”她抬頭，直視男人的眼睛，第一次直呼其名，“徐立國，兩年前我干干凈凈來到這里，兩年了，不管這期間我經(jīng)歷了什么，我都希望可以干干凈凈、堂堂正正地離開。錢，我可以再掙，丟掉的尊嚴既然已經(jīng)撿不回來，那就讓一切到此為止，我不想丟掉更多。畢竟你虧欠我的從來都不是金錢。”她不要這錢倒不完全是因為尊嚴，主要還是不確定這錢來源是否干凈。

    她的眼睛很亮，里面閃爍著堅持。

    徐立國怔忪，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劉琉的時候。他還想再說點什么，可什么也說不出來。

    劉琉沒有等他回應(yīng)，接著說，“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你有知情權(quán)?！毙炝此?，她也沒有賣關(guān)子，直接就說了出來，“我懷孕了?！?/br>
    “懷孕？”這個消息對徐立國來說太過突然，尤其是這種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他有些懵，“你想生嗎？”

    劉琉淺淺地笑了下，意味深長地說：“如果這個孩子只屬于我，那我就生下來，如果他屬于兩個人，那我就不生。”

    窗外突然亮了一下，是閃電將夜空撕裂。

    徐立國明白劉琉的意思，他想說點什么，但嗓子像被什么東西堵住讓他發(fā)不了聲。最終他艱難地開口，“好，我明白了。我向你承諾，即使將來我沒事了、出來了，也不會打這個孩子的主意?！?/br>
    劉琉緩慢搖頭，表情冷漠，“我不相信你的承諾?！?/br>
    徐立國無奈，“那怎么樣你才能相信？劉琉，我可以給你寫保證書，但我不想騙你，保證書里關(guān)于撫養(yǎng)權(quán)歸屬的內(nèi)容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br>
    劉琉定定地看著徐立國，似乎在思考他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如果你生下孩子，我不可能不管他，因為作為父親我有自己的義務(wù)?！币呀?jīng)到了這種時候，徐立國也不想跟劉琉再玩什么心眼，他說的每一句都是心里話，“你如果想打掉，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我會幫你安排好醫(yī)院和護理人員，因為這是我的過錯。”

    ……

    劉琉最后也沒有給徐立國一個答案，因為沒有意義。她想要這個孩子，但并不信任徐立國，無論徐立國給她怎樣的承諾其實都沒用，人是反復(fù)無常的生物，只有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除了各種證件及隨身物品外她沒有拿走任何東西，獨身一人離開。外面在下暴雨，她叫了輛出租送她去最近的酒店。出租車在路口紅燈處停下時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道路盡頭已經(jīng)成為一個黑點的別墅，思緒有些恍惚。

    徐立國站在書房，看著桌上兩張銀行卡許久許久。

    劉琉走后不久，門鈴聲響起。

    徐立國在一樓的助理開了門。

    幾個身著便衣的檢查人員進入別墅，直接上了二樓。

    為首的那人亮明證件，“徐立國先生，我們是紀委工作人員，現(xiàn)在需要您配合調(diào)查，跟我們走一趟吧?！毙炝唬斡蓪Ψ綄ψ约哼M行搜身，沒有絲毫抗拒。

    從他得知焦陽在軍區(qū)招待所被當(dāng)眾逮捕，不論康錦程怎么運作都沒能把人保出來時就知道自己會有今天。

    在他被帶走的同時，徐鋼和陳桐君作為家屬被例行通知了一聲。

    七十多歲的老人掛了電話，跌坐在沙發(fā)上，表情悲慟。陳桐君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坐在沙發(fā)上扶著他，不知該說什么。

    徐鋼有些蒼涼地開口：“今天上午劉維民給我打了電話，希望后期有什么事的時候我可以替他說說話。我告訴他，就算是我的兒子被判死刑，我都不會說任何話?！标愅┚澏吨值沽吮杞o他，也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好了，別想了，現(xiàn)在只是調(diào)查階段，立國這孩子就是做生意而已，再怎么樣，應(yīng)該也不至于死刑。”

    徐鋼長長地嘆了口氣，閉著眼倚在沙發(fā)背上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