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愴的綠薔薇（13）

    凱爾一驚，這號人他曾有耳聞。

    傳聞從11歲開始便當(dāng)上了賞金獵人，并且5年來只以男性殺手為目標(biāo)的神秘少女。僅用一枚水晶梭便能召喚出五系魔法精靈助戰(zhàn)，被賞金界喻為“殺手終結(jié)者”。算算年齡，她也只比愛麗絲大一兩歲。作為頂級殺手之一的凱爾當(dāng)年也對這個傳聞嗤之以鼻過。如今一見，的確實力凌駕于自己之上，他估摸著莉莉安的戰(zhàn)斗力幾乎要和雷昂持平了。

    久居深山的魔獸當(dāng)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殺手終結(jié)者”為何人，于是扯開嗓子吼道，“老子乃16階魔獸蒼狼！”16階幾個字吼得特響，蒼狼得意的期待著眼前的幾個人向自己跪地求饒。

    凱爾將露忒橫抱出水，暗中慶幸著：嘖嘖……16階魔獸，怪不得都能化成人形了！要不是莉莉安及時出手，憑自己15階的實力別說救露忒，保命都難！

    “沒興趣?！崩蚶虬矎娜莸拇┥弦路?，轉(zhuǎn)身就走。

    凱爾石化……

    蒼狼語塞……

    這是蒼狼第一次碰到那么囂張的人類！在這山里無論罕見稀有的魔獸還是爭霸一方的野獸，誰敢不對16階的他敬畏三分？蒼狼一頭五顏六色的雜亂毛發(fā)頓時氣得直顫！隨著吼間發(fā)出的模糊不清的怒吼，蒼狼頓時變成一頭巨大的紅眼狼型生物，鋒利的牙齒撕裂著，紫綠色的黏液從口中淌下腐蝕了大片植物。他一張嘴，巨大的火球噴向莉莉安。

    莉莉安不緊不慢的回頭看了一眼。

    凱爾大喝一聲“小心！”

    轟！火球完美命中！

    待火光散去，土黃色的墻壁出現(xiàn)在她身前，一只褐色胖精靈坐在墻壁之上，瞪著一雙呆滯的眼睛看向蒼狼。

    蒼狼驚得啞口無言，一面地系元素壘成的墻壁輕易擋住了他的攻擊！而凱爾在震驚之余立刻辨認出那坐在墻上拳頭大小的玩意兒就是地精靈！

    莉莉安沒有絲毫猶豫，衣袍掠飛中水晶梭只取蒼狼心臟。墻壁消失的一剎那，水晶梭上燃起青藍色的火焰。凱爾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只長有兩雙透明薄翼的淡青色風(fēng)精靈立于水晶梭之上。蒼狼急速跳起，面無表情的莉莉安稍稍變動手指，水晶梭跟著蒼狼的移動方向突然轉(zhuǎn)彎！

    噗哧，水晶梭刺入蒼狼體內(nèi)。在他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的時候，一陣強烈的雷系魔法在體內(nèi)爆炸！

    這就是“殺手終結(jié)者”！凱爾震驚不小。無論實力、速度還是心理，作為殺手所具備的一切莉莉安都表現(xiàn)得非常完美。

    在蒼狼出手的一剎那，防御系的地精靈就位。擋住敵人的一擊之后，本無心作戰(zhàn)的莉莉安瞬間做出要置敵于死的決定，似乎就是在作出決定的同一時間速度最快的風(fēng)精靈便已召喚而出。戰(zhàn)斗中通過水晶梭尾端的透明絲線用手指熟練控制方向，甚至還能輕易做到在空中急轉(zhuǎn)彎。待水晶梭按預(yù)計軌道進入敵人體內(nèi)，擅長攻擊的雷精靈做最后一擊。整個過程用時不到1秒，就和16階魔獸蒼狼永別了……

    “地、風(fēng)、雷3系精靈……”凱爾喃喃說道。

    莉莉安有些出乎意料的向凱爾瞥去一眼，眼神里似乎含有些許贊賞，“圣教綠衣殺手凱爾，你比傳聞中更有用些?！?/br>
    凱爾一愣，他的傳聞向來很惡劣，在一個完全能取自己性命的人面前凱爾鎮(zhèn)定自如，“多謝救命之恩?！?/br>
    “沒想過救你。”收回水晶梭，莉莉安依舊面無表情，“要謝，謝你懷里的女人去?！?/br>
    “也是，”凱爾無奈一笑，看著昏迷的露忒，“如果沒有她在，今天我也會死在你手上?！?/br>
    “正是?！崩蚶虬厕D(zhuǎn)身走入?yún)擦种?，消失了身影?/br>
    一個作為殺手的男人和一個殺殺手的女人就這樣見面了。但是，凱爾最終也沒有機會知道，雖然冷漠但和他情同手足的雷昂就是死在同自己僅有一面之緣的莉莉安手上。死前，雷昂很安詳。而莉莉安自那一戰(zhàn)便隱退了。在成為傳奇之后，曾有人說“殺手終結(jié)者”莉莉安此身唯一的目的似乎就是終結(jié)圣教冰之使者的一生。

    前人之事，后人只有猜測的份。事實早已湮滅在歷史的洪流中。

    悲愴的綠薔薇（14）

    夜里，露忒驚醒過來，冷汗掛在鼻尖。她突然坐起，凱爾的外衣嘩啦一聲掉了下來，露忒又是一愣，連忙拉起衣服掩住光光的身子。

    “醒了？”背對著她的凱爾正在撥弄火堆，木柴劈啪作響，“衣服在你左手邊。小心著涼，快穿上?！?/br>
    “嗯……”露忒應(yīng)了聲，看著只著單衣的凱爾沉默了會兒。突然從背后抱住他。

    “！”凱爾神色一僵，溫軟的女子的身體正緊緊貼在他背后。

    露忒將腦袋埋在他后頸，閉眼低語道，“從第一眼見到你起，我就知道我很愛你?！?/br>
    凱爾心中微震，撥弄火堆的木棒停住了。頭頂，繁星璨若銀河?；鸲雅镜脼R出顆火星將邊上的一株小花燙出個黑色的洞。那一剎那，某個熟悉而邪魅的笑容在他腦海浮現(xiàn)，這是一個他從未得到便已經(jīng)失去的女子。愛在不經(jīng)意間出現(xiàn)，然后又明明白白的告訴凱爾——沒有任何取得美好結(jié)局的可能性。

    面對這樣的明確的答案，除了接受，還能如何？

    凱爾苦澀一笑，“別鬧了，快穿上衣服?！边@是凱爾的拒絕，溫柔的、善良的、體貼的。

    露忒沒有放手反而更緊的抱住了他，仿佛要用盡一切力氣。凱爾清楚地感受到一行灼熱的液體沿著他的后頸淌下。沒有在他面前流過淚的露忒依舊守護著自己小小的堅強。

    “可以……吻我嗎？只需要……只需要一下下……”露忒嗓音有些許暗啞，輕輕放開了手。

    凱爾無聲轉(zhuǎn)過頭，滄綠色的深邃眼眸里映出女子嬌嫩的唇。

    .......................................................................................

    愛麗絲獨自沿著烈焰之路走到一個三岔路口，一路走來腳上都磨出了泡。她忽然拍著手歡快起來，“是凱爾哥哥的氣息！凱爾哥哥一定來過這里！”

    遠遠眺望北邊的幾座大山，愛麗絲咬著下唇，眼眶漸漸泛紅。她癟著小嘴輕聲道，“凱爾哥哥……你在山的那邊么？為什么要丟下愛麗絲走開……你不要愛麗絲了么……”

    她用手背抹去淚水，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咽著，“凱爾哥哥，愛麗絲這就來。你等著，愛麗絲這就來！”

    用了兩天的時間翻越大山，愛麗絲潔白的蕾絲花邊公主裙變得黑乎乎，連粉雕玉琢的小臉都被荊棘劃出幾道血痕。望著眼前焦黑無人的村莊，淚花打濕了長長的睫毛。愛麗絲跪在地上捧起一捧泥土，“還殘留著凱爾哥哥的魔力……凱爾哥哥——你在哪兒呀——嗚……”

    冬季的第一場雪從天而降。雪花伴著狂風(fēng)紛飛，一朵一朵打在湖邊少女的金色卷發(fā)上。泛著枚紅色金屬光澤的暗黑地獄蝶宛若精靈，輕輕停留在女孩的肩上。突然張開了結(jié)界替她阻擋了冰冷的銀雪。

    “愛麗絲，回家吧?！彼孤逅沟穆曇魪亩厒鱽?。

    “斯洛斯……嗚嗚……告訴愛麗絲凱爾哥哥在哪里，求求你告訴愛麗絲吧……嗚嗚……”愛麗絲抬起一張凍得通紅的臉龐，淚痕猶新。

    蝴蝶幻化成人型。松散華麗的黑色長發(fā)被狂風(fēng)吹起，斯洛斯輕輕擁住愛麗絲纖細的肩膀，將她冰冷的臉龐貼在自己胸前，“傻孩子……找到他你又能怎樣呢？四年前你遇難的時候他在哪兒？莫不是我碰巧路過，你早已與這個世界無緣?！?/br>
    愛麗絲一聽哭的更兇了。

    斯洛斯憐愛的理順愛麗絲被風(fēng)弄亂的卷發(fā)，“你要奪回另一半靈魂，我依你。作為條件你也答應(yīng)了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好好享受生活的快樂。就因為你怎么都學(xué)不會做個堅強的孩子，總有那么多人要替你擔(dān)心。別找他了，好么？沒有他你也能活下去?！?/br>
    “不要！”愛麗絲猛地推開斯洛斯大吼道，“愛麗絲不要！沒有凱爾哥哥就沒有愛麗絲！沒有凱爾哥哥的世界愛麗絲不要?。?！”

    斯洛斯一個趔趄險些踏空掉到河里，瞬間張開一雙嵌入枚紅色水滴形條紋的黑色蝶翼穩(wěn)穩(wěn)浮在水面上。松散寬大的單薄睡袍被狂風(fēng)吹開，獵獵作響。

    斯洛斯無聲嘆息，“穿過森林，前往洛廷的方向?！?/br>
    悲愴的綠薔薇（15）

    望著愛麗絲急切往山里跑去的背影，斯洛斯瞇起眼眸慵懶一笑，“給本王無聊的生活再制造點樂趣吧，我可愛善良的玩偶娃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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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坐下等了勞麗沒幾分鐘，有人奉茶上來，居然是月殿！他屏退了房間里的所有人，包括管家。安娜突然有些摸不準(zhǔn)他想干什么了。下毒？刺殺？還是親自傳話？

    而月殿卻沒有絲毫猶豫，“喝了這杯茶，然后接受我的道歉?；蛘咧苯託⒘宋?！”

    不詳?shù)母杏X彌漫心頭，安娜鎖眉。月殿自是沒有虧欠自己，如若硬是要道歉的話只有夜殿的事了?！澳阕隽耸裁葱枰蛭业狼福俊?/br>
    正在閉目休息的多蘿西驀地察覺了殺氣，心念：這杯道歉茶是不可能喝的了……

    月殿此生第一次低下他高貴的腦袋，“是我，傷害了他……”

    安娜刷的從椅子上站起，“說清楚過程！”

    待月殿如實說完一切，雙手奉上了他的劍。安娜“噌”的抽出利劍，寒聲道，“看在主動認錯的份上，給你個痛快。沒問題吧？”

    月殿略微點頭，閉上眼睛。與其日日活在自責(zé)之中，還不如痛快一死。他已沒臉再見夜殿。雖然由于高貴的血統(tǒng)打小自負高傲，但真論起城府來月殿和夜殿是處于一個檔次上的吸血鬼。只不過他更像個討人厭的公子哥兒一些，更習(xí)慣于高高在上冷眼看人一些，更不懂得對人表面要親和溫柔友善一些。

    一劍直挑心臟，吸血鬼的死xue！

    “慢著！”

    勞麗及時的一聲冷喝救了月殿一命。“安娜，夜殿有話給你?！?/br>
    安娜抬起眼眸冷冷看了一眼，“等我辦完事再聽?！?/br>
    勞麗輕輕嘆息了一聲，“他讓你手下留人?！?/br>
    “切……”安娜摔掉劍忿忿轉(zhuǎn)身，茶杯裂成數(shù)瓣。

    月殿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到這種時刻夜殿還在救他！在勞麗的眼神示意下，月殿惶惶忽忽的出了房間。

    勞麗從背后輕輕撫摸安娜的長發(fā)，“想哭的話，到義母懷里來?！?/br>
    安娜略微一震，沉默了會兒，“我現(xiàn)在就去吸血鬼總部?！甭曇衾镉幸唤z顫抖。她在害怕，害怕失去。

    “傻孩子……如果忍著總有一天會忍壞的。”勞麗將臉頰靠上她頭頂，“他在洛廷，在緹娜那兒。澈也在。我沒法解開地獄蝶下的毒，只能讓澈照看著他在緹娜的地下室里沉睡。”

    臉龐遮擋在長長的發(fā)絲之下，安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恢復(fù)往常的果斷，“義母……我要出海，前往捷絲忒斯島。能否幫我備船，船上要具備一切適合夜殿現(xiàn)在狀況的設(shè)施。就算無法減輕癥狀也要保證在途中傷勢不能惡化。我去捷絲忒斯島和愛麗絲交涉?！?/br>
    勞麗十分嚴肅的注視著她金色的眼睛，“即使愛麗絲救夜殿的交換條件是要你的這一半靈魂，也要去么？”

    “必去無疑。萬物有始必有終。和愛麗絲的分裂是始，那終結(jié)的一天定會來到。不是我吞噬了她，便是她吞噬了我。如果愛麗絲真提出這樣的條件，我……”

    等了很長時間安娜都沒有說下去。

    一直緘默的多蘿西危險的瞇起了眼睛。

    勞麗皺眉。如若是平常情況，這個自信滿滿的孩子一定會說“我絕對不會死！”但是這次沒有。這次沒有！此次出海，安娜沒有抱著必勝的信念。勞麗發(fā)現(xiàn)了，多蘿西也發(fā)現(xiàn)了。在這種狀態(tài)之下，不該讓安娜去見愛麗絲。但，時間緊迫。

    勞麗整理了下思緒，“多蘿西，我必須去一趟黑巫師地獄?！?/br>
    多蘿西支起兩條前腿，用紫色的圓眼盯了勞麗幾秒鐘，“我明白了。但從沃法尼亞入地底需要啟動圣教機關(guān)的咒語?！?/br>
    安娜回過身，“我知道。凱爾在我面前念過，只要聽過一遍我就能記住。”

    勞麗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記住，安娜。這世上沒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即使是神也逃不出這個規(guī)則。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句話。”

    安娜愣愣抬起頭，“義母……？”

    為什么……為什么有種永別的滋味？勞麗義母！那一刻，安娜模糊地感覺到了什么。這也是她最后一次見到美麗的辛摩爾族吸血鬼魔法師了。后來，安娜曾經(jīng)為了這事對早已了然但并沒有絲毫意思去阻止勞麗的多蘿西發(fā)了很大的火。后來的后來，她明白了勞麗所說的“這世上沒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即使是神也逃不出這個規(guī)則?！边@句話。她知道了，就算自己去攔也是攔不住這個結(jié)局的。

    是的，一切都是必然……

    悲愴的綠薔薇（16）

    當(dāng)天夜里，安娜踏上了前往洛廷的路途。

    月殿一心想要做些事情來彌補，結(jié)果在數(shù)次懇求之后終于被委托了準(zhǔn)備船只的事宜。安娜甚是不滿，多次暴走后險下殺手都被24小時嚴密監(jiān)控的多蘿西用夜殿的話攔住。每次安娜發(fā)怒月殿都用一副“我是罪人，任殺任剮”的神情乖乖站著，不但安娜看得更來氣，連多蘿西也忍不住朝他吼“姑奶奶我沒辦法每一分每一秒都看緊安娜，如果你真想贖罪的話就努力活下去，從她手上！”

    從那之后月殿好似覺悟了一般，竟然懂得了躲避。雖然安娜超級不想承認，月殿一旦躲閃起來她也拿他沒有辦法！憑借著優(yōu)秀的血統(tǒng)和良好的家教，月殿實力超群也是沒話說的。話說梵卓族的三位殿下都非普通吸血鬼，實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磕磕碰碰了大半天，好在畢竟有地位最高的勞麗主掌大權(quán)。安娜顯而易見的情緒被月殿看在眼里，更是覺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只能用一生來慢慢彌補了。

    處理完東區(qū)戰(zhàn)時堆積的各項公務(wù)，勞麗和多蘿西晚安娜一天動身前往位于提拉斯平原的沃法尼亞魔法學(xué)院。路過西5區(qū)的時候多蘿西替安娜帶了個話，接到勞麗親筆通行令符之后利洛雙生子等一干人立即打點行裝前往羅格王國的港口等待與安娜匯合。

    拉奇受到特別命令回囚因把矮人沙利多多瓦大師接去羅格王國的港口，月殿在那里恭候他老人家親臨決定遠航船只的事項。無論建筑、船只還是武器、裝備，沙利多多瓦沒有一項不精通，這也是他受到囚因所有人尊敬的原因之一。

    順便提一句，饕餮玖攸自從吃空了西5區(qū)所有人的魔力直到現(xiàn)在還一直沉睡不醒。安娜離開之前和利洛一同查探過他的情況，睡得挺香，還似乎還長高長胖了一些。至少一眼看上去身子不再是那么瘦骨嶙峋的了?？傊霖鼪]什么大礙，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安娜曾提出會不會進化之類的假設(shè)，被利洛和賢者之書以玖攸是人而非魔獸魔神之由駁回。本由利洛照顧著，利洛走后弗拉里接了他的班。

    另一方面，愛麗絲根據(jù)無聊至極又懶散至極的斯洛斯的指點，踏著凱爾走過的路奮力追趕。起初兩人之間差了十多天的行程，凱爾因為和露忒的關(guān)系愈加尷尬，不得不減少對話加快趕路。這樣一來又加大了和愛麗絲的距離。如果凱爾知道愛麗絲就在他身后，不知道會有怎樣一副表情。而露忒又能否如他所希望的和單純的愛麗絲成為好友呢？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當(dāng)凱爾穿越森林抵達洛廷的同一天晚上，沒了多蘿西還日趕夜趕甚至把月殿當(dāng)“坐騎”的惡劣少女安娜也從洛廷西邊的大雪原踏上洛廷的土地。安娜一腳踢掉在幾天內(nèi)足足瘦了十斤的月殿直沖位于最南邊的圣言巫女的魔法高塔。

    凱爾則是帶著精神憔悴的露忒在洛廷最繁盛的旅街上找了一家旅館住下。那天傍晚露忒便發(fā)起了高燒，凱爾細心照顧她的同時決定讓露忒定居洛廷。

    在森林里的最后幾天凱爾反復(fù)思索著：露忒是常人，跟在自己身邊總是太過危險。雖然比愛麗絲懂事理的多，但關(guān)鍵時刻仍舊沒法像愛麗絲那樣有實力保衛(wèi)自己的安全。要個殺手拖家?guī)Э诘娜テ礆?，實在太難為凱爾了。目前大陸各地都處在戰(zhàn)亂中，洛廷有圣言巫女和烈焰賢者在，國家的安全自是不必擔(dān)憂。雖然這兒土地貧瘠了一些，天氣惡劣了一些，但沒有強盜也沒有馬賊。有人生活的地方總會有辦法的。近來更是有很多商人涌入了洛廷，使得往日蕭索的雪原之地也漸漸繁盛起來。在洛廷沒有人知道露忒的過去。綜合一切條件，選擇此處作為她新的定居之地再合適不過了。

    沒有任何回報，凱爾替露忒準(zhǔn)備好了一切后路。說沒有被露忒感動，這是假的。但凱爾是騎士，他的職責(zé)是守護他命中的公主。而這個人不是露忒。

    高塔地下的暗室里，沉睡著的年輕帝王忽然醒來，在黑暗中推開棺木，“澈，她來了?！?/br>
    精靈少年微微頷首，他夜視的瞳孔里映出少年模樣的夜殿。

    悲愴的綠薔薇（17）

    雪愈下愈大，洋洋灑灑覆蓋了整個洛廷，就像天使的羽毛片片飄落，輕得不含一絲聲響。視野很差，白茫茫的一片，連不遠處圣言巫女的魔法高塔都只能看見一個輪廓了。腳下的大地在沉睡著。柔軟的，潔白的，毫無防備的。安娜想起自己的童年，快樂而又孤單。每一年每一年的冬季都像現(xiàn)在這樣，獨自看大雪飛揚。

    自從離開洛廷前往沃法尼亞求學(xué)，六年了，都沒有再回來過。往事歷歷在目，有喜無悲。安娜突然明白，公認的脾氣惡劣的爺爺安德魯竟將自己保護得那么好、那么好。本該先回家里探望爺爺，可夜殿更讓她憂心。安娜雙手合十默念三聲：爺爺，對不起！

    安娜越走越慢，似乎畏懼著什么。究竟在怕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怕夜殿的情況比自己想象的更糟？不，她甚至沒敢試著想象夜殿現(xiàn)在是怎樣的，何來更糟。心臟細細的痙攣，一下一下，如鼓震雷的聲音在腦海里橫沖直撞，咕咚——咕咚——咕咚——

    沒錯，安娜清楚自己陷入了恐慌。呼吸急促，雙手攪起，只有指甲掐在手掌里的痛覺能讓她稍稍鎮(zhèn)定下來。站在刻畫著占卜師專用的六芒星陣法的門前，安娜深呼吸，抬手推門。每個動作都像在完成一個儀式，緩慢而莊重。

    5年不見的夜殿，就在里面。就在里面！

    當(dāng)冰冷的指尖觸及門板的一剎那，朵芙貝麗絲清冷而淡定的聲音突然浮現(xiàn)在她腦海里。

    “你愛他什么？”

    “你愛他，出于感激？”

    “那你愛他出于友情咯？”

    “你的朋友也會為你付出。你的朋友也同你互相信任。在你心里他和朋友沒有區(qū)別。”

    “如果你的朋友死了，你會怎么做？”

    “如果是他呢？你會殉情嗎？”

    安娜被曾經(jīng)記憶中清晰的對話怔在當(dāng)?shù)兀瑒訌棽坏?。下一句，朵芙貝麗絲該用她淡定的口氣陳述一句令自己至今都惶恐不安的話了——

    “你愛他，起于友情，卻非因愛情?！?/br>
    雪，緩緩飄落，冷眼旁觀世事萬物。

    “他……是我的誰？”安娜低著頭茫然的問自己，“朋友……？戀人……？還是，別的……？”自己還能像當(dāng)初對朵芙貝麗絲那樣，問心無愧的說出夜殿是自己的愛人嗎？

    門的另一邊，擁有一雙酒紅色眼眸的吸血鬼靜靜等待著。

    只要稍一用力，門就能推開?？砂材扔|及門上的指尖在顫抖。幾天前勞麗義母曾問自己：“即使愛麗絲救夜殿的交換條件是要你的這一半靈魂，也要去么？”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當(dāng)時作了如下回答，“必去無疑。萬物有始必有終。和愛麗絲的分裂是始，那終結(jié)的一天定會來到。不是我吞噬了她，便是她吞噬了我。如果愛麗絲真提出這樣的條件，我……”

    我……？然后呢？安娜自問：然后我想說什么？我會說什么？愛麗絲和夜殿之間，該怎么選擇？！如若這個問題無法言明，便沒有見夜殿的資格。一個連信念都搖擺不定的人，終將一事無成。這樣的自己無論是站在夜殿面前還是愛麗絲面前，都毫無意義，只能是個累贅。是個累贅。是個累贅……

    安娜一嚇，“累贅……呵、呵呵……真不像樣！”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安娜啊安娜……居然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了，真不像樣！我是安娜，未來暗夜的王！誰都阻擋不了我的步伐，既然愛麗絲已經(jīng)下了挑戰(zhàn)書，那去捷絲忒斯群島應(yīng)戰(zhàn)即可！然后把他們倆都健健康康的帶回來，誰敢不從就罰他做女王的奴隸！”

    吱嘎——黑洞洞的門從里面打開了。

    “想罰誰做奴隸，安娜女王？”英俊的吸血鬼靠在門上，散落的黑色發(fā)絲下一雙酒紅色的邪魅眼眸透出異常誘人的光暈。唇角上揚，完美的弧度。黑色斜線條設(shè)計的襯衫上側(cè)的兩顆紐扣敞開著，令人抓狂的露出了三分之一的精致鎖骨。高貴而邪魅的氣息撲面而來。

    安娜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腦子里宛如綻開了數(shù)以萬計的魔法爆炸。

    高塔上層，緹娜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她作出決定了。”

    “嗯?！卑驳卖斪趫A桌的另一端。

    “即使她的抉擇會痛苦一生，你也不出面阻攔？”緹娜頓了幾秒鐘，又道，“我是預(yù)言師，無法改變命運的軌跡。你是旁觀者，你能?！?/br>
    屋內(nèi)一片寂靜，安德魯抬起那雙沉穩(wěn)銳利的眼睛，“這是安娜的命運，旁人無權(quán)干涉?！?/br>
    緹娜端著茶杯優(yōu)雅的站起來，美麗的紫色瞳孔內(nèi)映出純白的雪景，“自160年前教皇憑一己之力打亂星辰，她的命運早已偏離軌道，凌亂不堪。如果沒有人去修正，安娜的命運之星遲早隕落。一切皆是枉然?！?/br>
    “這世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緹娜，忘記你勞麗導(dǎo)師的話了嗎？”安德魯笑道，“既然安娜注定要被人打亂命運軌跡，安心吧，也會有人懷著修正軌跡的命運降臨到人間的。萬物有始必有終。”

    安德魯轉(zhuǎn)身，意味深長的道，“都聽見了就進來吧。”

    房門嘎嘎的開了。澈呆呆站在那里，一臉震驚。

    悲愴的綠薔薇（18）

    第二日午后，露忒病重。皎潔如月的臉蛋上泛起奇異的紅暈，呼吸急促而紊亂，小巧的鼻尖上滲出粘粘的冷汗。凱爾急忙將她送去村里最好的治療師那兒。洛廷是個信奉風(fēng)雪女神與水精靈的國家，定是沒有圣教的神職人員。否則凱爾便能替露忒找更好的光系治療法師了。因為國家的貧困，絕大多數(shù)有魔法天賦的人都選擇離開洛廷去別處用魔法謀生。導(dǎo)致洛廷的發(fā)展更加落后，連像樣的治療師都找不到。

    年老的水系治療師一遍又一遍重復(fù)著短促而拗口的咒語。凱爾在一旁靜靜觀望，他明白眼前的老婆婆只不過是一個8階水系魔法師，能用的治療法術(shù)不超過3個。寄希望于她還不如想辦法喚起露忒自身對生命的渴望。

    兩個小時之后老婆婆停止了治療，“我已經(jīng)盡力了，接下去就要看這姑娘自己的了……”說完，她脫力般的往外走去。

    凱爾想了一想，俯身湊到露忒耳邊輕輕說道，“一個星期內(nèi)好起來，請你吃蘋果，逾時不候?！?/br>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的作用，第七天晚上露忒真的又開始蹦來蹦去鬧著要吃蘋果了。幾日前在林中的尷尬氣氛頓時煙消云散，凱爾安然答應(yīng)等露忒痊愈后帶她去夜市買蘋果。

    這些天內(nèi)，安娜甚是悠閑快樂。白天睡覺，傍晚時刻就開始帶著夜殿到處瘋玩。超過人類認知等級的超級俊男美女的組合羨煞了所有商人村民以及路人！

    傍晚，夜殿敲開安娜在緹娜高塔里房間的門，“安娜女王，起床了！”

    縮在床上的可人兒翻了個身，含糊不清的嘟噥著，“三分鐘……再過三分鐘……”

    夜殿輕輕坐在她床邊，“讓你凌晨早點睡吧，還鬧著要看雪原日出，再不起來集市可要收攤了?！?/br>
    “沒關(guān)系……沒了……還有……夜市……”安娜緊了緊被子又翻了個身，露在空氣里的小半臉龐紅潤可愛，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那張抱怨不滿的小嘴躲藏在棉被之下。

    夜殿看她翻來覆去想把自己全部塞在被窩里的樣子實在惹人喜愛，忍不住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半睡不醒的安娜扭來扭去一陣胡亂掙扎，沒逃過惡魔之吻卻把枕頭被子都弄掉了……

    夜殿突然倒抽一口氣！犯罪！這絕對是犯罪！緹娜的黑色波浪邊抹胸睡裙穿在安娜身上略顯寬松，她胡亂掙扎把床鋪又弄得很是凌亂。一雙纖細的手腕被夜殿扣在紅潤美麗的臉龐兩側(cè)，臉上的神情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半睜的金色眼眸有些迷離，有些茫然，失了平時的銳氣后的安娜好似一只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初生小黑貓，柔弱而惹人萬分憐愛。

    喉間一緊，酒紅色的眼眸不自覺往下游移。嬌嫩微張的粉色紅唇，微微側(cè)仰的尖俏下巴，脖子上細膩的肌膚，精致宛如藝術(shù)品的小巧鎖骨，隨著身體扭動抹胸處的波浪邊輕輕晃動，一手可握的纖細腰肢，短短的裙擺下筆直潔白的雙腿，還有似細碎呻吟一般的模糊抗議聲……

    “安、安娜……”夜殿的呼吸有些急促，“你……超過……16歲了是吧……”在雅加達利，女子超過16歲便能參加社交、喝酒、成婚了。

    “嗯……”安娜應(yīng)了一聲。覺得冷，想抓被子雙手卻又動彈不得，于是不滿得再度抗議道，“放開我……！”

    怎么能放手！幾年不見，夜殿絕沒想到當(dāng)初那個小蘿莉能長成現(xiàn)在這樣，這絕對是神派來潛入人間誘發(fā)犯罪的黑色天使！身體不聽思想指揮的爬上了床，夜殿自嘲的干笑了兩聲，敗給她了……這次是完敗了……

    正當(dāng)他欺身欲吻的時候，響起了不急不緩的敲門聲。澈苦笑著站在門外。

    安娜茫然的望著那張比往常大了好幾倍的俊臉，“唔……你做什么？好冷誒……”

    “……沒什么。起床！”

    錯過了集市，離夜市又還有些時間。安娜拉著夜殿跑到高塔最頂層，用能夜視的眼睛從玻璃窗望出去，北邊森林里有一處不大不小的瀑布。冬季瀑布水流比較緩和，厚厚的一層冰雪覆蓋在岸邊和植物的枝葉之上，映著月光散發(fā)出淡紫色的光芒，美輪美奐。

    安娜偎著夜殿緩緩說道，“瀑布名叫‘墮天使的懺悔’。據(jù)說曾有一個在神界犯了錯的雙翼天使受到光明女神的責(zé)罰，來到人間尋找最純潔的靈魂。途中，他不幸受到了妖精的蠱惑。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潔白的羽翼一根一根被染黑。當(dāng)天使意識到時他已經(jīng)失去了回歸天國的資格?！卑材鹊恍Γ戳搜垡沟罾^續(xù)道，“伴隨著驚恐與自責(zé)，時光流逝不止。他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究竟在人間徘徊了多久。忽然有一天，黑翼的墮天使遇見了這處隱藏于冰雪森林之中的瀑布，清澈的水仿佛來自天際。他想：也許只有這樣干凈冰澈的水才能洗凈自己的罪惡?！?/br>
    夜殿接過話，“于是他站在瀑布之下，任冰冷噬骨的瀑布狠狠沖刷去自己身上，臉上，甚至靈魂里的罪惡。終于，他又能重歸神界了。光明女神對他說：‘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純潔的靈魂?！?/br>
    安娜扭過頭詫異的望著他，“你知道？”

    “知道。夜市的燈火已經(jīng)點燃，”夜殿微微俯身行邀請禮，“我的女王大人，今天想吃些什么？”

    安娜將手放在他掌心，“唔……蘋果！”

    悲愴的綠薔薇（19）

    露忒像條小尾巴似的緊緊跟著凱爾，洛廷的夜市并不是有很多人，即使無法牽手，能跟在他身邊露忒已經(jīng)心滿意足。雖然凱爾答應(yīng)了她買蘋果，但大冬天的又是在物資貧乏的洛廷，蘋果的影子還真很難覓！

    “蘋果。蘋果要買么？蘋果……”遠遠的，一位挎著籃子的中年婦人從夜市東面走來，“安娜！這不是安娜嗎？！”

    安娜一愣，“吉爾麗嬸嬸！”

    中年婦人樂得眉開眼笑，要是沒有安娜早幾年前他們一家就餓死了。“一轉(zhuǎn)眼都長那么大了！聽說你去魔法學(xué)院了是吧？在外邊吃的好么？睡得好么？”

    “我很好，”安娜笑著替她掖好被風(fēng)吹散的圍巾，“吉爾麗嬸嬸還好嗎？杰瑞弟弟也長大了吧。”

    “好、好，我們都好！前幾個月一位在我家住宿的旅行商人說杰瑞有作商人的潛質(zhì)，收他做學(xué)徒去了。這不，上個星期捎來了一大袋子蘋果。我舍不得吃，想賣幾個錢給杰瑞做套冬衣來著！”她忽然看到安娜身邊的夜殿，“安娜，這位是……？”

    “夫人，貴安?！币沟钗⑽⒁恍?，“我是安娜的未婚夫。”

    此話一出，兩位女士皆臉泛紅暈。吉爾麗嬸嬸是被他迷的，安娜輕輕橫了他一眼，“別亂說！”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年輕人，能娶到安娜是你的福氣?。　奔獱桘悑饗饛幕@子里取出一只蘋果，“嬸嬸沒什么可以做賀禮的，吃個蘋果，愿你們倆一生平平安安！”

    “吉爾麗嬸嬸——”安娜難得露出嬌嗔的表情，“別聽他瞎說！”

    “嗨！婆婆！我要買蘋果！”從夜市西邊傳來一道明媚的聲音，聲音的主人露忒蹦啊蹦的跳了過來，“婆婆婆婆婆婆……我找的你好辛苦！這一籃子能不能都賣給我呀？”

    “可以！可以！”吉爾麗嬸嬸笑得更歡了，有這些錢就能替兒子再做一套冬衣了！“20個銅幣一……”籃！

    “20個銅幣一個蘋果，”安娜突然笑瞇瞇的插了進去，“一共12個，240銅幣?！?/br>
    一旁的夜殿朝老實的吉爾麗嬸嬸使了個安心的眼色。

    “唔……”露忒眨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眸，“好meimei……再便宜點嘛！”

    安娜不吃她這一套，“冬天蘋果可不常有，在洛廷更是稀少哦！”

    “唔……”露忒順著安娜的視線看到婦人一身洗的發(fā)白還打補丁的衣裳，頓時明白了安娜的用意。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露忒揮揮手，朝著安娜身后喊道，“凱爾——這里！付錢！”

    安娜怔?。?/br>
    驀然回首，十米外一雙滄綠色的桀驁眼眸早已盯住了她。他沒死……他真的沒死！那一瞬間，安娜心里重復(fù)著這句話。夜殿握著她的手感覺到細微的顫栗，震驚？害怕？不……是激動！幾天前，安娜見到他的時候，是那么的平靜，絲毫沒有重逢的激動。然而今天……

    夜殿心中一悸，他和安娜的感情有近5年的空白期。這五年內(nèi)，在她身邊的男人是……凱爾！夜殿只知道，安娜對他的感情遠沒有自己對她的來得深，這其中有什么原因？是自己做的不夠好？還是安娜太??？原來、原來都不是……

    不自覺的，他握緊了她的手。

    “快過來?。∩嫡局墒裁?？”只有樂天的露忒還滿腦子想著蘋果，連吉爾麗嬸嬸都察覺出氣氛有些不對勁，仿佛凍結(jié)了似的。一接到錢她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恭喜你，沒死成?！卑材炔焕洳粺岬恼f了一句。掌心里都是汗，不知是夜殿的，還是她自己的。

    凱爾利用身高優(yōu)勢倪視著她回敬道，“托你的福，手下留情只斷了我脊椎。要是直接攔腰一斬為二，光明女神下凡都救不了了！”

    “不不不。那絕對是您命硬！”安娜搖搖頭，笑容詭譎。

    凱爾語氣諷刺，“承蒙夸獎！”

    一旁的露忒在短暫的驚訝之后，理出了一個讓自己都無法相信的思路：這個女孩子曾經(jīng)弄斷了凱爾的脊椎骨，但是凱爾活下來了！這怎么可能？！莫非凱爾在救自己之前已經(jīng)遇到過高人治愈了脊椎上的致命傷？可脊椎上的傷怎么治愈？！把骨頭拿出來黏上再放進去？??！總之后來自己治愈了他內(nèi)臟的傷和所有外傷，使得他總算大難不死，而且痊愈。眼前這個剛剛幫助了賣蘋果的婆婆的善良女孩子是凱爾的仇人？

    夜殿頓時理解為：安娜曾經(jīng)下毒手殺過凱爾，而且是刺斷了他的脊椎骨。但凱爾不知有什么奇遇，竟活了下來！他們是恨著的，他們又是……

    “安娜，我們走?！辈恢窃趺吹模沟罹拐f了這么一句話，把自己一驚。潛意識里他選擇了逃避。

    凱爾側(cè)身攔住路，“想走？差點要了我的命，總得留下些什么吧？”

    安娜譏笑，“那就要看你留不留的下了！”

    悲愴的綠薔薇（20）

    一閃神，安娜和凱爾便交上了手。露忒急得直跳腳，“你、你怎么不攔呀！”

    掌心還留著一秒前她手上的溫度，夜殿握住手掌無奈苦笑。維持現(xiàn)狀已經(jīng)很辛苦，身體無法再負擔(dān)任何突發(fā)狀況了。

    在安娜抽出匕首的一剎那凱爾揮鞭，兩個人都已經(jīng)非常熟悉對方的戰(zhàn)斗模式了。五年里隔三差五的來一場，不想熟悉也難。這次依舊毫不留情的朝對方的死xue進攻。安娜側(cè)身避過，然后幾個跳躍遠離了夜殿和露忒。

    夜市里一陣轟亂。

    “快快快，收攤！收攤！”

    “在烈焰賢者的腳下也敢動刀動槍，不要命啦！”

    人群涌動。夜殿一失神，手中象征平安的蘋果掉落在地上。滾了幾圈被奔跑中的小販踢了一腳，緊接著又不知道被哪個慌張的人一腳踩得粉碎。

    夜殿怔住了，憤怒一點一點染上心頭。凱爾的用意在通過眼神向他挑釁時他便清楚了，那個男人是故意把安娜從自己身邊逼開的！這么明顯的做法連露忒看得都愣住了。細心體貼的凱爾竟因為沖動做了件大傻事！

    凱爾接連幾番鋪天蓋地的攻勢將安娜逼至北邊森林里。雪松昂首挺立，連日的飛雪將大地裝點成一派銀色盛裝，不遠處瀑布聲隆隆。

    失去了暗系有效的魔法攻擊，安娜只能靠匕首近身作戰(zhàn)。好在凱爾并不習(xí)慣雪地對戰(zhàn)，安娜還能從劣勢里扳回三分。今天的凱爾不知怎么了，出手甚是狠毒，安娜招架得異常費力。耳邊鞭聲呼嘯，就算避過藤鞭雙頰也被風(fēng)勁刮得生疼。凱爾臉色冰冷，離開夜市后連那一絲桀驁的偽裝都卸下了。他的神情使安娜莫名的有些害怕。

    比起冷漠，她更習(xí)慣暴躁憤怒或者如野獸般兇狠的凱爾。而此刻，凱爾身上沒有殺氣，可他的招式分外犀利。那雙滄綠色的深邃眼眸深不見底。第一次，安娜看不透他！她嗅到了玩火焚身的味道。動作稍一遲鈍匕首便被藤鞭抽飛。她一楞，凱爾狠狠捏住下巴逼她仰起頭，骨頭幾乎都要被捏碎……

    露忒狀若驚醒，一把拉住夜殿的手腕朝森林的方向飛奔，“再晚一點她就要出事了！”

    跑了幾步夜殿反扣住露忒的手腕，兩人停在雪地中央，“你愛他？”

    露忒盯住這個陌生男人酒紅色的眼睛大聲回答，“是！所以我要阻止他！”

    “如果當(dāng)你到達現(xiàn)場時你發(fā)現(xiàn)要阻止不是他，而是他們。你怎么辦？”夜殿神情異樣。

    露忒一怔，幾秒鐘說不出話來，“她……她……她就是安娜？！她就是凱爾昏迷時還在呼喚的那個人？?。?！”淚水滴落在潔白的雪地上，露忒總算知道了凱爾壓抑在心底最深的秘密：他愛著一個本憎恨著的女子。他愛著一個險些要了自己命的女子。他愛著一個無法將愛對其說出口的女子。他愛上了一個最不該愛的人！可他偏偏是個那么溫柔、那么體貼、那么勇敢、那么高傲的男人……

    凱爾在她面前低聲說著，一只手從安娜下巴往下滑移，“我知道你身上還有一把匕首。如果想阻止，你只有殺了我這一條路！”

    安娜輕輕顫栗著，迎著他冰冷的眸光開口，“別以為我不敢，你是我殺過一次的人！”

    凱爾冷笑，一字一句的道，“你，殺不了我。當(dāng)初讓白骨公主救我，就證明你殺不了我！”

    “殺你的時候并沒有想到白骨公主！”安娜咬牙反駁，“救你只是因為愛麗絲需要你！”

    “哦——？”凱爾抓起她的左手腕，“你知不知道自己心跳有多快？是在撒謊，還是身體興奮起來了？”

    隱藏右手衣袖里的匕首滑出，當(dāng)凱爾重重吻住安娜的一瞬間匕首閃電般的刺向他的手臂。凱爾悶哼一聲，血腥味同時在手臂和唇舌之間蔓延。安娜整個人被他壓在身下，匕首孤零零倒插在潔白的雪地之上。

    這完全是一個掠奪之吻，狠狠地，侵略的，絲毫沒有憐惜的！唇舌縈繞間只有濃重的血腥味和劇烈的喘息聲。這種只存在毀壞與被毀壞的錯位愛情使得安娜幾乎全身的血液叫囂著、嘶吼著、沸騰著！掠奪與被掠奪，侵略與被侵略，究竟是誰在親吻著誰，究竟是誰在撫摸著誰，究竟是誰在蹂躪著誰？

    安娜和凱爾之間需要的不是和睦相伴，而是一場肆意的情感釋放。帶著對對方所有的憎恨，攜著對對方所有的愛戀，用一場如煙花般絢爛的激情來耗盡雙方壓抑的情感，成為靈魂里負面能量的宣泄口。只有這樣他們錯位的羈絆才能解開。

    悲愴的綠薔薇（21）

    一棵大雪松之后，隨著衣料撕裂的聲音夜殿背過身向高塔走去。明亮的月光將發(fā)絲的投影映在他俊美而落寞的臉上。露忒頹然跌倒在地，淚水止不住的流淌。樂觀的她平生第一次捂著臉低聲哭泣。

    不知何時，停歇了一個白天的雪花再度降臨大地，揮灑著清冷冷的光澤。紫色的月光黯淡下來。風(fēng)中，雪松的影子像一座座小山峰在眼前晃動。凱爾剛想用膝蓋憑借蠻力分開少女的雙腿，緊接著又突然吃了安娜一手肘向左側(cè)翻落被反壓。凱爾再次翻身捉住她的肩將安娜重重反按在雪地之上。雪花紛飛，猶如棉絮一般破碎，猶如殘花一般零落。銀色的大地靜靜躺著，無聲無息。

    “呵呵……不到最后怎么能放棄呢……除了我，世上沒人再能阻止這荒唐的一幕了……”露忒抹去眼淚，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著樹林大喊一聲，“凱爾——你在哪里——”

    凱爾……你在哪里……

    凱爾……你在哪里……

    凱爾……你在哪里……

    略顯嘶啞的聲音悶沉的回蕩在雪松林里，突然打破了寂靜。

    正在離去的夜殿腳步一頓。

    凱爾和安娜也是一愣，兩雙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瘋狂的激情被一盆冷水從頭灌下。瞬間驚醒！

    凱爾終是消失在風(fēng)雪之中。安娜呆呆看著地上被撕碎的那件外衣。凱爾離開前，對她說了兩句話。

    “對不起?！币约啊拔沂菒埯惤z的守護騎士?！?/br>
    高傲的凱爾第一次向她低頭道歉。這次，她一點都不高興。他說他是愛麗絲的守護騎士。這意味著想要帶回愛麗絲，又多了一個特殊的敵人。安娜無聲的笑了。獨自一人在茫茫的森林里顯得凄慘，陪伴她的是雪地里唯一一朵綻開的紅花——凱爾的血。

    扶著雪松站起來，安娜拍去身上的雪花。激情未成倒是用盡全力搏斗了一場，原本憋在心底的壓抑情感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累，只覺得渾身暢快。安娜一面想著我是不是很骯臟，一面朝瀑布走去。

    凱爾從露忒身邊走過，進了一家酒吧。露忒依舊緊緊跟著。

    凱爾說了句，“一瓶白蘭地，一杯果汁。”

    露忒紅著眼睛，“我17歲了，能喝酒！”

    凱爾無力和她爭辯，把倒著白蘭地的杯子往露忒面前一推。

    露忒賭氣，仰起頭一干而盡。接著愣了幾秒鐘，直接趴倒在吧臺上。

    凱爾給自己倒了一杯，狠狠灌下。

    “又見面了?！币粋€身材修長的男人靜靜立在凱爾身邊，白皙有力的手端著一杯威士忌。

    凱爾看了他一眼，指著另一邊的位置，“坐。閣下的占卜很準(zhǔn)?！?/br>
    “實在榮幸，還記得在下。內(nèi)心失去平靜，因生活與常規(guī)有偏差而不安、動搖?；蛟S被他人的謊言欺騙，或許是自己陷入誤解。信仰成為某種危險的訊息，仿佛鬼迷心竅，受著莫名的誘惑而難以自拔。強烈的情感在萌芽，內(nèi)心迷惑、難以抉擇。”溫雅的男人輕輕晃動杯中的酒，在酒吧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難以想象的瑰麗色澤，“四句占卜都應(yīng)驗了？”

    凱爾苦笑，“都應(yīng)驗了。”

    “呵呵……要不要再占卜一次？”

    凱爾想了想，“我想找一個人，能不能用你的占卜來指明她所在的方向？”

    “可以?！蹦腥藬傞_一副普通紙牌，一邊說一邊將紅和黑兩種顏色區(qū)分開，“用它就可以了。西大陸本是精靈的世界，后來人類繁盛了，做了大陸的主宰。但每個地方仍有古精靈地名。兩種花色的A至K正巧26張牌分別對應(yīng)了古精靈語的26個字母。紅心A對應(yīng)字母a，紅星2對應(yīng)字母b，以此類推，紅星K對應(yīng)字母m。接著方塊A對應(yīng)字母n，方塊K對應(yīng)字母z?！?/br>
    修長好看的手指在空中熟練洗牌，宛如觀賞一場華麗的紙牌演出。“先來抽一張牌確定這個地方有幾個字母組成。”

    凱爾隨意抽了一張，是方塊6。

    “6個字母。來吧！”男人說著，臉上洋溢著優(yōu)雅溫和的笑容。

    抽取的六張牌分別是紅心10、方塊8、方塊6、方塊7、紅心9、紅心3、紅心5。

    男子笑了笑，將紙牌收攏。凱爾默想了幾分鐘，拼出一個單詞，“Justice——捷絲忒斯群島！”

    “沒錯，自古有名的審判之地?！笔帐巴戤叄凶訙?zhǔn)備離去。

    凱爾突然說道，“冒昧一問，閣下尊姓大名？”

    “修爾。占卜師，專精牌陣的占卜師?！蹦凶踊仡^一笑，神秘溫雅。

    “修爾閣下，后會有期！”

    “呵呵……”修爾揮了揮手，心中默道：后會無期了！

    悲愴的綠薔薇（22）

    走出酒吧，紙牌被修爾拋灑向天空。微弱的月光下，片片紙牌竟化作漫天的紫色曼陀羅花瓣飛落，“終于……修正完畢了……”

    仿佛響應(yīng)修爾的自言自語，一道動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身為占卜師還明知故犯扭轉(zhuǎn)命運軌跡，不畏懼觸犯禁忌的代價？”

    “圣言巫女——緹娜冕下是吧？”修爾溫和的笑著。

    “正是。”緹娜款款走來，神情嚴肅，“暗夜帝國首席占卜師——修爾閣下！至今為止，為了安娜你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你還準(zhǔn)備要付出多少代價？”

    “呵呵……誰又知道呢?！毙逘栄銎痤^望著月光，紫色的月華淡淡灑在他溫潤的臉上，仿佛融為一體。

    “承受這般代價，為的是什么？！”緹娜為了弄清這個問題特意進行了占卜，驚奇的發(fā)現(xiàn)修正軌跡的那人竟在洛廷。而其他的緹娜卻絲毫占卜不出來，仿佛被人加了限制一般，占卜的結(jié)果一片空白。

    “因為，她終將是我的妻?！毙逘枩匮乓恍?，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請轉(zhuǎn)告安娜，此次遠航定帶上水系治療師利洛。告辭了。”

    第二日上午，當(dāng)薄薄的陽光灑透銀裝大地的時候，凱爾向露忒告別了。

    露忒將手中一個大蘋果遞給凱爾，凱爾正要接過，露忒突然道，“慢著！蘋果寶寶的爺爺?shù)膬鹤拥陌职值膍ama的姑姑的小姨的叔叔的大伯的哥哥跟它是什么關(guān)系？限時三秒！”

    ……凱爾石化，“你個蘋果控！”

    “是親戚呀！”露忒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既然回答不出就留下你最珍愛的物品，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雙手遞上?！?/br>
    凱爾頓時明白了，原來她是想用這種方式來約定再一次相見。凱爾從懷里摸出一本日記，“好好保存，下次我親自取回?！?/br>
    露忒笑著點點頭，眼眶了漸漸漫上淚水，“我們約定好了。一定要來看我！”

    凱爾望著她眉間的月牙兒沉默了幾秒鐘，忽然低聲道，“謝謝你露忒，最后時刻阻止了我。否則，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闭f完，對露忒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騎士禮節(jié)，凱爾向著朝陽大步前進。

    遠眺一望無際的雪原大地，露忒輕輕哼起了歌。

    透過琥珀色的瞳孔

    世界盡頭有花瓣圍成的地平線

    在那兒飛翔的銀色湯匙吃著融化的果醬月

    我的視線穿過數(shù)萬英里

    陽光底下的他尤如鉆石般閃耀

    在初冬的黎明

    空中閃爍著千顆糖果星

    和薔薇騎士一起

    把他們放進玻璃罐子封存

    然后吹著口哨環(huán)游世界

    我是一顆陷入愛情的蘋果種子

    悄悄告訴你

    我要離開了

    因為我只是一顆蘋果種子

    讓我吹著口哨環(huán)游世界

    帶著薔薇色的美好回憶為你祝福

    在森林里的那一晚，凱爾終是拒絕了她的吻。“再見了，凱爾！再見了，我心中永遠的薔薇騎士！”

    姓名：凱爾

    種族：人類/德魯伊（被驅(qū)逐）

    陣營：無/圣教（曾經(jīng)）

    武器：藤鞭

    年齡：26

    性別：男

    身高：186cm

    體重：70kg

    瞳孔：蒼綠

    頭發(fā)：翠綠色短發(fā)

    特征：胸前有一朵與生俱來的綠薔薇

    職業(yè)：魔法師＋騎士

    屬性：地系→精植物分支

    位階：15階（現(xiàn)在）

    生日：7月26日

    命運之花：月桂樹

    花語：驕傲

    身份：愛麗絲的守護騎士、圣教七殺手綠之使者、原圣教綠薔薇騎士團團長

    直屬上司：綠衣主教

    最尊敬的人：教皇

    最疼愛的人：愛麗絲

    最痛恨的人：翠麗

    與之有深交的人：冰之使者雷昂、黑暗使者黛兒、前光明使者愛麗絲、月牙兒露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