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里開表彰大會，每年排長都是先進(jìn)個人，但由于我今年違紀(jì)，所以他的個人先進(jìn)沒了，我坐在他的身后凝視他的剛毅的背影，看著他頸后短短的發(fā)茬，看他舉手鼓脹。

    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的軍事素質(zhì)過硬，是連長和首長重點(diǎn)培養(yǎng)的尖子標(biāo)兵，重點(diǎn)培養(yǎng)的干部對象，他卻因為我，失去了今年的先進(jìn)評選，只能坐在臺下鼓掌。

    我愧疚，我懊悔，為我曾經(jīng)犯下的錯。

    他如果今年是先進(jìn)，明年的調(diào)級就是他的，空缺的副連長也是他的，可是因為我，唉。

    我懊悔，找了家里的關(guān)系問能否為排長想想辦法，但家里的關(guān)系都在武裝部。

    我又去找了楊寧，他的關(guān)系在大軍區(qū)。

    “跨著層級，人家不管這事兒，不符合部隊規(guī)矩?！?/br>
    見我一臉失落，楊寧心里跟個明鏡兒一樣。

    “你啊，唉……”

    “你身邊就守著一尊大神，你去求他吧?！?/br>
    “誰？”

    “焦陽，你們焦副教導(dǎo)員啊?！?/br>
    “他可是根苗正紅，老首長的兒子?！蔽抑浪母赣H軍銜顯赫，不成想居然是這樣的顯赫，難怪之前別人說我，什么難聽的都有。

    焦陽不曾提過，也不搞特權(quán)意識，所以我一直敬佩他。

    “他一直那么喜歡你，你去求他，你又是他通訊員，和他關(guān)系那么近，你去開口他會幫忙的，你去找他吧?！?/br>
    楊寧壓根兒不知道我和焦陽的實(shí)際關(guān)系，他只是在好心幫忙兒。

    我一個普通的兵，機(jī)會著實(shí)不多。

    排長把我叫了去，“連里的議論你不要在意，個人要服從集體，犯了錯，就是要承擔(dān)，要負(fù)責(zé)，誰都一樣。帶兵更是要為自己的言行負(fù)責(zé)。這沒什么，這個道理你懂嗎？”

    他是來給我做思想工作的，他自己因為我丟了先進(jìn)，還怕我心存愧疚有抱負(fù)。

    很多時候，我寧愿他對我壞一些，冷酷一些，無情一些，這樣我心里才會好過那么些許。

    “知道了，排長！”我忍著淚，向他敬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去吧?！彼劬锊紳M血絲，身上全是疲憊。

    我去服務(wù)社買了煙酒，花掉我將近一年的津貼，去找了焦陽。

    對于我領(lǐng)了東西來，他很是詫異，很是喜悅，臉上的神采遮掩不住。

    “副教導(dǎo)員，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彼麑ξ业闹鲃雍苁鞘軐櫲趔@，很是激動。

    “什么忙，你說？”

    “我想外出。”

    “好啊，這個周末，我給你請假，帶你出去好好逛逛?！彼恋奶一ㄑ弁瓿梢粡澬略?。

    “就今晚吧，我挺想出去的?！?/br>
    晚上我們?nèi)チ烁浇囊患绎埖辏B里人聚餐經(jīng)常在這里。

    “出來逛街還帶東西？”他一早就看到了。

    “副教，我請你喝酒？”

    “為什么呀？”

    “您幫了我的忙，我可不得要請您喝酒?！?/br>
    我拉開包，東西擺在他的面前，他不笑了，也不說話，靜靜看著我。

    他拒絕，將東西推還給我。

    “我以前年輕不懂事兒，有得罪您的地方還請您不要計較，我沒求過人，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是我現(xiàn)在全部能拿出來的，我知道您不會要，但我求人不會空著手。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br>
    他心下了然，能讓我開口來求他，姿態(tài)擺這么低的無非就是我的排長，焦陽心里應(yīng)該很不是滋味。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你傻啊，”他英俊的臉上全是苦笑，“你為了他來求我，我這心里真說不上什么滋味?！?/br>
    “加起來要幾千塊吧，錢都用上了？”

    “你為了他，真是心都掏出來了。”他臉上的笑苦澀無比，讓我心揪在一起的痛。

    “我怎么碰不到你這樣的呢？”

    握住我的手，我有一秒的猶豫，但還是不曾抽回。他緊緊盯著我的臉，大手攥緊我的手，

    “你就不怕我趁人之危，對你提條件？還是你為了他，什么條件都能答應(yīng)？”

    “你不是那樣的人?！?/br>
    “那你就錯了，你甭拿話架我?！?/br>
    “你不是?！?/br>
    “為什么？”

    “你不知道?！?/br>
    “我知道！”

    “我有眼，有心，我會看?！?/br>
    他眼里的傷感讓我難受。

    “東西拿回去吧，我想辦法。”良久，他遞了酒杯給我，我們各自飲掉杯子里的酒。

    “警衛(wèi)營，你還去嗎？”良久，他握緊我的手，問得忐忑，他生怕我會反悔。

    “您看得起我這個兵，愿意接收，我跟您去新單位。”

    他就這么一直看著我，眼中太復(fù)雜，良久他緩緩抱緊我，箍緊，不由我掙扎半分，

    “讓我抱會，小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