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貓把方圓幾里所有正在盛花期的植物擼禿之前，森他生了。

    那天黑貓掀開窗戶跳下廚房，嘴里叼著給他的公貓獵來(lái)的加餐，四爪輕快地拐過墻角轉(zhuǎn)進(jìn)客廳，就看見了自己側(cè)仰在貓砂盆里閉眼哼唧的公貓，和旁邊幾個(gè)拱在他公貓肚皮下邊眼都沒睜毛都沒齊的貓崽。

    他還沒落地的前爪頓了頓，下意識(shí)地往后梢了一步，尖利的犬齒失了輕重，一下子破開了獵物堅(jiān)韌的皮rou，暗凝顏色的血珠極慢地從嘴角滴了一滴下來(lái)。

    那滴血珠正砸在純黑前爪里彈出的白透爪尖兒上，在黑貓落下的陰影里，把這尖利兇器浸成通透血色。

    他的公貓不是愛管閑事的性子，而且排外得十分厲害，跟別的貓崽相處的時(shí)候，別說是這么被拱開肚皮喝奶，就連被靠近貼一貼尾梢都會(huì)唰地扭過頭來(lái)兇巴巴撲過去把別貓給咬上一頓。

    目前這個(gè)別貓包括且僅限于他。

    現(xiàn)在他的公貓?jiān)敢庀瘳F(xiàn)在這樣用尾巴蓋著攬著這一群貓崽，不是太陽(yáng)從西邊升起來(lái)了，就是他腦袋頂上的黑貓毛變綠了。

    明明今天他出門時(shí)還一切正常的。

    滿是血色的爪尖兒在原地踩了兩下，就壓上了全部體重，碾著剛剛印上的紅梅印，向前抬起落下，筆直地朝著貓砂盆走了過去，在一路嘀嗒出的血跡旁踩了一路梅花。

    離得近了，深淵似的瞳孔里才切實(shí)映出了他公貓的狼狽樣子——平日里蒙著一層光的銀黑皮毛亂糟糟地打著結(jié)，像是在貓砂里滾了好幾滾，腰腹脊背頭頂尾尖兒都沾著被碾成稀碎的顆粒，周身的軟rou都松懶著，活像是被累沒了骨頭。

    黑貓踱到貓砂盆前，把獵物放在森嘴邊，低下頭探出舌尖兒舔舐森貓毛凌亂的頭頂和腰背，繞著半圓走動(dòng)，把大片的銀黑毛發(fā)舔到濕潤(rùn)滴水，卻完全避開了森圈著貓崽們的下腹尾巴，和那仰躺著徹底露出的脆弱咽喉。

    累成這樣，想來(lái)是叼著這些貓崽往返跑了許多趟。

    自從到了盆邊就強(qiáng)壓著一直在貼地活動(dòng)的血紅的爪尖兒全都摳進(jìn)地毯里，黑貓臉上卻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簾垂得格外低，低到只能看見那雙剛剛睜開尚且迷蒙的碧綠貓眼。

    甚至連瞳孔都累散了一點(diǎn)。

    黑貓湊過去親了一下這雙眼睛，而后一條純黑的尾巴伸過來(lái)，擋在他們兩貓之間，蓋在那片碧綠湖泊之上，隔斷了他所有的視線，只留下一片黑暗。

    黑貓?jiān)谝黄诎道镉谜粗E的嘴角碰了碰他的公貓的頭頂，極克制地咬緊了下頜。

    他不想看。

    黑貓趴在盆外蜷成一團(tuán)，捂著眼睛，咬緊下頜，壓平爪尖。

    明明在怕自己會(huì)被嫉妒和憤怒唆使，鑄成再無(wú)力挽回的大錯(cuò)。

    卻又有這么扭曲晦暗的瘋狂念頭－－想就這么把他的公貓叼走，埋進(jìn)土里鎖在籠中，或者干脆咬斷喉嚨，把他的公貓、他的欲望本身給剝皮拆骨咽下肚去。

    想把他的公貓徹底藏起來(lái)。

    哪怕不見天光。

    ——他早就想這么做的，或許早就該這么做的。

    剛剛恢復(fù)意識(shí)的公貓渾然不知趴在他腦殼上的黑貓?jiān)傧胄┦裁矗活濐澪∥〉厣斐錾街駌ou似的白爪子來(lái)，含著眼淚嗷嗚一口咬住了蓋在他眼前的黑色尾尖兒，給黑貓圍出的城墻拉出個(gè)透光的缺口，銜進(jìn)嘴里用了狠力地嚼。

    他明明就是肚子疼上個(gè)廁所。

    怎么就生了堆貓崽子出來(lái)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