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

    “我們交換圣誕禮物吧？我把我的新專輯送你！帶簽名的！你把你現(xiàn)在拍的片子刻張碟送我，簽名就不要了！”

    “……”大哥你是初中生嘛？！另外我真的不是你的粉??！

    “說定了！嗯，突然有動力了。睡了，晚安。”

    “……”從未見過如此自說自話的人！

    那頭卻一直不出聲，也沒掛，直到白燁明也道了聲“晚安”，這才中斷了語音。

    莫名其妙。

    等等，他說的集中營是什么？白燁明想到了剛才新聞中的開機儀式，好像明白了，他是有多討厭拍戲？

    這通話不過是忙碌生活中的小插曲，白燁明依然過著白天拍戲晚上話劇的日子。那邊已經(jīng)募到了一批新演員，總算能有幾天休息的日子。雖然休息的日子常常是被叫去拍的夜戲的。

    鐘文山在自己的戲份結(jié)束后也常常會來探班，說是想看白燁明拍戲，兩人在休息時偶有交流，話題八句中有四句是葉秉桓，白燁明都調(diào)笑著問他要不要替他去要個簽名，小男生一下紅了臉，說簽名不要，但想看葉哥拍戲。

    拍攝的后三天，主要是優(yōu)等生的戲。優(yōu)等生的演員許墨涵是個很神奇的人，據(jù)說他也是舒正軒通過輔導(dǎo)員找來的，是和白燁明同一級的，怪就怪在兩人對對方都沒什么印象，就像兩個陌生人。

    許墨涵是個很高冷的人，必要情況外基本不與他人溝通，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冰山臉，連周昊這個大太陽都融化不了他。他長得文質(zhì)彬彬，穿得一絲不茍，少女們看到這形象絕對是尖叫著花癡的一枚禁欲系帥哥。

    優(yōu)等生對外也是這種氣質(zhì)，可以說非常搭調(diào)了。

    男主找到優(yōu)等生時，他正在自習(xí)教室學(xué)習(xí)，并且沐浴著來自周圍的熱烈目光，泰然自若。

    優(yōu)等生不愿意告訴男主鑰匙是開什么的，而是讓他把鑰匙交出來，自己一個人回去試驗。男主自然不放心，表示不同意，兩人有一段爭執(zhí)的戲，氣氛緊張，雖不是撕破臉皮的爭吵，但那緊張的氣氛仿佛空氣中流動著的不是氣流，而是一道道氣刃！

    現(xiàn)場所有人都屏息靜氣，欣賞著兩個人的對決，就如同在看一場真實的大戰(zhàn)。

    而當(dāng)局者的感受則更強烈。來自對方最簡單的一瞥好像能把自己從頭凍到腳，被對方的氣勢一激，白燁明很自然地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鏡頭中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卻仿佛能看到兩股氣流的對抗，一股藍色，一股紅色，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

    這場戲后，白燁明感到前所未有的乏累，真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去吵架！周昊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豎了個大拇指，張一城很及時地給他遞水擦汗，白燁明都誠惶誠恐地受下了。

    許墨涵則與之前一樣，安靜地退到一旁，刷刷手機，看看劇本。

    白燁明不由好奇，這時正碰上鐘文山過來探班，兩人就聊起了許墨涵的事情。

    “涵哥和葉哥有過一次合作，是去年某個演出，正好找他倆演一對搭檔。涵哥和葉哥不同，怎么說，戲路窄吧？他的角色基本上那幾個類型，這幾天下來你也看到了，他都不會笑。但他厲害的地方就在于即使不笑，也能表現(xiàn)各種情緒?！?/br>
    那是種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東西，從剛剛的對戲中白燁明已經(jīng)深有感受了。

    這天的拍攝持續(xù)到了晚上。晚上有一場對優(yōu)等生來說很關(guān)鍵，對男主來說也很關(guān)鍵的戲。

    男主通過各種消息知道優(yōu)等生的父親有家暴傾向，也不小心見到過優(yōu)等生身上被打的痕跡，他想要幫助優(yōu)等生卻屢遭拒絕，他把自己父母鬧離婚的事情和優(yōu)等生分享，換來的也只是冷漠的回應(yīng)。

    這天晚上，他在路上偶然看到了優(yōu)等生，后者在街上徘徊了很久，男主見他神情恍惚不放心，于是一直跟了他一路，跟到了他家中。屋里傳來巨大的撞擊聲，然后是女人的哭喊和求饒。優(yōu)等生的面部表情閃過一絲厭惡，拿鑰匙的手也停了下來。他在門口駐足很久，聽著屋里的激烈爭吵，衣服撕裂的聲音，男人的低吼，女人的尖叫，家具的碰撞，玻璃的碎裂……優(yōu)等生靜靜地聽著，最初還會用指甲緊掐著自己的手臂留下一道道發(fā)紅的痕跡，后來干脆脫力，靠墻而坐，后腦勺抵著墻壁，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進而雙手抱頭，把自己蜷成一團，牢牢鎖進了自己的空間。

    優(yōu)等生腦中閃過一串畫面，父親的面目猙獰，母親的涕淚縱橫，慘不忍睹的家暴現(xiàn)場，自己身上的烏青紅痕，學(xué)校中春風(fēng)得意的一張張笑臉，老師殷切期待的目光，臥室的墻面上一張張的獎狀……爭吵怒罵哭喊哀求表揚贊嘆告白，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擠得他的大腦十分疼痛，快要炸開來了！倏地，所有的聲音一下都消失了，如被按了靜音鍵。只有一個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響起，“受不了，就主動結(jié)束它吧?！?/br>
    優(yōu)等生忽然從地上跳起，掏出鑰匙插進門孔中，隨著鑰匙的轉(zhuǎn)動，他一腳踢開房門，一鼓作氣沖了進去！

    屋里的聲音停了下來，就聽一聲巨大的碰撞聲，轟的一下，嘩啦啦啦東西散落的聲音。

    “你們離婚吧！”

    接下來的鏡頭直接轉(zhuǎn)到了男主這邊，優(yōu)等生的那聲怒吼似是把男主內(nèi)心的陰霾也都吼散了。他卸下了郁悶與擔(dān)憂，眉眼舒展，嘴角上揚，眼神也變得清澈，如一汪清水，在路燈照耀下閃著靈動的光芒。

    這個表情在現(xiàn)場直接把鐘文山給看呆了。

    舒正軒一喊卡，他立馬湊上去問白燁明在想什么。

    白燁明把表情一收，說道：“想我微博粉絲從兩百一下漲到了八千萬！”

    鐘文山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嘆道：“還能這樣？”

    白燁明目中含笑，輕飄飄地說道：“當(dāng)然能，演員就是得用有限的經(jīng)歷去演繹無限的人生嘛?！?/br>
    鐘文山一臉崇拜。都搞得白燁明不好意思了，他只得誠實補充道：“是許墨涵演得太棒了，演員是需要互相刺激成長的?！?/br>
    這個鐘文山舉雙手雙腳贊成，并不無惋惜地說：“可惜我和明哥的對手戲太少了！”過了會他又長嘆一聲，“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和葉哥對場戲嗎？”

    白燁明拍著他的肩膀鼓勵道：“一定有機會的！”

    十天的拍攝只剩下了最后一場戲，是整部片子的點睛之戲，舒正軒特意留到最后一場來拍，就是想給白燁明足夠的情緒鋪墊期。

    這是一出早晨的戲，是揭露那把鑰匙最終歸屬的戲。是打開男主所有心結(jié)的一場戲。

    這一場戲很平靜，地點是在寢室中，鑰匙對應(yīng)的鎖是那張放著白花的桌子下的抽屜。

    早晨和煦的陽光從窗口灑入，給室內(nèi)的家具蘊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衣。白色的小花在微風(fēng)中搖曳，似乎在對陽光撒嬌。

    男主坐在放有白花的桌子邊，環(huán)視著這個從未有如此生機的屋子，與第一場灰暗死氣的屋子判若云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鑰匙舉到眼前，凝視了一會，慢慢把鑰匙插入了抽屜上的鑰匙孔中。所有的動作包括呼吸都十分鄭重緩慢細致，頗有厚重的儀式感，仿佛正在做的事情是無比重要的、神圣的。

    清脆的一聲“咔嗒”，男主緩緩拉開抽屜，如同打開了塵封百年的寶箱。木頭與木頭的磨擦帶出了厚重的年代感。

    抽屜中放著一本相冊。這年頭很少會有人把照片印出來，男主略微有些訝異。他伸手取出了那本五彩花朵為封面的相冊，翻開了第一頁。

    是大學(xué)入學(xué)式上全班同學(xué)的合照。一個男生勾著另一個男生的肩膀，笑得非常陽光。

    第二頁，是迎新會上的碰酒。畫面中間的男生面色通紅，正仰頭把杯中酒倒入口中，他身邊圍著一群起哄的學(xué)生，男主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第三頁，是森林公園的踏青。畫面中間是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兩人都紅著臉，互相別著頭，像是被旁人慫恿著拍下了這張照片。

    第四頁，是大cao場的跑道上，男生坐在地上，彎腰捂住自己的腳踝，表情痛苦，周邊圍著一圈白衣服的急救人員。

    男主不停往后翻，他看到了男生和女生甜蜜的合照，看到了自己和男生一起打球，看到了他們鬧在一起每個人臉上都抹著蛋糕奶油，最后他還看到了醫(yī)院里男生的笑臉，那是一張不亞于入學(xué)式上的笑臉，盡管臉色蒼白，但卻發(fā)著光。

    兩行淚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滑落，直到關(guān)上了相冊，他早已淚流滿面，抑制不住地低下頭，低聲抽泣起來。

    陽光勾勒出男主的輪廓，鏡頭越拉越遠，慢慢淡出。

    “卡！”舒正軒一喊停，張一城忙跑上前去看白燁明的狀態(tài)，他哭得太厲害，都讓人擔(dān)心了。

    舒正軒看了遍鏡頭，凝思了一會，終于給出了“ok”的手勢。

    “大家辛苦啦！”周昊大聲招呼，聲音在寢室內(nèi)蕩了開來，有如洪鐘。

    說大家，其實也就只有最初那四個人，再加了個鐘文山。

    鐘文山正和張一城一起，一人一包紙巾在手，交替地抽出一張遞給白燁明。白燁明被他們搞得哭笑不得。

    舒正軒走到白燁明跟前，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白燁明抬頭看他，這位導(dǎo)演不知為何比第一眼見到他時順眼多了，盡管胡渣依然沒剔干凈，頭發(fā)依然亂糟糟的。白燁明露出了笑容，握住了那只手，道：“謝謝?！?/br>
    舒正軒用力一拉，直接把他拉起來給了個大大的擁抱。

    松開手后，舒正軒一臉自信，堅定道：“相信我，你是最棒的?！?/br>
    白燁明簡直受到了驚嚇，表情都控制不住了，惹得周昊在旁邊哈哈大笑：“他從不說謊?！?/br>
    這天中午，五個人去學(xué)校對面的飯店搓了一頓，吃得特別粗糙，但是特別開心。

    幾人喝了點酒，鐘文山個不勝酒力的，兩杯下去人就迷迷糊糊起來，喝酒壯膽，他也不怕舒正軒了，纏著人就問當(dāng)年葉秉桓給他拍戲時的事情，孜孜不倦的。

    “導(dǎo)演你講實話，是葉哥好還是明哥好？”

    白燁明一聽這話，心里頭立馬打起鼓來，他悶頭喝了一口碑酒，這還是他的第一杯，豎起耳朵等著舒正軒的回答。

    那邊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要看角色。我挑的人肯定是最棒的。”

    白燁明臉刷的燙了起來，鐘文山個不識好歹的還湊過來，一股濃烈的酒氣撲打在白燁明的臉上，攪得他胃里一陣翻騰。

    “明哥，今天起你也是我的偶像！咱微博加過了嗎？”說著他去兜里掏手機，屏鎖解了半天也沒解開來，忽的一拍腦袋，“哦！加過了！我早就是你的粉絲了，哈哈?！?/br>
    白燁明不動聲色地把他的臉推開了些。那邊周昊很好奇為什么白燁明到現(xiàn)在一直能夠默默無聞？

    白燁明只能苦笑：“沒什么存在感。”

    周昊一拍大腿：“透明感對演員來說很重要??！演員只有成為了每個角色才是真正的成功！”

    “但個人特色同樣重要不是嗎？演員和角色是互相成就的。”不是也有很多個人風(fēng)格顯著但是很受人喜愛尊重的演員嗎？他們成就了某個角色，而某些角色也因他們廣為人知。這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

    “你??！”周昊重重嘆了口氣，“你的問題不是沒存在感，而是沒自信！”他一針見血，白燁明無言以對。因為他一直以來確實都是以失敗為前提去面對各種機會的，這樣能成了倒是奇跡了。

    周昊開始長篇大論起來，教育白燁明要積極向上，要努力爭取，要破釜沉舟，說得幫黨課似的偉光正，一套一套的，白燁明忍不住問：“你是黨員嗎？”

    周昊不可思議：“你怎么知道？”

    “……”

    說完了白燁明他又開始說張一城，叫他發(fā)展業(yè)余愛好是很重要，本專業(yè)的學(xué)習(xí)也不能落下云云。說起人來一板一眼的，頗有教導(dǎo)主任的風(fēng)范，然而人卻長得人高馬大的就是個體育老師，這反差也是讓人忍俊不禁了。

    “我下個月有個畫展，你們有興趣來看看唄，11月16日開始，在Y20廣場，不要錢的?！?/br>
    “哇哦！”白燁明在心中驚嘆，鐘文山是直接喊了出來。

    張一城此時居然有些靦腆，撓撓頭：“沒什么的，家里正好認識人，有這個主題，問我要不要試試，被拉去填空檔的，真的沒什么了不起！”

    話雖如此，一個大學(xué)生就能辦個人畫展，這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喲！行啊，我們到時候組團去！”周昊大笑道，白燁明和鐘文山也紛紛應(yīng)和著，張一城松了一口氣，也開心地笑了起來，紅撲撲的臉蛋格外的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