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體弱多病的弟弟總在做噩夢這件事。
兩位位助祭沒被允許參加降臨日的活動。 起初,阿莫斯一直在不可控地發(fā)抖。明明是夏日,他卻覺得自己很冷,好像怎么都暖和不起來。阿曼德對弟弟的情況感到很擔憂:降臨日的活動要在海邊呆整整一天,單薄的祭袍明顯無法保溫。阿莫斯不太能曬太陽,削瘦缺乏體脂的他,髕骨也很難承受長時間的跪姿。隨著年齡的增長,阿曼德的體溫變得較常人更低,就算他肯效仿縱欲派們的祭祀行為,他也無法幫助自己的弟弟取暖。 只是降臨日祭典明顯不是一種可以請假的活動,阿曼德只能試圖給阿莫斯喂更多熱的水,他甚至想給弟弟吃一些rou,但是降臨日即將到來,虔誠的節(jié)欲派信徒們都在斷食自潔,他沒法也不敢去找紅rou,弄到的魚阿莫斯聞到就會嘔吐不止。 直到仆人通知他們:“主祭吩咐了,助祭們的任務是在圣巢里布置筵席?!敝螅⒛共耪f自己感到好些。 阿曼德雖然對不能去參加降臨日感到非常遺憾,但也因此松了一口氣。阿曼德知道過圣島的祭祀習俗,降臨日會獻上大量的異教徒和奴隸,他們的神享用過后會將剩下的尸體賞賜給眷族和信徒們分食。他心想:“阿莫斯,神經(jīng)纖細的小可憐。同情心過剩,他肯定受不了這個?!?/br> 他們二人是一對來自海中八國的黑狄斯的雙胞胎兄弟。有著鏡像一般相似度的,靡顏膩理的臉龐和同樣秾纖合度無暇優(yōu)美的體型。但這對兄弟又是好區(qū)分的:哥哥阿曼德繼承了典型的霍夫曼家族血統(tǒng)——淺白金色的頭發(fā)和白皙的皮膚;而弟弟阿莫斯則是一個白化病人,病態(tài)的白到近乎透明的膚色帶來一種脆弱感,他的全身毛發(fā)都像落在皮膚上的雪花,連睫毛都是白色的。除此之外,雙胞胎有遺傳自交際花母親的那引人墮落的,魔性的灰眼睛。他們抱在一起時,是寧靜的月亮和瘋狂的暗面。是穩(wěn)定和無序。 老霍夫曼把他們認下來帶回家時,少不了抱著些奇貨可居的心思。這對霍夫曼家族的私生子能夠平安無事的長大,還要多虧了黑狄斯教會組織曾經(jīng)的一番看護。 被教會學院領(lǐng)走的那天,陽光很炙熱,溫度穿過窗口擁抱那個陰森走廊里站著的孩子。 阿曼德躲在門口聽到他們評價弟弟:“那個孩子很特別,他的靈性很強?!?/br> 記憶中已經(jīng)面目模糊的華服女人一邊瘋狂地笑著,一邊嚴肅地撫著兩個幼童的肩膀。她留下最后的話:“孩子,你們會為黑狄斯帶來遠大前程和無上榮光?!?/br> 這句曾被當作是瘋女人的胡言亂語的話,那日教團來人也曾提到過。 所以自那以后,他們就只得為這“榮光”而努力著,這是他們賴以謀生的唯一道路。被稱贊過有靈性的阿莫斯實際上是個遲鈍的孩子,他很難去理解同伴們的狂熱。為什么要篤信,為了生存,掙扎著活下去是最崇高的奧義。 教會學院的暗潮涌動從未停止,他們不知道如果不能脫穎而出將會面對怎樣的結(jié)局。他們也不知道脫穎而出之后會怎樣,未來總是捉摸不透并令人恐懼。 兄弟倆只能更拼命地背誦那些佶屈聱牙的經(jīng)文,頂著酷烈的海風觀星。用苦修來對抗接觸過多囈語帶來的瘋狂。好再他們還有彼此。 日復一日,住在鴿籠一樣的節(jié)欲派修道院中,禁欲,按那些回憶起來都令人痛苦的食譜就餐,取自己的血釀酒來悅神,鞭笞,毫無娛樂的規(guī)律生活。好再他們還有彼此。 這一點點兩只小獸互相依偎得來的體溫支撐著他們。 那種經(jīng)過嚴格苦修的禁欲氣質(zhì)能輕易的激起任何人掩藏在心底最暴虐的欲望。 所以是他們被選上去阿索斯的教廷做執(zhí)事。 但前途未卜,真的前途未卜。 事實上,從第一眼阿莫斯就很畏懼尤利安。他有種野獸的直覺:這位主祭對他們兄弟滿懷惡意。雖說他總是微笑著,神情溫和的像只白鴿。阿曼德也同樣有這樣的憂慮,他比起弟弟更通達人情世故,幾乎是下意識地感覺到不妙。他們甚至避無所避——人微言輕,尤利安卻指明了他們倆個新人執(zhí)事作為他的助祭。 雖然在大部分教廷成員的眼里看來可稱之為前途大好,許多同期執(zhí)事因此對他們充滿妒恨。孤立就像他們從小到大遇到的那樣,沒什么新奇的。但他們妒恨的原因好像不是黑狄斯那種爭權(quán)奪利,而是出于一種他們不敢想象的奇異原因…… 作為外來者,霍夫曼兄弟顯然對圣廷的秘密所知甚少,他們還沒來得及去弄清同僚們詭異的態(tài)度源自于何,就被繁重的學習安排打亂了計劃。 在那之后他們果然被安排了更殘酷的修行:每日夜間去血池自我鞭笞300下,這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節(jié)欲派祭司們?nèi)粘>S持精神穩(wěn)定的數(shù)值。阿莫斯的體質(zhì)非常敏感,經(jīng)常苦鞭到昏迷在血池里。 臨近降臨日,阿莫斯的狀態(tài)越來越差。他雖然不再畏寒,卻總是昏昏沉沉,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醒醒,醒醒,阿莫斯,你還好嗎?!毙珠L擔憂的望著他。 阿莫斯瞇著無神而迷離的雙眼:“我夢見…我夢見在荒原上,一對孩子牽著手走進火里。一群跳崖的鹿,它們一個接一個!沒有五官的人在融化……那些魚把自己扎穿掛在珊瑚上,好腥…我穿著一層一層又一層的濕衣跳下海,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尸體!阿曼德,阿曼德,救救我!” 阿莫斯驚恐的睜大眼睛,細軟的白發(fā)被汗水打濕,一綹一綹地黏在額頭上。 那個夢之后,阿莫斯總能聽到一些低語聲,那是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那種惡心、陰暗粘膩的發(fā)音一刻不停的纏著他,修行帶也無法讓他從幻聽中清醒過來。海妖尖銳的歌聲都好過這樣的折磨。教廷中有秘藥,那些縱欲派的教徒都沒有陷入瘋狂…所以那真的是幻象嗎? 他甚至好像可以漸漸聽懂一部分那種褻瀆的語言了。 那句話…那句話…… “作為獻給神只的珍饈。ahwyqid?+263F-&x263F;ljfql&9??……” 他又開始止不住地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