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可一路穿過會館7樓長長的回廊。

    套房在走廊盡頭最里面的一間。他低頭看著地毯上的酒紅暗紋向后快速流動，讓每一格剛好抵在他的皮鞋尖。這一點有序的美麗讓他感到微小的雀躍，不自覺地加快了步子。

    上次分別還是四天前的試配日。有限的一天內(nèi)，“90日”的客人們都喜歡直接真槍實彈來一回，畢竟最關(guān)鍵的是器大活好，一驗便知。

    他倆也不例外，甚至來得更為猛烈，兩具rou體如磁石一樣緊密地吸引，整場情事的氛圍你來我往地水rujiao融，完事兒后程安可甚至覺出些久旱逢甘霖的痛快。明明不是黃花大小伙了，之前也不缺性生活，可回去的路上，他的腦中全是陶艾那雙濕漉漉的眼。

    程安可在套房門口站定，心跳加速得要跳出腔子那般。他扶著門把做深呼吸，腦中一遍遍過著陶艾資料表上的事項——兩天前經(jīng)由會館發(fā)到了他的郵箱里。

    陶艾那天有事不能久留。兩個人簽了確認文件，就直接約了下次見面時間。臨走前，陶艾細問他對M的要求。程安可覺得陶艾經(jīng)驗挺豐富，只是隨便交代了幾句。他讓陶艾先按照自己的習慣就好，想著等見面了再調(diào)整也不遲。

    他刷了卡推開門。套房里一片寂靜，空蕩的會客廳里沒有人，只留下一股散開的香草味道，醉醺醺，甜絲絲。程安可脫了西裝外套擱在沙發(fā)上，把襯衫袖子折到手肘，屋里的暖氣立即裹上他裸露的小臂。

    程安可偏頭看了看墻上掛鐘，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這時候他注意到里屋的門半掩著，香味就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摹?/br>
    心又開始熱烈地跳動，涌起某種期待。

    直到他走進那間，看到一具赤身裸體地跪坐在地毯上，整個房間的紅黑襯托出唯一一處肌膚的瓷白——他才突然有了“90日”開始的實感。

    陶艾上身挺直，雙膝并攏地安靜跪坐在腳跟上，手搭在膝頭，低眉斂目。他感受到來人，恭敬地開口：“下午好，先生。”目光始終落在身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波瀾不驚。程安可走近他，他便將雙膝向外打開，掌心翻為朝上。大分的胯間，性器乖軟地垂著。

    S來到身邊時，M變?yōu)檫@樣開放式的跪姿，代表將這具身體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主人，任君采擷。

    游戲隨時可以開始。

    “哥來的這么早?！背贪部蓭缀跏怯行┢炔患按胤畔铝耸掷锪嗟拈L皮箱，一手掰起他的下巴，“看著我。”

    “是，先生?！碧瞻銎痤^，臀部順勢離開腳跟，筆直地跪起。他將雙手背后，相互搭住手肘，呈現(xiàn)出平齊的樣子，前胸自然挺出。程安可手上力道不小，陶艾像是徑直從地上被拽了起來，但他連每一步動作的變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從容有序。

    眼前的男人優(yōu)雅又陌生。他的臉龐依舊精致，但他與程安可上次見到的陶艾又有不同。那雙抬起的眼眸里，深邃、沉寂、平靜、服從，不復初見時的靈動招人。

    程安可放過陶艾的下顎，留下頰骨兩抹紅指印，泛著白迅速消退下去。陶艾跟在程安可的身后膝行，保持著一致的腳步和距離，無比精準，無比節(jié)制。程安可坐到沙發(fā)上，陶艾就安靜地跪坐在他的腳邊候著。

    程安可將帶來的長皮箱擱到沙發(fā)旁的茶幾上打開。套房提供的道具充足，因此他只帶了一些個人常用工具。他從箱子里拿出一個黑色皮質(zhì)項圈，轉(zhuǎn)頭陶艾已經(jīng)他腿前微微揚起頭露出脖頸。程安可給陶艾戴上，嘴里嘀咕了一句：“哥真是訓練有素。”

    “謝謝，先生?！睕]有多余的話。

    程安可為他扣緊項圈，摩挲著皮質(zhì)的邊緣。這是他特地挑的，經(jīng)典的款式上有淡淡的暗紋，中間掛著個金屬環(huán)。陶艾吞咽一下，那漆黑的皮圈就隨著喉結(jié)向上翕動一下，襯得頸子更白。

    程安可從箱中揀出一根短馬鞭，在空中比劃陶艾的姿勢，問：“你這一套，很難練吧？”

    “是，先生。以前挨了不少打?！碧瞻频L輕，像在陳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程安可想從中抓住一種微不可聞的情緒，但它如指縫里的沙子那樣飛快地流走。

    程安可盯著陶艾目光低垂時微微翕動的睫毛若有所思。細想從進門到現(xiàn)在陶艾的一番表現(xiàn)，他方才有些反應(yīng)過來，也許陶艾之前接受過類似于“高級協(xié)議”的行為訓練。＊　這種高度儀式性的SM情境風格，最早源于英國貴族大家庭下主奴相處模式，對M的行為舉止有一套異常繁復而嚴格的要求，調(diào)教難度很大。在BDSM社群里，除了高級玩家間少數(shù)主題晚宴和聚會，實際并不多見。

    程安可沒想到陶艾會采用這么“隆重”的禮節(jié)。嚴格來說這才是他們的第一場正式情境，而對于一個剛見面的、非24/7關(guān)系的S，這算是M至若上賓的對待。＊他有些受寵若驚，但更多的是訝異，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圈內(nèi)的資深程度和技術(shù)水平可能遠超他所想象。這樣看來，上周的試配日，真的只是陶艾小試牛刀罷了。

    不知是怎樣的嚴格調(diào)教才訓練出這樣的M。

    程安可心下唏噓。他發(fā)出幾個指令，陶艾在他面前依次擺出要求的姿勢。程安可也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高級協(xié)議”的講究之處。確切的說，他就像是在欣賞一場單人的獨幕劇。

    陶艾向后膝行兩步，小腿筆直地沿著平行軌跡向后滑動，跪坐到腳踝。他上半身伏向地面，雙臂緊貼向前延展，宛若入水之魚，指尖到脊溝連成一線。馬鞭梢頭摩挲著他的背部，陶艾的豎脊肌拉伸開去，頭深深埋下，一個“請求寬恕”姿勢，他做得好似舞者一般優(yōu)美虔誠。

    隨后變?yōu)椤疤拱住薄Ｌ瞻p手翻轉(zhuǎn)，交叉疊放于前，程安可腦中浮現(xiàn)出一副畫面，是一只蝶沿著溪谷徑流緩緩飛出。他的鞭拍癡迷地在陶艾的小臂內(nèi)側(cè)劃下來又拉上去，拂過手心與指縫、肘彎與肱肌。那一刻，連安靜都成為了這幕美麗中的必不可少，輕微的瘙癢攪動了男人本來平穩(wěn)的呼吸，程安可側(cè)耳傾聽那些錯亂的氣流從這具委身的rou體下面泄出，一邊在手臂內(nèi)側(cè)幾處拍打。白雪上留下幾點紅莓，杳蒙的呻吟就隨著rou體一起顫動，好似在演奏樂章。

    陶艾每一個動作都是無可指摘的優(yōu)美，連起身到跪立前后撤腿的順序和位置都是一致的。他的身材本就讓程安可十分偏好，白皙的肌膚，恰到好處不咄咄逼人的肌rou線條，柔韌又有力。當他四肢蜷縮地跪趴在地上，作出腳擱的模樣時，程安可看著陶艾弓起的脊背和渾圓的臀部，突然又想到芙麗涅，那副著名油畫上的裸女，嫵媚無暇的酮體讓主張公正的法官們流露出憐憫又失措的表情，瀆神罪都被饒恕。＊

    但程安可想要陶艾變得更芙麗涅一些，不只是現(xiàn)在這樣。

    于是他的鞭拍抽打在陶艾的斜方肌上，落下一條楔形的紅色印記。陶艾疼痛地叫出聲，縮緊身體。

    “哥，以后不要這樣擺。我們換一種。”程安可笑得坦蕩。

    陶艾疑惑地用余光看過來，程安可就敲在脊背上，火辣辣地警示他趴下去。程安可捏著馬鞭當指揮棒，在陶艾身上敲敲打打，讓他擺出自己想要的樣子。陶艾從指間到腰都盡可能地俯住地面，雙腿跪成直角，臀部高高聳起，緊繃的臀肌下能隱約看到模糊的股骨頭的輪廓，十分yin糜。

    有時女M會被S要求做成這樣的腳擱姿勢，陶艾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燒紅的耳根出賣了他。程安可狠抽了一記臀尖，讓陶艾驚叫著頂?shù)酶?。他把一只腳擱在陶艾的頸下，另一條腿直接壓在臀峰處的紅痕上，看到陶艾的蔥白指尖隱忍地扒住地面復又松開，滿意地用鞭梢去摩挲他垂直的大腿后側(cè)。陶艾足夠柔韌，以男性的身體去拗出一個女性的曲線，反而有一種別樣的美。

    陶艾是完美的，可以直接欣賞的。程安可在心里描摹他的完美，又泛濫出一些別的心思，譬如去擾亂他的有序，打碎他的平靜，又譬如讓端莊的靜物變成鮮活的動景，會不會更好看？

    他沉默地回想，回想他們剛見面時尷尬又試探的樣子，回想陶艾黑亮的眸子里面勾動的那些撩人的光，心里癢癢的。陶艾和他之前接觸過的M都是不同的，他是第一次經(jīng)手一件成品。雖然程安可很清楚，來“90天”的人本身就是尋歡作樂為主，來尋個限定的“合伙人”，玩一些新鮮、刺激、激烈的情境，然后愉快地打上一炮——畢竟很多典型的主奴情境里不一定含有性交的部分，而有些人很需要這些來調(diào)節(jié)口味。這意味著程安可會“調(diào)教”他，而無需有“教授”他什么新東西的負擔?？墒?，能教和不教大抵還是不同的，他心有悵然。

    不過至少，他足夠讓陶艾享受歡愉，讓雙方都不虛此行。

    “我們停一下，哥?！背贪部勺屘瞻饋恚浴靶菹ⅰ钡淖藙萸葌?cè)坐在地上，雙腿像人魚的尾巴一樣蜷著。

    陶艾偏頭關(guān)切地看他，“怎么了，Encore？”

    “哥，我想你放松些就好……我是說，我們在情境里可以寬松一些，我倒是沒那么嚴格，就是覺得，也許這樣你也能自在些。”程安可說得誠懇，但眼睛緊張地瞥向別處，語氣也慢慢弱下去。

    “啊，你喜歡Low　Protocol一些的，我明白了。沒問題呀?！碧瞻芩斓鼗卮穑剖橇⒓炊创┝顺贪部傻男乃?，安撫性地拍拍程安可的膝蓋。程安可抬頭對上他的目光，陶艾的眼神像水一樣溫柔蕩漾著包裹住他。

    程安可心里一下子涌出些許莫名的感激和愧疚，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些情緒被陶艾全看了去。男人被逗笑了一下，露出一排貝齒，突然眼里閃過程安可念念不忘的狡猾亮光，一只手就從程安可腿間抓了上來。

    “還是說……你喜歡Brat那款?。恳易瞿欠N不聽話的小孩，然后你好狠狠地懲罰我，把我按在腿上打屁股是么？＊”陶艾的嗓音半虛半實，勾人之極，說完朝程安可眨了眨眼。

    程安可本來還能為他這樣不動聲色地給自己臺階下再感動一番，被陶艾突然伸手摸得襠下過電，差點從沙發(fā)上跳起來。他一手抓住那兩只作惡的指尖，太陽xue突突地跳，眼神都暗了：“別再撩撥了，哥。有你好受的?！?/br>
    程安可讓陶艾趴到階梯式的皮凳子上，雙膝跪在下面一層臺階，上半身正好擱在上面一級，臀部在邊緣突出。陶艾上身俯趴在皮墊子上，偏過頭來看他，佯裝委屈地噘了下嘴，故意把聲線放得像小孩兒那樣尖細：“先生，輕點兒打，我怕疼。”

    程安可咬牙切齒：“今天帶來的鞭子板子一會兒全給哥上一遍，不給你打服帖了我名字倒過來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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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級協(xié)議（High　protocol）：作為BDSM中的一個門類，最初由英國封建貴族大家庭內(nèi)部的主奴禮節(jié)衍生而來，具有高度的儀式性。對奴隸的言行舉止的要求極為繁復，在BDSM中屬于很高級別的支配－服從關(guān)系。訂立完全的“高級協(xié)議”的奴隸，絕對是BDSM社群中的極少數(shù)，因為這不但意味著向主人交付最大程度的信任和支配權(quán)，還由于大部分奴隸的資質(zhì)難以被完全訓化、適應(yīng)和享受這套高難度的行為模式。社群里少部分專業(yè)的D/S或者S/M關(guān)系中，會有類似模式的調(diào)教訓練，對雙方的要求都極高。其變種作為諸多情境風格的一類，尤其適合貴族、服務(wù)和復古主題的BDSM聚會、晚宴等活動。相對的有Low　Protocol，即保持一套簡化的基本姿勢要求的基礎(chǔ)上，使用較為寬松自由的情境風格來進行BDSM游戲或者BDSM的生活模式。

    ＊24/7:　7天24小時的BDSM關(guān)系。即將BDSM情境直接作為一種生活模式。

    ＊芙麗涅：是法國畫家讓·萊昂·熱羅姆創(chuàng)作的油畫。相傳芙麗涅犯了瀆神罪，在審判時，辯護師讓這位被告美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揭開衣服裸露軀體，并對著在場的501位市民陪審團成員說：難道能讓這樣美的rufang消失嗎？最后，法庭終于宣判被告無罪。

    ＊Brat：又稱bratty　sub，指行為模式類似于頑童、青春期叛逆小孩的Sub/M。Brat并不是指不服從Dom/S者，而是喜歡在對方面前扮演任性驕縱的角色，在情境范圍內(nèi)故意違抗一些命令。相應(yīng)的，Dom/S會給予懲罰來教訓不聽話的brat，雙方都享受這種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