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情緣 上
“…古之圣人,其出人也遠(yuǎn)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圣人也亦遠(yuǎn)矣,而恥學(xué)於師。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為圣,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臺上的邵先生瞇著眼睛,正搖頭晃腦地吟誦著韓愈韓老夫子的。 我趴在桌上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直起身子將經(jīng)過一整個冬天,凍得發(fā)脆的腰狠狠地伸了一下。唉,實(shí)在是太無聊了,早已滾瓜爛熟的課文已然提不起我任何興趣。 身為邵先生的愛徒,我本不應(yīng)有此想法。但三年來,邵先生肚里的所有文章我不敢說倒背如流,可至少也是了如指掌了。說句大不敬的話,即便不算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先生通曉而我不知道的東西也已不多了。 我現(xiàn)在坐在這里只是混混日子,以此為借口,不用跟著爹風(fēng)里來雨里去干活兒罷了。歪頭看著木頭窗格外,屋檐邊垂下一排絲線般涓連不斷的春雨,我越發(fā)地困乏起來。春日三月里的晌午,正是瞌睡蟲漫天亂飛的時(shí)節(jié)。 “爹,吃飯了!”毫無征兆地,一聲嬌脆如汁水充盈的花莖折斷般的悅耳呼喚在門邊響起。 是……是她,昏昏欲睡的我頓時(shí)精神百倍,循聲向門邊望去。 她提著個食盒,俏生生地立在門邊,似一朵嬌嫩的槐花兒。一對麻花辮兒用紅色的頭繩系住,老老實(shí)實(shí)地垂在胸前,藍(lán)色碎花對襟夾襖已掩不住那小小的峰巒。 剪裁得當(dāng)?shù)那嗌植佳澴由下砸娝?,穿著白布羅襪的小腳兒,蹬著雙水紅色的繡鞋,鞋頭各繡著一只飛燕。 清秀的瓜子臉紅撲撲的,像日頭西落時(shí)遠(yuǎn)山上的丹霞,額前的劉海兒被雨水打濕了些,沾在粉嫩的膚上一綹一綹的,櫻桃樣的檀口微微開著,輕煙般的水氣在她身前身后盤旋環(huán)繞。 秋水似的眼波從課室那頭一直掃過來,最后停留在我的臉上。只見她嘴角輕輕一揚(yáng),我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從天靈蓋上“滋”地逸出,轉(zhuǎn)瞬就不知去向,而呼吸更是早不知何時(shí)就停住了。 “蘭芝,你來了,”邵先生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向他的弟子們,“先休息半個時(shí)辰,把午飯用了,未時(shí)我要考默記?!?/br> 十幾個大大小小的毛頭小子“哄”地散了,我呆立了半晌,從椅背上掛著的褡袋里取出飯盒,走到堂外檐下找了塊稍干凈的地兒吃起我的午飯。 “事兒哥!”才吃了沒幾口,脆生生的嬌呼在身后響起。 “蘭……蘭芝?”我慌忙站起身來,拍拍長衫后擺根本不存在的塵土。在她面前,我總是自慚形穢? “事兒哥,你近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她把玩著垂在胸前的發(fā)辮,“我爹剛才說你了,說你上課老心不在焉,讓我來問問你?!?/br> “沒有……沒有啊,”近距離對著她,我心神更是完全被她的麗容所吸引,“師恩深重,我不敢分心,不敢分心?!?/br> 蘭芝眼波又是一轉(zhuǎn),語氣變得有些幽怨,“這就是了,這么多弟子中,爹最看重的就是你,好幾次說你將來必成大器。我爹作了二十年的秀才,無人保舉,又無錢可捐,到老都沒當(dāng)上貢生。他把一生的念想都托付在你身上,你可不能叫他老人家失望??!” “小時(shí)候算過命,姆媽說我十五歲前不能離家,今年我就去參加秋試,等年底過了生辰,我……我就能……”想來確有些羞慚,邵先生一貫以來對我照顧有加,我卻不求上進(jìn),只轉(zhuǎn)著得過且過的念頭,當(dāng)真愧對這七尺之軀。 “嘻,我就知道,事兒哥最明白事理了?!碧m芝展顏一笑,頓時(shí)連滿眼的春意濃綠都變成了灰白色,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那一抹淡藍(lán),在我眼中亮麗得耀目。 “對了,不是讓你別叫我事兒哥嗎?怎么又叫上了?”對于鄉(xiāng)人給我取的這個外號,我有些反感。 “偏叫,偏叫,誰讓你老愛多管閑事來著?”蘭芝明眸流盼,嫣笑盈盈,再次失了魂魄的我立時(shí)又癡了十分。 “多聽多看則識見廣博,多聞多問則口齒便給,多行多作則心竅通明,古之圣賢尚且如此,我輩敢不仿效?且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何來‘閑事’一說?”我振振有詞。 “噗哧!”蘭芝一口氣沒憋住笑出聲來,“酸,真酸,還敢自比圣賢?我看呀,你也就是個二愣子,” 伸出一根蔥管般的玉指點(diǎn)在我的鼻尖前:“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為圣,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爾乎?” “好啊,你敢說我是愚人?”醒悟過來的我佯怒,伸手就欲呵蘭芝的癢。她嬌笑著逃開,我不依不饒地追上去。古舊斑駁的廊檐梁柱在她的笑聲中,似乎都多了些許生機(jī)。 “亮屋子,黑屋子,小媳婦兒,打漢子……” 不知何時(shí),堂前我那些七八歲、十來歲的師弟后學(xué)們聚在一起,拍著手、唱著不知哪朝哪代流傳至今的童謠。有的豁著牙,有的嘴邊還沾著飯粒,可臉上都帶著促狹的笑容。 “去!”蘭芝啐了一口,臉上霎時(shí)飛起兩朵紅云,連淺淺的酒窩也醞釀出一酡迷人的丹朱,羞得猛轉(zhuǎn)過身去面壁而立,飛舞的辮梢有意無意地將一縷馨香送入我的鼻端。 我強(qiáng)作肅容,揮手斥散嘻嘻哈哈的孩子們。雖看不見自己的臉,可guntang的感覺讓我清楚地知道,此時(shí)我的臉龐一定不輸給高踞龕中的關(guān)二爺。不敢再看一旁的蘭芝,我返身拾起飯盒匆匆而去。 于是,光緒三十三年的這場濕柔微暖的春雨中,一種只屬于春天的東西,在一對少年男女的胸中悄悄地舒展著根須。 蟬在枝頭聒噪地鳴叫著,屋里沒有一絲風(fēng)。悶熱的天氣讓人身上粘粘膩膩地難受,汗水漿汁般不斷涌出,滴落在書卷上,把墨汁凝成的字跡攪得也是粘粘膩膩地相互勾連起來。 即便手中的蒲扇上下翻飛,即便短褂的衣扣已全部解開,即便褲管已高高卷到膝頭,我還是焦躁得無法靜下心來讀書。胸中郁積著的煩悶幾欲從喉頭沖出,甚至要把胸膛炸開。 九月就要應(yīng)試了,那一天越是臨近,我就越是看不進(jìn)只字片句。坐立不安的我好幾次壓抑住摔東西的沖動,只在陰暗的斗室內(nèi)打著圈。 “大伢,大伢。”爹在堂屋內(nèi)叫著我的乳名。 “什么事?”我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水,再將他們狠狠在地上砸成碎片,走到堂上去。 “你姆媽去了河邊洗衣服,忘了拿胰子,你給她送去,”爹拿下嘴上的煙袋桿,用煙鍋指了指天井邊的木架子,“順帶出去透透氣,別老憋在屋里,把腦子都讀壞了?!?/br> “噢!”我應(yīng)了一聲,別上短褂的衣扣,從架上拿下胰子,走出屋外。 少了屋瓦的遮擋,戶外更是酷熱難當(dāng)。土地、草木、屋舍都烙上了一層白灼的日光,扎得人雙眼生疼。我低著頭快步穿過熱浪滾滾的田地,走到前方的毛竹林中去。茂密的竹枝、竹葉蔭庇下,才勉強(qiáng)有了那么一丁點(diǎn)兒涼爽的感覺。前方傳來“嘩嘩”的流水聲,讓人心中為之一暢。 蜿蜒的溪水從竹林當(dāng)間穿過,在樹下石間打個轉(zhuǎn)兒,作個小憩,再歡快地向遠(yuǎn)方奔行,繼續(xù)著漫長的旅途。姆媽用布條將不到三歲的覃弟牢牢纏在背上,正蹲著溪邊和幾個女人一塊兒敲打著衣裳,“啪唧啪唧”的響聲和婦女們放肆的談笑聲在林間回蕩。 “姆媽,給你?!蔽衣掏痰刈哌^去,將手中的胰子遞給姆媽。 覃弟見到我,手舞足蹈地叫著:“哥,哥?!?/br> “我拿她們的用就得了,還讓你跑這一趟。”姆媽口上雖這樣說,瞇成一條縫的眼中卻滿是笑意,“出來透透氣也好,別老在屋里把人給悶壞了?!?/br> 聽著她與爹如出一轍的話語,心里暖暖地好受,三個月后的鄉(xiāng)試也不是那么可憎了。 “你以為大伢光是來給你送胰子的,”一向出言無忌的堂嬸咧著嘴笑,“我看他是來見他的小媳婦兒吧?” 我正愣愣地摸不著頭腦,姆媽把嘴向下游一呶:“蘭丫頭在那兒,你不過去打個招呼?” 我扭頭一瞅,果然見到不遠(yuǎn)處那熟悉的嬌俏身影,心沒來由地“格登”了一下,腳下一個沒站穩(wěn),踩翻了一塊卵石,打了個趔趄。于是幾個女人就越加放肆地大笑起來,笑聲驚起了幾只竹雀兒,也讓guntangguntang的感覺再次爬上了我的臉。 “姆媽,那我過去了?!辈桓以倩仡^,我快步向下游那邊走去,把戲謔的調(diào)笑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 走到近前,我的心跳得越發(fā)厲害,“撲嗵、撲嗵、”地像是年節(jié)時(shí)集市上的大鼓。繞過一塊人高的大石,蘭芝背對著我蹲在溪邊,手持衣棒不停擊打著一件早已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長衫,就是邵先生常穿的那件。 她的一對麻花辮兒紐結(jié)著盤在頭上,用一根荊枝穿過去固定住,幾縷掙脫出來的發(fā)絲在雪白的后頸上駐足。青色的布衣讓婀娜的身姿看上去多了一些柔弱的韻味,高高挽起的袖管前端的小臂,宛如剛從池中采下洗凈的鮮藕。而后腰處因?yàn)楣矶冻龅囊恍∑裆亲屛业男「够馃嵋粓F(tuán)。 “蘭芝?!蔽艺玖艘粫?,讓心跳稍稍平緩一些,才輕聲喚她。 她吃了一驚,轉(zhuǎn)過身來見是我,撫著胸口露出受驚嚇的表情:“事兒哥,是你呀,嚇我一跳?!?/br> 旋即給我一個甜笑:“不在屋里看書,上這兒干啥來啦?” “我……我給姆媽送……送胰子,順帶過來和你打……打個招呼?!泵看魏退?dú)處,我總是無法控制地不自然。 “這樣?。俊彼玖讼聫澰掳愕男忝?,“我別著頭和你說話多難受?。?,你到這兒來?!?/br> 拿衣棒指了指溪中一塊平坦的青石。 “哎!”我應(yīng)著脫了鞋,涉水在光滑的青石上坐下,正面對著她。 “幾天沒見著你,我爹都有些坐立不安了。這不,早上還跟我說起,說不知道你功課做得如何,不知道你精神頭兒咋樣,嘮嘮叨叨的。我說呀,‘您老的弟子您還不知道嗎?一準(zhǔn)能行的,您就放心吧?!彼稚瞎し虿煌#焐弦膊婚e著,嘰嘰喳喳地跟吃了炒豆子似的。 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注意力全集中到她那對白生生的腳兒上去。蘭芝未裹過腳,一對天足如冰雕玉琢,散放著驚人的美態(tài)。兩只小腳兒此時(shí)一只踏在溪畔的沙地上,一只半浸在清冽的溪水中。水波蕩漾下,五個玉色的精靈像活了一般上下跳動。 我恨不能化身為水流,即使只是剎那,即使像溪水一去不返,只要能搔那秀氣小腳丫兒的癢癢,能輕柔地?fù)崦睦w纖玉趾。只要一次,一次我就知足了。 向上看,盈盈一握的腳脖子是粉嫩白皙,水光映射間,似乎可以看見透明的皮膚下青色的筋絡(luò)。再向上,渾圓的小腿肚兒隨著的她手上使力一顫一顫的,晃得我眼花了亂、目炫神迷。 “噯,和你說話呢,你怎么……”蘭芝抬頭對上了我的眼神,發(fā)現(xiàn)了我目光所指,俏臉“唰”地紅到了耳根,“事兒哥,你……” “我……我不是……蘭芝,你……我……”偷窺被當(dāng)場撞破,我大窘,忙不迭分說,張口結(jié)舌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得頹然低頭,“我……對不起?!?/br> 氣氛令人尷尬地沉默下來,蘭芝止了捶衣,頭低低垂著,小腳兒也不安地扭動,似欲收起又不知該擺向何處。 正當(dāng)我無地自容欲找地縫時(shí),她脆脆地笑了一聲,“不學(xué)好!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呀?讓雀兒把那對賊眼啄了去才好。” 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小臉兒粉撲撲的,紅暈還未散去,見我抬眼看她,拿濕淋淋的手指刮著自己的嫩臉,瑤鼻可愛地皺了皺,“還是讀書人哩,偷看女兒家的腳,不羞?!?/br> 見她不生氣,我膽子也大了起來,“蘭芝,你的……你的腳兒可……可……真美!” 她似是沒聽見我的贊美,舉起衣棒接著捶那件長衫,“聽我爹說,在過去,女兒家的腳是不能讓男人看見的,要不小心被看見了,就得……就得嫁給那個男人?!?/br> 話音漸細(xì),幾不可聞。 “?。俊蹦X子“嗡”地一下,心兒狂跳不止,似乎我再不說點(diǎn)什么,它就要從胸腔中蹦出來一般,“我是說……我……” 她“哧”地一笑,沖著我吐了吐舌頭,“瞧你那傻乎乎的樣兒,誰說要嫁你啦?沒聽我說嗎?那是在過去?!?/br> 巨大的失望瞬間將我淹沒,從云端一下子跌到平地的反差讓我一陣恍惚,面前俏麗的身影也模糊起來。 “轟隆隆……”沉悶的響聲讓我一驚,醒過神來抬起頭看,不知何時(shí)已是彤云蓋頂,黑沉沉的云氣在頭頂不斷變幻聚集。探首向上游看,姆媽和幾個女人也早已不知去向。 “蘭芝,要下雨了,快些回去??!”我從石上下來,回到岸邊,手忙腳亂地幫蘭芝收拾著衣物。 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二人匆匆回趕??耧L(fēng)刮起,被兩邊密密層層青色墻壁般的竹林一擋,在弄堂般的窄徑中碰撞了幾下,咆哮著穿堂而來。卷挾著竹葉的朔風(fēng)撲在面上隱隱生疼,我還勉強(qiáng)能抵受,嬌小纖弱的蘭芝看上去像隨時(shí)要被吹走一般。 好容易風(fēng)停了,周遭卻一忽兒就陰暗下來,幾點(diǎn)水珠落在石板上,“咝”地升起一股白氣就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蹤跡。腳步不敢稍停,我心中暗暗叫糟,正沒計(jì)較處,無數(shù)豆大的雨點(diǎn)瓢潑般從空中傾倒下來。 冒雨奔行了十?dāng)?shù)步,我拉著蘭芝鉆入竹林邊菜地中的一個小小窩棚里去。這是鄉(xiāng)農(nóng)夜里看地時(shí)困覺的小草棚,僅能讓二人容身。我隨蘭芝之后進(jìn)去,狹小的空間已是再無任何轉(zhuǎn)圜之地。 舉目四望,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所有的東西都籠上了一層白色的水霧,三丈之外景物難辨。四下里全是巨大的水幕,看不見半個人影,耳中除了“嘩……”的水聲之外什么也聽不見。 “事兒哥,我……我冷?!倍厒鱽硐x鳴般的細(xì)聲。 低頭一看,只見蘭芝雙手環(huán)抱,全身精濕,烏發(fā)凌亂地粘在額前,水汪汪的美麗大眼看上去楚楚可憐。嘴唇已不復(fù)平日的紅潤,珍珠般的貝齒上下叩擊,發(fā)出“咯咯”的輕響。淌著水珠的青布衣緊附在她的身上臂上,仿佛還在向中間不斷地榨壓擠縮。 事急從權(quán),我再顧不得男女之防,兩下脫下身上的短褂,絞成一團(tuán)擰干,展開披在蘭芝身上??臻g有限,如此簡單的動作,已讓我的手臂被棚壁上的木刺剮出了幾道血痕。 “那……那你呢?不冷嗎?”她仰著頭,眼里滿是感激。 這么近的距離,她口中呼出的如蘭香氣毫無阻滯地噴在我臉上。挾著雨粉的風(fēng)吹在赤裸的肌膚上,似乎也不是那么涼了。 我還未答話,只聽見“咔嚓!”一聲巨響,銀弧閃過的同時(shí),一聲霹靂在頭頂炸開。蘭芝“啊”地驚叫,整個人撲到我懷里來。 “嘭!”這一下心跳,比剛才的天地之威還要更震撼。我雙眼緊閉,只覺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全部張開。我所有的精力都化作看不見、摸不著的微細(xì)顆粒,從那些小洞中飄散出去,全身癱軟得再無半絲氣力。 蘭芝冰涼的臉龐貼著我赤裸的胸膛,濕發(fā)在我脖梗上摩擦。而我肚腹上的那團(tuán)柔軟難道會是……她口鼻中呼出的熱氣恰好噴在我左胸的rutou上,未曾體驗(yàn)過的酥癢,讓左半邊身子麻木得再無任何感覺。 “呀!”隨著又一聲驚雷,她的驚呼也再次響起,“我怕……我怕……” 懷中的軟玉溫香瑟瑟發(fā)抖,不知她纖瘦的雙臂哪兒來的這么大力量,勒得我生疼。鼻中不斷嗅入女兒家的體香,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臂不知何時(shí)已環(huán)抱著懷中少女的肩背,看上去自然得好像……好像我的手許多年前就是長在那里的。 “蘭芝,別怕,我……有我在這里?!闭f著安慰她的話,我放在她背后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疼痛是那么的真實(shí),這不是在發(fā)夢。 “上天,”我虔誠地祈求,“請讓這場雷雨無止境地持續(xù)下去吧。” 可惜世間事的發(fā)展變化總是與人的意愿相違背,過了半炷香的辰光,雨便漸漸小了下來。不一會兒,連淅瀝聲也消失了,雨停了。 窩棚外,清澈的風(fēng)撩開厚積的云層,金色的光柱從云縫間垂射下來,草木滴翠積水映碧,和剛才的暴烈相比。現(xiàn)在的山林村野,就似一只溫馴的羔羊。 天晴了,雨住了。我也喪失了再摟著蘭芝的理由,依依不舍地放手退出了棚外,她垂著頭隨后跟出。 濕漉漉的秀發(fā)依然凌亂,看上去卻有一種虛幻般的美;青色布衣仍緊貼著嬌軀,卻勾勒出無與比擬的動人輪廓;秀氣的睫毛和剛才一樣輕輕顫抖,卻散發(fā)著讓人難以自持的楚楚動人。蘭芝就在這樣站在我面前,帶著和雨后山林沒有分別的明快鮮活,站在我的面前。 “事兒哥……”蘭芝將我的短褂放入手中盛衣物的木盆里,抬起臉來正對著我。 從她眼里,我看見了感激,看見了羞怯,看見了憐惜,還有……和我一樣的繾綣不舍? “嗯……謝謝你!”她一扭身跑開,麻花辮兒在身后一跳一跳的向我揮別。 我就這樣赤裸著上身,若有所失地站在田地中,癡癡地看著她的背影。青色的身影裊裊婷婷,像一片初夏時(shí)的青綠色葉子,漸飄漸遠(yuǎn),終于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八仙桌上一燈如豆,姆媽在哄覃弟吃飯,爹在和姆媽念叨著什么。我木然地扒著碗里的米飯,腦中無時(shí)無刻不充斥著那個嬌俏的身影。我抱了她了,我抱了她了,手上溫軟的觸感似乎仍是那么的真實(shí),縈繞在鼻端的,也仍是那淡淡的幽香。 已被干凈布衣蔽掩住的胸膛,是不是還殘留著她呼出的氣息呢? “啪!”額上傳來的疼痛讓我緩過神來。 爹手中執(zhí)著竹筷,正對我怒目而視:“和你說話沒聽見嗎?” “啊?什么?”蘭芝的嬌靨忽然變成爹的怒容,我一時(shí)還反應(yīng)不過來。 “這伢子,別是書讀得太多,魔癥了吧?”姆媽一臉的擔(dān)憂,“咱毛家這么些年都沒出過一個進(jìn)士,好容易遇上個大伢學(xué)問大,可千萬別有個好歹?!?/br> “少胡說八道,婦道人家,別亂嚼舌頭!有什么大不了的?中不了就老老實(shí)實(shí)跟著我販米,還指著功名吃飯不成?”爹的怒氣漸漸消退下去,拿竹筷指著灶前一個蓋著藍(lán)布的提籃對我說,“吃了飯,你給邵先生送去?!?/br> “又是那些土產(chǎn)嗎?”我問。 爹平日里雖常不通情理,倒是個尊師重道的人,這是從祖父那里承襲下來的長處。 “嗯,天、地、君、親、師。大伢,往后你就是再有出息,師恩可是萬萬不能忘的呀!”說著與平日迥異的言語,爹的臉上有一種近乎虔誠的表情。 “唔?!蔽易炖飸?yīng)著,心里想的卻是,“待會兒說不準(zhǔn)又能見到蘭芝了?!?/br> 身上又熱乎起來,趕忙三下兩下將碗里飯扒落肚,提起竹籃出了門。 可是我的希望再一次落了空,從邵先生說著感謝父親的客套話,收下一籃子的臘rou筍干,到盛來涼茶讓我解暑,再到不厭其煩地問我的功課。半個多時(shí)辰過去了,我連蘭芝的影子都沒見著。 她是不是睡了?這也太早了吧?這么熱的天氣她能睡得著嗎?還是出去了?一個姑娘家晚上一個人會去哪兒呢?可別碰上什么危險(xiǎn)才好。難道是因?yàn)榘滋斓氖聝憾阒桓乙娢??她會不會告訴邵先生了?應(yīng)該不會吧…… “時(shí)候也不早了,沒什么事兒你就回吧,路上小心著點(diǎn)?!闭紒y想中,邵先生這句話要不是提高了音量,我準(zhǔn)也和前面一樣,只當(dāng)春風(fēng)過耳。 “好……好的,先生您也早點(diǎn)歇息?!蔽移鹕砭狭艘还?,沮喪地告辭出屋,沒能見著蘭芝,今晚這趟算是白來了。 剛走到院門邊,只聽得后院依稀傳來“嘩……”的水聲。 我心中一動:“邵先生在堂屋,那在后面濯水的只能是蘭芝了。” 循聲而行,我沿著墻根繞向屋后。來到后院正北處墻外,水聲“淅瀝淅瀝”地越發(fā)清晰。一想到蘭芝那嬌俏的面容,我仿似喝了半斤燒刀子,耳根登時(shí)火燙起來。 心中一個聲音不斷地在喊:“走開,快走開,非禮勿視,你是讀書人,怎能做此有辱斯文之事?” 另一個聲音卻說:“看一眼,就看一眼,那又有什么打緊?” 沒費(fèi)多大氣力,第二種聲音很快占了上風(fēng),將前一種聲音壓了下去。我四下張望,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個破瓦缸,躡手躡腳地搬到墻根下,單足試了試力道,估摸著能承受我身子的重量。另一腳輕輕一登,雙手扒住了墻頭,小心翼翼地探首一窺。 皎潔的月光將不大的院落照得纖毫畢現(xiàn),西角有個小小的板棚,離我只有丈把遠(yuǎn),門上的布簾子沒有完全拉上。高處看去,布簾的縫隙當(dāng)中白白的什么東西正不?;蝿?。 定睛細(xì)看,登時(shí),天地間的一切,連同我的呼吸一齊停住了。映入眼簾的,是不著寸縷的蘭芝背對著這邊,側(cè)著螓首,正舉著一瓢水從肩頭上澆下去,水花四濺的情景。她……她此時(shí)竟是在出浴。 “唰啦……”的輕微水聲此時(shí)聽在耳里,不啻下午的狂風(fēng)驟雨一般,扶著墻頭的手和踏著瓦缸的腳,都抑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我這到底是在干什么?若是叫蘭芝發(fā)現(xiàn),我……我可真就百口莫辯了。”腦中轉(zhuǎn)著這樣的念頭,身子卻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眼睛也含不得眨,哪怕是那么一下,仍貪婪地注視著面前的美景。 蘭芝濕漉漉的秀發(fā)打散了披在肩背上,閃爍著微光像垂掛的飛瀑,幾股細(xì)細(xì)的水柱沿著發(fā)梢垂流下來。香肩如削,腿股修美,嬌俏玲瓏的身子比爹打出的新米還要白。背上點(diǎn)點(diǎn)水珠反射著月光,雪臀潔白聳挺,日里那對讓我心動不已的小腳兒一只平踏在地上,另一只輕輕踮著,秀氣的玉趾,圓潤的足跟無一不讓我心馳神往。 我的小腹似有一團(tuán)火在燒,胯間那話兒早就高高昂起了頭,隔著褲子抵在土墻上。不……不能再看下去了,一向以為自己心目中將蘭芝視若天仙化人,此刻卻對她行此禽獸不如之事,我豈非無恥下作之徒?這是對蘭芝的褻瀆??!可此時(shí)若是一走了之,往后……往后也不知何時(shí)方能再睹仙軀……我心中天人交戰(zhàn)。 欲走還留,正沒計(jì)較間,蘭芝身子一側(cè)。我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把腦袋縮到只露出一雙眼睛。只見她探手從邊上拿過一樣什么東西,我的心“撲嗵”一下狠跳。月光下我看得真切,那是白天避雨時(shí)我給她披在身上的粗布短褂。 蘭芝把我的布褂覆在胸前,將因側(cè)過身子而驚鴻一現(xiàn)的秀美鴿乳掩住。雙手抱胸,輕輕地將布褂在嬌軀上摩挲,美目微閉一副陶醉的樣子。嘴里還細(xì)聲念叨著什么,隔得遠(yuǎn)了聽得模糊,看口型似是在輕喚我的名字。 我手上沁出的汗水早將土墻滲濕,墻頭的土坷垃被我緊緊攥在掌心。全身像掉進(jìn)了蜜罐,甜得都酥了:“蘭芝……蘭芝她喜歡我!” 兩腿一軟,手再也扒不住土墻,身體的重量“鏘”地一聲將腳下破甕壓碎,整個身子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摔在地上。 “不好!”我暗自苦叫。 心念方動,就聽到墻內(nèi)水聲戛然而止,蘭芝有些驚惶的嗓音響起:“誰?是誰?” 這一下真是非同小可,窺浴可不比日里偷窺她的玉足,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不是嗔怪兩句就能算了的。驚得魂飛魄散的我,顧不得跌痛的腰背,起身沒命地落荒而逃。 一路奔回家,我一聲不吭鉆進(jìn)屋中,心兒仍狂跳不止。閉上眼,那白花花的一團(tuán)老在眼前晃動;睜開眼,床板上的陰影似乎也變成蘭芝的笑靨。 在這個因驟雨并不十分酷熱難眠的夏夜里,十多年的生命中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失眠”。一晚光是管兒就不知捋了幾次,直到雞叫初遍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翌日午后,爹出門去收米,姆媽抱了覃弟去堂嬸家串門,我一人在家暑熱難耐,便脫得只剩條犢鼻褲,在井臺邊汲水沖涼。正覺涼爽快意,背后忽然“呀”的一聲輕呼。急忙扭頭,卻只見蘭芝挎著個包袱,羞紅了粉臉,站在院門口進(jìn)不是,退也不是,只把俏臉兒轉(zhuǎn)到一邊去。 當(dāng)真是天理昭彰,報(bào)應(yīng)不爽,昨夜方窺得她的玉體,今日卻也被她看了個結(jié)實(shí)。大窘之下,我手忙腳亂地?fù)屵^井沿上的衣服蔽體,不慎將水桶碰落井中,慌忙地去抓時(shí),又踩著地上的胰子,摔了個四仰八叉。我狼狽不堪的樣子逗得蘭芝忍俊不禁,倚著院門掩嘴嬌笑,銀鈴般的笑聲讓我筋酥骨軟,幾乎沒法從地上爬起來。 好容易站直身子穿好衣褲,將蘭芝讓進(jìn)屋內(nèi)。倒了碗涼茶給她,我在一邊坐下,偷眼看著她。 今天的她頭戴綴花三角包巾,腰束白作裙,外罩件繡著白花的藍(lán)束腰,衣袖略略挽起,露出嫩藕樣的小臂和蔥管似的玉指。俏臉被熱浪蒸得紅撲撲的煞是可愛,玲瓏的鼻翼滿布細(xì)密的汗星,幾綹青絲被香汗沾在鬢角額邊,讓我禁不住有強(qiáng)烈地伸手替她拂去的沖動。 她捻著青花瓷茶碗送到嘴邊,鮮艷欲滴的紅唇湊上去淺嘗一口:“事兒哥,你一人在家啊?” “嗯……嗯……”光顧著看她誘人的唇,我差點(diǎn)兒沒回過神來。 “爹讓我過來替他謝謝貽昌叔送的土產(chǎn),”蘭芝放下茶碗打開包袱,從里面拿出幾對鞋底、一件布衫,“順帶拿些東西送過來,權(quán)作回禮,還有你的褂子,我洗過了?!?/br> “先生客氣了,”我忙不迭地接過來,“盡孝道本就是我們做弟子的份內(nèi)之事,還回禮做甚么?” “嘻,說話文縐縐的越來越像我爹了,”蘭芝嫣然一笑,“爹還給我派了個活計(jì),讓我把你這倆月寫的文章拿去給他看看?!?/br> “我拿給你。”我起身向里屋走,她也站起身來跟我入內(nèi)。 “喏,”我將一疊紙從屜中拿出,遞到她手上,“都在這里了,到時(shí)先生若不滿意,你可得替我分說兩句?!?/br> “那是你自個兒不用功要被爹罵,誰理你呀?”蘭芝隨手翻看著,一邊沖我做了個鬼臉。 我只是撓頭傻笑,驀地想起一事,驚出一身冷汗,急欲伸手去搶回稿紙卻已遲了。只聽得蘭芝“咦”了一聲,心知要糟,伸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進(jìn)退不得。 蘭芝手里最后幾頁紙上,已不是前面那些駢四驪六的文章,尺半見方的熟宣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瓷先ルs亂無章,可字只有兩個,一個“蘭”字,一個“芝”字,那是我徹夜難眠時(shí)的信手涂鴉。還有一些看上去無意義的線條,那是我隨手勾勒出的心中神女的完美軀體。 昨夜我臥也不是,坐也不是,寫下無數(shù)“蘭芝”后心神不寧,順手將紙張塞入屜中紙下。未料到今天會不慎帶出,還讓蘭芝本人看見。當(dāng)場氣氛尷尬無比,二人面對面站著一言不發(fā),蘭芝固然飛紅了俏臉,我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了進(jìn)去。 沉默良久,還是蘭芝先開了口,可絳唇貝齒吐出的話語卻更讓我羞慚欲死:“事兒哥,昨夜……墻外的人……是你吧?” “不……我……我……那是……那是……對不起!”張口結(jié)舌了半天,我還是無法說出欺騙她的話,只得頹然認(rèn)錯。 如果說剛才我無地自容到要找地縫鉆的話,現(xiàn)在的我真恨不得天上落下個霹靂來,將我整個兒打散,也好過站在這里面對著她。 “那……你全……全看見了?”不敢抬頭看她,只聽得細(xì)若蚊鳴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怼?/br> “蘭芝,我……我真不是人,我……我……”羞悔交集我再找不到原諒自己的理由,抬手在自己腦門上重重捶了兩下。 “不……不……”蘭芝急忙擎住我手。 “別……別,你別這樣,我……我……我不怪你!”這句話沖口而出,臉更是紅得雞冠一般。 “什……什么?” “我……我說,昨夜的事我沒……沒有怪你……”蘭芝小聲重復(fù)一遍,嬌羞不勝,把螓首扭到一邊低低垂著,一時(shí)無語。 我愣愣地盯著她看,回味剛才她那句話,兩人就這么僵在房中。離得近了,我甚至能感覺到蘭芝急促的呼吸,一股幽香若有若無地在我鼻端游走,撩撥得我心尖兒癢癢。 側(cè)面看去,蘭芝羞紅的臉蛋兒美艷無儔,嬌顏含嗔玉頰霞燒,眉似春山眼如秋水,瓊鼻刀削般的線條幾近完美,還有嘴唇……那紅得晶瑩透亮的小嘴呀,我雙眼漸漸模糊起來,眼前閃過一個個畫面。課室門口淺笑輕抿的那張嘴;溪邊伸出俏皮香舌的那張嘴;菜地窩棚中凍得發(fā)白的那張嘴;還有……小院內(nèi)浴房中輕聲呢喃我名字的那張嘴…… 恍惚間,面前側(cè)著身子攀住我胳膊的蘭芝模樣開始幻化,臉龐是昨日避雨時(shí)纖弱可憐的樣子,身子卻和昨夜窺見的那個和我衣裳貼身而處的赤裸著的秀美身軀重疊在一起。一股莫名的沖動從丹田涌起,我見猶憐的俏臉配上赤裸的無瑕嬌軀讓我再無法控制。 “蘭芝,我……好想你!”反手回抱,扳過她身子,低頭將自己的唇印上那對輕輕翕動的鮮艷唇瓣。 懷中少女“嚶”的一聲,美麗的大眼睜得溜圓,身子像中箭小鳥般戰(zhàn)栗著,放開我的手臂,慌亂卻軟弱地推擋著我的胸膛,可這種動作反讓我更加沖動??谥袐赡鄣能況ou有著幾乎把我炙傷的火燙,處子體香混合著涼茶淡淡的菊花味兒在我口鼻間縈繞,用舌撬開緊鎖的牙關(guān),輕輕一吮,鮮甜的津液毫不吝嗇地流入我的口中。再一吮,舌尖就觸到那嬌嫩的丁香。 “我……我這是在做什么?”腦袋一陣暈眩,腳下軟軟的好像踏入倉中的米堆,抑不住前傾的身子,摟著同樣?jì)扇釤o力的蘭芝,我倆就這么向床上倒下去。 熱血上腦,我不再滿足于親吻她濕潤的唇,將目標(biāo)轉(zhuǎn)向蘭芝緊閉的眼、聳挺的鼻、通紅的耳、雪白的頸……幽香滑嫩,真是美味啊。我伏在床上舔吮得“嘖嘖”有聲,蘭芝仍只嬌吟細(xì)細(xì),偶爾做幾下無意義的推擋動作,引得我越發(fā)放縱起來。 直到我解開她胸前那礙事的布鈕,蘭芝方才驚覺過來:“不……不……” 猛發(fā)力將我推開,身子一翻,掩著微敞的前襟瑟縮到床的一角:“事……兒哥……別……別……不能……不能??!” 跟著便墜下淚來。 我一見她淚,如醍醐灌頂般猛省,呆了半晌,緩緩?fù)说酱惭刈隆?/br> “禽獸不如,我真是禽獸不如!”狠狠扇了自己兩個嘴巴。 蘭芝止住了啜泣,慢慢將衣扣系好,也移到床沿邊,將纖細(xì)的小手放入我的手中:“事兒哥,你……你千萬別惱我,我不是不愿意……不愿意你這樣待我,只是……只是……現(xiàn)在不行,等你……等你……” 語聲漸輕漸細(xì),后頭的話再也聽不見了。 “你……你是說……”我大喜若狂,返身抓著她的香肩,“蘭芝,我……我真的……真的沒聽錯嗎?” “嗯,”蘭芝鼓起勇氣對上我期盼的眼神,“我身子被你看見過,剛才……你……你又對我這樣,我……我……事兒哥,我知道你心中有我這個人,我……我也……唔……我……我等著你……” 紅著俏臉在我額上輕輕一吻,扭身將辮子一甩跑出屋去,留下心神俱醉的我一人在屋內(nèi)發(fā)愣。 “哈哈……哈哈……我……我不是在發(fā)夢吧?”狠狠擰了自己一把,痛感是如此真實(shí),緊接著便是涌起來的欲將胸膛沖破的狂喜,“哈哈……哈哈哈……” 我狂蹦亂跳,不慎將頭撞上了床頂,可那一點(diǎn)點(diǎn)疼痛我已根本感覺不到了。于是,姆媽串門回來看到的,就是頭上頂著個腫包的我,在屋內(nèi)瘋魔般起舞的古怪形狀。 “天太熱,我坐久了難受,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尷尬地解釋著,看著姆媽懷疑的眼神,只望她以為我熱暈頭蒙混過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