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七竅玲瓏心(6)(本篇完)
第二天不知怎的格外忙碌,從早上開始,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荀七連午飯都只匆匆吃了一口,等一口氣好不容易緩過來,已經(jīng)夕陽西下了。 還沒等他想起去查那個奴隸的事,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昨天剛替顧晚送過飯的那個近衛(wèi)圓圓的腦袋又探了進(jìn)來?!捌吒?,我回來辦事,顧總讓我順路把這個給您帶來?!闭f著他走上前來遞過一個紙袋子。 荀七接過來從袋子里取出一沓紙,掃了兩眼,眉心緊了緊,“顧總這是什么意思?”那個近衛(wèi)無辜地?fù)u了搖頭,“顧總沒有別的話,七哥,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br> 行吧,早該知道,問你還不如問隔壁戴筱家養(yǎng)的那只金毛。 荀七嫌棄地?fù)]揮手把人打發(fā)走,拿過那幾張紙來重頭看了起來——不等他動手去查,顧晚就先差人把玲瓏的身世背景乃至詳細(xì)的個人數(shù)據(jù)都給他送了過來。 這個奴隸,倒確實(shí)有些來歷——霍嵐,軍需處那個霍處長家的獨(dú)生子。 霍家這個案子,荀七有些印象。這是江東近年來最令人震驚的貪污案之一。案發(fā)的時候他還跟著荀展在嶺北,倒是沒接觸過細(xì)節(jié),不過那次口子出在軍需上,差點(diǎn)影響到前線。遠(yuǎn)在北方的荀帥雷霆震怒,霍家在軍中為官的那兩兄弟全被判了死刑,還在學(xué)院教書的霍夫人據(jù)說是經(jīng)手了相關(guān)賬目,因此也受了牽連,沒多久就也死在了獄中。 霍嵐剛從學(xué)院畢業(yè)不久,留校做了研究員,這案子原本不關(guān)他的事。只可惜,霍家犯的,是個足以株連滿門的罪過?;魨怪蕴舆^一死,還是因?yàn)楸皇治罩貦?quán)的蔣家的小少爺看上了。 大概是為了保住唯一的兒子一命,霍處長在被收押之前搶先一步簽了契,把自家兒子賣到了蔣家。 一個無足輕重的年輕研究員,既然蔣家有人出了面,自然沒人再追究了。 可惜霍處長大概沒想到,蔣家那位少爺并非真心喜歡霍嵐,反倒是因著點(diǎn)學(xué)院里少年人之間爭風(fēng)吃醋的齟齬,存了把人搞到手里肆意褻玩折辱的心思。 你不是會彈琴唱歌,討女孩子喜歡嗎?好,就留著你這身賣弄風(fēng)sao的本事,讓你脫光了衣服跪在地上自己張開腿求別人艸你,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霍嵐這幅看上去清貴矜持的皮囊下面,是個多么卑賤yin亂的模樣!——星月館接的,就是這樣一份定制調(diào)教的約。 在保留一個人的才藝氣質(zhì)乃至性情的基礎(chǔ)上,把人調(diào)教成一個乖順聽話的合格的性奴隸,這其實(shí)是個極困難的事。蔣家少爺難得有耐心又肯出錢,星月館自然樂意服務(wù)。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調(diào)教師努力了快一年,成果斐然,眼看約期將近,可以順利交人,誰也料不到蔣家卻先出了事。 后面這段,就是荀七熟悉的了。荀展遇刺事件背后,就有蔣家的影子,這案子還是他親自過的手。軍方的權(quán)力格局因此重新洗牌,江東近日里風(fēng)起云涌,至今還沒完全消停下來。 冥冥之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因果,沒想到他和這個奴隸之間,還真有點(diǎn)兒緣分。 剛看到這兒,顧晚的電話打了進(jìn)來。 “小七,聽說你昨天在星月館看上了個小奴隸,還包了人兩周?人我查過了,背景沒什么大問題,資料給你送過去了,你收到了吧?你別多心,下面人見是張沒用過的貴賓卡,報到了顧遲那兒,我才知道有這回事兒……將軍說你忙到這會兒應(yīng)該差不多了,人我一會兒就派人給你送過去……誒,你可千萬別跟我見外,將軍也是這個意思,這不是難得有人能入你的眼嘛……哎將軍要回來了,我不跟你多說了,先這樣,有事回頭聊……” 荀七:“……” 你們兩口子還能不能有點(diǎn)兒正事了?偌大一個江東,還有青城那么大一攤家業(yè),不夠你們忙的嗎?? …… 負(fù)責(zé)“送貨上門”的是個熟人,就是當(dāng)初帶荀七參觀過星月管的那個管事。玲瓏落后半步,穿了身簡單的黑白搭配的寬松衣褲,見了荀七,老老實(shí)實(shí)叫了一聲“先生”就規(guī)矩地垂下了視線。要不是這處軍官公寓的公共會客室可能會有外人出現(xiàn),不確定荀七是什么想法,他八成就要直接跪下來。 荀七掏出了一張鑰匙卡,面無表情遞到玲瓏面前,淡聲吩咐,“頂層唯一那套公寓,進(jìn)去等著。” 玲瓏雙手接過,躬身道了聲:“是,先生?!惫怨赞D(zhuǎn)身走了。 管事見狀松了口氣,賠著笑臉捧過一個文件夾,“七先生,幫主吩咐我把玲瓏的契給您帶過來,人以后就是您的了,隨您怎么處置都好?!彼又f上來一張名片,“幫主特意交代過,您有什么問題或者需要,都可以隨時找我?!?/br> 荀七伸手把文件夾接了過來,卻沒打開,“像他這種情況,簽了定制合同的主家沒能接人,你們一般是怎么處理?” 管事對荀七知無不言:“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先例。按流程,調(diào)教期間奴隸的契都在館里。客人不來接人的話,怕影響口碑,私人定制的奴隸一律不對外出售。分情況,要么是重新回爐統(tǒng)一調(diào)教好了留著接客,要么就……”他抬眼看了看荀七的神色,斟酌道:“銷毀?!?/br> 管事說的隱晦,但荀七聽懂了?;貭t統(tǒng)一調(diào)教,那就是洗掉人格,徹底打破以后重新調(diào)教成商品奴隸,這樣可以洗去原主定制的烙印,不留后患。 他皺了皺眉頭,“既然是這樣,昨晚怎么讓他來了我房里?” 管事猜到荀七可能會問這個,又賠了個笑臉:“您說要個調(diào)教好了沒開過苞的,要長相斯文,最好有才藝。不瞞您說,昨晚館里符合您標(biāo)準(zhǔn)的奴隸實(shí)在沒幾個。那些夠不上格進(jìn)貴賓室伺候的,也不敢隨便給您帶去,怕入不了您的眼。底下人其實(shí)也有些發(fā)愁,還是玲瓏的調(diào)教師聽見情況后說可以讓玲瓏試一試,他倒確實(shí)各方面都符合您的標(biāo)準(zhǔn)?!?/br> 荀七聽到這,心里有了數(shù),“這么說他自己對這個情況心知肚明?”管事愣了愣,“按道理應(yīng)該是不清楚的?!闭l會跟一個奴隸說這么多呢?仿佛想到什么,他倏地變了臉色,試探問道:“難道他跟您說了什么?”那可就太沒規(guī)矩了。 荀七若有所思地?fù)u了搖頭,管事松了口氣,見荀七不再說話,笑道:“那我就不叨擾七先生了?!?/br> …… 荀七拿備用鑰匙卡打開了自家房門,一進(jìn)門就看見玲瓏已經(jīng)把衣褲都脫掉了,正以標(biāo)準(zhǔn)的跪姿跪在門口。見他進(jìn)來,奴隸膝行兩步湊上前來,先是吻了吻他的鞋面,叫了聲:“主人?!苯又焓痔嫠麚Q了鞋。 荀七目光沉沉掃過腳下的奴隸。奴隸臉上帶了點(diǎn)不正常的潮紅,背后的傷痕結(jié)了痂,看著倒比昨夜顯得更猙獰了些,脖頸上的勒痕已經(jīng)成了青紫色,膝蓋下面似乎也青了一片,明明傷得不輕,動作倒是依舊流暢優(yōu)雅,仿佛沒受什么影響似的。 也不知道該說這是訓(xùn)練有素,還是刻意裝乖賣巧。 荀七冷著臉任奴隸動作,換過拖鞋大步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把手里的東西撂在茶幾上,對著一路跟著爬過來重新以標(biāo)準(zhǔn)姿勢跪在他腳下的奴隸淡聲道:“把頭抬起來?!?/br> 玲瓏依言把頭抬了起來,荀七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眼睛,“蔣家出事的事兒,你都知道了?” 玲瓏背在身后的手緩緩攥緊了,“是,主人,奴隸知道?!避髌呗N起二郎腿,“先別急著改口?!彼粗`因他一句話而變了臉色,瞇了瞇眼睛,“你清楚主家不要的奴隸是什么下場,因此千方百計攀上我,想讓我把你買下來?” 玲瓏帶了幾分急切地回望住荀七,“奴隸確實(shí)清楚,但也是真心愿意好好侍奉您,求您相信奴隸?!?/br> 其實(shí)這個理由,倒也沒什么不能接受。誰不為自己打算呢? 荀七輕輕笑了笑,俯下身子摸了摸奴隸的額發(fā),指尖掃過奴隸的額頭,手底下的溫度異乎尋常的高,這奴隸想必還因?yàn)樽蛲硎艿膫l(fā)著燒??上к髌邔Υ藷o動于衷,沒有什么憐惜的意思。他唇角含笑,語氣卻依舊平淡,“寶貝兒,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br> 奴隸的眼神顫了顫,出乎荀七的意料,沒露出什么慌亂的樣子來,“幾年以前,軍部組織的聯(lián)歡會上,奴隸曾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見過您一面。” 這樣的場合荀七去過不少,人多熱鬧,他不可能記得所有人。 倒是說得通。 只不過…… “霍嵐是吧?你很聰明,但我一個人慣了,不喜歡家里多個人,尤其還是個會對我用心思的人?!避髌叻砰_手,蹙起眉頭,思考起怎么處置面前的這個奴隸。 玲瓏聽見往日的名字,神色微微黯了一瞬,接著卻像是下了更大的決心。他膝行半步,跪得離荀七更近了一點(diǎn),“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值得您在意的呢?玲瓏是您的奴隸,以后也只會是您的奴隸。您是七先生,也是奴隸的主人?!?/br> 他的臉頰輕輕蹭了蹭荀七的腿,“您不喜歡的事情,奴隸以后都不敢了。奴隸可以給您做飯,給您洗衣服,給您按摩,替您打掃房間……只要您有需要,奴隸都愿意去做。如果您喜歡,奴隸還可以給您彈琴,給您唱曲兒。奴隸不會給您添麻煩的?!?/br> 他抬起眼來,頂著荀七依舊冷淡的神色,神情凄婉又決絕,就像瀕死之人試圖抓住最后一片浮木,“您說過奴隸哭起來好看的,只要您愿意,您可以隨時由著您的心意使用奴隸,把奴隸艸哭,奴隸好用的……您還說過,奴隸的頭發(fā)留長些會更好看……奴隸會為您把頭發(fā)留長。主人,奴隸的一切都屬于您,如果奴隸不能讓您滿意,求您狠狠懲罰奴隸,您喜歡什么樣子,就把奴隸調(diào)教成什么樣子,奴隸愿意好好學(xué),一定爭取讓您滿意。” 他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層霧氣,“主人,玲瓏會很聽話的,求您別不要玲瓏?!?/br> 嘖……倒是挺會推銷自己的,還把他說過的話都記得那么清楚。 荀七抬手捏了捏奴隸因?yàn)榘l(fā)熱而顯得異常紅潤的臉頰,手下的觸感一片溫軟。他的手指漸漸使力,奴隸的呼吸因疼痛而急促起來,卻把臉仰了起來,甚至向前挪了挪,更方便了他的動作,只是眼里凝結(jié)的水氣似乎更濃了些。 荀七的心里驀地動了動。 “寶貝兒,你該知道,我眼里不揉沙子,動起手來也不會跟你講什么情面。跟著我,你也未必能多活幾年??丛谀惴涛乙粓龅姆萆?,我會交代他們破例給你些優(yōu)待,嗯?” 玲瓏眼里的水氣終于凝結(jié)成了淚滴,緩緩從眼角墜下來,襯得他的神情更哀切了些。不知道為什么,這么楚楚可憐的,卻也讓荀七覺得他似乎顯得更好看了點(diǎn)。 “主人,您曾對奴隸說過,求人不如求己,要是自己也靠不住,那就看天命?!彼D了頓,流著眼淚,神情卻鄭重得近乎虔誠,“奴隸覺得……也許,主人您就是奴隸的天命呢?” 荀七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將近一年前他隨口胡說的話,居然也被記得一個字不差。 這個奴隸……明明已經(jīng)見識過他的殘忍,卻竟然似乎對他還有期待。該說他是天真,還是愚蠢呢? 然而,這樣全心全意依靠著他,一句句說著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獻(xiàn)給他的乖巧奴隸,倒確實(shí)讓他有些心動。 長得也不錯,清秀斯文,一身淡淡的雅氣,身材纖瘦,摸起來手感卻也不差,符合他的審美,就是帶出去也不丟人。 曲兒唱得也挺好,聲音溫溫潤潤的,長了一把好嗓子——隱忍呻吟的時候、帶著哭腔求他的時候,還怪勾人的。 活兒也確實(shí)好,知道怎么撩撥起他的興致來,無論是上面還是下面,都能把他伺候爽。 有點(diǎn)兒小心思——說明不太蠢,而且,到了這步田地,還不肯放棄,有能力提前得到消息,還知道怎么為自己爭取,倒是挺有韌性的。 聰明乖巧,會察言觀色,知道規(guī)矩,但也不過分死板畏縮,挨了罰受了傷也能忍著,不過分柔弱,耐得住磋磨。 會洗衣服、做飯、按摩,還會彈琴?也不知道還會些什么……總之是個會服侍人的,養(yǎng)起來應(yīng)該也不會讓人費(fèi)心。 罷了。 荀七輕嘆了一聲,“去把衣服穿好,自己去門口找雙拖鞋。茶幾底下的抽屜里有傷藥和退燒藥,自己看著用。平時干活的時候不用跪著。剩下該守什么規(guī)矩自己斟酌,我未必會一一提點(diǎn),但要是不順心了我也沒準(zhǔn)隨手就罰,給你什么,你就受著什么,我不一定會跟你講道理,要是不小心手重了,那就算你倒霉,生死不論,聽懂了嗎?” 他說一句,奴隸的臉色就亮起來一分,到他把最后一句蠻橫不講理的話交代完,奴隸臉上雖還帶著淚痕,可眼睛里已經(jīng)盛了笑意,凝起了一道亮晶晶的光來,連嘴角也向上翹了起來,“是,主人,玲瓏聽懂了?!?/br> 看著奴隸霎時間云銷雨霽的臉色,荀七覺得有些無奈,卻不由自主地也跟著彎了彎唇角,聲音還是淡淡的,但似乎也沒那么冷了,“冰箱里有食材,收拾好了就去做飯。要是不好吃,明天我就退貨。” 他一笑,臉頰上就隱隱現(xiàn)出一個酒窩來,襯得一張年輕的臉顯得溫柔可親起來,明明是威脅的話,聽起來似乎也不再那么嚇人了。 玲瓏的目光輕輕掃過荀七提起的唇角,悄悄舒了一口氣,揚(yáng)起臉露出個乖巧的笑來,“是,主人,玲瓏知道了?!?/br> 身上的傷還很疼,頭也還燒得有些暈,七先生手下不容情,他以后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可他覺得,這至少是個開始。 他不用被隨意殺死丟棄,不用被調(diào)教成沒有任何思想,只知道張腿挨艸的物件。他可以努力讓主人滿意,可以一天天活得更好一些。 他的主人并不知道,主人認(rèn)真聽他唱小曲兒的時候,是他近一年里,活得最像一個人的時候。 而且……他做飯很好吃,主人舍不得退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