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都是連堂，時間觀念強(qiáng)的老師一般都會中途下課，不過大部分老師尤其是到高三了，都爭分奪秒，能不下課就不下課。

    但葉千帆喜歡中途下課，不知道為什么他特別受不了長時間做同一件事情或者說是上同一堂課，他最多只能保持一節(jié)課全神貫注，第二節(jié)課就算沒做別的事也都在發(fā)呆走神，完全聽不進(jìn)老師在講什么。

    不到半個小時他就把那些題刷完了，這種基礎(chǔ)題型幾乎已經(jīng)做到了慣性的程度，手指比腦子動得要快。

    寫完最后一個數(shù)字的那一瞬間他就非常非常非常想下課。就像游戲完成了一個任務(wù)之后就要一段時間休息補(bǔ)血，他在一段時間內(nèi)不想再困在教室里聽到有關(guān)學(xué)習(xí)的任何東西。

    但下課鈴還沒響，很煩。這種時候他一般會拿一套卷子出來刷，但他剛剛跑出來的急啥也沒帶。他又大致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才回了位置，他可不想被安哥發(fā)現(xiàn)什么“口算題”的錯誤。

    然而他所有的煩悶心情在看到顧沉舟給他畫的小人時消失得一干二凈，桌上擺了一張小紙條，上面是個用圓珠筆畫的三頭身小人，正對著黑板寫字，一看就知道是他。

    葉千帆把講義還給他，拿起小紙條故意問：“這什么啊？”

    “獎勵，謝謝你幫我寫講義?！鳖櫝林坜D(zhuǎn)著手里的筆，然后對著后黑板的答案開始抄起來。

    葉千帆拉了他一下，“誒，你別直接抄，先自己寫，再對答案。”

    顧沉舟愣了一會兒，隨后用不知是嘲諷還是什么的表情看著他，對上他嚴(yán)肅到真誠的目光，才逐漸轉(zhuǎn)化為一種無可奈何的笑容，“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啊，”顧沉舟環(huán)顧了一圈又回看著他，“這個教室里，有誰是自己認(rèn)真寫作業(yè)？”

    葉千帆沒有說話，他不是沒見過那種就是不讀書的同學(xué)，以前班上總有幾個吊車尾的，怎么說也不會改變，老師自然也放棄了，對他們的要求就是不打擾其他同學(xué)。

    但在這里，全是吊車尾。

    葉千帆終于察覺到一直彌漫在這間教室里的違合感從何而來，這間教室里都是或主動或被動被放棄的人。

    他曾以為顧沉舟不一樣，他是沒有考試才落到這個班的，成績不至于太差，現(xiàn)在他才意識到，顧沉舟是主動放棄的人。

    安哥走到后面看了一遍答案，往回走時在他桌子上輕敲了兩下，大概意思是謝謝，全對了，挺不錯，繼續(xù)加油之類的，這是安哥的習(xí)慣，有時候話不用說的太明白，領(lǐng)會意思就好。

    打下課鈴時安哥停下了講課，清了清噪子說：“剛剛在后面做題的是我之前教的學(xué)生，是現(xiàn)在理科年級第一，我能教出一個年級第一，就能教出第二個第三個，希望你們相信我，也相信你們自己。好了先下課十分鐘?！?/br>
    安哥給他打了個手勢，他跟著去了走廊上，安哥剛剛的話說得豪爽也非常不低調(diào)甚至相當(dāng)狂了，還是有不少人在議論他，雖然那話并不讓人討厭，但他還是不喜歡這種被當(dāng)猴子似的圍觀。

    “安哥，這事你做的不厚道，我?guī)湍銓懓鍟氵€賣隊友。”葉千帆笑笑。

    安哥用下巴指了指隔壁班，pink肖就屬于中途不下課的老師，不過就算下課出來的人也少，就零星幾個去廁所的，“少來，要真賣你當(dāng)場就把你抓回自己班?！?/br>
    “來玩玩唄，”葉千帆聳聳肩，“反正我又沒礙著你上課了。”

    安哥笑得瞪了他一眼，“還沒礙著，在我課上談戀愛呢？”

    “談什么？”葉千帆懵逼了，“我和誰談戀愛了？”

    安哥眼神示意顧沉舟，一臉看破不說破的表情，語重心長地說：“你倒是不用管，就是自己浪還來禍禍我學(xué)生，膽挺肥啊？”

    “不是？”葉千帆指著自己，“我怎么就禍禍了，我看起來像同性戀嗎？”

    安哥皺了皺眉，習(xí)慣性地拿出根煙來，想到這還在學(xué)校就沒點(diǎn)，只夾在手上，“我管你什么戀呢，想怎么戀那都是個人的事，沒人能指責(zé)什么，我要說的是你們不能在課上旁若無人的一直講話，該上課的時候就認(rèn)真上課?！?/br>
    “……”葉千帆還想掙扎一下，“我真沒戀?！?/br>
    “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卑哺缬?xùn)起人來還挺像個老師的，只是這狀態(tài)一般堅持不了多了，這會又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年輕人，給老師這種單身狗留條活路吧?！?/br>
    “？？？”合著您說這半天是因為自己受刺激了？

    快要上課時他不死心地再問了一句：“真的很像在談戀愛？”

    “眼睛都快粘人身上了”，安哥都不想理他，一邊往教室里走一邊嫌棄道：“你趕緊滾?！?/br>
    葉千帆當(dāng)然又滾回了顧沉舟旁邊，顧沉舟抄作業(yè)的速度挺快的，而且意外的字非常好看，看著完全跟學(xué)渣挨不著，這會已經(jīng)抄完了，見他回來就問，“安哥跟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比~千帆自己都沒想明白的事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只是這回是光明正大的把眼睛都粘他身上了，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

    安哥說他們像談戀愛呢，蘇磊之前也說過。

    跟顧沉舟談戀愛，想想還挺開心的。

    顧沉舟好看，還會畫畫，字也寫的不錯，還去南岳寫生，除了他肯定沒人知道。

    對，蘇磊知道，殺了他滅口吧。

    葉千帆現(xiàn)在就像守著自己寶藏的惡龍，生怕有人覬覦他的寶藏。

    這是喜歡嗎？不知道，他還沒談過戀愛呢，這是第一次被人說“在談戀愛”。挺神奇的，怎么就像了呢？是有什么戀愛雷達(dá)在測定嗎？

    不管是不是，他覺得是，反正他一個十多年的臉盲癥患者還從來沒有像對顧沉舟一樣這么關(guān)注一個人。

    在他走神這一會兒顧沉舟也在看著他，兩人眼對著眼慢慢都變成了斗雞眼，突然兩人就開始埋頭狂笑，整個身體都笑得在抖。

    等到情緒漸漸緩和了葉千帆也沒抬起頭，雖然已經(jīng)盡力憋著笑了，但安哥肯定還是發(fā)現(xiàn)了，剛講的話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

    還有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困擾著他，不知道顧沉舟喜不喜歡他。

    真?zhèn)X筋。如果是個女生他可能直接就問了，喜不喜歡追了再說。可顧沉舟是個男的啊，他怕問了直接打起來。

    真?zhèn)X筋。葉千帆那能考出640分的腦子都沒想出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突然一張小紙條戳了戳他，葉千帆偏頭，看到顧沉舟寫了一個小紙條推給他，那點(diǎn)傷腦筋的煩惱立刻就被愉悅?cè)〈?，安哥是不是不讓你跟我講話？

    對啊，葉千帆也在上面寫，兩人就跟小學(xué)生似的傳紙條津津有味，怕我影響你學(xué)習(xí)。

    我才會影響你學(xué)習(xí)吧。顧沉舟哭笑不得。

    那互相影響吧，（＊￣︶￣）

    葉千帆看著黑板目不斜視，其實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傳紙條上，不經(jīng)意間又跟安哥的視線對上了，明明白白的看出了“你完了”三個大字。

    兩人一直在紙條上聊到了下課，一聽到打鈴聲顧沉舟就把紙條都收了起來毀尸滅跡，葉千帆又被安哥叫了出去。

    “以后我上課你要是還來就去后黑板站著寫講義答案。”安哥冷酷地說，“要不你就出去?！?/br>
    “別啊，還有沒有人性了？”他剛想通了一點(diǎn)，這時正是恨不得天天時時刻刻都跟顧沉舟呆一起的時候。

    “我告訴你，母胎solo了二十五年的單身老男人就是這么沒人性。”安哥拿著卷起的講義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笑一節(jié)課了你?！?/br>
    安哥還想繼續(xù)敲，他往后一躲就跑了，還依舊蹦跶，“安哥你這樣會沒女朋友的！”

    下午一般是兩節(jié)連堂課加一節(jié)小測或講試卷，不過現(xiàn)在才剛開學(xué)，小測試題都還沒印好，于是就直接放學(xué)了。

    顧沉舟和葉千帆兩人都在等蘇磊下課，拖堂算是所有老師的傳統(tǒng)“美德”，等到傅越都從五樓下來了，蘇磊還沒下課。

    “你們理科班都這樣嗎？”傅越難以置信，五樓的文科班幾乎都走空了。

    “沒，pink肖喜歡拖堂而已?！比~千帆說。

    “之前就想問了，”顧沉舟笑著說，“你們班主任為什么叫pink肖？”

    三中一中的老師一般跟同學(xué)的關(guān)系都不錯，年輕點(diǎn)的他們都叫哥啊姐啊，年級大點(diǎn)的就老唐老劉老啥啥的，只有個別突出的才會取奇葩外號。

    “你看到她就明白了?！比~千帆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

    終于等到教室門打開才真正下課了，pink肖從前門出去時葉千帆躲在他們身后，他們看了一眼都捂著眼回頭，顧沉舟說：“我懂了?！?/br>
    隨后三三兩兩的人陸續(xù)出來，蘇磊也從后門出來，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怨婦，“帆哥，你就這么拋棄我自己溜了？”

    “哪次我想帶你溜不是你自己慫了？”葉千帆說，蘇磊家管得挺嚴(yán)的，逃課這事他一向不敢。

    “我cao，”蘇磊終于找到組織可以吐槽了，“pink肖真的惡，你跑出去了她自己在那就‘當(dāng)今學(xué)生不再尊師重道’逼逼了快半小時，結(jié)果說我們浪費(fèi)了她的上課時間所以要拖堂補(bǔ)上！不是她在叨逼叨浪費(fèi)我們的時間？”

    “磊哥消消氣，”傅越拍了拍他的肩，“走，吃飯去?！?/br>
    “現(xiàn)在就去吃飯？”葉千帆一邊跟著他們走一邊問，現(xiàn)在才4點(diǎn)多。

    “咱們上外面吃，”傅越拿手機(jī)叫了滴滴，“開學(xué)第一天，慶祝一下?！?/br>
    坐上車才知道他們要去吃韓式燒rou，他們學(xué)校這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風(fēng)格的地當(dāng)然沒有，要吃得去市里，打車都要小二十分鐘。

    蘇磊覺得自己錢包是真的保不住了，“AA嗎？”

    “我請客?！备翟叫χf，“一般在外面吃都我買單，放心吃?！?/br>
    “闊氣。”蘇磊下定決心要抱緊傅少爺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