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大觀園記】第一百零五回(+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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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零五回:優(yōu)伶奉承貪生一念,小婢密語春思幾分 卻說第二日,馮紫英起來,云兒伺候著洗漱,用過早點,他便整冠束帶,喚 家人常隨跟了,離了云兒處,去詹事府點卯。 一時讀了日常稟帖,又見了幾個小吏,便叫下頭「取了昔日里罪余的嬪妃家 書來檢閱,要查案子」,到了午間,見是個縫兒,便要出門去順天府勾當。才到 門上,可巧見是敬事房采辦內(nèi)宮文墨用度的小蘇拉太監(jiān)來取對牌,想起一事,叫 住那小蘇拉太監(jiān),只問道:「現(xiàn)如今瞧著你們內(nèi)里辦差,越來越不經(jīng)心了,頭回 在園子外看到你們送到五爺園子里的內(nèi)用書卷,都不用書格,只用個箱籠摞著, 這成什幺體統(tǒng)?可有另具形錄名冊?回頭大內(nèi)也要備著原本,弄混弄丟了,你們 幾個剝了皮也擔罪不起。好好一座紫禁城,給你們這群沒體統(tǒng)的奴才,弄得東拉 一件西拉一件的。等爺空了,定要好好回了五爺和軍機,整治你們一番?!?/br> 這小蘇拉太監(jiān)是伺候慣這些朝臣門奴的,俯仰之間,已是揣摩其意。原來其 時天下文字筆墨皆有朝廷管制,一為管束人心、二為愚蒙子民、三為昌化圣教。 如有一等yin詞艷賦、春宮圖鑒、風月古記、小本傳奇,乃至教養(yǎng)女兒家古怪yin行、 別樣妖嬈、嬌風奴德的傳世書籍,本就為士大夫所不齒,更是斷斷不可流于外間。 偏偏那大內(nèi)太監(jiān)雖不能人道,卻最能揣摩其主人性情,知道憑是那天子宗室、親 王阿哥、六部執(zhí)宰、公侯大臣,明面上越是正經(jīng)人家,其越有不肖子弟偏最好此 道。更有那一等士大夫,最愛府中妻妾性奴,用盡了風月小意頭來伺候,卻偏偏 道貌岸然、自持端正說不出口的,如此便更愛用此等書卷,教養(yǎng)宮中府上女兒奴 婢。更不要說一些王侯子孫,不過是承著祖上功業(yè),手不能提肩不能擔,除了 「風月云雨」一概不知……故此大內(nèi)歷來有慣例,收藏此類書卷,分門別類,造 冊入庫,謄寫抄本,卻也不好明說,不過是睜眼說瞎話,只當是「收天下文卷」 「查驗典籍」的名頭入庫罷了。除了供奉天子內(nèi)宮用途,太監(jiān)們也夾三帶四的, 給些侯門望族送去抄本當是孝敬。只是如今,偏有個和親王五阿哥弘晝,卻是個 荒唐不羈的,竟絲毫也不忌諱,三天兩頭下條子,明目張膽的就叫內(nèi)務府呈貢此 類書卷入大觀園中,給他的性奴「小主」薛氏寶釵檢閱分發(fā),竟是一副擺明了 「本王就是要調(diào)教女奴」的模樣兒。內(nèi)務府咋舌之下,自然更只有小心巴結,四 方搜羅……只這小蘇拉太監(jiān)尋思著:這等事情,無論如何好說不好聽,這當官的 個個好色,卻個個都說自己不好色,才是規(guī)矩;這馮大人如今問起,想來也是府 上有所需要,借著由頭點撥自己順著這個話題說話罷了。 這起子太監(jiān)本就是宮油子,一時又有了主意,立刻轉了巴結笑容道:「回大 人,大人只管放心,敬事房管的內(nèi)用書卷,都是有冊子的……便是貢到五爺園子 里,也是尋人抄錄了的印刻本,一本刻五本,原本造冊入庫不得擅啟,是大內(nèi)的 老規(guī)矩了。奴才豈敢疏忽……」說著,從靴筒里取出一個小冊子里,打開念到: 「歷來送到五爺園子里的書卷,共六十五種,兩百四十二卷……有、 、等各三卷、、、 等小本各三卷……」 馮紫英本不過是出門時偶然想起,聽著太監(jiān)饒舌,一邊跨出門,一邊揮揮手 笑罵道:「混賬,難道還一卷卷念來?六十五種你爺我聽到什幺時辰去?回頭送 一本名冊到我這里,我要清點的……」 那太監(jiān)就腿兒陪走幾步笑道:「是,是,里頭還有幾本孤本的抄本,送過來 大人一并查驗,算是個choucha檢驗呢……大人若發(fā)覺錯了,只管打折了奴才的腿 ……」 馮紫英也是好笑,又啐罵兩聲,拋下那太監(jiān),出漏街,看看天色尚早,便叫 了一頂小馱轎,去順天府里見府臺魯務治,只說是要見見昔日里囚的那個「小顏 生」。那魯務治連聲恭維之余,也知道是王府秘聞,不好打擾,自然由得馮紫英 去。 說起來,這小顏生亦是個可憐的,他本是京中梨園名班「壽熙班」的小旦, 雖是優(yōu)伶,也是公侯名門進進出出,素常有些臉面的人物。陰差陽錯被馮紫英誤 捕,還供出柳湘蓮來,惹出和親王行宮大觀園里一場潑天大案;那尤三姐被處置、 柳湘蓮私逃乃至最后情妃秦氏可卿自縊天香樓上,說起來都因此而起。雖然于他 本是個「誤捕」,但是畢竟說到頭,他也的確是個「賊」,偷過大觀園里古董, 馮紫英以賊名兒拿了他,也不算冤了去。那順天府魯務治卻也聰明油滑,不肯輕 判也不重罰,只稀里糊涂罰他個獄中苦役。這小顏生亦曾央求原本壽熙班的班主、 并幾個昔日里的恩客上下打點,素年積的金銀梯己在順天府里使了個干凈,卻也 不過是換來獄中些許善待,并出不得大牢去。在獄中七、八個月,他是個優(yōu)伶出 生,又生得俊俏,自然少不得脅迫之間,供獄中營兵jian污yin樂、消遣男風。他也 算是昔日里京中名伶,交識得不少京城里男女粉頭,更不得已間,替幾個獄卒、 師爺、牢頭拉拉皮條,哄騙些個幼年的男女小伶童來順天府大牢里「出活」。說 起來,那昔年風光時節(jié),這小顏生也自認是個雅致伶人,不過是偶爾給王公貴族 們玩玩身子罷了,如今才是污穢不堪、日夜煎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里頭的 悲苦形容不盡。 這壽熙班雖是戲班,王公貴族里跑得勤快、六部里人事通達,本來也算是京 城梨園行里的一霸,有頭有臉的班子,尋常衙門都不來招惹。漫說放賬借貸、強 沽幼伶、欺行霸市、逼jian女童,就是倒賣賊贓、關說官司甚或掮賣爵祿也是常有 的。這一干戲子,攀龍附鳳得意之時,自以為也算是「人上人」了,酒樓茶館里 每每耀武揚威、說盡天朝文武大事、戲談王侯閨中秘聞,踢天弄井、吹牛拍馬, 一時也是別有一番風光。奈何壽熙班得罪當今五阿哥和親王之事,京城上下無人 不知,縱使弘晝自持身份尊貴未曾荼毒,又有哪個衙門、哪部府寺、哪方貴人、 哪家公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為了個戲班子,冒風險惹這位天字號荒唐王 爺不高興?一時樹倒猢猻散,飛鳥各投林,平日里奉承的那些「恩客」個個好似 路人。如今班子早就沒了,昔日繁華散盡,一眾略有顏色的伶人都各自投人去了, 柳湘蓮下落不明,那壽熙班班主更是南遁兩廣另謀生路,算起來,只這個倒霉蛋 小顏生死不死、活不活的困在順天府獄中。到了此刻,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真正天家貴胄,點滴是非恩怨,也不是他們這等身份的人招惹得起的。他獄中每 每也只能自嘆,這所謂:貴人一俯仰,黎庶幾年忙;王侯一交錯,貴人皆荒唐; 天子一顰笑,王侯也堪傷……卻也無可奈何。只盼過兩年風聲淡了,再求求魯府, 尋個生路出去,離了此處南去,此生不再踏足京城了。 便是今兒馮紫英,到了牢里提見他。眼見這「小顏生」,昔日里也算是個俊 俏粉頭,如今被囚了已大半年,形容憔悴、泥垢污濁不成個體統(tǒng),哪里還有半分 粉頭小生的模樣,七分厭惡之余亦有三分嗟嘆,卻只端坐了,半日默然不言。那 小顏生更不知這個活閻王來是禍是福,也只好怯生生跪著賠笑…… 好半日,馮紫英倒似乎想透了什幺心思,想想這不過是籠中一鳥,也沒旁得 值當?shù)母麖U話,只呆著臉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官話,又道:「……本官是看你 還有三分可用之才,又是個優(yōu)伶,給你尋條生路。如今天子身子欠安,京中戲班 都遣散了,可巧,有個要緊的會作詩的大官……他家里要給夫人辦壽辰,還少一 班內(nèi)帷好戲,卻夸口說熟戲不聽,就要新奇的……本官麾下有幾個不學好的小雜 毛,說起有個傳奇本子,你可尋幾個昔日里梨園行的朋友,要好顏色的,來好好 殷勤排來,趕明兒去伺候那門貴胄,伺候的好……將功折罪,魯大人也有面子, 抬抬手,說不定你能早些出去」。 那小顏生此刻但能出獄,便是做牛做馬、做雞做鴨也是歡天喜地,何況只是 排戲,本來便是輕車熟路;便哭得稀里嘩啦叩頭道謝,又索要本子,又被馮紫英 啐一臉罵道:「混賬!若有本子,還用你做什幺……只有一個故事,叫什幺楊 妃凌香。也是你們梨園行的古記了,只是你年輕,未必就演習過,回頭……你 尋幾個昔日里懂戲的夫子一起斟酌,排出本子來就是了……自然……這戲風流, 要有些風月意頭,怕犯了國家法度,外頭找人演了更怕有人說有傷風化……如今 你本來就是戴罪,只是試演,那大官本就是管著文字戲理的,給他瞧瞧,算是驗 看,若演的好,就罷了,若大人們說還是不妥當?shù)摹椭谎菀换匾簿褪橇恕!?/br> 小顏生聽得糊涂,也覺著似乎這會演戲別有玄機,只此刻他但能出去便好, 心里琢磨也無非是哪家風雅王公,要看個風月戲碼,于他此刻,亦不算什幺。又 聽著馮紫英口吻,似乎要自己認承原本有這幺本子,想來是這大人不肯擔干系, 又不知道是奉承哪家公侯的,自然滿口子答應奉承:「是聽過,自 然是本行老戲。不過小的才疏學淺,不曾扮演,總歸還認識幾個俊俏的女孩子, 才學戲,口音清亮、條子也順,再尋幾個老夫子來教習,一并叫來排演奉承,供 大人……娛樂」。那馮紫英知他滿口子胡說只是求生,便笑笑也不再說旁的,只 說回頭讓小廝送那傳奇腳本草稿來,讓小顏生出去尋人排戲就是了,他也不肯再 去見那魯府,只留了個話兒就是了,那魯務治自然更無異議,差公差釋了小顏生 回家,只命鄰里保甲好生看管也就是了。 馮紫英忙完這頭,才又回府,卻正好,有崇文門送來了兩車盛京貢來初春用 的柳葉梅花炭餅來,叫詹事府分派諸王公阿哥,崇文門送到他府上便是親近賄賂 的意思。他知道這定是「先給五王爺」的意思,見天色不早,思量再三,還是決 定親自押著炭車,再來大觀園里,只想借機或可再見見弘晝,一則聽聽話頭,探 探風色,憑有的沒的和弘晝再說說話,摸摸這主子心思;二則也是尋尋機會,看 看能不能就著「要個奴兒」的話由,再和王爺接接話頭;三則就是諸般都不妥, 只怕也有機會再見見那晴雯一面也是好的。 哪知那炭車沉重,只能用馬拉,憑怎幺也不好在京城里一味鞭打吆喝催促快 行,一路迤邐到了雀思門上,天色卻也漸漸紅日西沉……宮女太監(jiān)都是他素日里 賄賂遍的,自然也通傳到二門上,晴雯也不曾出來,倒是怡紅院里的小丫頭碧痕 堪堪來了。這碧痕一身碧色掐粉棉襖、一條素色百褶裙也是窈窕有致,卻過來也 見過馮紫英,笑著萬福只說:「是馮大人,我們襲人jiejie說了,主子這會子有興, 只怕在園子里散步玩兒,我們做奴婢的也不好跟著打聽。大人是要緊客人,若有 要緊的事,就在雀思門上用一會子茶,我們就去尋了回主子,只不容易定的時刻; 若無太要緊的事,或者留個話,明兒再見也罷了?!柜T紫英卻知道這叫襲人的姑 娘,其實也算是鳳姐心腹,最是妥當?shù)囊粋€人,既然這般說,自然是揣摩著弘晝 最近對自己冷淡了,有意勸自己,不要為了些芝麻綠豆的事打擾弘晝雅興。他便 連聲應道:「送點應用之物來,更沒什幺要緊的事,你們回了你們姑娘、妃子就 是了,竟不必再回主子,過兩日我再來請安就是了」,留下炭車,也就帶著隨人 自去了。 碧痕年幼爛漫,哪里知道他這些心結,卻也不放在心上,同幾個小丫鬟、太 監(jiān)一起清點那些個梅花炭餅數(shù)額,才回怡紅院來。卻見襲人陪著王夫人、薛姨媽, 正在前廳里坐著絞絨線,進去回了話,才笑道:「jiejie說那馮大人也是虔心,其 實不過是燒爐子的炭餅,倒難為了他親自巴巴的送來……」 襲人卻和王夫人、薛姨媽只是閑暇絞著幾團絨線。聽碧痕進來回話依舊是奴 婢口吻禮貌,那王夫人、薛姨媽姊妹二人如今也已經(jīng)習慣,也就坐著,只是微笑 略略欠身算是答禮。雖然哪怕碧痕年幼,也未曾侍奉過弘晝還是個處子,但是昔 日分封,怡紅院里晴雯、麝月、碧痕、秋紋四人皆有個奴兒身份,她姊妹二人哪 怕一個嫡親女兒是小主,一個嫡親女兒是妃子,卻是弘晝親口叫的「無位賤奴」; 本來是惶恐的,見了怡紅諸婢也要行禮,后來還是鳳姐、襲人反復解說才漸漸安 心。只是在襲人面前,卻斷然不敢拿大,如今聽了碧痕說話,王夫人便無奈笑著 搖頭,看看襲人,薛姨媽更是不得插話。襲人便笑道:「你小蹄子懂什幺,那炭 餅叫柳葉梅花,是關外用黑松木合著梅花木燒的,然后就著模子里刻成梅花餅、 月牙餅、松球餅……個兒也小巧,瞧著也好玩,燒起來有一股子梅香,也算是個 精貴東西呢……春日里用最好。你只怕還沒用過呢……我們不好做主的,這還回 頭要回了兩位妃子,看怎幺分派才好……」 碧痕便努嘴道:「即是精貴東西……jiejie怎幺要我勸他回去。主子不過是在 園子里散步,尋一尋就得,好歹回主子一聲,主子要不要見他是主子的事……」 襲人卻臉上略略變了變色,依舊笑道:「主子用過午膳就在枕霞居里沒出來 ……云小主身子如今不好,主子也陪著,不定里頭是什幺風光呢。你這會子為點 什幺炭餅、煤餅的進去回話,就是我讓你去了,鴛鴦她們就這幺沒眼色,能放你 進去?」 薛姨媽笑道:「還是襲人姑娘想得周全。只是那馮大人來去辛苦了……」 王夫人卻是心善,嘆口氣道:「其實要我說,雖是小節(jié),還是瞧瞧主子便利 不便利。若便利,瞅冷子還是回一句的好,也算是替那馮大人盡了份心了……唉, 主子畢竟是皇子,那什幺馮大人也好,馬大人也罷,都好歹是外頭辦事的人,主 子……也該多和他們在一處計議些正事,多往外頭走動……男人們,總有正經(jīng)事 要辦的。園子里的風流,又跑不了,倒也不急在一時……」 襲人聽了忙斂容稱是,心里頭卻知道這王夫人心意。 論起來,弘晝昨日莫名其妙忽不喇的封了元春做「妃子」。園子里如今情妃 已逝,只有兩個妃子,一個是王夫人嫡親內(nèi)侄女鳳姐,昔年便是跟著王夫人打理 家務;另一個更是她親生長女,骨rou一體;論這份親厚恩寵,左右得持,她自然 也是寬慰安心。只是說來也是荒唐,弘晝雖封了元春,實則自元妃入園,大半個 月了,卻連面都沒見上一見,更別提去蓼風軒里jian玩元春受用身子了;這元春也 是大膽古怪,聽聞了消息,也不去顧恩殿里謝恩,也不去見鳳姐告述,自前日起, 就窩在蓼風軒里不出來。昨兒夜里,王夫人還特地去蓼風軒瞧過她一次,卻也不 知母女兩個說了些什幺。襲人雖是安靜性子,只是園子里也有三府太監(jiān)往來,流 言蜚語不斷也有傳到她耳朵里。前一陣有說元春進園,犯了皇帝忌諱,外頭御史 彈劾,若不是天子有恙,只怕連主子弘晝都要遭訓斥責罰,這元春就有個「紅顏 禍水,坑害主子」的名頭,園子里還有人呢胡說弘晝只怕是怕了,要送元春「回 去」……哪知隔日就封了妃子。甚至前幾日還有個小太監(jiān),喝醉了胡言亂語,說 什幺元春其實想著「為天子守身護貞」,雖然如今被廢,卻是自持昔年是嬪妃, 絕不肯屈從弘晝,已經(jīng)寫下絕命書,待哪日弘晝?nèi)ian,就要自盡以謝天子……那 小太監(jiān)自然被鳳姐回了內(nèi)務府,拖到二門外亂棍打死。其實,以襲人這份玲瓏心 肝聰慧眼色,又眼見元春溫婉端厚,和園中姊妹也有喜泣往來,自然知道這必是 流言,這元春便是再驕傲,以如今身份,也只怕是心甘情愿為弘晝性奴,以身侍 奉更是勿用待言的。只是只怕流言一多,三人成虎,旁人也就罷了,王夫人未免 心頭焦慮,自然希望弘晝「多往外頭走動,暫擱園中是非」……至于元春為妃, 少不得遭jian受辱,供弘晝yin玩身體,這份母女一并失身為奴的羞恥,也是題中難 言之意,能推脫撇清兩句也是自然的。 只是襲人向來溫順,聽王夫人這幺說,也就不犟,便依舊恭敬道:「也還太 太說的是,我到底年輕了。既太太這幺說,碧痕,你就去枕霞居外頭,小心看看 打聽,若主子在,又沒什幺事,抽冷子回一聲鴛鴦金釧兒她們,讓鴛鴦jiejie做主 回不回主子就是了。」 碧痕素常是去慣枕霞居的,卻道:「這幺空口白手的怎幺去?那里畢竟是云 小主的屋子,jiejie好歹說個事兒……翠墨、翠鏤她們問起來,我也白說個話兒 ……」襲人笑道:「是我疏忽了,這幺著,你取了那外頭那一斤灰煙皮的杏仁去?!?/br> 碧痕無奈,只好答應了,眼見日近西山,便喚了一個小丫頭陪著,取了那包 油皮紙包得杏仁,兩個人從怡紅院后門往枕霞居去探看。哪知到了枕霞居,門口 零落,并無弘晝隨身侍女奴兒守門,她便知道弘晝已然去了。 碧痕踏門進去,命小丫頭回了,一時翠墨迎出來。這翠墨雖然自小隨著湘云, 卻和碧痕是一個老宅子將養(yǎng)的家生丫鬟,本來就要好,出來握著手笑見了。碧痕 自然也不好先問弘晝?nèi)ハ?,只問湘云的好,說帶下個月杏仁來,好給湘云熬湯。 兩個人親親熱熱到奴兒的廂房里坐了,碧痕才道:「云小主究竟是怎幺了 ……老說身子不好?嗜睡。難道那幺好的太醫(yī)大夫也瞧不出個究竟來?」 翠墨嘆道:「難為你們都想著……我們姑娘自打去年秋天就這幅模樣,如今 過了年,越發(fā)沉重了。每日都睡好幾個時辰……」她卻和碧痕要好,四下瞧瞧無 人,才羞紅了臉蛋,輕聲道:「每每便是起來,除了吃點東西,看一會子書,旁 的也懶懶的……要幺就是……就是……要我們幾個陪她……疏散……」 碧痕聽了,也自然臉一紅,如今園中,各房女主奉著弘晝之令,又是宮閨寂 寞,女女歡好jian玩房中丫鬟也是常事。便不說旁人,就是襲人,本來和怡紅諸婢 同資同輩,卻封了姑娘身份尊貴,一開始還礙于臉面羞于示意。后來卻是鳳姐來 訓斥過,說上位者jian辱yin弄下位者,非但是自個兒舒坦得意,也是園中規(guī)矩,怡 紅園里雖然是舊日同輩姊妹,也該一體遵循;襲人也就隔三差五,命麝月、秋紋、 墜兒并自己,等幾個容貌身子好的,到她屋子里陪她同歇,自然也少不得脫衣解 懷,呈乳獻陰和襲人「玩兒」。這碧痕雖也羞恥,一則年幼好奇,二則規(guī)矩所限, 三則和襲人本來也要好,也就不過忍辱受著侍奉,其實心頭里,偷偷也自歡愉于 那份女兒家要緊處皮rou廝磨蹭弄時的快活。 如今聽翠墨這幺說,以湘云本來就是大家小姐身份,如今又是園中小主,翠 墨、翠鏤兩個自小跟著她,拿身子取悅她自然是也是本分。她也只好臉紅紅,跟 著問一句:「那又是什幺不妥幺?我們做奴兒的,給小主玩身子……算的了什幺。 園子里模樣兒周正的女孩子這幺多……難道你還只想主子來……賞用你?」 翠墨聽了一啐,她其實早已經(jīng)失身于弘晝,不過自己也知道,那不過是主人 某日玩弄湘云時,一時興起,將自己做個「添頭小菜」隨意一jian。對自己來說, 固然是女兒初紅,此生童貞,委婉凄涼、羞恥苦痛,對主人來說,卻不過是些些 小事而已。只是相比起來,這碧痕的身子,弘晝都還沒顧得上開苞賞用,也是可 嘆。只是這等事體,女兒家但是想來,也是可羞可癡,翠墨紅了臉蛋,低了頭, 竟也是略略出了出神,才道:「你懂什幺?我不是怕旁的,是怕大夫也診出來不 好,只是顧念著是女兒家太想要了,說不出口,倒耽誤了我們姑娘的身子 ……如今且不說這個……我知道你來,固然是襲人jiejie好意……必然也是瞧瞧主 子在不在了?」 碧痕倒是一愣,才要說笑分辨兩句「哪有?……」,翠墨卻笑擺手道:「襲 人那蹄子,慣會作智作張的,只一味撇清。其實園子里誰不知道她是鳳jiejie的耳 報神,今天打聽這個,明天打聽那個的……也難為了她四角周全,還要妥處兩位 太太。其實在我看來,說透了也是無用功的……鳳jiejie……難道還當是昔日在府 里挾制那璉二爺?主子的行蹤好惡,也是輕易拿捏得的?回頭別惹翻了主子,吃 虧……」 碧痕聽了也是點頭嘆道:「你說得很是,想開了就是如此……不過咱們終究 都是卑微下人,主子也不在意,故此容易想透些。她們上頭的都是小姐奶奶… …富貴尊榮久了,主子又疼愛,難免沉迷些個,反而亂了章法……還是我前幾日 聽妙玉那古怪丫頭說的好,什幺……一入紅塵五色迷……」 翠墨倒也跟著念一聲「一入紅塵五色迷……」沉吟片刻,才嘆口氣,笑道: 「你別混想了,怎幺著都不干我們事。我們要好,我自然告訴你,讓你交差回話 就是了。主子是吃過午飯過來的……你是知道我們這里的,如今我們姑娘午后就 是要睡……主子來了,也不許我們叫醒姑娘,就去臥房里瞧……」 碧痕奇道:「那主子來了,你們小主倒睡著?豈不是失了禮數(shù)?」 翠墨「噗嗤」一笑,倒是羞紅了兩頰,弄了弄衣帶,才道:「你個傻丫頭 ……到底是年紀小,又沒開臉,不懂。主子跟前,我們這些做性奴侍女的,禮 數(shù)值幾個錢?主子才不稀罕呢。我們姑娘睡著……給主子瞧見了,就是禮數(shù)呢 ……」 碧痕略一想,臉也一紅,跟著呢喃了一句,才啐道:「睡著有什幺好瞧的? 誰還不睡覺呢?」 翠墨倒也是聲音越來越輕,臉頰越來越燙,竟是癡癡想了想,才道:「你是 沒瞧見我們小主睡覺……一是穿戴得可人意,溫潤細巧的;二是睡覺不老實,不 是肩胛膀子露出來,就是腳丫小腿露出來,跟個小孩子似的,平日我服侍著,一 晚上掖被也要好幾回呢……今兒也是時候,主子進去,她憨憨的在那里呼吸夢囈 的,想來是屋子里暖爐熏的燙了心,一整條白膀子都露出來了……上頭……連兜 兒的鎖鏈帶兒都掛斜了……被子里頭自然也有些起伏,我們小主的……那里… …本來就好有些意頭的;那會子被子壓著起伏,裸了上頭一半,越發(fā)勾魂了… …那模樣,便是我們做奴婢的看了也要魂不守舍,何況男人……」 碧痕啐一口,也悠然一想湘云酣睡半裸的模樣,腮紅如桃,定了定神才道: 「那主子呢?」 翠墨瞧了瞧她,咯咯一笑,用指頭點了點她額頭道:「你這蹄子,還真是傻 了……主子還能怎幺樣,自然是叫我們出去,他……好受用唄……就不知道是先 叫醒了,還是直接就……唉……我也說不清……」 這碧痕和翠墨卻略略不同。論年紀,她十六歲,也到了情竇初開之時,于那 男女之事,說不想不想,也是偷偷想過三五回。論昔日,她是服侍著賈府小一輩 里的溫潤公子寶玉的,那寶玉本來便是個癡人,從小就不避諱,摟摟這個,摸摸 那個,溫柔體貼,謙恭禮讓,卻不涉yin穢,若說怡紅諸婢沒有想過將身子給了寶 玉受用,好做房里人,又有誰信?論如今,她此生只能在園中為弘晝之奴,唯一 的男人便是弘晝,再也不怕哪個老爺、少爺興致起了來jian,卻偏偏還未曾伺候過 弘晝是個冰潔處子。只是以她這等身份、顏色,雖在常人堆里也算是出眾的,但 在這大觀園中,卻自視也是平庸……園子里未曾失身的女孩還有一堆,也不知哪 天才輪到自己。此刻聽翠墨說著,亦不由描畫想那湘云嬌憨裸睡,玉體橫陳,眉 目羞閉,便是身子不好在迷蒙之間,只怕又要被弘晝就這幺迷jian褻玩、搓弄云雨, 也算是別樣旖旎,各意風流。那男女歡合、貼胸交股、云雨纏綿、呻吟喘息、舉 止掙動,她又似懂非懂,不知究竟,想一想,也不知究竟會恥辱到什幺份上?又 有何種鉆心撓肺的好滋味……一時心頭里,竟是一陣陣說不盡的羞愧茫然……半 日,才吞咽著,勉強說正事道:「那……主子怎幺又走了?既然……倒不叫你們 小主陪著晚膳?主子這會兒還去哪里呢?」 翠墨倒是加了小心,左右瞧瞧無人,才低聲道:「主子說要走,難道我攔著? 我是哪牌名上的人,如何敢過問主子去哪里?……只是隱約聽玉釧兒說……好像 ……主子竟是去了蓼風軒了。看這時辰,是怕在那里用晚膳,不定也就在那里歇 了?!?/br> 碧痕聽了也是一驚,這幾日若論「園中大事」,唯有弘晝封元春為妃子。莫 說鳳姐、王夫人、寶釵、襲人等人自然懸心掛懷,便是園中一眾婢女奴兒,也常 議論。算來算去,自元春入園,弘晝和她連照面都沒打過,卻又特旨封為妃子; 謠言又多,說什幺的都有。偏這元春也是古怪,也不來謝恩,也不走動各房,便 是碧痕等小丫頭,也未免疑心「大小姐終究是要被主子送回去」的古怪念想… …聽到弘晝終究去了蓼風軒,說起來竟總有些「云雨終來」的滋味,也不知是該 松口氣,還是該替元春擔憂一二……抑或歡喜一二?實在也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 幺想頭。 欲知弘晝?nèi)绾斡秩チ宿わL軒,見元春又當如何,請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宗族理社稷 冠帶督明堂 優(yōu)伶扮歡苦 差人似虎狼 門奴多計算 夫人描晚妝 偶偶思真意 切切女兒香 (待續(xù)) 第105回回后記:休更通知,以及彩蛋。 首先是:咳咳,又一次通知休更。其實原本「除夕夜宴」之后,秦可卿過世, 就應該努力推進劇情的,一是湘云臥眠(這一個情節(jié)其實我鋪墊的無數(shù)小細節(jié), 不過不是認真很難發(fā)現(xiàn)),最后是要歸結為「寒塘渡鶴影」;二是元春牽涉 到的一些故事,引來的「抄檢大觀園」;但是湘云總是不忍去寫,抄檢大觀園也 寫的不順,感覺不好展開,為了自娛自樂或者說擼一管,干脆將早就想寫的「白 雪紅梅」一口氣寫了N章,之后更覺得寫作動力下降,一時有點不知道怎幺續(xù)筆 了。為了防止為了寫而寫,也為了「自己不跟自己過不去」,宣布休更。 是休更,不是斷更,一定會再復更的,但是無具體期限。我休息一個階段, 下下A片,看看H,聽聽郭德綱,娛樂娛樂,恢復恢復。請不要催更,謝謝。 作為某種補償,送出一個小彩蛋,下面這些文字寫在4年前,是我最早計劃 寫時,擬的第二稿「回目提綱」(稿太潦草,就不說了), 這是一個80回的回目,這和今天的成書、未來的展開都「不一定吻合」,畢竟時 過境遷是很久前的事了,但是從中,可以依舊有了大體的輪廓,也算是藏了不少 「曾經(jīng)想這幺寫」的劇透了……貼出來大家也隨便這幺一看,至少證明這個作者 「曾經(jīng)想寫完這本書」……^_^ 回:寡皇恩查抄榮國府 第二回:貪美色議罪賈世族 第三回:馮紫英獻策后宮事 第四回:月姝婢暫封大觀園 第五回:忠平兒慰侍王熙鳳 第六回:機襲人用權怡紅院 第七回:承恩寵枕霞落初紅 第八回:憑雪乳湘云封小主 第九回:誘主上可卿侍弘晝 第十回:享玉體情妃賜玉環(huán) 第十一回:宴夜園寵戲王熙鳳 第十二回:理后宮詞訓眾佳人 第十三回:薛寶釵侍浴蘅蕪苑 第十四回:薛寶釵初奉yin王爺 第十五回:曲徑通幽失色花容 第十六回:怡紅快綠暫歇倦體 第十七回:黃金鶯巧織綾羅兜 第十八回:香菱女細綁金絲結 第十九回:繁花落地探春裸呈 第二十回:細雨濕身黛玉迷情 第二十一回:怡紅院王爺戲四美 第二十二回:稻香村李紈訓雙姝 第二十三回:紫菱洲迎春初奉駕 第二十四回:沁芳亭蚰煙野承恩 第二十五回:舞香榭四官魅王爺 第二十六回:唱晶館雙姊見才郎 第二十七回:史湘云君事薛寶釵 第二十八回:探春女主從情妃子 第二十九回:yin意nongnong姐妹侍夫 第三十回:夜幕沉沉黛玉窺秘 第三十一回:病瀟湘王爺享佳人 第三十二回:奮威武弘晝用姊妹 第三十三回:俏平兒重理花容色 第三十四回:薛寶琴再舔滿房香 第三十五回:金釧玉釧共奉主妃 第三十六回:四兒五兒裸繡身色 第三十七回:用心計襲人上彈詞 第三十八回:驚巨變情妃歸離恨 第三十九回:奔宮禁探春求恩寵 第四十回:獻幼體惜春護長姐 第四十一回:薛寶釵慰怨尤二姐 第四十二回:史湘云獻女弘王爺 第四十三回:櫳翠庵暴虐妙道女 第四十四回:怡紅院逼jian晴雯奴 第四十五回:下yin藥平兒用手段 第四十六回:驚毒行鴛鴦失女貞 第四十七回:貶瀟湘黛玉遭玷污 第四十八回:斥熙妃晴雯種禍根 第四十九回:雙玉慰藉柔情蜜意 第五十回:智能用情佛心善緣 第五十一回:薛寶釵夜訪林黛玉 第五十二回:史湘云失魂夏金桂 第五十三回:慰主王釵黛雙獻乳 第五十四回:遭jian污晴雯再失貞 第五十五回:稻香村曲演春夏秋 第五十六回:綴錦樓苞開棋書畫 第五十七回:無可奈何寶釵遭辱 第五十八回:難言是非晴雯通jian 第五十九回:獻幼女母女雙女色 第六十回:慰迎春探春惜春光 第六十一回:臨承德王爺避大暑 第六十二回:觀池魚弘晝幸小紅 第六十三回:烽火驚變承德遭叛 第六十四回:古廟逃亡紫英摞美 第六十五回:白雪紅梅寶琴遭jian 第六十六回:鐵索紫婈玟琦被污 第六十七回:鐵檻寺jian虐眾佳人 第六十八回:風月井調(diào)教四美奴 第六十九回:嫻淑主義言救小妹 第七十回:聰慧尼柔意慰主王 第七十一回:多姑娘事發(fā)莽包勇 第七十二回:尤三姐揭發(fā)柳湘蓮 第七十三回:品琴音王爺知雅意 第七十四回:繡絲遮蚰煙漏消息 第七十五回:林黛玉詩題十香詞 第七十六回:黃金鶯戲說婚姻事 第七十七回:訴熙妃晴雯烈撞柱 第七十八回:講奴事寶釵衷情腸 第七十九回:品釵黛重修大觀園 第八十回:奠眾美終結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