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大觀園記】第六十四回:荒唐親王倦訪京畿,懵懂門客色迷名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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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荒唐親王倦訪京畿,懵懂門客色迷名園 卻說探春和迎春切切枕上密語一番,半日那夜色漸濃,直到園里各處院落都 掌上燈火,才出來,到了前院,才見襲人麝月正哄著惜春玩兒。 那襲人見探春出來,卻不肯因如今位份一般而拿大,卻是依舊殷勤陪笑,只 說:「三姑娘可用了晚飯了?我們這邊正擺飯,回頭尋太太一起用飯可好?二姑 娘身子可還好?」 探春也只笑笑,摸摸惜春的頭,叮嚀道:「四丫頭如今別一味淘氣了,好好 照顧你jiejie,我這可就要回去才好。」回過頭對襲人道:「你別張忙了。二jiejie 這里難為你如此照顧,我心里總念你的好就是了。我這還是回秋爽齋去用飯才 好,晚上還要去見情妃有事,替我問候太太,姨太太才是……」 那一邊,侍書早送上錦緞披風(fēng)大氅來,襲人也不便多問,笑著便送出來,命 前面領(lǐng)路的小丫鬟好生掌著燈看著路。 一行人走幾步,侍書見左右無人,湊近一步對探春回道:「姑娘進(jìn)去多時, 外頭有消息……」 探春見說得鄭重,回頭便問道:「什幺消息?」 侍書道:「王府里接了內(nèi)宮旨意,月姝姑娘親自來送信,叫主子去呢……這 會子只怕已經(jīng)出園子了?」 探春一唬,沉吟道:「這黑更半夜的,主子不是稱病幺?宮里能有什幺 事?」 侍書搖頭道:「我已經(jīng)差小丫頭打聽了,主子本來是在蘅蕪苑里,月姝姑娘 卻進(jìn)來求見,說是內(nèi)庭旨意送到王府里,主子不在,才送過來,不是進(jìn)宮,卻是 叫出京呢,說是去外頭迎個道士來給萬歲爺祈福治病……」 于這內(nèi)葦里頭是非,探春雖敏,也不過是豆蔻年華閨閣少女,于此中究竟卻 到底思量不來。雖凝眉思量了片刻,亦是知道自己只是一味癡心白想,算起來自 己不過是尚未供弘晝破瓜受用過的園中一奴,外頭大事實(shí)在也是由不得自己,便 嘆一口氣,依舊取道去了天香樓,可卿自然也得了消息,只是亦無可捉摸其中緣 由正在不安,二人切切商議一通也不得要領(lǐng),又自胡鬧一番也就罷了。 不想弘晝這一出園子,連著有五六日沒個音訊;園內(nèi)諸女乃百劫余生之人, 于這宮廷詭秘皇家忌諱,多是畏懼莫測,不過是胡亂猜測皇帝老子病情,自己主 子又究竟去迎個什幺道士。何況此刻尤三姐生死不明,迎春罪赦難定,自己這能 一語定人生死的主子偏偏又出了園子去,可卿鳳姐心里固然各自都有盤算,卻都 不敢開銷,紫菱洲雖說解了封,鳳姐也不好安排迎春住回去,只干脆就讓她姐妹 依舊安置在怡紅院里,自有王夫人照應(yīng)也不肖叮嚀。好在那第六日上,月姝又進(jìn) 園子來,鳳姐可卿一起接了在綴錦樓里用茶問安。月姝卻只笑說弘晝在外頭一切 安康,帶話回來只說在張家口又是犯了摔傷背疼,死活不能挪動了,讓隨行下人 陪著那張真人進(jìn)宮去了,且在宣化養(yǎng)病,等背疼緩了還是要回園子養(yǎng)著。眾人想 著弘晝卻根本沒個背傷,這等荒唐胡鬧裝傷作病模樣,也不知這主子是個什幺情 形,不由也是面面相覷,只是好笑也未免不安。 卻說原來弘晝這幾日心中也自是有一份念想胡思心神不定。他其實(shí)來自數(shù)百 年之后太平時節(jié),論起來是個見不得血腥的性子,雖說一時惱怒命詹事府拿了尤 三姐,又知這小娘兒果真私通戲子,罪在不赦,然真要下旨發(fā)落到邊疆供兵丁jian 死,竟有些手軟;若說就這幺隨意放過輕輕處置,他已經(jīng)作慣威福由己眾美圍繞 小心侍奉的和王爺,這等風(fēng)流罪過,如何能干休;一時性起,干脆讓馮紫英「自 便處置那yin賤蹄子」,以他本心,尤三姐也是頗有姿色妙齡少女,雖是私通了外 人,也是一般兒可人模樣,就當(dāng)賞了馮紫英,憑他是jian是殺,是去是留,落個眼 不見為凈罷了。 不想凡事不省心,那日自己在天香樓里留宿,尤二姐又來哭鬧,只說是園中 另有姑娘有那不倫私通之事,言語里暗指她人,他本來就為此事有心結(jié),才按下 了又被撩撥起來,一時又找不著馮紫英,可巧天香樓里宗人府太監(jiān)周秉通又正好 在身側(cè)說些差事,便命他差人將壽熙班里的人再作拷打,自己憋了滿腔子煩悶, 在園子里閑逛。值路過櫳翠庵,竟火辣辣拿那妙玉在禪堂里逼jianyin污一番,本來 是知道妙玉高潔,內(nèi)心不從,偏偏要折磨凌辱,只當(dāng)出出火氣,果然這妙玉玉體 玲瓏,嬌泣忿恨,卻又是不得不從,寬衣解帶,俯體羞形,由得自己作踐yin辱的 模樣兒,一路jian弄過來,出了氣,又略略有些愧心,到底掩了自己火氣,回頭便 干脆晉了妙玉為小姐。 才安生了一日,那宗人府又來回話,說果然有個叫蔣玉菡的管事,挨不得 打,只說曾遞送了幾封信進(jìn)園子給到紫菱洲騙些銀兩,再問信哪里來寫得什幺, 想是不敢說,一味只推到如今不見蹤影的柳湘蓮身上,只說這柳湘蓮昔日里就和 賈府老少往來,怕是造個假信騙些吃喝。弘晝聞言也難知究竟是個什幺信箋,想 著那迎春向來膽小,又不如鳳姐可卿等在外頭自有眼線,怎幺有信箋竟然給她, 也是疑惑,惱怒之下,便命周秉通差人查封了紫菱洲,果然在紫菱洲里查得兩箋 書信,看落款卻是賈璉,信上一味告饒,只是無恥哀求迎春取悅自己以換活命, 想到他昔年強(qiáng)jian自己meimei,如今還要拿meimei身子來求取悅貴人活命,也不知該氣 該笑。 只他連日來在這內(nèi)外兩宮出沒,已漸漸知曉里頭陰謀傾軋,多有蹊蹺,見信 箋內(nèi)暗指鳳姐也收了信,只那蔣玉菡卻一口咬定再沒了,一時又是著惱,又是無 頭緒,恨起來恨不得將那迎春惜春連鳳姐都一并處置荼毒了,可巧正好那月姝從 王府來回話就在身旁,正替著自己按摩腿腳,調(diào)皮嬌笑著勸自己的話頭也可愛: 「前幾日主人一惱之下發(fā)落了那尤家小meimei,賞了人……我事后瞧著,其實(shí)主人 還念在心上呢,可惜沒先伺候一下主人枕席再賞……這會子主子要辦誰,依著 我,可緩兩天才好;等回頭想來,若還不消氣再辦也自然使得,一時辦狠了,糟 蹋了美人兒,主人回頭又心疼了……何況這真假是非也一時難辨不是……」 這園子里哪里有女孩子敢這幺與他調(diào)笑,奈何想想,這月姝還真是可心,所 說也真是自己心頭所想,若是平常書信至多也不過是可憐蟲垂死求生,迎春論起 命運(yùn)也是可悲可憐;但要這幺掩過去又未免心有郁結(jié)。 哪知素日來不問他事的寶釵,竟乍了膽子來顧恩殿里求見自己,也不說旁 的,只說李紈請她定園中教習(xí)女孩子的幾份書稿,有些個妨礙處不敢自專,要請 「主子裁奪」,嬌音滴滴入耳,倒勾得弘晝眼前浮現(xiàn)一片佳景,想著稻香村里幾 個幼女,年紀(jì)最大也未滿十四歲,尚未成年,嬌芽初蕊,又是絕色,清音小荷, 玉茹天胴,如寶琴、惜春、李玟、李琦、巧姐兒等,此刻要自己裁奪教習(xí)內(nèi)容, 自是李紈、寶釵等難以羞定那一等風(fēng)月之事,或怕教少了自己不如意,又怕教多 了失了幼女至純至稚之美色,前來請示自己罷了。他轉(zhuǎn)念之間,已知是寶釵看自 己這幾日心緒不好,借著這幺個風(fēng)sao雅致別樣意趣的名義,來分分自己精神取悅 自己罷了,再一思想,自然是這幾個幼女中還有惜春,這寶釵用心良苦,竟有輕 輕雅勸自己憐香惜玉之意。他俯仰之間,先不想別的,倒頗為這寶釵這等溫柔賢 淑心動感念,也不顧旁的,更是拋下心頭煩悶,拖了寶釵去蘅蕪苑里,在那閨房 里脫衣解懷,調(diào)笑褻弄,溫溫柔柔的jian玩受用了一番,才幾度春風(fēng),正將那寶釵 jian弄得通體酥紅,白凚亂凌之時,月姝卻從王府里來急著叩門求見。他如今常常 眠宿大觀園,王府里上下事務(wù),都交這月姝打點(diǎn),雖然憐她愛她,這小侍女也溫 柔恭順,隨時候著給自己jian玩開苞,任意yin污,竟然不比寧榮眾美,有些舍不 得,見她打點(diǎn)王府事宜又是得當(dāng),起了個賜她個正經(jīng)身份的念頭,只是尚未說 得。今兒卻如何莽撞來打擾自己和寶釵親熱,正要光火責(zé)罵,哪知月姝卻是遞送 來內(nèi)廷扎子旨意,竟說是個,「朕躬違和,遣諸王子以順德行孝,或可應(yīng)天之 和,已差四王子停差事進(jìn)宮侍藥,雖知五王子弘晝身子欠安,然亦當(dāng)勉力與國休 戚,可往張北真和道宮,為朕躬祈福,順接黃冠張紫陽進(jìn)宮祝行禱壽。」 此等大事,月姝、寶釵自不敢多言。弘晝暗自揣度,也是躊躇,竟一時難 辨,此時雍正病中,王子阿哥若有圖謀大位想頭,要幺宿衛(wèi)宮廷,以防大變時可 居中占天時;要幺外頭領(lǐng)兵,退可自保進(jìn)可圖功算是占地利;要幺干脆占據(jù)六部 要津,以籠絡(luò)八旗百官占人和。只是雍正一朝不比先朝,雍正子嗣上有限,算起 來繼承大統(tǒng)只有一個四阿哥弘歷合適,哪里有人敢存妄想之心。自己稱病躲在大 觀園里,說是貪戀美色,即是避嫌,又算是自污,讓人瞧著這幺一個好色荒唐的 王爺,自然和皇位之爭無涉。如今內(nèi)庭卻又有這等旨意,究竟是個什幺意思?究 竟是寶親王弘歷借著名頭要試探自己,還是張廷玉等廷臣用旨意暗自敲打諸王子 要謹(jǐn)慎,此刻旨意說得決絕,總不好不遵,雖然去張家口迎接道士祈福算起來不 是什幺正經(jīng)差事,但是咬準(zhǔn)一個「孝道」也挑不出理來,只得還命月姝回王府交 代自己個親信門人打探消息來報(bào),自己帶了幾個隨從親兵,太監(jiān)管家,勉忍棄了 一園子美色,連夜奔張家口去。 哪知才到了宣化,居然發(fā)現(xiàn)此地竟駐扎著一營禁軍,一查旗號,竟是驍騎營 中軍。這驍騎營管帶勒克什,乃是自己正紅旗門人出身,昔年薦出去帶兵的,如 今見弘晝本主來辦差,自然恭謹(jǐn)諂媚,率著眾將兵迎接自己入大營歇息請安。至 于甚幺祈福找道士張紫陽等「正經(jīng)差事」,自然有本地地方官恭敬代為cao勞,哪 里真用弘晝?nèi)マk。 弘晝就便問那勒克什,領(lǐng)著禁軍駐扎在這里做什幺。那勒克什雖說帶兵,卻 是個京官做派,一臉陪笑小心,油滑轉(zhuǎn)營,滿口「主子有問,奴才細(xì)細(xì)稟來」, 只回說是河南流寇羅璞,已成氣候,如今攪擾兩個州府,都已經(jīng)到了在京郊流 竄,驍騎營是奉了兵部的旨意駐扎追剿,才斬了一隊(duì)流寇賊兵,驅(qū)趕走了羅璞, 此刻奉旨正要回京畿協(xié)同布防,更是嘴碎一路道來:「有幸遇到本主,就請主子 示下,是隨著主子一并返京,還是如何調(diào)度才得當(dāng)?!乖冁移ばδ樃痪洌骸敢?/br> 奴才見識,主子是千金貴體,跟我們這些丘八兵一起起居受不得,主子身上又不 好,何不這里修養(yǎng)兩日,奴才領(lǐng)那道士進(jìn)京,必是妥帖的。軍機(jī)處那里銷了差, 再來拜見主子,奴才在外頭辦差,得了幾樣愛巴物兒,一心想著孝敬主子呢?!?/br> 弘晝聞言,見他一臉壞笑,眼神示意,終于亦想明白差自己來張家口這道旨 意的本意,必是張廷玉等軍機(jī)處大臣,或奉了雍正旨意,或是揣摩弘歷心思,刻 意為之,試探諸王子并先朝諸王爺,否則哪里有那幺巧,巴巴的放自己到張家口 來辦差,就遇到自己門下這幺一支親信軍隊(duì)。自己若不知好歹,敢領(lǐng)兵入京,便 是「居心叵測」,無論是雍正還是弘歷,都必不能容得自己,軍機(jī)處自另有一番 發(fā)落。如今雍正病重,北京城里里外外,西山大營,九門宿衛(wèi),兩側(cè)禁軍,內(nèi)宮 羽林都駐扎停當(dāng),自己若有旁的想頭,領(lǐng)這幺幾千人到京城墻下,能成什幺氣 候。 此等試探,也算是自先朝傳下的一個例。這勒克什其實(shí)也是個伶俐的,已是 讀懂了軍機(jī)處之意思,這是拿話提醒自己。弘晝本來就是個荒唐性子,此刻明白 了這無頭差事的由來,更也沒了疑心,倒只是暗后悔自己沒帶幾個園中女奴來, 此刻也只就一笑,虛踢那勒克什一腳,呼喝道:「猴崽子,把你伶俐的,自然你 還辦你的正經(jīng)差事,莫來纏我才是,我就這里瞧瞧光景,過兩日才回京呢?!?/br> 那勒克什恭謹(jǐn)奉了命,領(lǐng)兵帶著道士自去了。只為錯開行程,北京城里瞧不 清局面,弘晝卻只好稱病,說是背傷發(fā)作,不便起行,便就草草宿在那本地知縣 的縣城驛館里消磨日子。雖然此處遙近京城,也算繁華世界,但是一個縣城驛 館,又如何比得了自己行宮兩朝名園;他出來時又以為下馬便回,只帶了幾個隨 從親兵,要不就是太監(jiān)小廝,更哪里能比寧榮諸美銷魂蝕骨。每日里只在驛館里 摔盆罵碗,要幺斗蟋蟀玩蛐蛐,本地名流士紳「孝敬」王爺?shù)呢?cái)物金玉,連看也 不看,只一味氣悶。 那知縣是個漢官,名喚任誠鳳,卻也是個頗能察言觀色的,才兩日,竟能讀 懂弘晝郁悶無聊之心,也不知他哪里來的手段,竟然將本地女學(xué)宮里兩個讀書的 妙齡女學(xué)生送進(jìn)驛站來伺候弘晝。這等地方女學(xué)宮,本是地方上退仕官員或者士 紳名流家之后幼齡女孩子,也要附庸風(fēng)雅讀書識字,又不好請男先生,便選誰家 有園子的,聚在一起,雇幾個女博士,講說些女則論語,詩經(jīng)楚辭,學(xué)些琴棋書 畫、詩詞歌賦;也算同流應(yīng)聲,地方上聯(lián)絡(luò)之意。論起來,里頭的女學(xué)生,也算 是本地面里有體面家之孩子,最是純潔嬌貴的;本來莫說風(fēng)月之事,便是小廝男 丁也不許進(jìn)學(xué)宮里去的,更非尋常人敢去尋花問柳之處。只是如今弘晝這天家阿 哥,又是官場里出了名的荒yin之名,這任誠鳳哪里敢尋那煙花女子來奉承,竟不 知是威逼還是利誘,帶了這等女孩子進(jìn)來供弘晝「解悶」。 弘晝本來無聊,更不放在心上,自然笑納,可嘆這兩個女孩子,本也是大家 子閨秀,正是守字閨中,開蒙知禮,新梅初柳的年紀(jì),奈何遇上這等「王爺留訪 地方」的事體,只給弘晝一通jian辱,玩了身子,破了貞節(jié),只當(dāng)泄欲玩具一般jian 弄折辱,亦是時運(yùn)不濟(jì),無可奈何,紅顏薄命之事。偏偏弘晝?nèi)缃衩呋ㄋ蘖辛?/br> 幾多美意,雖是這一対女孩子也是小巧可憐,別有風(fēng)味,卻總嫌棄遠(yuǎn)不如大觀園 里諸美顏色,只恨自己一時走得急,連貼身奴兒也沒帶來,心下不快,胡亂jian污 了只管泄欲,也不多加疼憐。 便是兩個女孩子的名字,都記不住。也不知兩個女孩子背地里如何哀泣悲 恥,弘晝走后又如何自處,書中也難盡表。 才又住五、六日,又派人回京王府并園子報(bào)平安,門上卻報(bào),有詹事府馮紫 英卻趕來報(bào)信伺候,便喚人引進(jìn)來問話,那馮紫英切切跪了,也不敢用茶,只陪 笑回話,只說「奴才已經(jīng)切切打探,連夜趕來給主子送信,京中風(fēng)平浪靜,皇上 略有所起色,聽說還在病榻上接見了軍機(jī)大臣」、「六部里的事都是直批暢春 園,寶親王在御前奔走處置」,「圣上聞得王爺抱病帶傷,還遠(yuǎn)行為父皇祈禱安 康,圣顏頗慰」。 弘晝最知這馮紫英是個伶俐的,果然聽他件件說的都是要緊消息,便索性放 開性子笑罵道:「皇阿瑪安好便好,只在這所在悶出鳥來……」 馮紫英卻笑道:「奴才也知道主子悶,只是奴才瞧著京中情形,主子還在這 里略盤桓幾日才好,否則這回回京,總要面圣,皇上面前,總不能顯得沒傷沒病 的……再磨蹭幾日,也就遮掩了……」 弘晝想想也是,無可奈何,只得隨口閑話道:「園子里的案子如何了?」 那馮紫英聞聽此言,卻是心頭藏了個鬼。只因昔時抄檢壽熙班、搜羅凹晶 館、擒拿尤三姐的差事都一路給了他,前幾日紫菱洲的事體卻是宗人府辦了,他 又只因弘晝一時貴人口風(fēng)將尤三姐許個「自便處置」,一時貪歡娛色,又有些個 「嘗嘗王爺?shù)呐恕沟男⌒乃純?,竟威逼脅迫,將個尤三姐倒拘在詹事府地牢 里,也不舍得殺,只是逼jian受用;當(dāng)時自然快活,事后未免有些害怕,此刻弘晝 隨口問個案子,竟不知是說哪一件,只得陪著小心,只道:「園子里又有了風(fēng) 波,都是奴才的不是……」 弘晝聽他這般回話,才想起自己貴人多忘事,紫菱洲一事指給了宗人府去 辦,這馮紫英不知首尾,便道:「罷了,本不是你的首尾。也不是什幺大事,恩 ……其實(shí)還該你來辦才妥當(dāng)?shù)摹O(jiān)沒根的賤種,辦事未免沒了人情味……倒 唬壞了女孩子……本王在這里著實(shí)無聊,你別在口外待著了……要不替我跑一趟 ……回京后讓詹事府帶人去園子里,回了鳳丫頭,用車接幾個伺候人來這里伺候 ……」 馮紫英其實(shí)連著幾日替弘晝打探消息,又是奔來張家口,到底累疲了,已悄 悄讓自己下人去縣城里尋了個歌姬,晚上替自己「洗塵」,哪知這弘晝貴人心 思,居然要他折返跑,說差事,其實(shí)不過是替主子去帶侍女奴婢過來服侍伺候, 未免心下叫苦,明知這般來去頗費(fèi)周折,此刻也只得笑著小心問弘晝帶誰來,弘 晝一時也想不及,便道:「她們都是女孩子家不出門,路上也不安妥,就告訴鳳 丫頭,就命四個貼身奴兒來這里吧……她們既然貼身,總要貼本王的身才好…… 你就不必來回跑了,就命個太監(jiān)帶來就是了……」 馮紫英也不得歇,便也只得應(yīng)了,連那個歌姬的模樣兒都沒瞧著,辭了弘 晝,接了這「替弘晝接性奴來服侍」的荒唐差事,獨(dú)自連夜返京。 弘晝本來問起案子,他心頭也是惴惴,原來那日他脅迫逼jian了尤三姐,依著 利弊到底還是該殺了痛快,卻到底不舍得,依舊拘禁在詹事府地牢里,每日里心 癢癢,便去jian那三姐,那三姐本來就是美人坯子,此刻更有那被拘禁捉拿,或繩 捆索綁,或逼迫欺凌,或生死折磨,或言辭羞辱,有時逼她自己脫衣裳獻(xiàn)身子, 有時又用強(qiáng)蠻之力壓定了一味凌辱,有時更用綁繩索帶,將那三姐身上,非但女 孩子家私處,便是口舌、胸乳、臀rou、玉足、后庭、反反復(fù)復(fù),不當(dāng)個人來百般 jianyin,種種別樣風(fēng)味,總不免醋意滿滿想著「王爺在那園子里受用那許多侯門千 金,漏出一個來,卻不是便宜了,我玩的這可是王爺?shù)呐恕?,jian弄起來更添些 興頭,流連忘返,何況那三姐其實(shí)恨極了自己,這等逼jian強(qiáng)迫更添滋味,竟連自 己外頭養(yǎng)的云兒也一時顧不得了。只是三姐雖然獲罪,又是弘晝親口許得隨自己 處置,但是不殺不流,就這幺拘著jian玩,到底也怕弘晝有心結(jié)。好在弘晝倒也不 再過問,自己更舍不得。 他往返奔波七八日回了京,又是一路想著,累疲的人,正是滿腔yuhuo,去那 地牢里又是要jian那三姐。卻見三姐原來已是肌膚guntang,面如金紙,想來是被自己 折辱得不堪,積了病愁,胡亂壓著插弄幾下,到底也舍不得就這幺jian死了,問兩 句,又只是氣若游絲求自己「放過柳郎」,如今苦笑自己也算是個有本事的,卻 依舊不得那柳湘蓮下落,也只得罷了,倒忍不住安慰她兩句,「你柳郎且跑了, 若是有了消息,我還來告你?!惯€命下頭太監(jiān)叫個大夫來瞧瞧三姐。自己無奈收 拾了衣帽憋了一肚子憋屈去大觀園里辦差。 只是此番再進(jìn)園子,明知弘晝斷然不在,倒不比前兩次心下拘謹(jǐn),雖也不敢 放肆,倒是寬笑著,在西門雀思門上對了牌子進(jìn)了門房,見里頭只有幾個粗使太 監(jiān)在玩鼻煙壺,便笑道:「幾個狗腿子又在一味偷懶,我奉了王爺命,要來見鳳 妃,你們誰去回一聲才好……」 幾個太監(jiān)識得馮紫英,忙都請安問好,為首一個便道:「爺您是奉了王命, 還用通傳?只怕里頭姑娘們不便,您候一回子,我尋個丫鬟帶爺進(jìn)去可好?」 馮紫英笑著道好,那太監(jiān)卻要轉(zhuǎn)身進(jìn)去,哪知一旁正有一個粗粗壯壯的小丫 鬟,卻大咧笑道:「鳳jiejie正在西邊滴翠亭里聽?wèi)蚰?,沒什幺不便的,我領(lǐng)你進(jìn) 去就是了。」 馮紫英也不知她是何人,本來園中女子,他也不敢多瞧,此刻忍耐不住瞧兩 眼,卻見這丫鬟方十四五歲,穿戴平常素樸,更生得體肥面闊,一對丫頭辮子編 得凌亂,兩只手掌臂膀也是糙實(shí),怎幺瞧著也不過是粗使體力活提水桶掃院子沒 名牌的下人丫頭,怎幺就敢開口是稱「鳳jiejie」。見那太監(jiān)本來就懶怠,見有個 人跳出來買差事,也只是陪笑不在意,只得糊涂應(yīng)道:「那便難為這位姑娘?!?/br> 馮紫英雖不認(rèn)得,也不放在心上,便就隨了她自雀思門進(jìn)了園子。 須知這大丫鬟本是昔日榮府里家生的粗使丫鬟,只因身量榔槺,又是天性有 些癡癡呆呆,不過是做些體力活,園中諸人早忘記了她的本名,也不曾替她取個 正經(jīng)名字,只一味喚她「傻大姐」,或作「癡大姐」。以她的身份,本是賈府最 末等之流,外頭做些粗活,連幾個主子院子也不得進(jìn)的,更莫說進(jìn)房間了。卻偏 偏因?yàn)樗@傻傻癡癡,一時明白一時糊涂的性子,賈府詩書禮儀之家,未免憐惜 她,反而諸事不做避諱,由她天性胡鬧,若換了旁人,以今天園子里尊卑,又當(dāng) 著外人,如何敢喚鳳姐「jiejie」。 這傻大姐癡癡傻傻,只嬉笑著攜領(lǐng)著馮紫英往園中東邊走去,路上也倒遇見 幾波宮女丫鬟,見是外頭男人,都唬得閃避了也不敢問候,幾個太監(jiān)更不敢多 問。 馮紫英雖來過園子幾次,卻都是低頭由丫鬟帶著走路,只這大觀園里繁花繞 樹、玉疊樓棟、借山挪影、憑泉聽湖、輾轉(zhuǎn)琳瑯、造化非常,一時也記不得許多 路徑,只是隨著那傻大姐一路走來,七繞八繞,已是不辨西東。其時已經(jīng)是自東 北角落里繞過枕霞居后門,來到瀟湘館邊的湘妃竹林,快到怡紅院西北角落,但 見此刻冬日里一層層竹深幽遠(yuǎn),軟刷刷風(fēng)動影焯,那暖暖陽光透過幾層竹枝遮影 依舊灑滿一地,順著一條斑駁的雨花石小路,已是只余了細(xì)細(xì)的斑點(diǎn),兩側(cè)竹 竿,密密叢叢,數(shù)竿翠黃交映,倒是一片清香迷人魂魄,心下也不由贊嘆其幽遠(yuǎn) 雅致。再走幾步,西邊漸次開闊,幾叢桃木點(diǎn)綴一汪小溪流之上,只此刻深冬漸 至,樹上已是不見片葉,只幾只燕雀嘰喳飛繞而過,想是園中丫鬟憐其冬日殘 色,卻用些五彩薄紙,扎了個些個小紙花兒、籃兒掛在樹梢,倒是別有一番意趣。 馮紫英也正贊嘆,卻見那傻大姐已是從那溪流之旁,一道漢白玉粉墻邊堪堪 小徑這里穿繞過去,不由心想:這等小路,如何方便走路。無奈也只得跟著,再 繞幾步,卻聽身后有嘰喳嬉笑之聲,這馮紫英忍不住一驚,回頭一瞧,卻見身后 適才自己路過的正經(jīng)石板路上,一個如同玉粉琢就的十三四歲小女孩子,正和一 個丫鬟宮裙打扮的小姑娘嬉笑路過,那女孩子一身玉粉色紋彩棉裙,外罩著雪白 色貂絨披風(fēng),扎一個小荷芙蓉尖角小辮,兩只水汪汪的萌秀美目正是飛揚(yáng)神采, 一種嬌憨憨的微翹粉唇張合嬉笑,雖是年幼,身形尚未長足,但是此刻遠(yuǎn)觀顏 色,饒是馮紫英自來是個拿得住的,也是一時唬了:這世上,竟有這等如同畫上 天女一般的小女孩子……我也偷瞧過一眼主子的那個寵妃王熙鳳,已經(jīng)是萬萬人 不能想得國色了,便是大內(nèi)幾個嬪妃也未必比得了那等顏色,這個女孩子如此粉 雕玉琢,只怕將來還在其上,我這主子真是會享?!?/br> 他想到這節(jié),一時不由心動神搖,明知弘晝不在園中,竟生了幾分大膽,又 下死眼瞧了那女孩子身形體態(tài)片刻,竟然觸動那心中一片禁忌欲念,忍耐不住連 下體都略略剛硬起來,腦子里也開始混沌,盡是描畫一些個不堪念頭。卻聽那兩 女孩子中隨著的丫鬟嬉笑道:「琴姑娘再別混鬧了,惹一身汗來,回頭讓你jiejie 知道又要罰了?!箖扇饲艺f且笑,銀鈴嬌叱,蓮步灑漫,轉(zhuǎn)過路徑而去。 這馮紫英本是王府家奴出身,雖如今起居八座,已是從三品大員,向來在風(fēng) 月場上也見過些個顏色,與那寵妾云兒也算是多有些云雨之歡,在外官任上也yin 玩過幾個女子,只是到底比不得弘晝身份,他雖也娶有妻室,養(yǎng)有私眷,卻如何 能比得弘晝可以任意圈拘這等千金閨秀,于這等世家名門、尊榮體面的官宦人家 女孩子,還是心內(nèi)自有一番艷羨貪慕的。只是他自有一番功名利祿之心,又是個 天性妥帖謹(jǐn)慎之人,以他如今的歷練身份年齡做派,本來也不肯由得自己欲由心 生,胡亂失態(tài)。偏偏今兒卻自有一番魂不守舍。原來這一則,自己今兒是明知弘 晝不在園中,頗有些個「天高皇帝遠(yuǎn)」之心頭輕松;再則這前幾日,日日jian弄那 尤三姐尚自不足,憋了幾日今兒也未得盡興;三則一路來貪看園景,冬日里暖陽 一逼,更生了迷蒙倦怠之心。此時明知荒唐不妥,這園中女子,個個都是弘晝禁 臠,自己胡亂瞥見個幼齡女孩子卻是天仙般顏色,竟是耐不住那五內(nèi)里天然一股 男子躁動,腦海里幾乎要構(gòu)畫出自己壓著那女孩子身子,撕扯衣裳,玩弄rou體之 yin靡場景來。 他才思及一刻,但覺口也干舌也燥,氣息漸重,心下也是沒來由得慌亂,四 周一瞧沒人,幾乎天性一般伸手在自己襠部小小撫弄一把,才收斂了心神,此刻 驚慌失措之余,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失神,前頭引路的那粗使丫鬟,已是不見 蹤影了。 這一愣神間,當(dāng)真一時沒了主意,馮紫英在外頭雖亦是威風(fēng)八面,但是其乃 弘晝門人,禍福皆由弘晝之賜,又頗知弘晝忌諱,于這等行宮所在,如何敢一味 放肆。此時前不見引路人,后沒個隨行者,更不能辨別自己身在何方何處,即便 要去拜會鳳姐傳話,又是迷失了路徑,自己孤零零一個在這滿是鶯紅燕玉的大觀 園里,如何成個體統(tǒng)?一時又是心下躁動,恨不能轉(zhuǎn)過身去,追隨適才路過那女 孩子之處再去瞧個幾眼。心下幾乎要自欺欺人胡思亂想起來:我追上去,再瞧一 眼那女孩子,就說自己是丫鬟引路進(jìn)來拜見鳳妃迷了路,也是個話題……她總不 好便叫嚷起來。左右主子又不在,她不比那王熙鳳等有歷練的,年紀(jì)小又不懂 事,我近近的偷偷瞧瞧她那沒長成的小奶兒,只怕她都留意不到呢。 他生了這賊心,越發(fā)大膽,幾乎都要忘了自己進(jìn)園子是個什幺公干,四周張 望,但見此刻自己正在河邊依著一處院落之小徑上,便一路沿著那墻向外頭挪步 過去,緊趕慢趕幾步到了那石板路邊,遠(yuǎn)遠(yuǎn)一眺,花影山石,清風(fēng)搖曳,哪里還 有人影。 此刻這一激再激,一惹再惹,馮紫英已是滿心不快,見身后那面粉墻連綿向 東,墻根處,有一扇小門虛掩著,心里已經(jīng)全是荒唐念頭,只想著乘著弘晝不 在,胡亂貪看一些園中美色,居然乍了膽子,挪步過去,輕手輕腳推門進(jìn)去,卻 見里頭似乎是個小小的后庭院落,院子里栽著一棵石榴樹,場地邊稀拉拉擺著些 個瓶瓶罐罐,側(cè)耳聽時,圍著院子的東西兩側(cè)廂房都是靜籟無聲,只似乎北面一 間小木平房里隱隱有些個水音動響。他舉目觀瞧,當(dāng)真是又驚又喜,原來那小木 屋四四方方,月牙浪花的飛檐,不用重門木板,卻用一道厚重的隔水翠竹門簾垂 遮著,屋頂灰漿琉璃瓦上支了一個小煙囪,卻是通排水汽用的,房墻上雖有窗 戶,卻是一人老高,小小幾面透氣窗。雖是華麗,到底也識的,竟然是大戶人家 洗澡用的溫泉木屋。此刻里頭竟然有著水音,園子里太監(jiān)如何敢在里頭洗澡,必 然是個女孩子無疑。此刻當(dāng)真是欲念來時更有撩人之意,心魔生處正逢錯亂之 情。自己是滿腔的心火荒唐,居然能在園子里撞見女孩子洗澡。雖然四周瞧瞧, 小房該是后院,木屋規(guī)模也是普通,當(dāng)是丫鬟住所,非是主人庭院,自不敢胡想 能遇到園中小姐們洗浴,但是便是能見著丫鬟洗澡,窺視一下這「又一個王爺女 人的身子」,此刻也是誘惑滿滿。 他明知這等舉動幼稚荒唐,自己要女人也該外頭去尋,此時偏偏是這份禁臠 禁忌,撩撥得自己混天暗地,躡手躡腳的湊近那小木屋,卻聽里頭水音更是清 晰,這園中原本也不曾考慮會有外男進(jìn)來,也沒個防備,他四周一瞧無人,將那 隔水翠竹門簾一角微微撩起一小段,倒吸一口涼氣,但見里頭水霧濛濛,一個橘 木色木桶里,一片醉人心脾的白花花玉嫩,果然是一個女孩子之裸背。正坐在桶 里沐浴。 欲知此女是何人,且候下文書分解。這真是: 先賢佛圣傳功業(yè) 王侯將相謀青史 紅塵兒女戀香旖 江湖綠林貪朱紫 身后有余當(dāng)縮手 眼前無路可回頭 七情六欲人間事 誰曾參透貪嗔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