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夜晚，留在長鳴的人不多，辦公室里人影稀疏。

    從玻璃落地窗，能夠看見街道的霓虹燈牌以及高樓大廈的燈光，繁華夜景遮住星星的面貌。

    鄭闕倚靠在座椅上，手持酒杯，里面倒?jié)M了奢侈的紅酒，他搖晃著杯子，酌飲一口。

    年輕英俊的鄭闕，唇瓣總是微翹，顯得可愛俊俏，深得人們喜歡。只是他現(xiàn)在神色平靜得出奇，眼神俱是威脅似的敵意，以及——同他父親般的冷漠。

    被嚴酷培養(yǎng)出的繼承人，骨子里流的是鄭家家主的血。

    “假設(shè)，兇手是父親不能或不想處置的人。皓袇叔叔是主因，父親是目擊者，”鄭闕撥弄桌面形狀不一的水晶，將它們豎立在各處，想道：“母親和她愛人是被害人?！?/br>
    “殺死m(xù)ama的兇手，可能和李家內(nèi)部有關(guān)系，所以父親不便出手。一切要等父親蠶食掉李家后，才好行事，這或許是父親的想法?！?/br>
    鄭闕在桌面以手指代筆，寫下六個人的名字。

    ——“李浩然”（鄭皓袇）、謝端雅、張若艷、李家家主老夫婦、李家的現(xiàn)任幕后家主。

    “除去四位不相關(guān)人士，只剩心有愧疚的皓袇，以及最有嫌疑的謝端雅。”

    “假定謝端雅是兇手，那動機呢？”

    “謝端雅是位溫柔的女性，她的眼里像是裝不進人，總是有莫名的疏離感。她知道我是鄭家的人，她當然也知道叔叔是李家的人?！?/br>
    “她現(xiàn)任丈夫亦有資本，端雅jiejie喜歡錢權(quán)?！?/br>
    “端雅jiejie......是皓袇叔叔的前妻。她見過李家的老人家......而且，牢牢地把控了叔叔的心。叔叔對她百依百順。叔叔本來也是懦弱的性格，不能怪他?！?/br>
    驗證鄭秉秋的說法，叔叔也是害死m(xù)ama的人。

    “可是他已經(jīng)受到懲罰了，相互抵消，我可以原諒他?！编嶊I將雪白的水晶體推倒。

    鄭闕考慮母親死亡的真相，從鄭秉秋那里他窺見一部分過去的事，然而很多事情他該自己去查。

    “為了讓叔叔成為傀儡，生下孩子爭奪李家。謝端雅殺了mama？”

    “李浩然”與謝端雅結(jié)婚的時間，遠在認識鄭闕之前。他們途中離過一次婚，也是那段時間，謝端雅與鄭闕相戀，鄭闕并不介意，他早就知道謝端雅有位無能丈夫，故意去誘使謝端雅和他戀愛。

    只是后來事端敗露，鄭闕被限制出行，謝端雅又與李浩然復(fù)婚。

    “可能謝端雅那時候想趁機干掉我，那她怎么不繼續(xù)？”

    假如鄭闕的推理無誤，那鄭秉秋即是在無形之中把他從壞女人手里救了回來。

    “保護？父親也會做這種事？我何不這么想，其實父親愛我，只是期望大于縱容?！编嶊I忍俊不禁：“以他的性情，我若如此想，那我豈不是傻得像叔叔一樣。父親除了被不爭氣的我惹怒，還有什么事會引得他特地回家等我。”

    鄭闕抬腿起身，脫掉西裝外套掛在手臂，唇瓣翹起。

    青年的神情俱是危險，在他心內(nèi)，謝端雅從他初戀轉(zhuǎn)變?yōu)椤獨⒑λ赣H李清鏡以及別有居心的敵人。

    “可還有一些疑問?！编嶊I按住冰藍水晶體，將它繞了一圈又一圈：“希望不要有誰騙我，仇我想報，禮物我也要送。”

    仍然是公司社畜的鄭皓袇坐在通往天臺的樓梯，他拿起啤酒就灌，白凈斯文的臉龐變得熏紅。

    “我不是人......”鄭皓袇茫然想道。他曲著腰，右腿伸直擺在階梯，搭在左膝的手背貼著額頭，喝得有些醉茫茫。

    “我不是他叔叔.....叔叔不會......不會毫無廉恥，”鄭皓袇心痛得淌血，他被酒液嗆到，咳嗽得厲害，又看著天臺緊鎖的門：“我如何配做一位叔叔......我不該......我我不能見他......”

    鄭皓袇拖著微醺的身，扯動天臺門的大鎖，鏗鏘的碰撞聲響起。

    “為什么......”鄭皓袇扯動大鎖，他意識朦朧，嗓音由于酒液變得沙啞，眼眶亦是微紅：“放我出去，我不活......我?guī)筒坏剿?.....那孩子什么都好......我不配在他面前......”

    “那您抱抱他，道歉認錯，再將功贖罪好不好？”一道清晰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好。我我......輕輕地抱他，我認錯......那孩子......”鄭皓袇睫毛細長的眼眸沾著淚水，轉(zhuǎn)過他文雅的臉龐，鬢角的灰白多了少許。

    嗓音剎那停止。

    鄭闕站的樓梯比鄭皓袇的階梯低，此時仰起臉看他的模樣，乖巧又英俊，是貌比潘安的小鄭先生。他的頂頭上司兼侄子，像檢查下屬表現(xiàn)那樣，手臂掛著西裝外套，唇瓣含笑望他。

    在公司聲名顯赫的小笑虎鄭闕一不注意鄭皓袇，他家叔叔就又要跑到天臺哭，要死要活，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大嬌妻。

    他指了指階梯，要鄭皓袇坐下來。那副模樣，大有不從，就一腳踢倒鄭皓袇，扯開衣服把叔叔就地正法的意思。

    男人愣在原地，被鄭闕捏住下巴，又被青年白皙的漂亮手指抓住頭發(fā)，往階梯按下去。

    鄭皓袇腳滑，直接叉開腿跌坐在階級，他手撐在地，年長男人往上仰視鄭闕。

    背光的鄭闕舔了舔唇瓣，皮鞋尖湊近他家叔叔的襠部，圓潤眸子和男人對視，他說道：“叔叔，接下來你要誠實回答我，才算將功補過?！?/br>
    “闕仔......”鄭皓袇仿佛知道侄子的壞念頭，他感到緊張地想往后退。

    鄭闕的皮鞋尖抵上鄭皓袇的褲襠，小力踩頂布料里的軟物，他拿著手機做記錄：“那么首先，請問您與謝端雅何時相識？”

    “唔......”年長的鄭皓袇額前忍出汗水，他手里的酒瓶摔落，滾到樓梯下，襠部鼓起的部分被踩得生疼：“我......我年紀大了......闕仔你別......”

    “叔叔您放心，我踩不壞您?！编嶊I笑得露出犬牙，他俯身撫摸鄭皓袇下巴的胡渣：“不是叫您打理自己嗎？您以前可是書法家，這樣邋遢，怎么在公司管理人？”

    “回答問題。鄭皓袇，”青年的腳尖輕踢鄭皓袇的腿：“還有您不準向父親告密?！?/br>
    “我怎會做......這等事?！编嶐┬叡牬罅搜?，像是為鄭闕不信任自己而驚愕，他皺起眉，捂住發(fā)疼的腦袋低喃回道：“闕仔你讓叔叔想想......”

    “我只是讓您注意行為舉止，別讓父親看出端倪。”鄭闕的腳尖徘徊在鄭皓袇腿間，順便注意了下鄭秉秋回家的時間。

    “我......我像是大學認識的端雅......她小我?guī)讱q?！编嶐┬呮告傅纴恚洃浀钠魏雒骱霭?，這是他無法記得清晰的過往。

    鄭闕見鄭皓袇的神色不對勁，收回腳，牽著冒冷汗皺起眉頭的醉綿羊去他辦公室。

    途中，鄭闕接到一條短訊。

    “氏族李家不日將與鄭家商洽，針對近期黑道猖狂暗殺商界、政界人士事件，決定相應(yīng)對策。”

    是狐貍柳生鳴發(fā)來的消息。

    “小鄭先生，令尊讓我轉(zhuǎn)達，由你處理商洽?！?/br>
    “了解?！?/br>
    被殺害的人里大部分是李家的助力，少數(shù)是鄭家的人脈，不怪李家放下面子向鄭家提出合作，這是針對氏族的要挾。

    黑道有許多勢力，有些純粹要錢，有些是氏族培養(yǎng)起來，有些則是想取代氏族的野心分子。李家現(xiàn)任家主這步棋，走的方向是求和，期望鄭家和李家友好合作，不要互相廝殺，被外人趁機漁翁得利。

    許多時候，黑道和白道的勢力，氏族都握在手心，是真正的八面通吃，也惹得人家野心勃勃，想要取而代之。不過多數(shù)時候黑道仍是小心翼翼，白道雖然想，但也知道自己吃不下大魚，安分守己。

    何況氏族倒下，場面即刻變會混亂不堪，無人主持大局。

    所以，實際上并不是黑道那邊搞小動作，而是鄭秉秋對李家的野心。

    父親的權(quán)力深不可測，他的性情讓黑道的人畏懼，身份令白道的人尊敬，他象征的是維穩(wěn)平衡的天秤，均衡兩方勢力。

    黑道和白道里，都有氏族的人做棋子，盯著他們的動作，甚至政府高官、某黑道盟會首領(lǐng)也可能是氏族的暗棋。所有消息傳遞，以及深厚的家蘊都由此而來，氏族代表的是忠誠、尊重以及錢權(quán)。

    氏族的家主并不好做，要握住經(jīng)濟命脈、掌控政治，而且用人唯親是大忌，所以規(guī)矩嚴格。鄭家親戚之間感情不深，大家只做事，不閑聊，見面也只寒暄幾句，旁支的親戚各有各的事情忙。共通點是家教嚴格，但是父母也會疼愛子女，寵著他們。

    所以像鄭秉秋那樣，除了虐待，鄭闕并不覺得有其他形容詞能表現(xiàn)他的家庭生活。

    父親不喜歡除了鄭家以外，還有其它氏族妨礙他做事。

    在此前，除李家以外，所有的年久氏族都被毀了，成為鄭家的墊底石。

    自然，鄭闕做事妥當，他并不是紙做的老虎，他是父親培養(yǎng)出的繼任者，是鄭家的貴公子。

    只是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鄭闕也要查出mama李清鏡死去的真相。

    鄭闕捏鄭皓袇的臉，催促道：“叔叔，您快說！不要醉得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