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新離開了。

    他似乎十分相信周迭希的說法，所以在周迭希說出他來接手余澤的時候，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說：“好吧，周。他就交給你了?！?/br>
    周迭希似乎是輕輕地笑了一聲。

    隨后新就離開了。房間里只剩下余澤和周迭希，隔著一面玻璃。

    這熟悉的場景令余澤有些無力。

    而他更加關(guān)注的是，為什么在現(xiàn)實中，周迭希不再是實驗品的身份了？

    余澤還沒來得及多想，周迭希就先說話了。

    “晚上好，余先生?！?/br>
    余澤沉默片刻，然后慢吞吞地說：“周迭希。”

    “……太好了。”周迭希用一種隱藏著狂熱與喘息的聲音說，“您還記得我?！?/br>
    余澤依舊看不見周迭?！@個姿勢真不方便！他在心里吐槽著。

    現(xiàn)實中的周迭希，與夢境中的似乎沒什么區(qū)別，都有著對于余澤莫名其妙的狂熱與喜愛——就如同那個瘋子人格一樣。

    余澤并不意外，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問周迭希：“你在這里是什么身份？”

    周迭希的目光在余澤的身上徘徊著，聞言，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為自己設(shè)定了一個研究員的身份?！?/br>
    “……不是實驗品？”

    周迭希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多少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奇奇怪怪的，但是曾經(jīng)在夢境中直面過周迭希那個瘋子人格的余澤，并沒有覺得太過于不適。

    周迭希回答說：“因為，在這里，你才是實驗品。而我……如果我也成了實驗品，我怎么能在這個時候救下你呢？”

    余澤吃了一驚，然后恍然大悟。

    ……又他媽是一個可以看到未來的！

    不過想來也是，周迭希的大腦中有著數(shù)百的人格與記憶，誰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一種，就是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呢？

    等等，這就意味著……

    余澤遲疑了一下，然后問：“所以，我真的會死在這里？”

    “也許是的。”周迭希說，“不過……命運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蛟S我的出現(xiàn)就會改變你的命運，也或許，即便我不出現(xiàn)，你的時間線也可能發(fā)生偏移，有其他人會出現(xiàn)……”

    說著，他的臉上露出了奇異的表情。

    他又輕聲呢喃，像是自言自語一樣：“但是，這一次，輪到我來救你了?！?/br>
    他的臉上不由得綻開一個微笑，這樣的笑容讓他英俊的容顏顯得更加耀眼，那樣的欣喜與愉悅，幾乎溢于言表。

    但是同樣，也令人心中生寒，因為他的目光中并沒有閃爍著明亮的、溫和的笑意，相反，那種邪惡的、冰冷的眼神，讓他仿佛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魔。

    只是這模樣，并沒有被余澤看見。

    余澤只是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好了好了，多虧你啦。”

    他只是以為，因為夢境中周迭希是實驗品，而余澤則是以某種方式，拯救了周迭希，所以現(xiàn)在周迭希正暗示著現(xiàn)在這樣逆轉(zhuǎn)的地位，并且沾沾自喜地在余澤面前獻(xiàn)寶。

    而余澤現(xiàn)在真的得靠周迭希才行。

    余澤就說：“所以，可不可以把我放開??？”

    周迭希站在那兒，眼神慢慢溫和了下來。他不知道cao控了什么，那面玻璃緩慢升了上去，他們中間不再有什么阻隔。

    他向余澤走過來。

    這房間并不算大，于是他走了幾步之后，余澤終于可以在視野中看到周迭希了。

    依舊是那副銀發(fā)藍(lán)眸的樣子。不過與夢境中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一樣，現(xiàn)在的周迭希，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溫和的微笑，他看向余澤，走到他的身邊，忽然俯下身，用手摸了摸余澤的臉頰。

    他長長的銀發(fā)掃到了余澤的耳朵，讓余澤覺得有點癢，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偏了偏頭，像是要躲開周迭希的撫摸一樣。

    周迭希的手停在那兒。

    余澤突然覺得心驚膽戰(zhàn)。

    因為他想到，周迭希實際上還是一個非常陰晴不定、人格不穩(wěn)定的家伙。萬一他誤會了這動作，還生氣了……

    余澤下意識往惡劣的方向腦補(bǔ)著。

    畢竟他現(xiàn)在被綁在實驗臺上，動彈不得，而周迭希對他做什么，他都沒法反抗。這樣無能為力的境地，讓他的腦補(bǔ)不自覺就往壞的方向狂奔而去。

    正當(dāng)余澤打算說什么的時候，周迭希卻先低下頭。他像是一個寵物一樣，慢慢地、仔細(xì)地用頭在余澤的頸側(cè)蹭了蹭，認(rèn)真而緩慢。

    余澤呆了呆。

    他想，真的很癢啊。

    尤其是他耳朵還很敏感……

    就這蹭了幾下，余澤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要麻了。

    他一邊哆嗦，一邊忍住了躲開的欲望——當(dāng)然他也躲不開。他真的，被捆得很緊。

    周迭希蹭了幾下，就舒服地嘆了口氣。他說：“上一次，我們都沒有這么親密……”

    他帶著點委屈，慢吞吞地說著。

    余澤：“……”

    余澤用自己所剩無幾的情商思索了一下要怎么回答這種問題，然后他選擇了放棄。

    話說……你上次隔著玻璃對著我跳艷舞，還不算親密嗎？你對親密的定義究竟是什么啊！

    余澤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著。

    周迭希靜靜地伏在余澤的身邊，片刻之后，他說：“真希望時間永遠(yuǎn)停留在這一刻。”他喃喃著說，“不……我要在DX中保留這一刻的人格與記憶，如果我想要回味的話，我可以隨時……隨時回到這個時間點?！?/br>
    他深吸了一口氣，仔細(xì)地品味著余澤的氣息，完全不顧已經(jīng)驚呆了的余澤的想法。

    他笑瞇瞇地在余澤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親昵地說：“好啦親愛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同意我這個小小的心愿的?！?/br>
    余澤：“……”

    這陰晴不定的周迭希又開始犯病了。

    余澤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因為這樣笑得燦爛的周迭希，還真是……好看啊。

    長得好看果然是有優(yōu)待的。

    哪怕是個瘋子變態(tài)，也還是會讓人忍不住放下懷疑與戒備。

    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余澤真的對周迭希有什么戒備，他對這些收藏柜里的男人都是……本能地信任。只不過周迭希的性格與來歷，實在是超乎想象了。

    周迭希戀戀不舍地與余澤多親昵了一會兒，他像是只知道這種蹭臉頰的親密方式一樣，不知道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蹭個不停。

    余澤忍了一會兒，有點忍不住了，終于說：“很癢啊?！?/br>
    “癢嗎？”周迭希喃喃著，輕聲說，“就一會兒，親愛的。”

    余澤又說：“那不能先把我解開嗎？”

    周迭希委屈地說：“那解開了還能蹭嗎？”

    余澤偏頭——只看得見頭頂?shù)念^發(fā)——他只能說：“可以。”

    于是周迭希就真的聽話地把他解開了。然后他又抱住了余澤繼續(xù)蹭。

    余澤的手好歹是可以動了，總算是把周迭希那些弄得他癢癢的頭發(fā)撥到了一邊——很艱難，因為周迭希實在是把他抱得太緊了。

    他磨磨蹭蹭，還偷偷去親余澤的鎖骨。

    余澤：“……”

    他忍無可忍地說：“你干嘛！耍流氓嗎？”

    周迭希又親了一口，呼吸逐漸變得灼熱起來。他呢喃著說：“可是……喜歡親愛的……”

    喜歡就可以親了嗎？

    你個變態(tài)！

    余澤朝天翻了個白眼，然后說：“那就只知道親鎖骨嗎？當(dāng)時對著我自慰的勇氣呢？”

    周迭希輕輕哼了一聲，說：“怕嚇到親愛的?！?/br>
    “之前怎么不怕嚇到我了？”

    “因為想要親愛的記住我呀?！敝艿еc溫柔的、調(diào)笑的語氣說，他灼熱的、黏膩的呼吸仿佛透過皮膚傳遞到余澤的骨子里，他說，“那樣出格的行為，一定可以讓親愛的記住我了吧？只要親愛的記住我了，我就心滿意足了。”

    余澤怔了怔。

    他想，但是，等特異事件結(jié)束了，或者等病毒解決了，他又會遺忘周迭希。

    ……不過，DX和真理永存是兩個病毒吧？

    他們能解決DX嗎？

    這個陰晴不定的、病態(tài)的、瘋子一樣的周迭希，他也會遺忘嗎？

    余澤的沉默似乎令周迭希意識到什么，他就又說：“但是親愛的……不用擔(dān)心?！?/br>
    余澤看向他。

    周迭希輕聲說：“即便你遺忘了我，我也會永遠(yuǎn)記得你的?！彼匦α似饋?，“我有那么多的人格與記憶，不是嗎？每一個，都記得你，都愛著你，都會……在無盡的時光里，追隨著你的存在。如果你需要，我就會像現(xiàn)在一樣，突然地出現(xiàn)，然后……英雄救美?！?/br>
    他笑了幾聲，然后又說：“這樣的話，親愛的一定會記住我吧？”

    余澤沉默片刻，然后說：“我會的?！彼终f，“我無以為報?！?/br>
    是的……他不知道如何對待周迭希這樣的感情。他不抗拒周迭希的親近，隨便他磨蹭親熱或者親吻，但是他也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

    一方面周迭希的愛來得如此莫名其妙而熱烈直白，另一方面……他懷疑這是否有意義，因為終有一天，他會遺忘。

    周迭希卻說：“不，不是的，親愛的?！彼K于放開余澤，那雙眼睛直視著余澤，目光中帶著余澤搞不明白——又或者始終想要搞明白的情意，他說，“不需要你的報償，這是命中注定的東西。”

    “……我討厭命中注定?！庇酀烧f，“一直都討厭?！?/br>
    “我知道的。”周迭希笑了起來，“早就知道你會討厭啦，所以才不敢和你說?！?/br>
    周迭希的人格像是仍舊不穩(wěn)定一樣，總是三兩句就換一種說話的語氣與腔調(diào)。

    他黏黏糊糊地說：“不過呢，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樣，我都會愛上你。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不需要你做出什么?！?/br>
    余澤遲疑了一下，然后問：“那為什么會喜歡我呢？”

    周迭希笑得眼睛彎了起來，他凝視著余澤，許久之后，喃喃說：“因為，看到了你?！?/br>
    看到了他？

    余澤疑惑地歪了歪頭，目光中仍舊帶著好奇。

    周迭希卻不愿意多說了，他想，他怎樣才能讓余澤理解呢？

    他所指的命中注定，是說只要余澤與他相逢，他們就會以這樣的身份出現(xiàn)。

    一方是實驗品，另一方是拯救者。

    這種救贖與被救贖的關(guān)系，從未從他們的相處之中脫離。他始終仰望著余澤，又或者余澤始終倚靠著他。

    在那么多的時間線里，他們幾乎都相依為命。

    或者，是他將余澤當(dāng)成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不放手，妄圖用這種方式永遠(yuǎn)地留在余澤的身邊。因為余澤救下了他，因為余澤并不認(rèn)為從DX中誕生出來的他是一個怪物。余澤足夠?qū)捜?、足夠善良，足夠讓周迭希愛上這樣的他。

    或者，是他救下了余澤，就如同此時一樣。余澤會成為他的實驗品，會成為DX心愛的、最為完美的實驗品，會成為他的真理。他會將余澤看作是珍寶，他獨一無二的寶藏與熱愛的事業(yè)。他會傾盡一生嘗試探求余澤的生命以及命運的無數(shù)種發(fā)展方向，并且，謀求自己永遠(yuǎn)停留在余澤的生命中的可能性。

    他是他的實驗品，又或者他是他的。

    但是要讓他如何向這個世界、這條時間線上的余澤解釋呢？

    他無法解釋。

    因為這個時候的余澤還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這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事情，因為這個時候的余澤還沒有經(jīng)歷那些事情，那些過去。

    那些是余澤的未來，卻已經(jīng)是周迭希的過去了。

    他無法向余澤解釋。

    余澤覺得他的愛莫名其妙，覺得他這樣的熱情與親昵就像是在耍流氓……

    可是親愛的，那是你尚未經(jīng)歷的未來，是我已經(jīng)逝去的過去。

    周迭希有些委屈，卻謹(jǐn)慎地將這樣的情緒放在心底。

    他是DX，他天然地超脫了命運與時間線的存在。但是現(xiàn)在的余澤卻不是這樣的。

    他希望那一刻早點到來，又希望晚一點到來。

    畢竟，至少現(xiàn)在這個時刻，余澤即便什么都不記得、什么都不知道，也只是屬于他一個人的。盡管只是這一刻。

    他用一種格外寬容與平靜的目光看著余澤，又慢吞吞地說：“親愛的，你一直很好奇昆泰的秘密嗎？我現(xiàn)在帶你去看看吧?！?/br>
    余澤怔了一下，十分輕易地被轉(zhuǎn)開了注意力，好奇地問：“什么？”

    周迭希輕笑了一聲，他想，這個時候的余澤，還真好哄。

    他說：“那些……正在昆泰中進(jìn)行的，實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