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伏伽德羅。

    如果是多年之前，你在地下世界提起這個代號，會被投以恐懼的眼神。

    那是阿伏伽德羅最具盛名的時刻。

    這是一個瘋狂的男人。他陷入了絕望之中，因此到處撒瘋，像極了一個窮極無聊的瘋子，或者是一個已經(jīng)窮途末路的求生者。

    那當(dāng)然也是一個群雄并起的時刻。

    用英雄來形容這群地下世界的瘋子和狂徒，似乎有些不那么恰當(dāng)。不過，那是一個混亂的年代，那時候秩序并不是那么明顯，薔薇少女還沒有崛起，還是幾個代號聽上去十分中二的王者稱霸的時候。

    阿伏伽德羅當(dāng)然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

    盡管當(dāng)時他的所作所為被認為是瘋子，但是從更高的角度來說，阿伏伽德羅建立了一種秩序，一種建立在他個人威信與武力值上的特殊的秩序。

    不過，那畢竟是一個混亂的年代。有秩序就不錯了，別強求那么多。

    因此，稱呼阿伏伽德羅為英雄，并不過分。

    按照十分傳統(tǒng)守舊的英雄史詩，英雄應(yīng)當(dāng)配以美人。

    美人當(dāng)然也是有的。

    地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漂亮女人。漂亮又苦命的女人。

    洛薩·斯維斯特爾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阿伏伽德羅身邊的。

    她有一個男人的名字，而她的容貌卻如同最嬌艷的玫瑰。她的美麗與阿伏伽德羅的力量共同并稱為那個時代的驕傲。在她最為美麗的時候，她曾經(jīng)引起了眾多男人的爭搶，就像是古今中外所有毫無力量的美人一樣。

    洛薩·斯維斯特爾的幸運之處在于，她遇上了阿伏伽德羅。

    不幸之處在于，他們的結(jié)局并不像是真正的英雄史詩，即便是，他們也并不是正派人物。

    他們是反派。

    況且……

    女人不知道從哪里抽出一根煙，細聲地感嘆：“要是我當(dāng)初早知道你心里有人了，我閑得蛋疼才去勾引你這個變態(tài)?！?/br>
    阿伽德羅的臉上維持著深沉的表情。

    女人興致勃勃地追問：“他知道嗎？知道你找了他這么久……從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天哪，你知道別人怎么稱呼你這樣的人嗎？他們說你就像是苦命又癡情的望夫石……”

    阿伽德羅說：“你的文學(xué)造詣越來越不錯了?！?/br>
    女人癡癡笑了兩聲。

    洛薩·斯維斯特爾是被拐賣到地下世界的。時隔多年，當(dāng)她最終建立起薔薇少女的時候，她卻又開始從事拐賣和綁架的事業(yè)。她早已經(jīng)被深淵同化。

    洛薩·斯維斯特爾的確被阿伏伽德羅影響極深。盡管他們并不是很熟，但是交情仍舊有幾分。阿伏伽德羅的確是隨便地將這個女人救了出來。他其實并非是想要救這個女人，他只是想要去殺人，但是卻無意中救了她。

    之后洛薩像是愛上了阿伏伽德羅。之所以說是“像”，是因為像洛薩這樣的女人，不會真正愛上一個人，她只是覺得，他救了我，我能做點什么報答他？不如去愛他吧。

    然后洛薩·斯維斯特爾就知道了，阿伏伽德羅那份未竟的事業(yè)。

    找到他的主人。

    洛薩特別冷靜地對阿伏伽德羅說：“原來你是個基佬。而且，還是個沒追上心上人的基佬?！?/br>
    阿伏伽德羅：“……”

    笑容逐漸扭曲。

    不管怎么說，最開始的幾年，他們的確是同心協(xié)力了一番。洛薩幫阿伏伽德羅找心上人，阿伏伽德羅幫洛薩建立權(quán)勢。

    事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fā)生變化的呢……

    “你看，你又不喜歡海市蜃樓，不喜歡病毒?！?/br>
    洛薩·斯維斯特爾說的語言并不是中文。她使用的是之前那個“國際刑警”過來找阿伽德羅時，所使用的那種語言。那是阿伏伽德羅教授給薔薇少女的成員的語言，是“他”的語言。

    如果余澤熟知語言學(xué)，他就會知道，剛才那位“國際刑警”所說的語言，并不隸屬于任何國際通用語言……當(dāng)然，這一點好像對余澤的要求太高了。

    阿伽德羅說：“對于這一點，我們已經(jīng)討論過很多次了。”

    阿伏伽德羅對于海底的熟悉，就像是與生俱來的。他們從海底打撈沉船，獲取財富。在薔薇少女走上正軌、自力更生之前，他們就是通過那些海底寶藏，獲得了第一筆和第N筆啟動資金。

    然后他們便發(fā)現(xiàn)了海底的一個秘密。一個病毒。

    當(dāng)然，那時候，他們將它稱之為，怪談。

    那是他們發(fā)現(xiàn)的第一個怪談，也是他們分道揚鑣的開始。

    那時阿伏伽德羅用一種奇怪的、冰冷的眼神看著洛薩·斯維斯特爾，他像是一位長輩，看著調(diào)皮搗蛋的晚輩，說：“洛薩，你還沒有意識到?！?/br>
    意識到什么？

    洛薩痛恨阿伏伽德羅的故弄玄虛。

    那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阿伏伽德羅離開了薔薇少女——那時候的薔薇少女還沒有真正打出威名；獲得了怪談幫助的薔薇少女，才是真正的薔薇少女——不管怎么說，阿伏伽德羅是薔薇少女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這一點無可辯駁。

    不過，洛薩·斯維斯特爾這位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真正的創(chuàng)始人，始終覺得阿伏伽德羅身上帶著一種神秘難言的氣質(zhì)。誰都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更沒有人知道，他在尋找的主人，究竟是誰。

    洛薩的確答應(yīng)了阿伏伽德羅，幫助他尋找他的主人，但是她始終不知道阿伏伽德羅在找誰。

    這么多年來，盡管洛薩并沒有忘記這一點，但是她慢慢覺得，說不定阿伏伽德羅就是個瘋子，那個所謂的主人，不過是他臆想出來的罷了。

    阿伏伽德羅在離開薔薇少女之后，改名為阿伽德羅。他的名字只是少了一個字，但是對于地下世界的人來說，這就意味著，他已經(jīng)拋下了名為阿伏伽德羅的那段過往。

    其實他也并沒有在地下世界呆很多年。

    從他開始發(fā)瘋，到他銷聲匿跡，也不過只有四五年的時間。

    那之后，即便是洛薩·斯維斯特爾，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直到不久之前，阿伽德羅聯(lián)系洛薩，讓她幫忙做一件事情。他說，他找到他的主人了，但是，他需要一個較為封閉的環(huán)境，來完全他所要做的事情。

    而洛薩則選擇了神秘少女號。

    她依舊對多年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懷，她說：“海市蜃樓是有效的。那是我們發(fā)現(xiàn)的第一個怪談。”

    阿伽德羅說：“是你，不是我們。”

    洛薩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即便是這種時候，這位薔薇少女的主人，依舊顯得風(fēng)姿綽約。那個白眼，像是美人嬌嗔，雖然，她確實是在翻白眼。

    洛薩說：“我對古板變態(tài)喜歡小孩子的老男人gay不感興趣?！?/br>
    阿伽德羅說：“他成年了?！?/br>
    洛薩：“……”

    草。

    女人又翻了個白眼。

    她說：“重點不是這個?！?/br>
    她偏頭看向窗外：“你看，這就是惡鬼的力量?！?/br>
    阿伽德羅微微皺了皺眉。

    他非常清楚，那些被稱為改造人的東西，實際上就是惡鬼。

    當(dāng)時在深海，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特殊的空間，里面有一艘名為啟迪號的船只；在船上，還有一些行尸走rou。

    誰都不知道這些似人非人的東西是如何在深海生存的。

    總之，洛薩·斯維斯特爾通過某種辦法，將這群惡鬼從深海撈了出來，然后開始了研究——順帶一提，惡鬼和海市蜃樓的說法，都是阿伽德羅告訴洛薩的，這個男人像是無所不知一樣。

    薔薇少女對于惡鬼的研究并不是毫無進展，至少現(xiàn)在，他們甚至研究出了一種藥劑，也就是地下世界傳的沸沸揚揚的改造人藥劑。其實那不過是通過某種辦法，使人類變成惡鬼，但是在同時，盡可能掩蓋惡鬼的外表，掩蓋那些副作用的存在。

    正如余澤他們所想的，神秘少女號就是一場大型推銷會。那群買家們，正在通過薔薇少女的直播，驚嘆而貪婪地看著眼前那一幕。

    那群惡鬼，像是最強大的戰(zhàn)士，嗜殺、純粹、冷酷，在人群之中來回沖殺，無人可擋。

    洛薩說：“你看，我已經(jīng)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調(diào)查，我都讓你們做了，那群小孩兒，我也讓你們帶走了，甚至，你說不能拍攝你們進出海市蜃樓的事情，我也照做了……那么，”女人的話音一轉(zhuǎn)，原本聽上去委委屈屈的，現(xiàn)在卻帶上了笑意，“你是不是應(yīng)該告訴我了？”

    這一次阿伽德羅請洛薩幫忙，并不是毫無代價的。

    的確，當(dāng)年阿伏伽德羅幫助洛薩·斯維斯特爾建立薔薇少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是，那些都隨著阿伏伽德羅的叛離而結(jié)束了。

    當(dāng)然是叛離，當(dāng)初阿伏伽德羅甚至殺了一些薔薇少女的成員，只不過是為了帶走深海里的一樣?xùn)|西。

    而洛薩的目的也正是這個。

    “告訴我，你當(dāng)初拼死也要帶走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洛薩的眼中帶出了貪婪而狠毒的光。

    她終于露出了薔薇少女的主人應(yīng)有的模樣。

    阿伽德羅的力量使她忌憚，因此她并不敢直接讓阿伽德羅交出那個東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能讓阿伽德羅這樣的強者拼命爭奪，必然是好東西。

    而她，至少要知道，那是什么。

    阿伽德羅眸光深沉，他有些意外。

    當(dāng)初他與洛薩交換條件，目的并不單純，因此他才稍作讓步，給出了一個寬泛的承諾，他承諾，會回答洛薩的一個問題，或者幫助洛薩做一件事情。

    他沒有想到，洛薩最終選擇了這個問題。

    他不禁有些感嘆。

    這個問題或許折磨洛薩許久，但是對于他來說，這個問題顯得十分可笑。

    最終，他說：“你確定，你想要的，就是知道這件事情嗎？”

    “沒錯！”洛薩·斯維斯特爾毫不猶豫地說。

    阿伽德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的手仿佛在虛空中劃了一下，然后，他攤開手掌，露出掌心的一個小東西。

    洛薩定睛一看，頓時吃了一驚：“這……”

    那是一個紐扣。

    “我不知道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但是我很清楚，這屬于我的主人。有一段時間，每天早上，我會為他整理著裝，包括扣上紐扣，因為……”他不太會穿那個年代的衣服。

    阿伽德羅低聲笑了一笑。

    他的確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紐扣會出現(xiàn)在那里?；蛟S是他最為瘋狂的時候無意中遺失的……那段時間的他過于粗疏，記憶都已經(jīng)模糊了。

    他眼神微微放軟，因為想到了他的主人。

    而洛薩卻面容扭曲了起來：“……你在騙我！”

    她如何能甘心，使用了如此重要的承諾，卻換來了這個無足輕重的消息。

    她以為，她能獲得更為重要，甚至，關(guān)乎惡鬼的消息！

    她忽然猖狂地大笑起來：“你一定是在騙我，不過，沒有關(guān)系！你馬上就會心甘情愿地說出來了！”

    阿伽德羅面色陡然沉了下來。

    洛薩說：“你以為，海市蜃樓就是完全屬于你的‘領(lǐng)域’了嗎？你以為，你的主人，就已經(jīng)完全安全了嗎？你可別那么自大了！”

    在第一次徹底檢查過那個海市蜃樓之后，阿伽德羅就給這個海市蜃樓加了一把“鎖”，只有他帶著的人，才可以出入……但是，洛薩的意思是，這把“鎖”，被薔薇少女破解了？

    阿伽德羅輕嗤一聲，低聲說：“人類……”

    說著，他的身影便逐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