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澤抵達談先覺住處的時候，才上午十點。

    昨天晚上他雖然來過，但當(dāng)時已經(jīng)晚上了，余澤到了晚上就有點看不清東西，所以這會兒也記不住路，就不停地詢問談先覺他家的具體地址和路線，搞得談先覺煩不勝煩，差點就想屈尊親自下來接這個煩人的小助理了。

    不過好歹余澤在談先覺暴躁之前找到了他家。

    談先覺一身柔軟的家居服，倒是沖淡了他身上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和傲慢。他盯著余澤看了一會兒，然后說：“進來吧，我把那東西給你。”

    余澤有點警惕。他覺得談先覺好像有點不懷好意的樣子。

    雖然余澤這家伙有點傻白甜，但是被談先覺戲弄了這么好幾次之后，他是真的有點怕了。

    談先覺看他那小表情，就有點想笑，但是他繃住了表情，故作嚴厲地說：“怎么？”

    余澤抖了抖，連忙道：“沒什么?！比缓缶蜔o比慫地走進了談先覺的家里，心里甚至充滿了悲壯。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對談先覺。

    昨天一時逞英雄，把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定位到了戀人，現(xiàn)在好了，這可怎么面對這位“戀人”喲。

    要不是那個擬真手辦不小心掉在這兒了，余澤擔(dān)心會出什么事，不然反應(yīng)過來的他肯定是要羞恥到絕對不想見談先覺的。

    說起來，從段若河出事到現(xiàn)在，也不過一天的時間，但余澤卻偏偏覺得度日如年一般，過得十分“充實”。

    趁著談先覺去給他拿玩偶，余澤就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微博的榜單，給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余澤就嚇了一跳。

    他盯著熱搜第一。

    “談先覺逼死段若河”。

    ……？

    啥玩意兒？

    余澤先是迷惑，然后百思不得其解。

    這熱搜什么意思？什么叫談先覺逼死段若河？段若河的死和談先覺有什么關(guān)系？

    這時候談先覺捧著玩偶回來了，他看見余澤正盯著手機一個勁兒地瞧，就有點不高興，登時咳了一聲，說：“看什么呢？”

    他好像滿不在乎地只是隨便問一句，但眼睛卻不住地往余澤的手機屏幕上瞟，恨不得余澤把手機挪到他眼皮子底下，讓他看清楚余澤在看什么才好。

    余澤卻沒有注意他的樣子，他點進那個熱搜掃了一眼，然后神情古怪地抬頭，對著談先覺認真地說：“談哥，你有什么仇人嗎？”

    談先覺愣了一下，皺起眉，硬聲道：“沒有。”

    冤家倒是有一個。

    他不著痕跡地瞥瞥余澤，又很快轉(zhuǎn)回去。

    余澤就說：“但是我看，背后那個人，恐怕是恨死你了。”

    談先覺這才意識到余澤究竟是在說什么。

    余澤把那個熱搜念了一下，然后說：“談哥，你看這是和你有深仇大恨啊?！?/br>
    談先覺剛想回話，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王生的電話，頓時就皺起了眉。他走到一邊去接電話，隨手把玩偶就放到了茶幾上。

    余澤就把那個玩偶偷偷拿回懷里，然后抱著玩偶，繼續(xù)低頭刷手機。

    他認真瀏覽了一下這個熱搜的內(nèi)容，心情有一種說不出的平靜?？赡芙?jīng)過了昨天晚上那一遭，他現(xiàn)在看到這些都不覺得生氣了，只是覺得好笑。

    網(wǎng)友們就是這么容易被帶偏節(jié)奏。

    不過這個熱搜很明顯是有團隊下場了，不然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上升到熱搜第一，必然是有人直接買了熱搜和水軍，然后刷出了這樣一個成績。

    話又說回來了，雖然大多數(shù)網(wǎng)友節(jié)奏很容易被帶偏，但總有一些人是理智的，或者說是持有懷疑論點的。在網(wǎng)上大戲?qū)映霾桓F，以及余澤和談先覺這邊團隊的控評，輿論并沒有一邊倒向那個子虛烏有的“談先覺逼死段若河”，反而還往他們這邊靠攏了一點。

    談先覺的棉花們當(dāng)然也在這里下場了，拼命給自家談?wù)勏窗?。至于碳黑，現(xiàn)在的主場并不是他們，而是那些水軍、段若河的粉絲（至少是同情她的人）以及不明就里的路人們。

    當(dāng)然也有陰謀論。

    余澤看到最離奇的一個陰謀論，就是談先覺是靠菊花上位的，現(xiàn)在談先覺的后臺看上了段若河，談先覺出于恐懼，逼死了段若河。

    為了解釋割掉耳朵的說法，還特地衍生出了一版愛恨情仇，比如說什么其實是談先覺為了固寵，主動向他的金大腿推薦了段若河，結(jié)果段若河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于是拼命反抗，結(jié)果就被殺害了，還被割掉了耳朵。

    一個個說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據(jù)。

    可真是天生的編劇。

    余澤這么想著，一邊有點困地打了個哈欠。他覺得眼睛有些難受，不自覺就揉了揉，談先覺正好走過來，看見他揉眼睛，下意識皺起眉，說：“別揉眼睛?！?/br>
    余澤乖乖放下手。

    談先覺就挺滿意。

    余澤把談先覺哄開心了，就試探性地問：“談哥剛才是接到了王哥的電話嗎？”

    “對?！闭勏扔X心情有種莫名的高昂，雖然他知道這會兒網(wǎng)上所有人都在罵他，他說，“王生說了，那個團隊下場的痕跡太明顯了，他正在試圖從水軍公司那邊找到對方?！?/br>
    “能找到嗎？”

    談先覺看了看他，說：“誰知道呢?！彼湫σ宦暎霸趭蕵啡?，有錢是萬能的，但也總需要一點時間讓錢來生效?！?/br>
    可再拖下去，你的名聲就毀了。

    余澤有點難過。

    他怔怔地發(fā)了會呆，突然想起來，他不是星海傳媒的總裁嗎？

    論水軍，論通稿，論炒作，星海才是專業(yè)的啊！他不信星海那邊沒有什么水軍公司的渠道……

    而按照這個幼稚病毒的設(shè)定，他這個總裁在星?？墒钦f一不二的。

    余澤忽然來了精神。

    從昨天事發(fā)以來，他一直有點萎靡不振，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做了，無能為力。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可以做點什么，為了自己，更為了談先覺。

    等等。

    余澤忽然想起來，如果這樣一說的話，當(dāng)初他隱姓埋名進入的劇組，是不是也一定程度上導(dǎo)致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

    如果他是以星海傳媒總裁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的話，恐怕幕后的人就沒那個膽子下手了吧……

    余澤突然有點后悔了。

    不過，再后悔也沒有用了。他現(xiàn)在能做的只是止損。

    應(yīng)該慶幸，談先覺是個雙性人的事情，還沒有被暴露出去，不然現(xiàn)在網(wǎng)上的輿論可不會這么平靜。

    應(yīng)該感謝棉花們。在談先覺的公司沒有下場之前，一直都是他們在控評、轉(zhuǎn)發(fā)。甚至在余澤那條微博發(fā)出來之后，在全網(wǎng)唾罵的時候，也是棉花們主動轉(zhuǎn)發(fā)，甚至叫起了“哥夫”這種奇奇怪怪的稱呼。

    余澤看到的時候就忍不住臉紅。

    他又打了一個哈欠，精神有點不濟。

    他正準備打開微信，振作精神去星海的微信群里搞事情，卻忽然聽見談先覺說：“昨天沒睡好？”

    余澤不假思索地回應(yīng)：“根本沒睡……”

    他說了一半就卡住，然后抬頭看談先覺。談先覺用一種復(fù)雜深邃的目光看著他，是余澤從來沒有見過的那種眼神。

    余澤呆呆地怔在那里，一時間只覺得整個房間的空氣都緊繃起來。有一種毛絨絨的、搔人癢處的東西在這里蔓延著。

    余澤尷尬地咳了一聲，低聲說：“就是有點心煩。”

    談先覺勾唇：“哦，心煩，我知道的?！?/br>
    他坐到余澤的對面，瘦削的身體卻給了余澤很大的壓力。

    又來了……余澤心想。

    又是這種感覺，就好像談先覺是一只獵豹，而他是談先覺的獵物?，F(xiàn)在談先覺并不是想吃他，卻老是跑過來逗弄他，惹得他不厭其煩?？赡欠N逗弄又是超出尋常的親昵和曖昧，又讓他有點羞恥。

    他張口結(jié)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緊張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談先覺就輕輕笑了一聲。

    這時候他終于像是個比余澤年長的人了。他狀似體貼地說：“沒什么，我就隨口問問?！?/br>
    ……鬼才信你隨口問問??！

    但余澤憋著滿肚子的吐槽說不出來，扭頭就去公司群里大喊一聲：“哪個傻叉買的熱搜第一？！”

    他其實就是罵句臟話發(fā)泄一下情緒，結(jié)果卻有人秒回：“錢款是從彭舉的賬戶上匯過來的。”

    ……回復(fù)速度這么快，簡直就像是在等著他來問一樣。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剛才在地鐵上遇到鄒如瑤一樣。好像兇手排著隊就乖乖走到了你的面前，還主動供認自己的罪行。

    余澤先思考了一下這種奇怪的現(xiàn)象，心想世界意識怎么對他這么好？好到這種能跳則跳的找尋時間直接快進。

    余澤表示受寵若驚。

    然后下一秒他才意識到彭舉是誰。

    那是談先覺的前助理！

    那杯水被下藥的時候，彭舉不在更衣室，他說他是去上廁所了。結(jié)果現(xiàn)在，星海那邊卻信誓旦旦地說買水軍和熱搜的人就是彭舉。

    ……這是報復(fù)談先覺把他開除嗎？

    但是，如此夸張的、大手筆的報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