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父債子償

    雨后的微風帶著泥土的芬芳吹過，泥濘的山路上兩個小小的身影相互扶持著艱難前行，容嘉緊緊拉著弟弟容寧的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倒了，嘴里還嘟嘟囔囔的囑咐：“小寧你慢點，在哥哥身后走，這樣你萬一滑倒了哥哥就能擋住你了，不然小心你一路滑到山下去?！?/br>
    容寧聽話的慢下腳步，他稚嫩的聲音還帶著急切的擔憂：“我們采回去的草藥一定能治好爸爸的病對不對？”

    “一定會的，小寧不要擔心?！比菁翁崃颂岜澈t的肩帶，一邊拉著容寧的手一邊下山，他走的非常小心，眼睛始終都盯著腳下的路，但山路陡峭，又剛剛下過雨，所以即便他已經非常小心了，還是會時不時滑一腳。

    好不容易下了山，容嘉腳步逐漸加快，他身后的容寧雖然一直在小跑著跟隨，卻始終咬著牙一路都沒被落下，兄弟兩人帶著千辛萬苦采回來的草藥回了家，剛到家門口容嘉就眉頭一皺，他記得走的時候他關好了門，雖然只是一扇破舊的木板門，擋住不賊卻能擋冷風，可現(xiàn)在破舊的木板門大開著，門上還有一個特別明顯的帶著泥巴的腳印，顯然門是被踹開的。

    容嘉今年十歲，他的弟弟容寧八歲，他們從小就跟著爸爸在這個小村子里生活，他們是村里的‘外來戶’，平時和村民們走的并不近，也沒什么會到家里來踹門的‘朋友’，他們的茅草房在村子后面的一個角落，屬于獨來獨往的‘外鄉(xiāng)人’，所以現(xiàn)在看到門被人踹開，容嘉非常詫異，趕緊進屋查看到底誰來了，還是家里丟了什么東西。

    昏暗潮濕的屋里，床上的男人面容蒼白中透著灰敗的死氣，消瘦的身形在破舊的棉被里幾乎看不太出來，閉著眼睛似乎是睡的很沉。

    容嘉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并沒有外人在，剛要松口氣卻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蓋在爸爸身上的被子已經被紅色的血液侵透了，破棉被上還有一些橫七豎八的口子，容嘉心里一陣恐慌，撲過去大喊：“爸爸，爸爸！”

    容寧也跟著哥哥撲過去，趴在床邊小小聲的說：“爸爸你怎么了？爸爸醒過來，快醒來……”

    容嘉這才反映過來，一把抱住容寧，把他的頭按進自己的懷里，不讓他看床上血腥的一幕，口中不停的呼喚：“爸爸，爸爸！”那猶如墨玉般的眸子里此刻滿是無助和恐慌，纖細瘦弱的胳膊緩緩的抬起來，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床上的男人，沾了滿手黏膩冰冷的血。

    容寧的臉還埋在哥哥的懷里，這時也忍不住再次抬起頭去看床上的男人，他只看到爸爸的身上很多黑紅色的、已經凝固的血液，把那破舊的補丁落補丁的土黃色棉被染成了死亡的顏色，頓時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哥哥，爸爸是不是死了？”

    容嘉到底是個十歲的孩子，本來面對這樣的場面他就很害怕慌張，弟弟一哭他自己也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床上的男人這時卻動了一下，眼睛緩慢的張開一條縫，顫抖著蒼白的嘴唇像是有話要說，容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哭著叫了一聲：“爸爸！”看男人嘴唇張張合合的，趕緊抹了一把眼淚，把耳朵湊過去。

    “父……父債……子償……”微弱的、幾乎是一不小心就會消散的聲音，還是讓容嘉聽清楚了，男人說的是父債子償四個字，容嘉此時空白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下意識的重復著男人的話。

    突然間男人睜大了眼睛，那駭人的眼神直直的望著上方，仿佛穿透了屋頂，看到了某個印刻在骨子里的仇人一般，布滿紅血絲的眼球直射出濃烈的仇恨，嘶啞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卻說的明明白白：“杜展庭……殺我?！?/br>
    容嘉一把握住男人細瘦的手掌，男孩子溫熱的手心徒勞的想給父親傳遞溫度和力量，男人卻如同感覺不到一般，嘴里喃喃的又重復了一句：“父債子償……”

    男人沒有說要不要孩子們報仇，也沒有說出再多的關于仇人杜展庭的身份和這其中究竟有著怎樣的仇恨，致使叫杜展庭的人不惜跑到這個小山村來殺死身染重病的男人，太多太多該交代的，只是男人已經沒有機會了，那雙猶如地獄惡鬼般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光澤，可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氣，那雙眼睛依然瞪著……死不瞑目。

    孩子的哭聲不斷從破舊的茅草屋里傳出來，尖銳而凄厲，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悲戚，床上的男人死相猙獰，留下的孩子孤苦無依，不明不白的真相以及一個叫杜展庭的仇人，讓年僅十歲的容嘉抱著弟弟除了哭泣想不出還能干什么。

    直到黃昏，兩個孩子都哭累了，容寧在容嘉的懷里睡著了，而容嘉還跪坐在床邊冰冷的地上，哭的眼睛紅腫不能視物，瘦弱的身子抽搐著，爸爸被人殺死了，丟下小嘉和小寧，以后該怎么辦？

    “你們這是怎么了？”

    容嘉聽到聲音，僵硬的回過頭來，看到的是他和小寧在村里唯一的朋友小胖，張了張嘴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啞了嗓子，說不出話來，容嘉懷中的容寧也被這個聲音吵醒，看了一眼床上死去多時的男人，又開始小小聲的哭起來。

    小胖是來蹭飯的，他是村里的野孩子，吃百家飯長大的，小時候他爸媽進山采藥一去不回，后來被村里人發(fā)現(xiàn)夫妻兩都是被毒蛇咬死的，小胖就成了孤兒，在村子里討飯，平常也偷雞摸狗的事不少干，很是招人煩，村里的小孩也都不愿意搭理他，他雖然叫小胖，曾經也確實是個胖娃娃，但如今十足是個瘦子，吃不飽飯活生生餓成瘦子的。

    后來容爸帶著兩個兒子到村子里住下，小胖也來偷過幾次東西，容爸沒有像別人一樣打他，還把他叫到家里和兩個兒子一起吃飯，時間一長三個孩子就成了好朋友，小胖也經常來蹭飯，有時候他也抓一些野兔野雞之類的送來，容爸做了大家一起吃，在后來容爸病了，小胖也帶著容嘉和容寧進山采過幾次草藥，雖然效果甚微，容嘉和容寧依然對他充滿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