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嚴昀要跟著傅呈禮去鄰市，并且要在那里停留三天。

    嚴昀不喜歡到處跑，但他喜歡跟著傅呈禮到處跑。出差很好，因為這可以讓兩人的距離看上去近很多。

    在平時按部就班的工作上，他就只能站在傅呈禮的身側，地點通常都是在辦公室，做的事情不是在遞文件，就是通知之后的行程。出差的時候雖然要做的事情跟平時相差無幾，但地點卻是傅呈禮的酒店房間。

    少有的可以踏足算是傅呈禮私人領域的地方。并且有時候還可以看見對方私下生活中的樣子。不再是深色的西裝，有時候可能只穿著輕薄的睡袍。

    一個可以大飽眼福的時刻。

    嚴昀收拾好行李，坐在床邊對第二天的出行有著深深的期待。

    即便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

    對于此次的記憶并算不得多么深刻，他記得只有電梯里站在他前方的傅呈禮高挑的背影，酒店房間里翹著二郎腿的傅呈禮腳尖搭著的拖鞋，還有在酒店餐廳的那幾次兩人單獨的用餐。

    嚴昀拉著行李和傅呈禮走進酒店大門的時候，意外看見了大堂里的路令。

    路令坐在沙發(fā)上，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嚴昀有些緊張地看了前方的傅呈禮的一眼。傅呈禮似乎沒有注意到那邊沙發(fā)上的路令，頭并沒有往那個方向偏移。

    嚴昀緩了口氣，不再去看路令。

    或許路令第一次出現(xiàn)在傅呈禮的面前就是這個時候，只不過那時他和傅呈禮都沒有注意到而已。路令真正和傅呈禮產(chǎn)生交集只會是在以后了。

    嚴昀拿著兩人的身份證去辦理入住了。傅呈禮沒有走開，手插在風衣口袋里站在一邊。

    在嚴昀低頭和前頭說話的時候，傅呈禮看了一眼坐著的路令。他瞥過去眼神在路令身上定了一瞬，然后就又移開了視線。

    辦好相關手續(xù)后，嚴昀和傅呈禮走向了電梯口。

    電梯門打開，嚴昀走進去刷卡然后按下傅呈禮所在的樓層，接著退后一步站在了電梯的后半部分。傅呈禮停在了電梯中間，然后轉身面朝電梯門。

    在嚴昀的眼前，一切都和記憶中的畫面對上了。不，比畫面中的更加真實，感受到的與傅呈禮相關的信息也更加完整。

    這里有他漏掉的一切。

    傅呈禮身上淺淡的香水味。

    走在他身后時，聞不分明，那絲淺淡的味道若隱若現(xiàn)。仔細嗅聞的時候半點也感受不到，分神忽視掉的時候卻又闖入鼻腔。而在電梯里，這個狹小密閉的空間中，這似有若無的味道終于被嚴昀清晰地捕捉到了。

    很冷清的味道，充滿著距離感。

    嚴昀有些奇怪自己對這個味道的陌生。

    明明他跟在傅呈禮身邊幾年，注意著與傅呈禮相關的所有，卻對對方的香水味感到陌生。

    傅呈禮以前噴香水嗎？

    噴的。他記得他靠近傅呈禮時會因為對方的味道而有些恍神，也記得幫傅呈禮拿著外套時心中感慨著上面留下的優(yōu)雅味道。不過，當時聞到的是這個味道嗎？他為什么會對這次的氣味格外陌生？

    難道對于傅呈禮在自己腦中的記憶已經(jīng)慢慢褪去，只留下模糊的輪廓了嗎。

    嚴昀心里發(fā)苦。看來分別的那幾年足夠他忘記很多事了。

    他看著從風衣下擺露出的修長小腿，看著明明是深灰色卻在自己記憶中褪色成淺棕的長風衣，心中感慨萬千。

    時間的力量確實強大。

    記憶遠沒有他認為的那樣靠得住。

    他把傅呈禮送到了房間，簡單說了幾句接下來的行程，然后就又重新回到電梯，按下了自己的樓層。電梯還是剛剛那一部電梯，里面卻已經(jīng)沒有傅呈禮的香水味道，反而充斥著甜膩的女香。

    看來剛才的乘客里有一位女性，嚴昀想，也可能是位品味獨特的男性。不過不管是誰，他都覺得有些遺憾——把傅呈禮的味道壓住了啊。

    嚴昀回到房間，不可控制地想到了也許同樣住在這間酒店的路令。

    路令出現(xiàn)在傅呈禮身邊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調(diào)開了。他不討厭路令，當然會有些嫉妒和羨慕，不過他并不討厭路令。

    傅呈禮并不是非路令不可的，這點毫無疑問。不是路令也會有別人，他嫉妒羨慕能夠站在那個位置上的人。

    得知傅呈禮和路令在一起的消息的確很意外，不是因為路令的職業(yè)和經(jīng)歷，只是他單純以為傅呈禮喜歡的是更加強勢更加有力量的類型。路令給人感覺更偏向柔和，脾氣很好很溫和，氣質也是溫潤的類型。

    不如說知道傅呈禮和路令在一起的時候給他帶來了更深一層的絕望。

    因為路令和他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他不茍言笑，而路令喜歡笑，他不愛說話，而路令善于言辭。就連外形也有顯著的不同，他戴眼鏡，而路令不戴。

    雖然早就知道傅呈禮不會和他在一起，但是這樣清晰地認識到對方連喜歡的類型都和自己完全不同，對他是不小的打擊。就像是內(nèi)心深處總會忍不住幻想，說不定哪一天他會有機會，而現(xiàn)實卻把這點幻想都捏得粉碎。

    喜歡傅呈禮這件事讓嚴昀心中酸澀、痛苦、絕望，卻又覺得美好。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感覺，也許沒有結果，也沒有希望，但是想起對方時的心動與看見對方時的滿足，都能夠讓那些消極情緒變得不那么重要。

    嚴昀覺得能夠像這樣喜歡一個人是很幸運的事情。

    而喜歡一個人，和得到那個人，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嚴昀打開行李箱，拿出些必要的用品，然后走進浴室。

    幾分鐘后，浴室響起了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