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結局(上)
雖受玄鋆精元灌養(yǎng)了一次,但碧瑛身體虛乏已久,第二日白日里仍多是困倦。 幾名姿容十分可人的仙娥守在房里,見碧瑛醒了,便去拿些靈果湯水給碧瑛服用。碧瑛用得不多,仙娥也不勸他,便就端下去,下次再奉上新的。倒是碧瑛覺得十分可惜,逼著自己盡量多吃些。 本以為白日睡得多了,夜里會難以入眠,碧瑛卻早早困乏,不知不覺又陷入沉睡。 不多時,門外傳來仙娥低語,道:“真君壽福?!?/br> “你們自去玩罷,這里有我?!眽旱土说哪新晜鱽?。 隨之是一聲淺笑,又再是仙娥低語:“真君這是將我們當做小孩子看待,我們在帝上殿里可都是侍奉了幾千年的老人了。” 仙娥掩嘴輕笑,對著玄鋆滿眼揶揄,倒確實有幾分“帝上跟前伺候了幾千年的老人”姿態(tài)。 玄鋆不去管她,徑自推開房門,又再輕輕掩上,然后手掌微翻,一道結界屏障在房內生成。 雖知房中人應已入睡,玄鋆還是走得極輕。待走得近了,聽到床上人淺淺的呼吸,玄鋆心中十分熨帖,臉上不由得泛起笑意。 流云被松軟,卻也掩不住床上人高聳的肚腹。 玄鋆坐到床邊,將云被撤去,一只手撫到碧瑛肚上,肚內胎兒似有所感,于酣眠中淺淺踢了兩下小腿,玄鋆感受到胎兒活潑,臉上笑意更深,幾乎忍不住要將碧瑛喊醒,告訴他方才孩子和他玩鬧了一瞬。 但他又如何能在這時將碧瑛叫醒。 碧瑛對他抗拒,他看碧瑛忍耐的樣子心中悶痛異常,所以才不得已動用了術法,讓碧瑛先入睡。 他拿手輕輕撫上碧瑛臉頰,睡夢中的碧瑛十分乖巧,只安靜地躺著,任他大手在身上游走。 他又拂過碧瑛雙唇,拿指腹在那雙櫻紅軟唇上細細摩挲,末了,便俯下身,將那雙唇瓣含進嘴里輕輕吮吸。 他拿舌頭去頂碧瑛牙齒,碧瑛許是感受到嘴里進了一個莫名物什,微微張開嘴,伸出舌頭想去將那東西頂出。玄鋆甫一觸到碧瑛軟舌,還未等他腦中反應過來,已含著碧瑛舌頭大力吸吮,仿佛要將它吃到肚里一般。 碧瑛感覺到不適,微微皺起眉頭,口中嚶嚀一聲。 這聲音將玄鋆理智拉回,他強迫自己將碧瑛舌頭放開,抬起頭時,碧瑛仍微微張著唇,唇邊掛著晶亮水液,一縷銀絲牽著,將斷未斷,還連在玄鋆唇上。 玄鋆復又低下頭,將碧瑛嘴角涎液一一舔凈,然后繼續(xù)往下,在碧瑛脖頸上淺啄。 碧瑛如今重孕在身,所著褻衣十分寬大,玄鋆用手輕輕一撥,便叫他一只肩膀露在外面。 玄鋆雙唇在那只瑩白肩上緩緩游移,觸到肩窩時,又伸出舌頭將那處細細舔弄一番。 碧瑛猶在沉睡,絲毫不知此刻自己的身體全在別人的褻玩之中。 再往下便是那雙柔軟rufang了。 碧瑛雙乳本就長得十分可人,如今久孕,rufang更腫脹了些,即便仰臥在床,也將衣衫頂?shù)妹黠@隆起兩團。玄鋆隔著衣衫撫上那雙隆起,看著那兩團乳rou在自己手下將衣衫頂出不同形狀,再忍耐不住,掌下一個術法,將碧瑛身上衣衫盡數(shù)化去,讓他再無遮攔,赤條條地躺在了自己面前。 那雙瑩白rufang高高聳著,因著碧瑛仰著的姿勢,略微有些向兩邊歪垂。玄鋆雙手捧住他兩只rufang,將乳rou握在手中輕輕揉捏。兩團乳rou從玄鋆五指縫隙中溢出,櫻紅rutou在上方漸漸挺立,變得腫大起來。 玄鋆看著碧瑛rufang在自己手中變換形狀,兩顆嬌嫩rutou在頂端顫顫巍巍,便俯下頭去含弄。 他雙手將碧瑛rufang攏到一處,讓兩只rutou挨到一起,然后將兩只rutou一齊含進嘴里,先是淺淺吮吸,然后又合上牙齒輕輕嚙咬,情動起來,甚至叼著兩只rutou往上拉扯,將碧瑛rutou拉出長長rou條形狀。 碧瑛喉中發(fā)出淺淺嘆息,玄鋆伸手去探他腿間,摸得一手粘液,知他已準備好,便放開手中乳rou,轉而輕輕抬起碧瑛雙腿,將自己yinjing抵在碧瑛陰戶細細地磨。 碧瑛閉著眼,口中又發(fā)出一聲輕微喟嘆,玄鋆guitou觸在他陰戶入口,感受到一股液體澆在guitou頂端,便不再等待,將硬燙的yinjing慢慢往碧瑛陰戶中頂去。 縱使不能大開大合的cao弄,碧瑛陰xue里的緊致濕熱已足以讓玄鋆全身感到十足熨帖。無數(shù)軟rou吸著在他yinjing上,他一邊往里深入,一邊感受被溫熱濕軟緊緊包裹著的觸感,只希望能一直將yinjing埋在碧瑛身體里,再不要拔出。 淺淺抽送一陣,他看著碧瑛雙乳隨著他的聳動上下飛舞,心中難耐,便幻出兩條紅綢從床架上垂下,另一頭圈住碧瑛膝彎,將碧瑛軟綿的雙腿往空中拉起,自己雙手得空,便復又覆上碧瑛rufang,將兩團細膩乳rou捏作任意形狀。 他一邊用手攏著碧瑛雙乳搓揉,一邊伏著頭在碧瑛乳間舔吸,突然卻聽見碧瑛一聲低語:“謨哥哥?” 想玄鋆一介神將,在天庭如何受人敬重,此刻卻叫這聲音結結實實駭住,身體整個繃緊,竟是連臉也不敢抬起。 耳邊又是一聲疑問:“謨哥哥?” 玄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手中還捏著碧瑛乳rou,只能微微掐住三指,捏了一訣,將房屋擺設幻成凡間客棧模樣。他本想做出祈院陳設,可此時腦中不甚清楚,害怕露出大破綻叫碧瑛起疑,只能用陳設簡單的客棧樣子來蒙混過關。 又將自己幻成凡身時的臉。 碧瑛迷迷糊糊間,感覺到自己雙腿大張,xue里插著一根十分碩大的guntang硬物,睜開眼,朦朧看到一顆黑色頭顱埋在自己胸乳間,正舔吃著自己乳rou。這場景與他腦海深處記憶有些重合,他便脫口而出,喊出了折思謨的名字。 那顆頭顱從自己胸乳上抬起,露出一張俊朗不凡的臉。雖覺得他臉上表情有些怪異,眸中神色也不是熟悉的樣子,但折思謨的臉孔總不會叫他認錯。 他又轉頭去看周圍,見房中陳設簡單,依稀是客棧房間模樣。熟稔的感覺將他徹底帶回深埋心底的記憶,他便以為自己此刻是在夢境之中。 那時他與折思謨在客棧中盡情歡愛,許多姿勢叫他現(xiàn)在一想起來便萬分羞赧。 他竟夢到此景,難道要讓折思謨再將他擺成那許多姿勢cao弄,甚至被扯著雙腿插著陰xue,像母狗一樣在地上爬麼? 他立時掙扎起來,抬起手去推身上那人,卻碰到高聳的肚腹。 他怔愣了一下,一只手放在肚上,下意識問道:“這是為何?” 玄鋆怕他徹底醒過來,便將yinjing往前深深一送,牢牢抵在他zigong口,又運起真氣,開始射精。 碧瑛被身體里突然噴涌的jingye激得渾身顫抖,迅猛的高潮讓他無措,又因意識模糊,不知到底身在何時何處,竟緊緊攀著玄鋆肩膀低泣起來。 玄鋆將頭埋在碧瑛脖頸,下體一聳一聳,一邊射精,一邊將yinjing頂?shù)酶?,手上卻撫著碧瑛發(fā)頂,口中柔聲道:“就好了,就好了,再忍耐一些……” 待他jingye射盡,懷里的人已恢復安靜。他抬頭看向碧瑛,見他眼角兩道淚痕,睫上還掛著淚珠,卻是閉著眼,已經(jīng)叫連續(xù)的高潮刺激得暈了過去。 玄鋆見他下頜處有些涎液,想是方才高潮激烈,從他嘴角溢出,便又俯下頭,將涎液細細舔去。 他又畫了靈符,讓碧瑛將他射在他身體里的jingye盡數(shù)吸收,才慢慢將仍硬挺著的yinjing退出,又捏了訣將碧瑛身體潔凈一番,又將紅綢化去,輕輕將碧瑛雙腿放回床上,將褻衣復又著回他身上。 他坐在床邊,捏住碧瑛手放到唇邊輕啄,又俯下身在碧瑛眉間一吻,這才起身,將云被覆到碧瑛身上,自己則隨便撿了件衣衫裹在身上,到一旁席地打坐去了。 再睜眼時,碧瑛只覺身體舒暢,似乎是得了極好的一眠。仙娥感應到碧瑛醒轉,過來掛賬,碧瑛轉頭一看,見房中仙娥已全換了一撥,便問起時辰。正掛著帳子的仙娥道,辰龍剛吐了珠子,又問碧瑛可要用些靈果。 碧瑛腦中仍不十分清晰,但似乎昨夜一直睡著,并不曾見著玄鋆。 他問仙娥,仙娥卻道,真君夜里早早便來了的,方才離去不久。 碧瑛心中疑惑,待仔細搜尋記憶,卻憶起夢中片段,自己又回到以往的客棧中,被折思謨壓著cao弄。 只是越想,這夢境竟越發(fā)清晰,他甚至記得自己陰xue被那根硬物撐得滿滿的腫脹感,還有折思謨在自己耳邊喃喃“就好了”的溫柔聲音。 他撫上自己肚腹,心中涌起疑問。 不對,夢中所感實在太過真實,便連肚腹的感覺也如現(xiàn)在一般。 還有那人伏在自己耳邊的低語,那分明是……分明是玄鋆…… 碧瑛閉了閉眼,不愿再深想…… 這日精神好了許多,碧瑛便讓仙娥領他到府外走了走。 過去修煉時,他時常在心中描繪玄鋆仙府的模樣,想著初見到他仙府大門時該是如何的激動雀躍。如今站在門外,回身去看那鎏金大門,青檐玉墻,心中只有愁緒百轉。 雖對世事難料有所感慨,卻又叫其它思緒壓得愁云重重。 腹中孩兒正好鬧騰,提醒著他,他與玄鋆牽扯,和過去期望實在大相徑庭。 他幾乎要將前塵往事盡數(shù)埋入心底,希冀也好,失望也罷,都如煙云一般,快要散得無影無蹤,捕捉不到半點痕跡。 仿佛從未在心中縈繞過一般。 可是那夜卻承受了玄鋆那根進入到自己身體。 還有昨夜…… 他身體敏感,玄鋆那根yinjing又碩大粗長,硬燙得很,將他甬道撐得滿滿,擠脹之感分明。雖然昨夜情態(tài)存疑,但頭一夜,玄鋆那根yinjing甫一進入他體內,他身體便不由自主對它做出回應,腦中也幾乎立時要糊涂起來,只想叫那根yinjing狠狠插一插自己。 他幾乎耗盡心力,才讓頭腦保持著幾分清明,沒有在玄鋆插著他時yin叫出來。 后來玄鋆射精時更叫他難熬。玄鋆jingye又多又燙,抵著他zigong口射了許久,身體陣陣酥麻讓他陷在高潮中遲遲不能下來,腦中白光陣陣,雖然極力抵抗快感,仍是控制不住抖著身子叫前后都射出了尿液。 身體的歡愉勾起他許多回憶,俱是在凡界時他以各種姿勢在折思謨身下承歡的模樣。 有他跪在地上口中含著折思謨yinjing的模樣,被折思謨插著身體在地上爬行的模樣,還有被折思謨彎折身體,口中含著自己yinjing,xue里被折思謨插著抽送的模樣…… 雖只是些零星片段在腦中閃過,但記憶中與自己歡愛那人的臉卻漸漸與身后正插著自己的玄鋆重合…… 更莫說昨夜,他似乎將玄鋆直接認作了折思謨…… 凡界里初承歡時的喜悅,得知真相后的傷情,都隨著那些記憶復蘇。 明明與玄鋆只是為了腹中孩兒,自己卻又叫那些往事亂了心神…… 碧瑛扶著肚子,在玄鋆仙府外站了許久。 他想著,若玄鋆以后都在他入睡后才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夜他又早早困乏。困意襲來時,他也不做抵抗,便就由著神思漸漸模糊,然后輕輕闔上眼,將一切忘記,讓意識到黑暗里躲藏起來。 醒時碧瑛又覺身體更輕盈一些,自從碧玉臺上醒來便一直纏繞在身上的疲累感散去許多。 對夜里的一些依稀印象浮現(xiàn)在腦中,俱是與一張熟悉臉孔歡愛的場景。 cao弄自己那人十分溫柔,究竟是折思謨,還是玄鋆,他也無意去深究。 日子便這樣稀里糊涂的過下去,也算一場寧靜…… 只是即便是這假作的寧靜,也很快被打破。 先是南極仙翁親自來了一趟,說是要看看碧瑛有沒有在這里受玄鋆欺負。 一旁的仙娥聽了,立刻道:“真君好生委屈……” 仙翁卻不想聽她替玄鋆賣深情,只向碧瑛問道:“你到凡間去許久,可學會些凡間的風俗玩意?香囊可會做?” 碧瑛愣了一瞬,道:“碧瑛不會。” 仙翁沒有叫這個回復打發(fā),繼續(xù)道:“無妨無妨,我替你尋個殼子,你胡亂塞幾棵草進去便是?!?/br> 仙翁手中捏訣,轉眼掌中便現(xiàn)出一只靈巧的金絲鏤空花鳥紋樣香囊。仙翁陪著碧瑛到庭院中,指著廊下一處角落,道:“我看那處幾株野草不錯,生得十分鮮嫩,就用它們罷?!彪S后指尖一指,野草便連根進了碧瑛手中。 仙翁守著碧瑛將野草裝進香囊,然后便笑瞇瞇的拈著胡子走了。 聽說第二日仙翁便得了枚上古玄玉如意,抱在懷中愛不釋手。 翌日,玄鋆府上又到了幾位仙君一同來拜會。 玄鋆分明不在,仙君們卻遣了仙娥來找碧瑛,道是既然來了,便要坐坐再走,玄鋆這處仙島僻遠得很,來的路上可費了些時間。 碧瑛自然不敢怠慢,立刻隨著仙娥去偏殿招待。 仙娥將碧瑛引到主座,碧瑛心中頗有顧忌,但又覺坐在客座亦是十分失禮,便權當替腹中孩兒招待父親友人,微微側身坐到主座上去。 碧瑛將殿中坐著的仙人仔細打量,見他們氣度從容,面上光華外顯,心知應不是普通仙官,更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仙人們倒卻不甚拘束,與碧瑛講起與昆侖和南極仙翁的往日淵源,一番相處下來,倒像是碧瑛是客,得了仙君們一番殷勤招待。 敘話了半晌,仙君們紛紛喚來童子,童子手中捧著錦盒,仙君們道是與碧瑛十分投緣,欲要送給碧瑛禮物。 碧瑛如何不知,他們禮物早已備好,必定不是因為與自己聊得投緣。心中正思量如何拒絕,卻又聽仙君們道: “碧瑛道友有所不知,仙界已有多年未添小仙童,如今仙籍命冊上甫多了一個小的,大家心情都激動得很,這份禮物不止是給碧瑛道友,也是贈予還未蒙面的小仙友,便是我們這些老人的一點心意罷了?!?/br> 話語至此,碧瑛只得收下,心道日后將禮物留在這里,不帶走便是。 又再聊了一會兒,仙人們便起身告辭。碧瑛將他們送至府外,卻見門外一眾童子手里都牽了頭靈獸。 靈獸們見到主人出來,俱有些激動,有些撲騰著腿腳便要掙過來,有些張開嘴長鳴,有些直接翻倒在地,露出肚皮,誘人去撫弄。門前一時顯出十分熱鬧的場景,靈寵們爭寵斗萌,鬧得不亦樂乎。碧瑛將靈獸看了一圈,覺察其中有許多從未見過,叫得上名字的也與印象中不盡相同,或是毛色,或是肢體其它部位,顯出稀有情狀。 碧瑛對天界喜愛豢養(yǎng)寵物的風氣感到十分驚訝,竟已到了人手一頭的地步。 礙于禮數(shù),碧瑛并未對一眾仙君牽著一眾寵物告別的壯觀場景顯出異樣面色,等回到府中,還是忍不住問身邊仙娥,“怎的天界仙人竟十分喜愛豢養(yǎng)靈寵,以前倒從未聽過?” 仙娥們知道碧瑛溫和,在他面前也不多疏禮,幾個都抿嘴露出笑意,道:“以前也是愛的,只是這些靈獸確實珍奇,大多長在十分險僻之地,性情也怪生猛,不太容易捕獲,而且要收作寵物的,總是不愿它們受傷,便更加難捉?!?/br> “如今怎么都捉到了?”碧瑛奇道。 一個仙娥“噗嗤”笑出了聲,道:“最近真君出山,那些靈獸俱是他去捉的。有真君在,捉幾頭小獸算什么呀!” 碧瑛見話頭扯到了玄鋆,便只想將話頭引走,于是又扯了方才到訪幾位仙君的道號出來問,言不知他們都是何方仙圣。 領頭的仙娥一一答來,碧瑛聽了卻更覺糊涂。原以為都是與玄鋆一般的高階仙人,聽仙娥介紹,卻是各色仙人都有,還有從凡間趕來的地仙。 他一直以為玄鋆冷情,又身在高階,仙友應是不多,沒想到交友竟并不囿于俗念。 待仔細想了想,他又望著仙娥奇道:“你竟什么都知道,可是在這里住了許多年了?” 仙娥卻笑道:“仙長莫要生氣,真君平日里不甚講究,府上只有幾名小童,本是一個仙娥也沒有的?!?/br> 碧瑛訝然,仍看著仙娥不說話。 仙娥又道:“我們幾個本是跟在帝上身邊的,天界的東西確然知道的多些。前幾日帝上突然將我們調來真君府上,叫我們好生侍候真君的‘心肝寶貝’……” 說到這里,旁邊幾名仙娥也插話進來。 “帝上當時開心得很,不知道真君又是拿什么允諾換的?” “帝上平日里忙得很,應該不是捕靈獸作寵物罷?” “說不定是……” 幾名仙娥嘰嘰喳喳,碧瑛臉上神色幾番變幻。 領頭仙娥觀得碧瑛面色,便將幾個仙娥打發(fā)去做事,自己則陪著碧瑛繼續(xù)往回走,又尋了些天界逸聞重新講與碧瑛聽。 從那日起,幾乎每日都有數(shù)名仙君到訪。仙君們坐在一處,也不談玄鋆,都只撿些與昆侖和南極仙翁有關的事來說,因此碧瑛與他們相處倒不覺尷尬。 仙君照例都叫童子奉上禮物,聊了一些時候,便又照例牽著各種靈獸拜別。 碧瑛白日里與仙君們談天,倒真遇見幾個性情極是相投的。仙君們禮尚往來,又將碧瑛請到他們仙府作客,帶著碧瑛將自己仙島好生逛了逛,許多綺麗景象叫碧瑛連連稱奇,幾乎流連忘返。 這樣的日日清談會友,碧瑛在玄鋆仙府的日子竟過出幾分忙碌,不知不覺間,已在這里住了一月有余。 除了第一日,他再未見過玄鋆。 或許說,再未清醒著見過玄鋆。 夜里只管趁著困意合上眼皮,第二日醒時便是日甚一日的感覺身體暢然。 白日里碧瑛也叫仙娥們拿著各種靈果丹藥喂著,許多靈果他見所未見,丹藥也多透著奇香,不知都是從哪里得來。仙娥總說是為了他肚里的小仙君好,他又無法推拒不吃。 一月過去,他肚腹又大了許多,沉沉墜在腰間,走動時總要拿雙手扶著,才覺穩(wěn)妥一些。 這幾日來拜訪的仙君少了許多,習慣了熱鬧,突然的冷清倒讓碧瑛有些悵然。 仙娥們見碧瑛面上顯出幾分寂寥,便揀了話與他說,道:“前兩日天界一隊押送兇獸的衛(wèi)兵叫魔界偷襲,幾名衛(wèi)兵尸體被扔在一重天門外,形狀十分凄慘,帝上震怒,將真君派去軍營督兵,真君應是沒有時間再去給仙君們捉小獸了。” “可是要開戰(zhàn)了?”沉默片刻,碧瑛問道。 “正是如此,應該就在這幾日?!毕啥鸫鸬溃┝擞终f,“帝上十分重視此戰(zhàn),恐怕這些日子難見到真君,仙長若想念真君,可到軍營去探望他,真君定然十分高興?!?/br> 碧瑛低著頭,只是沉默。 到了夜里,雖然明知玄鋆定然是不會過來,碧瑛卻反而久久不能入睡。 腹中胎兒似有不安,小手小腳撲騰了好幾下,碧瑛有些難受,干脆從床上起來。 一旁侍立的仙娥見狀,忙來扶他。 “仙長莫要擔心,真君神力無邊,定能護住自己?!毕啥饘⒈嚏龅阶琅?,一邊吩咐外室仙娥去烹些云頂茶水,再取些可口仙果,一邊與碧瑛說。 碧瑛只道:“我不擔心他,只是今夜這孩子鬧騰,有些睡不著?!?/br> 仙娥觀他神色,顯出些許久未見的蒼白,眉間也是愁態(tài),心道“這如何不是擔心”,只是當他面皮薄,不肯承認,也不說破。 碧瑛在桌旁枯坐了一會兒,吃了兩個果子,許是仙果有些安撫作用,胎兒安靜下來。仙娥不知從哪里取來一顆香珠,放到了碧瑛床邊矮幾上,又去勸碧瑛到床上歇著,夜已深了,于身體是大虧。 碧瑛側躺在床上,臉朝外看著一片虛空,鼻尖是若有若無的清香,倒果真漸漸有睡意襲來,不多久,便闔上眼睛進入夢鄉(xiāng)。 這一夢,又見到了許多年前的折思謨。 他被折思謨抱在懷里,二人渾身濕透,折思謨發(fā)上的水順著他臉頰滴到自己臉上。自己靠在他胸膛,耳中是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 那時面對一眾瘋狂的夏兵,他不愿被生擒,成為折思謨負累,于是決然從澗上跳下。 他想過也許是死,也許重傷,卻沒想到幾乎在他離開地面那一刻,身子被攏入一個溫熱懷抱。 他幾乎以為是臨死前的錯覺,卻在睜眼后果真看到折思謨滿臉喜悅的臉龐,然后又被他緊緊抱進懷里。 他不懂。 折思謨明明心中看不上他,卻冒這樣大的風險來救他,為了幾分救命之恩,竟做到如此地步? 幾支羽箭破空而來,折思謨身體一震,似乎是受了傷。 下一刻,他突然被折思謨放到地上,還來不及疑惑,便看見折思謨身體飛出,重重砸在河岸巨石旁,口中噴出鮮血,不能動彈。 河道中風云變幻,折思謨的臉變成玄鋆。 玄鋆伏在地上,口中是汩汩鮮血,幾只渾身惡臭的魔物朝他走去,眼看便要觸到他身體。 “快走……”碧瑛伏在地上,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快走啊,快走……”他繼續(xù)張嘴,拼命喊叫,卻仍是一絲聲音也發(fā)不出。 “快走……快走……” “快走……快走……快走……” 他急得渾身幾乎要抽搐,拼命嘶吼,喉中卻只一片喑啞,無論他如何用力,聲音也發(fā)不出絲毫。 “快走……”他仍在徒勞掙扎。 再不走,他會……他會…… “玄鋆!” “仙長怎么了?”仙娥在帳外急聲問道。 碧瑛睜著眼睛,眼中全是駭然。 方才玄鋆口吐鮮血的模樣還俱在眼前,碧瑛只能急促喘著氣,卻再發(fā)不出一個音。 他此刻手腳癱軟,仰面在床上,脖頸僵硬向上抬著,卻仍覺喘不過氣。鬢邊都被淚水浸濕,胸膛里有如擂鼓,一顆心幾乎要跳將出來,腦中嗡嗡一片,全是玄鋆差點死了這個念頭,其它什么也想不起。 “仙長放心罷,真君在軍營里好好的,仙長莫要自己嚇自己?!毕啥饻睾偷穆曇舾魩鱽?,安撫著碧瑛緊繃的神經(jīng)和身體。 原來,他竟如此害怕。 他閉上眼,側身蜷起身體,伸手捂住疼痛的胸腔,喉中是再壓抑不住的痛哭聲音。 眼淚如泉般外涌,很快便濕了大片軟枕。 帳外仙娥聽見這低聲嗚咽,也不再說話,只靜靜立著,陪在一旁。 這夜,碧瑛沒能再睡著。 他一直睜著眼睛,房間外的一切響動都聽在耳里。 仙侍走動的聲音,低語的聲音,遠處仙雀隱約鳴叫的聲音。 突然門外有陣sao動,他聽到仙娥聲音分明:“真君回來了!” 他身體一震,卻沒有動作。 胸膛里一顆心又劇烈跳動起來,碧瑛在腦中胡亂想著,待會兒玄鋆進來,他要如何待他? 若是……若是自己提出同到軍營中去,他會不會同意?會不會嫌棄自己如今十分麻煩? 他在腦中想了許多問題,卻一直沒有等到推門的聲音。 終于再躺不住,碧瑛扶著肚子從床上爬起。 仙娥去扶他,他卻擺手,道:“真君可是回來了?現(xiàn)在何處?” 仙娥愣了愣,斟酌著詞句道:“真君許是有急事,在府外站了一會兒便走了,并沒有進府……若是進了府,定是要來看仙長……” 碧瑛搖搖頭,道:“無妨。你可知軍營方向,今日可否陪我去一趟?” 仙娥自是答好,又叫其他仙娥去準備仙果茶飲,自己則到琉璃柜為碧瑛挑了件遠天藍的袍子,將碧瑛面上襯得更加淡雅。 待準備停當,仙娥要去扶碧瑛,碧瑛卻道不用,只讓仙娥在前引路,自己扶著肚子健步跟著,步伐絲毫不顯孕態(tài)。 但二人卻沒能出得了大門。 仙娥引著碧瑛走到前門庭院,便被一道結界攔住去路。她以仙力一探,只見玄鋆整座仙府被重重結界罩住,目力所及,難辨重數(shù)。 仙娥怔住,卻聽到身旁冷靜聲音傳來:“破結界?!?/br> 她讓碧瑛稍稍退后,運起真氣,以掌推出,在身前結界撕開一道破口。碧瑛正要往前,腳步尚未抬起,破口便又合攏,原來仙娥已力竭,此刻收了掌,正在調息體內真氣運轉,額上起了一層薄汗,臉色也微有些蒼白。 碧瑛在一旁靜靜立著,等待仙娥調息。 片刻后,仙娥睜眼,望向碧瑛道:“小仙仙力不足,破一道結界也難以維持,即便得出第一重界,到第二重也是絕無能力再破了。” 碧瑛看向她,滿臉俱是愧疚,道:“實在對不住,我們先回去罷?!?/br> 二人回轉身形,踏上來時路。 “這結界昨天夜里還不曾有,而且仙力渾厚,想來應是今早真君回來設下的?!倍艘贿呑撸贿呑髡?。 碧瑛點點頭,道:“應是如此,只是這樣一來,我們便出不去了?!?/br> 仙娥道:“真君定是擔心仙長安危,才有此舉。府上各種物什都是充足的,仙長不必憂慮,只是不能出府,要委屈仙長一陣了?!?/br> “這有甚么委屈的,只是玄鋆他……”碧瑛開了口,卻覺心中思緒紛雜,一時又說不下去。 仙娥卻輕輕笑道:“這還是仙長第一次喊真君道號呢?!蹦┝祟D了頓,又道,“不對,是第二次?!?/br> 碧瑛知她有意拿自己打趣,并不搭腔。仙娥知趣,也不再繼續(xù)。 待二人行到臥房,碧瑛望向仙娥道:“你方才真氣有損,好生去休息罷,我自在房中待會?!?/br> 仙娥的確仙力大耗,體感虛弱,又想到如今仙府有玄鋆真君所布結界庇護,便也不推辭,向碧瑛道“有甚么事盡可吩咐其他仙娥”,然后告辭離去。 碧瑛卻并未進屋。 他心中百種糾結,既為著自己與玄鋆關系,又被夜里噩夢所擾。又想起自己未知的命數(shù),本意誕下玄鋆孩兒以后,便去尋一處清凈地,無聲無息消散于天地,如今,卻起了一絲貪念。 房間閉悶,只讓自己更加感覺困囿,他便轉身往一旁走去,想讓廣闊天地幫自己驅走一些煩悶思緒。 他在玄鋆仙府中隨意而行,很快便被這仙府的不同尋常占據(jù)思緒,心中起初是驚異,其后便有些酸楚。 仙府雖大,卻處處冷清。離了自己所居那處寢院,竟室室皆空。雖然自己有意避著仙娥們住所方向,行了這許久,竟是一處住人院子也沒碰見,連人影也沒有見著一個。他去別的仙君府上作客,見他們都愛在庭院中種些仙植奇葩,還專為靈寵建了小舍,靈寵酣睡其間,別有一番情趣。玄鋆這里,卻是什么也沒有。殿室空置,各處前后院落也只見青石白墻,無甚生氣。 他想著以后千萬年,玄鋆便要這樣居于此處,心中突然有些悶堵。 但自己終究是無法陪他長久的。想至此,臉上也不由顯出些寂寥。 在玄鋆仙島上幽居了幾日,碧瑛卻是日甚一日的煩悶。 雖知玄鋆此舉是為自己,但如今天魔開戰(zhàn),玄鋆在前方作戰(zhàn),自己在后方藏著,連前方一點消息也收不到,碧瑛不禁怨起自己重孕之身,又對玄鋆起了幾分惱意,惱他仗著強大仙力,強行困住自己自由。 仙娥們反復勸慰碧瑛,道玄鋆真君神力萬載難逢,不管怎么惡劣情境,一定俱能護住自己周全。 碧瑛心中道,兩方開戰(zhàn),玄鋆又是一方將領,哪里是只要護住自身周全這么簡單的。可卻不便言說,仙娥們都是希望自己寬心才揀這樣的話來說,自己又怎么好去拂他們一番心意呢。 只是心中不免憂思難慰,夜里也睡得越來越不安穩(wěn)。 這一戰(zhàn)魔界醞釀已久,又逢新君繼位,竟親自領軍來攻。魔界戰(zhàn)法十分殘暴,一役結束,戰(zhàn)場往往斷尸遍野。攻入二重天時,魔軍竟從人界村莊擄來老弱者置于陣前,充作人rou盾牌,將兵陣層層推進。天界將士猶如被縛手腳,一戰(zhàn)下來,傷亡甚眾。魔軍依靠此計,節(jié)節(jié)勝利,迅速拿下三重天,不過三日工夫,已集結在了四重天門外。 四重天下許多仙人洞府被毀,雖高仙上神多居于五重天以上,但四重天下亦有許多仙人掌管著人界四方諸多事宜,此番居所被毀,人界秩序亦遭大亂。天人兩界時間流逝并不對等,天界三日鏖戰(zhàn),人界三年亦戰(zhàn)火頻發(fā),綿延廣闊,竟到了舉世皆戰(zhàn)的地步。 天界諸將,一部分抽去人間廣設屏障,避免魔軍故技重施,一部分調去轉移諸多星官,助其迅速重整所司事務,重建人間秩序。守在四重天門外的,已不足原有的三分之一。 魔軍幾番勝仗下來,諸魔物飲多鮮血,十分亢奮,新君亦是春風得意。行軍至四重天門外,魔君見天兵數(shù)量大減,更是心花怒放,直覺此戰(zhàn)能迅速收兵,不日便將站在五重天門之外。 兵陣之前,一名神將持劍而立,云霧翻騰,裹著他身后披風飛揚丈許。 他將手一揮,竟在身后萬軍與自己之間筑起一道屏障。屏障綿延直上,直沖五重天境。 天兵將領大駭,正欲往前攻破屏障,神將卻已運起神力,一時云霧劇烈翻騰,裹挾住眾人軀體,身旁之人也難辨身形。幾道青光閃過,重重云霧盡被劈開,數(shù)千魔物尚不明所以,便已身形消散,化作煙塵。 云霧散去,魔軍被突來變故震懾,一時俱靜。神將執(zhí)劍躍起,又是幾道劈斬,再下數(shù)千魔軍。 魔界新君見尚未開戰(zhàn),便已損失逾萬,立刻揮師撤退。 此時屏障已撤,天兵諸將正欲追擊,神將卻橫劍止軍,沉聲道:“時機未到,莫做無謂傷亡。” 天將聽他號令,果真不追,只重做集結。諸將宣勝,天兵齊作歡呼,聲音振聵,幾上九霄。 四重天一戰(zhàn),玄鋆只身擋數(shù)萬魔軍,保全天界未傷一卒,天兵士氣大振。魔界忌憚玄鋆力量,暫時偃旗息鼓,天界將士也終于獲得寶貴休整機會。 這般強力打法于玄鋆自己卻是大耗,戰(zhàn)后他神力大損,所余僅剩八成。 碧瑛終于得知玄鋆消息,是從紫薇帝君口中。 因著頭夜整夜未眠,那日碧瑛正在榻上小憩,卻得仙娥來叫他,說是帝上和南極仙翁來了,在大殿等他。 他立刻隨仙娥過去,帝上和仙翁正在殿上飲茶。 仙翁見他過來,臉上微露笑意,道:“玄鋆這結界下了重力,帝上和我可費了一番工夫才進得來呢,還得虧……”話語斷在此處,碧瑛不明就里,卻也不便追問。 仙翁將殿上侍奉的仙娥盡數(shù)散去,然后也不讓碧瑛行禮,只叫他到旁邊坐下,又言所談之事緊要,希望他認真以待。 兩位天界至尊親自來找他,自是要緊之事,他如何不知,便危坐一旁,以作恭聽。 紫薇帝君放下茶盞,緩緩道:“日前魔軍攻上四重天,玄鋆以神力大挫魔軍,贏得了此番天軍首勝?!?/br> 雖是勝語,帝君語氣中卻半點不見喜悅,反是透著沉重,面上也露著幾分憂色。 碧瑛不知其故,卻不打斷,只等待帝君繼續(xù)言明。 接話的卻是仙翁。 仙翁望向碧瑛道:“玄鋆是強行催發(fā)戰(zhàn)力,雖得了寶貴大勝,但他自己神元受損,神力應削弱了兩成左右?!?/br> 碧瑛臉上駭然,仙翁接下來的話卻更叫他驚駭。 “今日卯時魔軍偷襲四重天,玄鋆又以己身獨擋,殲魔小萬。他神元受創(chuàng)嚴重,聽說回到房中,便吐血不止。到此時,恐怕他神力只剩不到六成。” 話至此,仙翁還不忘自嘲一番,道,“若非他神元大損,連這結界也難維持,帝上和我只怕都要被攔在這仙府外頭,想進也進不來?!?/br> 碧瑛聽聞玄鋆頻頻受傷,心神大亂,絲毫沒有聽進仙翁的頑笑話,臉上俱是擔憂。 仙翁緩了片刻,繼續(xù)道:“魔軍戰(zhàn)力仍在,以他此般戰(zhàn)法,恐怕亦無幾戰(zhàn)可耗。到時就算天界獲勝,只怕玄鋆也難逃神寂?!?/br> 碧瑛叫仙翁話語所駭,心中萬般憂思,卻又不敢在帝君和仙翁跟前造次,只能攥緊身側雙拳,強壓心緒。 仙翁望見他愁色,心中雖是不忍,還是繼續(xù)緩聲說道: “玄鋆這般戰(zhàn)法實在奇怪,他雖未將心中計較告知旁人,但我大概能猜出幾分。他不顧自己,以狠絕之態(tài)求勝,其一,應是不愿冒險,其中雖有要保全天、人二界之想,更多,恐怕是和他在此設立重重結界之舉同意,他想要盡全力保全你,不肯將你置于半分危險可能當中?!?/br> 碧瑛心中思緒翻騰,胎兒叫父親愁緒驚擾,也揮著手腳撲騰起來,碧瑛連忙緩作呼吸,安撫肚內躁動孩兒。 “這其二……當初玄鋆歷劫歸來,不入南天門,只多方奔走,尋你轉世命數(shù),想知道你是否安好。他尋到司命那處,司命道你命數(shù)有異,恐怕與天道有違,他卻只言,天道所在,不過此消彼長,道你命數(shù)之困,并不難解?!?/br> “這解,便在這一‘消’和一‘長’間。” “他要解你之困,‘長’的是你的壽數(shù),‘消’的,恐怕便是他自己?!?/br> “這如何能夠!”碧瑛再無法忍耐,沖口而出。 “你命數(shù)之變是他所就,或許他確實能夠用他的消亡成全你壽數(shù)長久。” “我斷不可能讓他為我這般!我如何能讓他……他怎能……他若消亡……我……”碧瑛說到最后,已俱是哽咽,臉上淚作兩行,話不成句。 仙翁教導碧瑛千年,此時見碧瑛失態(tài),心中也不免悲愴,又想到接下來所言,一時無法繼續(xù)開口。 帝君于是接過所敘。 “你的命數(shù)因玄鋆而改,他的命數(shù)也因你而生變?!?/br> “此戰(zhàn)之后,或許他仍是天界第一的神將,日日于仙府深居簡出,常在閉關修煉,不理世事,便如他萬年以來那般?!?/br> “或許,他迎來神寂,從此消散于虛無?!?/br> “若他繼續(xù)之前戰(zhàn)法,不出三戰(zhàn),神元當無法承受重耗而枯竭,那時便是形神寂滅。不過那時魔軍應也遭重創(chuàng),無法再與天界抗衡,天界得守,玄鋆想要保全你的心愿自是得償?!?/br> “這些時日,聽聞他四處奔走,廣會仙友,為你討了許多寶物存放在府中……他已將你的未來仔細打算過了……” “到時天界少了一個玄鋆真君,多了一位碧瑛仙君,他用他的消失強行彌補天道,你應是無礙?!?/br> “若此戰(zhàn)之后,玄鋆運命仍如往常一般,仍是那個神力無邊的神將真君,恐怕……” 帝君不再繼續(xù),卻看向碧瑛,眸色深沉,難辨意味。 “我也已順應天道,回到我本應有的命數(shù)中去……”碧瑛輕聲道。 原來這才是復道正序。碧瑛在心中默道。 “得此幻夢一場,碧瑛已足矣?!币魂囲o默后,清朗聲音在殿中響起,“碧瑛有一請求,還望帝上寬恕碧瑛無禮。” “你說?!?/br> “玄鋆真君一事不容拖延,但碧瑛腹中孩兒尚不足時日……碧瑛雖新識幾位仙君,但實在不知他們能否趕來……只能懇請帝君,以催生之術,助碧瑛產(chǎn)子!” 碧瑛的慷慨讓仙翁心中十分憐惜,卻又不能出言制止。 帝君只沉聲道:“催生一術,苦痛非常,你可想好?” “真君為我,也承受許多痛楚,不過片刻疼痛,碧瑛自能忍得?!?/br> “引我去你寢殿罷。” 碧瑛喚來仙娥,二人在前,引著帝君和仙翁往玄鋆臥房而去。 行至寢殿,碧瑛又將仙娥留在殿外,仙翁本不愿進去,帝君卻道:“到時我專心作法,恐怕需要你在一旁看護住碧瑛道長,以免橫生意外?!毕晌讨坏门c二人一同入內。 碧瑛徑自往床帳行去,帝君與仙翁走至廳中,便不再往前,只一齊轉過身,面向廳外。 碧瑛在帳中躺好,輕撫肚腹,柔聲道:“請帝君施法。” 帝君袖袍一揮,床帳落下,將碧瑛遮在帳中,這才與仙翁一齊行到帳前。 “我施法途中,還請仙翁用仙力護住碧瑛道長,助他平安度過此術?!?/br> “帝君放心,老翁自當盡力。” “碧瑛道長請準備好,本君要施法了。” 仙翁先一步抬手,以指運氣,為碧瑛注入至純真氣。碧瑛是凡人身軀,所能承受不多,仙翁也只能格外注意,小心地保持著分寸。 帝君抬手,運指于虛空中畫出靈符,又以掌推送,靈符飛入帳中,懸于碧瑛肚腹之上。帝君收掌,又再運掌,掌中仙力送出,盡數(shù)作于靈符之上。符咒光芒大盛,碧瑛肚腹瞬時又鼓脹幾分,腹中絞痛傳來,碧瑛雙拳攥緊衣袍,上下頜緊咬,不讓自己泄出一點聲音。 胎兒本在酣睡,此刻叫一股強大神力催生成長,十分不喜,在碧瑛腹中大力揮舞手腳,發(fā)泄不滿。碧瑛肚上現(xiàn)出嬰孩兒手腳模樣,肚皮上經(jīng)脈俱現(xiàn),仿佛要爆裂開來,破開肚皮而出。 碧瑛zigong成長不及胎兒快速,迅速便叫長大一圈的胎兒撐滿,胎兒感受到空間憋屈,更加用力踢打。碧瑛此刻zigong滿脹,zigong壁被嬰兒身體不斷外頂,幾乎只剩薄膜,隨時要破裂開一般。胎兒又不斷踢打在zigong壁上,不止是zigong,碧瑛腹中其它臟器俱受到撞擊,五臟六腑仿佛都要碎裂,全身各處的猛烈疼痛叫碧瑛渾身劇烈痙攣起來,冷汗如瀑落下,打濕了整個鋪面。 他死死抓住手中衣袍,腰腹卻不受控制地向上拱起,整個背部幾乎都離了床面。脖頸也是全力仰起,頸上青筋俱現(xiàn)。他頭頂幾乎全部觸到鋪面,面孔被劇烈的疼痛扭曲,在身體的痙攣下朝向后方,眼白俱露,喉中只有粗啞的嘶嘶聲,卻發(fā)不出一絲叫喊。 若能就這般死去,只怕是大仁慈。 頭顱幾乎要在無盡的疼痛中炸裂開來,zigong迅速脹大,將肺腑都擠作一處,仿佛有人拿手在攪弄他胸肺,他仍全露著眼白,仰著脖頸,盡全力張開口,卻仍無法呼吸。心臟也似被人捏住蹂躪,每一次脈搏跳動都是劇痛。 仙翁的真氣維持著他經(jīng)脈運轉,他竟是連暈死過去也不可得,只能清醒著生生承受這無盡的催生之痛。 疼痛越是劇烈,時間越顯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胎兒位置變動,往腹底移去。 他產(chǎn)道尚未完全準備好,胎兒頭方入產(chǎn)道,便被堵住不能再前行。胎兒頭被擠在產(chǎn)道中,憋悶的感覺讓他下意識掙扎,手腳又是一陣劇烈揮舞。碧瑛下體幾乎被撐破,悶痛之感尤甚,zigong又再承受踢打,身體不由自主在床面劇烈扭動。胎兒被卡在產(chǎn)道,始終不得出,漸漸掙扎也弱了下去。碧瑛感受到胎兒虛弱,心中大駭,他用盡全身力氣,終于能發(fā)出細微聲音。 那聲音氣若游絲,帶著哭腔,道:“師尊……來不及了……幫我用……重塑之法……拓開產(chǎn)道……救他出來……” 如此關鍵時刻,仙翁只能照碧瑛所說,捏出一訣。碧瑛腹下大痛,仿佛瞬間被刀斧斫開。猛然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腦中木然一片,不知今夕何夕,緊接著傳來的啼哭聲卻將他神智喚回。 他全身癱軟,痛感仿若還在腦中徘徊,身體仍不時微微痙攣,卻隱約聞見咿呀笑語。 仙翁已捏訣喚來云絮,云絮將嬰孩兒托起,送出帳外,送進仙翁懷中。 嬰孩兒見仙翁一把花白胡須掛在下頜,便伸手去抓扯,仙翁疼得呲牙,嬰孩兒便覺有趣,咯咯笑出聲來。 仙翁幻出衣物,著在嬰孩兒身上,又用仙力凈去床帳間穢物,這才喚來仙娥,讓她看顧碧瑛。 碧瑛聽嬰孩兒笑語,知曉嬰孩兒安好,立時便力竭,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