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還想再要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撫谷鎮(zhèn)是西北重鎮(zhèn),折家曾世居于此。高祖皇帝建立本朝后,因忌憚西北軍勢力,才將折家本家召至京城,賜將軍府世襲居住。 折思謨趕到撫谷,才知父親傷勢嚴(yán)重,根本不能再做統(tǒng)帥之事,便接過所有軍務(wù),讓父親在內(nèi)城府中安心養(yǎng)傷。 此后月余,戰(zhàn)事呈膠著之勢,雙方互有勝負(fù)。夏國雖幾番攻城失敗,但西北軍也未能將防線向前推進。 折思謨?nèi)杖彰τ诰毐挤?,往往三更時才能回府,五更又要離開,每夜只能抱著碧瑛睡上兩個時辰覺,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折思謨對外稱碧瑛是他自民間招募的參軍,碧瑛也時常到軍營走動,折思謨倒真會拿一些演練陣法詢問他意見。 因碧瑛絲毫不會功夫,折思謨差人專門為他尋了一把袖箭,讓他時刻攜帶,以作防身。 這日碧瑛又到營中行走,折思謨拉著他在沙盤前研究山形路線,正逢有兵士來報,道朝廷欽派的監(jiān)軍大人到了,此刻就在營房外。 折思謨立刻起身準(zhǔn)備迎接,一名高大男子便已掀帳入內(nèi)。來人一身華服,雖稍顯勞頓,但不減氣度,舉手投足間俱是皇室貴族的從容優(yōu)雅。 只是一頭青絲中摻了許多灰白頭發(fā),與那副年輕清冷的面孔一起,顯得有些突兀。 折思謨看到他進來,愣了片刻,才道:“子叡,怎么是你?” 端王看向折思謨,稍微點了點頭以作問候,又看向一旁立著的碧瑛,眼中眸色難辨,卻顯是添了些柔和。 折思謨將端王請到案前,又命人準(zhǔn)備茶水糕點,為端王稍作安頓。 端王卻擺手,叫折思謨摒去旁人,道有要事相商。 折思謨將其余人散去,卻將碧瑛留下,端王看他如此,也不發(fā)話,權(quán)當(dāng)默許。 端王在案前坐定,緩緩開口,將京中情勢一一道來。 原來自折思謨奉旨離開,朝廷形勢便有大變。 先是大理寺接到匿名信件,稱端王有意謀反,指認(rèn)玉蕤閣便是他密謀造反篡位之所。大理寺搜查玉蕤閣,竟真從閣中尋到密謀書信若干,上面均落有端王府印章。 后在朝會上,又有數(shù)名大臣突然發(fā)難,稱端王攝政已久,如今幼帝長成,合該還政于君,否則便是狼子野心難藏。 “太后徐氏一族,六部中已占了兩位,太后胞弟此番風(fēng)頭正勁,隱隱有參政議事之勢,如今便只差軍權(quán)在手了。此時又逢西北戰(zhàn)事吃緊,他們先是越過我將你調(diào)到此處,又一齊在京中發(fā)難,明面上封我為欽派監(jiān)軍,實際恐怕是想一石二鳥,將折家與我一同除去。若戰(zhàn)情繼續(xù)如此,恐怕不出半月,朝廷換將的令書便要來了。我如今已然失勢,又身在外,換將之日,恐怕便也是我命殞之時?!?/br> “我如今已失去一切,生與死于我已無甚差別,只是西北軍與夏國交戰(zhàn)多年,夏國最是忌憚,若此時換將,恐怕我西北諸州危矣?!?/br> 端王緩緩道來,雖話中說的是生與死,語氣卻極為平靜。 折思謨見他雖說得從容,眼中卻不顯生氣,心中有萬千疑問,但礙于碧瑛坐在一旁,擔(dān)心問出什么叫碧瑛傷心的話語,便只能先將疑惑收在肚里。 “若無奇功,恐怕?lián)Q將之勢難挽。”端王復(fù)又說道。 折思謨沉思片刻,便起身準(zhǔn)備出帳去尋諸位將領(lǐng)商議。 他向端王告辭,詢問他是否現(xiàn)在到營帳中歇息,端王卻擺手,叫折思謨自去,不用管他。 帳中剩下端王和碧瑛二人對坐。 碧瑛與端王不識,陪著端王靜坐片刻后,便也想告辭離開,端王卻叫他留下,陪自己說話。 又是一陣沉默,端王才開口,道:“你與玉瑾,似乎十分要好?” 碧瑛愣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說玉哥兒,又聞到帳中熟悉的香氣,心中突然明了,口中回道:“碧瑛在玉蕤閣時,玉哥兒對碧瑛多有照拂,碧瑛心中對玉哥兒是十分感謝和親近的?!?/br> “那他,可有送給過你什么東西?” 碧瑛有些疑惑這問題,但仍是老實答道:“大約兩月前,曾贈予過碧瑛一些銀票,其余,倒是沒有了?!?/br> 端王本臉上有些希冀,聽完碧瑛話語,臉色又灰敗下去,口中道:“兩月前嗎?原來那時他便已有所察覺,可笑我自詡機敏……也是,從小功課,他便總比我強些,若不是他父親入獄,如今,應(yīng)該早已是年少風(fēng)光的翰林學(xué)士了……” 碧瑛想起那時玉哥兒口中所說的“故人”,心中更是了然。 沉默片刻,端王抬頭看了看碧瑛,又道:“我自小順?biāo)?,后來又掌天下之?quán),心中從未羨慕過旁人什么。如今,卻羨慕阿謨。他有你傾心相隨,常伴左右……” 碧瑛心中微有些苦澀,卻無法道出,又勸慰端王道:“玉哥兒對端王一往情深,只要端王愿意,玉哥兒一定也盼望與你相守。” 端王臉上本一片死灰,此時顯出些疑惑神色,道:“你如何得知他心中對我……可是他與你說過?” 碧瑛道:“倒是不曾說過,只是……”碧瑛頓了頓,在腦子仔細(xì)想了想,又道,“端王身上的熏香,玉哥兒也愛用的?!?/br> “我雖在閣中時間不長,但也發(fā)現(xiàn)玉哥兒一些習(xí)慣。他平時雖也用香,但每隔幾日會換上另一種熏香,聞起來讓人覺得寧靜悠遠(yuǎn),想來是極珍貴的,正是端王此刻衣上的味道?!?/br> “而且,玉哥兒每次換香之日,總是一大早便叫小廝仔細(xì)打掃房間,還要給房里換上那床長絨的波斯地毯,一干茶具也都換成極為貴重之物。” “便連那天的廚房,也會請上外面酒樓的大廚,大家便都跟著享一次口福。” “玉哥兒并不是一個十分看重身外之物的人,他置這些東西,想來,應(yīng)都是為另一人所做。若不是心中極為珍視,又怎會在這些瑣碎事情上一一顧全呢?” 碧瑛微微垂著頭,邊回憶邊說道。 說完半晌,也不見端王答話,碧瑛便抬頭去看,卻見端王愣愣坐在那里,雙唇微微顫抖,卻不發(fā)一語。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端王聲音傳來,話語間卻全是苦澀:“我從來不知……我一直以為,他心中歡喜的,是別人……” 碧瑛觀端王面上形容,滿是一股后悔絕望之氣,又見他提到玉哥兒時,話語之間的苦澀,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但見端王如此,又不敢拿話去問他,便也只能將一腔疑惑都壓在心底,只待再尋機會打聽。 二人又再沉默對坐片刻,端王便起身告辭,離開了營帳。 碧瑛在帳中等了一會兒折思謨,有兵士進到賬里,說道少將軍那邊議事還要很久,怕碧公子一直等,叫他過來傳話,讓碧公子先回府休息。 碧瑛見待在此處也無甚作用,便依言離開,先回折府去了。 晚上折思謨回到府里時,照例又是三更過了。 碧瑛見他面上疲憊神色,雖然心中有話,也不好再問,只幫他寬衣,又去整理被褥。 折思謨卻坐在桌旁,看著碧瑛跪在床鋪上忙碌的背影,主動說起今日端王所說之事的后續(xù)。 “我們預(yù)備用火攻?!?/br> “什么?”碧瑛驚訝,停下手中動作,回身看向折思謨。 “近日風(fēng)勢足。西北本就少雨,現(xiàn)在入秋,更是干燥,我們用火攻,配合風(fēng)勢,敵營帳少說應(yīng)能毀去幾百間?!闭鬯贾兡托慕忉尩?。 碧瑛卻不同意這番做法,道:“可那附近并非不毛之地,還有一些百姓的房屋散落各處,尤其是北邊高地,有一片聚居之地,若是風(fēng)勢突變,大火往北邊蔓延,那些平民不止家園盡毀,恐怕連性命也難保?!?/br> “非我族類,理他性命做甚。”折思謨嗤到。 聽到折思謨口中又說出這樣輕賤人性命的話,碧瑛有些急了,忙道:“打仗若不是為了保百姓生活安定,又有何益?” 折思謨本就是為了誘碧瑛與他多說些話,才提起今日所議之事,沒想到碧瑛竟句句與他做對。來到撫谷一月以來,碧瑛便多是沉默,如今倒是開了口,卻是數(shù)落他,折思謨心中一時來氣,聲量不覺提高,道:“你未免婦人之仁,那是他族百姓,今日尚是百姓,明日便能拿起刀來殺你的,有何值得憐惜?” 碧瑛卻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你想用火攻,究竟是為了守住西北,還是為了建奇功,保住折家?” 折思謨氣極,欺身上前,用手執(zhí)住碧瑛臉頰,瞬也不瞬地盯著他雙眸,質(zhì)問道:“便是為了保住折家,難道不應(yīng)該?”頓了片刻,又道,“你以為,不保住折家,我又如何能保得住你?” 碧瑛迎著他怒火,絲毫不退讓:“要建奇功,不是只有一種辦法。用火攻,是最容易之舉,卻不是唯一之舉。枉顧他人性命,是容易之舉,卻不是可取之舉。軍民有別,行軍打仗,不傷百姓,應(yīng)是基本之道,是將士應(yīng)該擔(dān)負(fù)之責(zé)。” 折思謨叫碧瑛一頓搶白,氣極反笑:“好,好,你倒是高潔。那我問你,若是你口中那些無辜之人性命,與你的性命,只能選擇其一,你作何選擇?” 碧瑛看著折思謨,平靜道:“若有一日碧瑛命數(shù)盡了,也不能叫別人替碧瑛喪命。” 折思謨緊緊盯著碧瑛,又道:“那若是那些無辜之人性命,與我的性命,只能擇其一,你作何選擇?” 碧瑛張了張口,卻吐不出一個字。 折思謨心中失望,轉(zhuǎn)身欲離開房間,卻聽到背后傳來聲音:“我不會讓你死的?!?/br> 折思謨心中刺痛,并不回頭,只啞聲道:“所以,你選擇他們?” “我不會讓你死的?!鄙砗舐曇粲猪懫?,折思謨卻不愿再聽,僅穿著單衣離去,融入茫茫夜色當(dāng)中。 碧瑛一人在房間坐了許久,終于還是難捱心中隱憂,起身去找折思謨。 問過守門人,那人卻道少爺急匆匆出府了,不知是去了哪里。 碧瑛心中擔(dān)憂更甚,急忙奔出府,往營帳方向趕去。 待到得兵營,卻見營中火光四涌,碧瑛立刻往折思謨營帳去,卻見端王和左右副將都站在帳外,左右副將神色焦灼,正向端王稟告什么。 碧瑛連忙上前。端王見碧瑛過來,便簡單向他說道:“阿謨一人往敵帳去了,預(yù)備偷襲,取敵將軍首級。”雖語氣平緩,卻任難掩擔(dān)憂。 碧瑛大駭,立刻轉(zhuǎn)向左副將道:“牽你的馬過來。” 左副將看向端王,見端王朝他點頭,便立刻往馬廄奔去。 端王看向碧瑛道:“你莫要太擔(dān)心,他們將軍的營帳所在,我們早就打探清楚了的。他雖只有一人,但功夫極好,又是騎的一匹汗血良駒,應(yīng)是能夠順利斬敵。” 碧瑛卻道:“他一人孤身犯險,就算奇襲成功,回來的路上卻是千難萬險。他要奇襲,必定要走北面山道,此去敵本營相距40里,即便是汗血寶馬,他畢竟不善山路,敵軍在本營失將,只怕不惜一切代價追擊,我怕……” 此時左副將已牽著馬過來,碧瑛便道:“我要去接應(yīng)將軍,你隨我同去?!?/br> 左副將又去看端王,端王便道:“一切聽碧公子令?!?/br> 左副將得令,便翻身上馬,手上微一使勁,又將碧瑛拉到馬上。 碧瑛坐在馬背之上,又向右副將道:“請右副將速領(lǐng)兩百精兵,自北邊山道急行軍,接應(yīng)將軍。” 右副將立刻道:“末將領(lǐng)命”,然后便離開整兵去了。 碧瑛又向端王抱拳道:“營地就拜托端王壓陣了。” 端王頷首,沉聲道:“你放心去吧。”頓了一下又道,“你們兩個都要平安回來?!?/br> 碧瑛又再抱拳,便與左副將疾馳而去。 碧瑛不會騎馬,此刻幾乎是被左副將攬在懷中。 他將身體往前傾,盡量減少與左副將肢體接觸,以免因為體內(nèi)蠱蟲發(fā)作而疼得失去力氣。 到得一處坡下,他讓左副將勒停了馬,然后順勢跳下。 這里一邊是山坡,一邊是深澗,用來阻擊最適合不過。 碧瑛記得在沙盤上看過這里。 再往前不到一里的位置應(yīng)該有處分岔,直走可到敵方本營,往側(cè)面岔路便是上坡,可從山坡背面繞行,走另一條小路回到撫谷。雖然道路狹窄,不若山下這條路好走,但勝在隱蔽,反而安全。 碧瑛舉目四望,迅速觀察完地勢,然后向左副將迅速道:“將你馬背上的神臂弓解下來給我?!?/br> 左副將依言將弩解下,遞給碧瑛。又準(zhǔn)備去解背上角弓,碧瑛卻道:“那個不用。我不會用弓,你也需要留著防身。” 隨后又道:“將軍與你們可有什么特定的暗號?” 左副將道:“有的?!?/br> 碧瑛道:“前方大約一里處有分岔,你到那處等將軍。再往前是密林,將軍若是能成功出營,應(yīng)該便能平安到達那處分岔口。你務(wù)必用暗號攔住將軍,然后將你的馬沿原路放回,你與將軍一起沿岔路上山,從后面繞回?fù)峁??!?/br> “那你呢?” “我在這里阻擊追兵,為你們爭取時間?!?/br> “我留下來,你去接應(yīng)將軍?!?/br> “我不會騎馬,也不會你們的暗號。即便能僥幸接到將軍,如果追兵兵分兩路,我會成為將軍的負(fù)累。將軍還需要你做保護,請你務(wù)必保將軍周全?!?/br> 左副將不再糾纏,抱拳道:“你一定要堅持住,右副將他們就在后面,很快就到。” 碧瑛點頭,執(zhí)著神臂弓站到一邊,左副將便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神臂弓對于一個普通兵士來講也許尚算輕盈,但碧瑛從未受過訓(xùn)練,又因為之前受傷、重病,體力大不如前,只能在坡上找了一處較為隱蔽的位置,將神臂弓一端淺淺插入土中,調(diào)整好大致角度,將半邊身體藏于樹干后,等著敵方追兵從坡下經(jīng)過。 聽到凌亂的馬蹄聲漸近時,碧瑛心中大石放下,知道折思謨應(yīng)是安全出來了。 接著便看見一道黑色影子自山下疾馳而過,應(yīng)當(dāng)便是方才自己與左副將所騎戰(zhàn)馬。 碧瑛打起十二分精神,準(zhǔn)備迎戰(zhàn)。 他沒有半分戰(zhàn)場經(jīng)驗,只能借助夜色掩蓋,為自己壯膽,但扶在弩弦上的手仍止不住微微顫抖。 到了。 一片快速移動的黑影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視線范圍,碧瑛拉開弩弦,心中默算時間,放出一箭。 第一箭射在追兵前方,擾亂對方步伐。 調(diào)整角度,迅速上弦,又放出一箭。 第二箭射入追兵中間,既能傷人,又能引起混亂。 坡下響起戰(zhàn)馬嘶鳴,還有頭領(lǐng)呼喝的聲音。 碧瑛迅速將箭上弦。方才放出第三箭,便有一支羽箭擦著自己頭發(fā)飛過。 碧瑛將神臂弓橫放,自己半蹲下身體,盡量抬起手臂,又放出一箭。 似乎是射中了馬匹,碧瑛聽到一聲慘烈的嘶鳴,隨后是左突右沖的馬蹄聲。 又有兩只羽箭從頭頂飛過。 碧瑛手上動作更快,幾乎來不及做任何瞄準(zhǔn),便將弩箭發(fā)射了出去。 往山坡上射來的羽箭卻更加密集。 碧瑛射空箭囊時,左肩上已中了兩箭,右腿上亦中一箭。 此時天色稍亮,已能大概辯出身形輪廓。 敵方追兵在朦朧中靜候了片刻,見再無弩箭射出,知對方兵器已盡,便派出人往坡上奔來。其中一人捉到碧瑛,將手一揮,便將碧瑛就這樣丟了下去。 碧瑛從山坡滾落,仰臥在地,疼得頭顱幾乎要炸裂,左手和右腿似乎已經(jīng)失去知覺。 對方頭領(lǐng)見碧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便要上前擒住碧瑛。 碧瑛在他俯身一刻,用盡全力抬起右手,將袖箭射出。袖箭正中頭領(lǐng)咽喉,一股熱血噴灑在碧瑛臉上,讓他幾欲作嘔。 頭領(lǐng)旁邊一名大漢反應(yīng)過來,立時將手中帕鉺錘向碧瑛狠狠砸去。碧瑛胸口被擊,身體飛出數(shù)丈之遠(yuǎn),重重落在地上,口中鮮血不止,胸腔肋骨不知斷了幾根,疼得幾乎不能呼吸。 敵方兵士見碧瑛倒在地上,口吐鮮血不能動彈,立刻一窩蜂涌上來想要生擒碧瑛。 碧瑛滿口血沫,卻輕笑一聲,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右手往地上一撐,翻身躍入深澗。 正當(dāng)一群兵士怔愣之際,卻見一道黑影不知從什么地方奔出,竟是追著那道下墜的身影而去,二人一齊滾落下去了。 那道黑影正是趕來尋找碧瑛的折思謨。 當(dāng)時左副將守在岔路口,用暗號將折思謨成功截下,然后便按照碧瑛吩咐帶著折思謨從小路上山,預(yù)備迂回潛回?fù)峁取?/br> 中間卻叫折思謨起了疑心,問道:“怎么只你一人前來接應(yīng)?” 左副將不知折思謨與碧瑛關(guān)系,便如實道:“右副將領(lǐng)了兩百精兵隨后,還有碧公子……” 折思謨一聽碧瑛名字,立刻勒停坐騎,急聲問道:“碧瑛怎么了?” 左副將道:“碧公子在山下路上阻擊,以作掩……” 左副將話音未落,便只覺天旋地轉(zhuǎn),竟是被折思謨直接丟下了馬,然后便只見他疾馳而去的背影。 山路崎嶇,折思謨干脆棄馬,用輕功直接往坡頂掠去。 他剛在坡頂站定,便見到一個身影從半坡滾下。 那身體是他抱過無數(shù)回,想過無數(shù)回的,幾乎是立刻他便知道,那是碧瑛。 他心急如焚,目眥欲裂,只不顧一切地往坡下掠去,卻又見碧瑛身體被重錘擊飛。 那錘仿佛落到他自己身上,疼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眼看就要到碧瑛身邊,只要抱住他,就再沒人能傷害他了,卻叫他看見幾乎讓他心跳立時停止的一幕。 碧瑛竟然翻身往深澗躍去! 折思謨腦中什么也不能想,只知道奮力撲過去,將碧瑛收進自己懷里,然后用全身護著他,沿澗壁滾下。 立在山路上的一群夏國兵士叫這接連的變數(shù)震得呆愣了 片刻。 待回過神來,憶起先后被殺了將軍和首領(lǐng)的憤怒,立刻沿壁邊小路往下追趕,誓要找到二人,即便只是尸體,也要給夏國軍隊一個交待。 折思謨抱著碧瑛落到澗底深潭。 他將碧瑛護得極好,一路在山壁尖石上的磕碰撞擊幾乎都讓他一人承受,叫他疼得頭腦有些昏沉。 冰冷刺骨的潭水卻叫他瞬間清醒,他連忙睜眼去找碧瑛,只見碧瑛在不遠(yuǎn)處,正往澗底沉去。 他幾乎立刻便感覺不到身上疼痛,奮力朝碧瑛游去,直到又重新將碧瑛攬進懷里,才將腦中繃緊的神經(jīng)放松些許,一顆被嚇到麻木的心才又重新開始跳動。 他將碧瑛抱上岸,將他小心放倒在自己腿上,又用手去壓他后背。 他不敢太過用力,一邊為碧瑛除去腹內(nèi)積水,一邊時刻去探碧瑛呼吸。 待碧瑛吐出污水,悠悠醒轉(zhuǎn),折思謨幾乎要喜極而泣,險些失去碧瑛的驚駭此刻全部化作巨大喜悅,幾乎要讓他癲狂了。 折思謨知道,此時還遠(yuǎn)算不上安全,只將碧瑛攬在懷里親了親,便抱起碧瑛繼續(xù)往前走。 只是尚未走出多遠(yuǎn),折思謨便聽到有破空聲傳來。他懷中抱著碧瑛,又在墜崖時受了傷,身形遲鈍,避讓不及,背上、腿上便中了兩箭。 他抱緊碧瑛不敢松手,勉力支撐,拖著一條腿繼續(xù)往前,幾支箭羽飛來,另一條腿上又中了兩箭。 他終于脫力,抱著碧瑛跪倒在地。 突然感受到耳后風(fēng)聲呼嘯,他下意識將碧瑛放到地上,幾乎立時后背便受了一記重?fù)簟?/br> 原是那執(zhí)帕鉺錘的壯漢已趕到不遠(yuǎn)處,他將手中重錘直接擲出,正中折思謨腰背,折思謨被擊飛在地,伏在地上一時不能起身。 來的兵士并不知道折思謨便是潛入兵營斬殺了他們將軍的人,他們只知自己首領(lǐng)死于碧瑛之手,便將怒氣都發(fā)泄在碧瑛身上,對他拳打腳踢,又伸手去抓碧瑛腳踝,將他往一旁拖去。 碧瑛本就重傷,此刻又被數(shù)人手腳觸碰身體,體內(nèi)蠱蟲發(fā)作,疼得渾身顫抖,口中又吐出幾口鮮血。 折思謨趴在不遠(yuǎn)處,眼看著碧瑛被幾人拖走,身體卻不能動彈,全身血管幾要爆裂,只覺體內(nèi)真氣亂竄,幾乎要爆體而出。 碧瑛被幾人拖著往岸邊去,上衣被河岸石頭劃破,纏在胸膛的白布也松散開來,一雙rufang暴露于天光之下。 跟著的人里有人發(fā)現(xiàn)異樣,忙叫前邊的人停手,自己則快步上前來,將碧瑛身體翻過,見他果真有一對胸乳高聳,不禁叫道:“竟是個女人!” 說完便要伸手往碧瑛胸乳抓去。 突然天光驟暗,澗頂烏云匯聚,雷聲轟鳴,剎那間周圍竟暗如黑夜。 澗底河道狹長,兩壁間突然翻涌起劇烈真氣,一眾夏國兵士被這強烈氣場震得七竅留血,紛紛癱軟在地。 一道人影落在碧瑛身旁,將他仔細(xì)摟入懷中。 碧瑛怔怔看著眼前的折思謨,覺得他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眉眼間,卻是從未見過的神情。 桀驁之中帶著些疏離,憐惜之中又似乎透著睥睨天下的狂妄,這不是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一個弱冠少年臉上的神態(tài),反倒是,應(yīng)該歸天界第一神將才有的姿態(tài)。 折思謨將碧瑛頭顱輕輕按入懷中,不叫他看見任何臟污,然后掌中運氣,便要揮出,卻被碧瑛拉住了衣袖。 “不要傷他們性命?!北嚏吭谡鬯贾冃乜冢吐晳┣蟮?。 “好。”折思謨聽見碧瑛所求,也不多說,只微微運力,將眾人震暈,又道,“右副將已離得不遠(yuǎn)了,他自會將他們當(dāng)做戰(zhàn)俘帶回,再行處置?!?/br> “我先帶你治傷?!闭f完抱起碧瑛,一個輕躍,便飛出數(shù)里。 折思謨沿著河岸尋找,終于找到一處洞xue,便抱著碧瑛進去,稍作安置。 他將自己外袍脫下,仔細(xì)鋪在地上,然后將碧瑛輕輕放了上去。 看到碧瑛一對胸乳時,他眸色轉(zhuǎn)深,面上卻不動聲色,一只手在碧瑛胸口游移,卻無任何猥褻姿態(tài),只沿著碧瑛胸腔摸索,檢查碧瑛傷勢。 待有了大致了解,他便掌上運氣,沿著碧瑛胸口斷骨緩緩移動。 碧瑛只覺肋骨斷裂處微微發(fā)熱,片刻后,疼痛盡數(shù)消失,幾根斷骨已恢復(fù)如常。 折思謨又去看碧瑛身上幾處箭傷,掌心一收,幾枚斷箭便被收入他掌心,又用真氣在箭傷處游走,不多時,幾處傷口便也愈合,肌膚宛若新生,絲毫痕跡也看不出。 扔了手中斷箭,他又輕輕握住碧瑛一只手,為他身體緩緩灌入真氣。 碧瑛本就累極,折思謨?yōu)樗焸麜r,他只覺體內(nèi)溫溫?zé)釤?,極為舒適,頭腦便更加昏沉,幾乎就要睡去。 突然卻唇上一熱。 碧瑛下意識睜眼,便看見折思謨微閉著的雙眼,唇上是他溫?zé)岬拇降臏厝崴蔽?/br> 似乎是感覺到碧瑛的注視,折思謨也緩緩睜開雙眼。他緊緊看住碧瑛,眸中竟是渴求,口中說道:“我想要你,你可受得住?” 碧瑛慣是縱容他的,聽他所言,便張開雙腿,拿手攀住他脖頸。 折思謨眸色更深,一個挺身,將yinjing插入碧瑛身體,大力聳動起來。 他見碧瑛實在疲累,射過兩次之后,便將碧瑛擺成側(cè)臥姿勢,在身后聳動抽插。 又在碧瑛zigong中射過一次后,他輕輕掰過碧瑛臉頰,吻住碧瑛雙唇,又去含住碧瑛耳垂吸吮,口中喃喃道:“我還想再要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br> 碧瑛勉力睜開眼,扭頭過去看折思謨。 折思謨順勢吻上他唇,他便反手抱住折思謨頭顱,張開嘴任由折思謨將舌伸入他口中攪弄舔吸,陰xue里也被折思謨yinjing再次頂入,直至zig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