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宗是闖入她生活的不速之客。第一次見面是升高中的那個暑假，她剛剛來到H市，老王從家里的無花果樹上摘了幾個無花果要她送給對門阿姨。她順從地接過那個黑色磨砂質(zhì)感的瓷盤，走出家門，按響了對門的門鈴。

    梁宗開的門。

    那天梁宗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籃球背心和黑色的短褲，打開門問她要干什么。

    她看著那個深膚色穿籃球服的男孩，總覺得梁宗的語氣不太好，好像要審犯人一樣。她就說道：“我是對門的……我媽讓我給你們送無花果……”她越來越?jīng)]底氣，聲音就越來越輕，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打擾別人。

    “啊，王姨？”

    “對……是我mama?！?/br>
    梁宗自言自語似的說還不知道王阿姨家有個小孩，這句話狠狠地刺痛了許鐸晴，她的臉泛起了一種窘迫的紅色，“我今年才回來念書的。”她恨透了這種感覺，似乎她才是父母生活的打擾者，可有可無的小女兒。

    梁宗接過了她手里的盤子，然后倚著門框問她要不要進(jìn)去坐坐。

    “就不打擾你了?！痹捠沁@么說，其實(shí)她也知道梁宗沒真打算請她進(jìn)去坐坐。

    “那行吧，話說回來，這兩天晚上是你在彈鋼琴嗎？”

    “是我?！痹S鐸晴深吸了一口氣，咬牙恨恨道：“如果打擾到你，我以后就不在家里練琴了。”

    “沒有，我的意思是，彈得還挺好聽?！?/br>
    這句話炸在許鐸晴耳邊，她知道那是對方的客套話，但還是沒忍住抬起頭去看梁宗，梁宗在笑，她只看到了男孩的虎牙。

    “你今年多大了？”梁宗問她。

    “十四?！弊彀筒蛔杂X地就說出了真實(shí)年齡。

    “我十六，以后就要管我叫哥了?！绷鹤谶€是笑，騰出一只手去摸她的頭發(fā)?！耙院笤趯W(xué)校有什么事兒也可以來找我。”

    許鐸晴暗想，找你一定有用嗎？但她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禮貌又疏離地說：“謝謝，那我要先回去了。”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來幾個字，“哥哥……再見。”

    “再見?！绷鹤谛Φ靡娧啦灰娧邸?/br>
    回家之后許鐸晴狀似無意地問老王，對門家是不是有一個和自己年紀(jì)差不多的小孩兒?！鞍?，你說梁宗。剛剛是他給你開的門嗎？”

    “對?！?/br>
    “是不是很熱情？”

    “……”許鐸晴沒說話，但是乖順地點(diǎn)點(diǎn)頭。她不想說梁宗要她叫自己哥哥，這件事情有一點(diǎn)少女的仲夏秘密的意思，她也不知道怎么開口，那樣略帶羞恥和暗喜的感覺遠(yuǎn)超過了她過去人生的經(jīng)驗(yàn)。

    老王想了想說，那孩子今年應(yīng)該也上高中。

    和她一樣，她心里升騰起一種隱秘的期待感。她坐在客廳，伸手揪下來幾顆葡萄塞到嘴里，清甜的漿液隨著她的咀嚼覆蓋了口腔。

    她還記得這種葡萄叫小蜜蜂。

    蜜蜂。葡萄。果糖。蜜糖。

    她的思想飄忽著落在了梁宗身上，她猛然想起來梁宗的深膚色，被人稱為蜜色的膚色。

    會是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