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誰的衣服？”沈聽白深呼吸一口氣。

    顧燕幀回頭看他，笑瞇瞇道：“這還用問嗎，當(dāng)然是你的啊。”

    沈聽白自然是拒絕的，可顧燕幀都跑到浴室脫得一干二凈了，只能拿衣服給他備著，想了想，讓廚房準(zhǔn)備了姜湯。

    顧燕幀洗完澡再到書房，頂著一頭半干的亂發(fā)，一身黑灰格子的大衣，里面是煙灰色的襯衫，卻沒束在皮帶里，西裝褲腳塞進(jìn)馬丁靴里，看著別提多不正經(jīng)了。

    沈聽白打量他，尋思著要不要再給他準(zhǔn)備一雙皮鞋，這馬丁靴太不和諧了?？勺畲蟮牟缓椭C，明顯是顧燕幀，這少爺懶懶散散的，再怎么西裝革履，氣質(zhì)也改不了。算了，隨他去吧。

    “你是不是又嫌棄我了！”顧燕幀眼尖地看到他蹙眉。

    “顧少爺，洗個澡腦子進(jìn)水了不成，我哪能嫌棄你呢。”沈聽白微笑，瞥了眼放在桌上的碗，此時還在源源不斷的冒著熱氣，示意顧燕幀把姜湯喝了。

    顧燕幀過去捧起來喝了一口，姜湯的味道實在不怎么好喝，但想到是沈聽白給他準(zhǔn)備的，一口氣喝光了，放下碗時，恨恨道：“你就是嫌棄我了，我已經(jīng)看透你了?？赡銥槭裁聪訔壩?，這嫌棄的毫無理由！”

    沈聽白撫住額頭。

    “本少爺這衣服穿的難道不好看嗎？不英俊嗎？”顧燕幀抓了抓襯衫衣角，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頓時福至心靈，“是因為我沒把襯衫束進(jìn)皮帶里？”

    是你配不上我的衣服，你穿成這個樣子實在浪費，沈聽白張了張嘴，想說又咽下去。他清楚，真這么說，顧燕幀要炸，炸了就吧啦吧啦一通廢話。

    顧燕幀看他欲言又止，以為說對了，對著他就解開皮帶，拉下褲鏈，灰色四角內(nèi)褲暴露出來，襯衫塞進(jìn)去，提上西裝褲，一氣呵成。

    內(nèi)褲自然也是沈聽白的，雖然是嶄新的，但總覺得是他的貼身物和顧燕幀肌膚相親了，兩眼幽暗下來，直直地看著。

    顧燕幀低眼注意到他的視線，本來還毫不避諱，臉皮子竟?fàn)C起來，可燙歸燙，該嘚瑟還是要嘚瑟，“是不是還挺，還挺大的。硬起來更大！”

    “顧少爺，耳朵都紅了還不忘耍流氓呢?！鄙蚵牥卓粗眯Φ?。

    顧燕幀一把捂住耳朵，“你什么毛病，能不能別總看我的耳朵！”

    “不看你的耳朵，怎么知道顧少爺耍流氓時的真實內(nèi)心呢？”沈聽白站起來，在顧燕幀察覺到什么想要跑時，拽過他，把他按到辦公桌上，手指摸上他的耳朵，“顧少爺，你的耳朵可比你的嘴巴誠實多了。它又紅又燙，在向我表達(dá)，你說那些其實很羞恥很難為情呢?！?/br>
    顧燕幀的耳朵更紅更燙了，他對那些女人也常在嘴上逗弄幾句，可從來沒有過這種雞皮疙瘩都起來的感覺。他盯著沈聽白銀邊眼鏡下的雙眼，咽了咽口水。

    “既然不好意思為什么要說呢？”沈聽白捏了捏他的耳垂，柔軟的觸感，胭脂般的紅，可以灼傷指尖的熱度。

    “我……”顧燕幀打掉他的手，眼神閃爍，“我習(xí)慣了還不行嘛?！?/br>
    “這可不是一個好習(xí)慣?！鄙蚵牥仔α诵Γ刮牡暮?，“希望顧少爺日后稍加改正。”

    顧燕幀連連點頭，乖的不能再乖了。

    沈聽白是看著他走的，黑灰格子的大衣長到這人腳跟，他插著褲兜站在窗邊往下看，和顧燕幀抬頭看來的視線對上。

    落日余暉，樓下的人揮了揮手，徜徉而去。

    沈聽白輕笑起來，又不知道笑什么，狠狠壓住了唇角。

    在帕里莫站崗的下屬拿著電話一臉茫然，還是聽從吩咐，買了幾箱蘋果送到沈家。大少爺要星星要月亮也得想辦法摘下來啊，幾箱蘋果算什么。

    只是這蘋果，“大少爺，您要這么多蘋果干什么？”

    “接客。”沈聽白點了根煙說。

    接什么客用得著這么多蘋果，那下屬想了想，前幾天他路過書房，好像是聽到顧燕幀扯著嗓門撒潑說他要吃蘋果來著，不會吧，不能夠吧！太過驚訝，嘴巴就沒管住禿嚕著問：“大少爺，敢問接的是什么客，需要屬下安排嗎？”

    “不用?！睙熿F繚繞中，沈聽白笑了聲，“只是一個不時往這邊跑的蠢貨?！?/br>
    下屬退出去時還暈乎乎覺得他開門的方式不對。

    中秋節(jié)，烈火軍校放假三天。

    曲曼婷自從和曲家鬧翻，就晚上住酒店，白天泡在山南酒館，連帶著取消了帕里莫的表演，上海那邊公司也放她休假，這兩個月都沒戲拍，只有沈聽白會來看她帶她出去吃飯。

    顧燕幀來到山南酒館，本想放松一番，看到吧臺邊的曲曼婷，熟絡(luò)的打了個招呼，就坐過去，一把奪過她的酒杯，仰頭喝了一口。

    “你干嘛，那我的酒?！彪m然上次見面，顧燕幀這張嘴叭叭叭把她氣到了，但在曲曼婷的腦子里，最常播放的，還是她在這里被sao擾，顧燕幀出手相救的畫面，再次看見他，心里還是蠻開心的。如今這話，只是習(xí)慣了和顧燕幀斗嘴而已。

    顧燕幀今天這身打扮干凈利落，白襯衫穿在里面，外罩黑色西裝馬甲，黑色皮褲，頭發(fā)斜斜梳著，喝酒神色陶醉，挑了一條眉毛，看向曲曼婷時，聲音懶洋洋的，“喝你口酒怎么了，救命恩人喝一口酒不行啊?！?/br>
    “誰是誰救命恩人啊，大哥，是我背著你滿山跑，不是你背著我滿山跑好嗎？”曲曼婷的手指在二人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她說的是被日本人追殺這事，重新轉(zhuǎn)向吧臺，提高聲音道：“要不是我的話，早讓狼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還救命恩人呢，切！”

    如果沒記錯，這女人上次在她小姨那里，當(dāng)著沈聽白的面，也是說她救人了。顧燕幀覺得他當(dāng)時說的夠清楚了，不曾想這么久過去，曲曼婷還是認(rèn)為是她救人了。要了一瓶威士忌，把酒杯放下，看著她，不介意再說一遍：“小姐，我是來救人的，你一棒子把我打暈了，我要讓狼吃了，你就是殺人兇手?！?/br>
    曲曼婷聽他咬牙切齒的語氣，再回想起顧燕幀被她打暈的畫面，忍不住笑起來，她又想說你一個大男人挨一棍就暈了，比女人還弱這種話，但對顧燕幀，這種話還是不要多說，回頭一臉無辜道：“我又不知道是你。”

    “那你也是幫兇啊?！鳖櫻鄮人€無辜，甚至皺著眉毛微張著嘴唇兒，帶著委屈帶著抱怨，他的酒來了，就坐正身體，不再看曲曼婷。

    吧臺工作的譚小珺，給顧燕幀上了酒以后，用一本書遮住臉，小聲地問曲曼婷，“那些日本人，是不是沈大少殺的?！?/br>
    “我不知道。”曲曼婷搖了搖頭。

    譚小珺微微提了聲音，“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不感興趣唄?！彼龖{什么要知道呀，曲曼婷實話實說，她向來不怎么關(guān)注沈聽白，只是一直被這個男人圍繞著罷了。

    “怎么會不感興趣啊！”譚小珺的隱藏屬性，那和曲曼姝一模一樣，就是沈聽白的迷妹兒，有錢有勢，有才有貌，人間寶藏，曲曼婷這個不懂珍惜身邊人的女人，真想一巴掌拍醒她。

    “我不感興趣就是不感興趣呀?！鼻脽o語，聲音拔高，“為什么非得對他感興趣呀！我奇了怪了，怎么著死點人就非得是沈聽白干的了。”

    顧燕幀在旁邊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喝酒，實際上早就把她們的話聽了一耳朵。

    他想沈聽白圖什么呀，圖曲曼婷年輕，圖曲曼婷漂亮，圖曲曼婷是個女人啊?？蛇@些女人滿大街都是。想來想去，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可能性更大些。

    聽到最后。

    曲曼婷話里分明是對沈聽白的維護(hù)。

    日本人確實是沈家殺的，但沈家是絕對不能承認(rèn)的。

    曲曼婷可能真不知道那些日本人死在誰手里，也猜測過沈家，但她說，怎么著死點人就非得是沈聽白干的了。她平時對沈聽白嫌這嫌那不屑一顧姿態(tài)高傲，可到一定程度，她不允許別人動沈聽白，一點也不行。

    她喜不喜歡沈聽白真不好說。

    但這不是沈聽白單方面的守護(hù)。

    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這點可能二人都沒有察覺。

    顧燕幀突然喉嚨澀了一下，心也跟著澀了一下，晃了晃酒杯，不以為然地擠入二人對話，“就是啊，憑什么所有好事，都要扣到沈家腦袋上?！?/br>
    又皺了皺眉毛，極為嫌棄道：“我就看他們倆不順眼，整天在那擺著個臭臉，不知道在干嘛?！?/br>
    “還跟個狗皮膏藥的，甩都甩不掉?！鼻梅浅Ｙ澩?，拿著酒杯想和他碰一碰，只要你不喜歡沈家這倆兄弟，我們就是兄弟。

    你把這個狗皮膏藥往我身上甩啊，我要！這個念頭一閃而逝，顧燕幀都覺得可怕，啊了一聲附和曲曼婷，和她碰杯。

    “我就覺得是沈大少干的。在這順遠(yuǎn)城里，還有誰，能干出這么大快人心的事來?！弊T小珺想事情沒那么深，自然不知道在她看來大快人心的事，日本商會多么惱怒，傳出是沈聽白干的又會給沈家?guī)矶嗌俾闊?/br>
    顧燕幀怎么就這么看不慣她這副花癡的樣子呢，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曲曼婷也無語了，“你這么崇拜他，你干嘛不跟他好呀，天天攛掇我干嗎呀?！?/br>
    “朋友夫不可觸，我才不會干那么沒品的事?！弊T小珺拿著本書看，一本正經(jīng)道。

    曲曼婷激動的都用手指著她了，“不是沒品，非常有品，你趕緊把他收走！”

    顧燕幀就越看譚小珺越不順眼了，打發(fā)她去看書，和曲曼婷你一杯我一杯碰來碰去的喝起了酒。

    時間越來越晚，謝襄和黃松也來了，幾個人都認(rèn)識，就聊了起來，聊著聊著，聊到放假去哪兒。

    謝襄的家在北平，就說住譚小珺那里，曲曼婷和黃松都以為他倆是一對了。

    顧燕幀的家不在北平，可他爸去北平辦事去了，家里根本沒什么人，邊喝酒邊想，還是去沈聽白那里蹭吃蹭喝。至于蹭住，沈大少爺就是從書房的窗戶把他丟下去，大概也不會同意。

    “良辰，要不你去我家吧，我jiejie家離這兒很近的，在鄉(xiāng)下緊貼著海邊，你上回不還說你沒看見過海嗎？我姐家有船，到時候，我拉你出海，我們撈螃蟹?！秉S松聽到譚小珺家里擠，就傻乎乎的提議道。

    謝襄和譚小珺對視一眼，“去你姐家？”

    “嗯。”黃松可不知道謝襄是女扮男裝混入軍校，“良辰，你一個大男人，住在小珺家，不太合適。時間久了，這街坊鄰居會說閑話的。你倒不怕，那小珺一個女孩子，多少會有些不方便?！?/br>
    看眼前這情況她要是真去譚小珺家里，以后她們的關(guān)系怕是說不清了，謝襄狠下心同意了。

    譚小珺怕她性別暴露，就要跟著去。

    黃松他姐家里房子大，再來十個人都能住的下，當(dāng)然表示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