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誰出的主意，那年元宵節(jié)的時候，老家主讓人在聽風(fēng)閣支了臺子，非要全宅同樂，一起放孔明燈。

    有私奴的場面，老家主一向不會叫自己的老婆的，但兒子就跑不了了。沈歸海雖然是被逼著去的，可真把孔明燈點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高興。他讓方汶也去拿一個孔明燈，想著兩個人一起放，卻沒想到，丁鼎鼎就在這時經(jīng)過沈歸海身邊，腳一歪，撞在沈歸海手里的孔明燈上。

    燈里的蠟燭碰到紙燈籠，一下就著了，燎黑了丁鼎鼎的衣服。其實，真的只是燒到了一點點衣服袖子，可丁鼎鼎那人對自己倒是挺黑，愣是借著慌亂把自己那寬大的衣服袖子在火苗上又晃了幾次，還差點燒了手。

    老家主的私奴不少，丁鼎鼎算是最得寵的幾個私奴之一了，這下，跟著丁鼎鼎的侍奴可是嚇壞了，周遭一下就亂起來。

    沈意德聽到動靜過來的時候，丁鼎鼎就捧著燎了個洞的衣袖，還有手背上那點可能連藥都不用抹的燙傷哭得悲悲戚戚的。

    沈意德便沉了臉，對著默默站在沈歸海身后的方汶道：“過來給丁大人磕頭賠罪。”

    方汶一愣，沈歸海也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意德，這和方汶有什么關(guān)系？

    沈意德冷笑：“怎么？主子犯錯，不該奴才代為領(lǐng)罰嗎？”

    沈歸海也想冷笑了，犯錯？　這判的可真簡單。

    沈意德懶得跟自己兒子較勁，再次看向方汶：“沒聽到嗎？”

    方汶深吸一口氣，雖然沒說什么，但兩只手卻死死的攥緊了。他知道，自己不能給沈歸海添麻煩?？蓻]想到，他剛抬了抬腳，胳膊就被沈歸海死死攥住。

    沈歸海強(qiáng)壓著心底的怒氣，幾乎是帶著一絲示弱的語氣叫了一聲：“爸！”

    沈意德原本也就是想給自己的私奴出口氣，可現(xiàn)在卻是有些真的發(fā)火了。那方汶不過是他隨意丟給沈歸海的一個奴才，可自己的兒子，現(xiàn)在卻要為了一個奴才跟他對著干，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臺？

    沈意德盯著沈歸?？戳藘擅耄亮苏Z調(diào)，緩緩道：“要么，這奴才在這給丁大人磕100個響頭賠罪，要么，拉出去亂棍打死。不能給主子分憂的奴才，留著還有什么用？”

    沈歸海深吸一口氣，滿腔的怒火突然被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所淹沒，這樣的人，怎么會是沈家家主，這個人，怎么會是他的父親？！

    “主人......”　方汶感到沈歸海抓著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他的心也跟著糾緊。他小聲的叫著沈歸海，他想告訴他，沒事的，不過是磕頭罷了，又死不了人?？伤麉s聽到沈歸海對老家主用一種冷漠到不像話的聲音說道：“家主，既然是我的錯，那就該我自己來承擔(dān)........”

    沈歸海話沒說完，方汶已經(jīng)扭動胳膊，掙開沈歸海，雙膝著地就開始磕頭。

    沈歸海一愣，等他反應(yīng)過來，方汶三個頭已經(jīng)磕下去了。他黑著臉，蹲下去就要拉方汶，可手抓到方汶肩膀的時候，那個還很青澀的少年卻抬起頭，十分堅定的看著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方汶沒有給奴才賠罪的主人。”

    沈歸海渾身一震，盯著方汶良久，深吸一口氣，斂了眼中所有的情緒，緩緩站起來，走到方汶身側(cè)，看著丁鼎鼎，緩緩道：“那就磕吧，一百個頭，我給你數(shù)著?！?/br>
    丁鼎鼎莫名打了個寒戰(zhàn)，往沈意德身邊靠了靠。

    方汶低著頭，不知怎么就忍不住勾了唇角。再磕頭的時候，他小心的避開地上尖利的地方，他以后是要做主人私奴的，臉上留疤就不好了。

    “四?！薄∩驓w海的聲音不大，可在一片寂靜中，卻格外的清晰。

    “謝謝家主責(zé)罰?！?/br>
    “五?！?/br>
    “謝謝家主責(zé)罰。”

    “六”

    “謝謝家主責(zé)罰?！?/br>
    沈歸海報一個數(shù)字，方汶就磕一個頭，按著規(guī)矩謝罰。原本是羞辱人的事情，卻讓這兩人弄出了一絲配合默契來。

    沈意德只覺得這場面讓他頗不舒服，可卻也不好再找茬發(fā)作，便摟著丁鼎鼎順著河邊找地去放孔明燈了。

    “十一”

    “謝謝家主責(zé)罰。”

    沈意德一走，更是沒人敢留在原地，聽風(fēng)閣前的空地上，只剩一主一奴，一站一跪。

    ……..

    方汶100個頭磕完，不光腰酸，整個人也都是暈的，就跟捏著耳朵原地轉(zhuǎn)了十幾個圈似了。他沒敢馬上起來，撐著地穩(wěn)了穩(wěn)。然后，他看到沈歸海蹲了下來，對他說：“方汶你記著，從今以后，你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只能是為我而受，若非如此，不管對方是誰，你都給我打回去！”

    方汶愣了愣，笑了：“是，主人?！?/br>
    方汶的嗓子有點啞，聽起來卻軟軟的，讓沈歸海沒忍住就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