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銀杏之卷 下卷 第八章 因果輪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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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中都城周遭正處于一片地獄景象時,一個影響此事甚為劇烈的變化因子,正在千里之外的某處發(fā)生。 距離中都數(shù)千里之遙的大雪山,一個被埋在公文堆中的老人,正煩躁地轉(zhuǎn)著手上的毛筆,難以專心在他本就厭煩的文書工作上。 中都城內(nèi)正在發(fā)生什幺事,他不甚清楚,也不想去關(guān)心。從九州大戰(zhàn)時期起,不論人類與魔族都很清楚,西納恩永遠兩不相幫,對哪邊的勢力消長都沒有興趣,只要沒有人主動去招惹他,他不會為了任何俗事出手。 長久以來的習(xí)慣,從沒有改變過,現(xiàn)在也是一樣,再說中都城明明是放翁小子的勢力范圍,不管他做了什幺,為什幺自己就要出去淌這趟渾水呢? 但不可否認,這兩天自己的心情很煩躁,就連追隨自己多年的嚴正都看不過去了。被牽扯進中都城sao動的人們中,自己對公瑾小子很有好感,不想看他白白浪費生命,但……似乎也不值得為了他,打破自己的原則。 就是因為這些問題,山中老人這幾天的脾氣極為暴躁,不過就在他感應(yīng)到中都的動亂爆發(fā),心里煩躁情緒到達頂峰時,一絲異樣悸動直傳進他腦海,是來自某個方向的心語通訊,久久不曾有過的感應(yīng),而發(fā)出通訊的一方更是令他大為錯愕。 “放翁臭賊?你在這時候找我做什幺?” “西納恩,我這邊遇到了一點麻煩事,請你助我一臂之力,以天心意識集中思感?!?/br> “你堂堂月賢者也會求人?我以為你自大到永遠不向人低頭了?!?/br> “若是我還有一日一夜的余裕時間,那我確實不必向你這教育狂求助,便能自行解封破關(guān),但眼下情勢危急,我必須要借助你的力量,提早破開封印,去幫助我的弟子們?!?/br> “哦?你被人封印了?什幺時候的事?又是什幺人有這樣的本事?唔,這幺說……這幾年來發(fā)生的事,你全不知情了?” “知不知情,都不能減輕我大意愚昧的過錯,西納恩,你做好決定沒有?” “……好,我?guī)湍恪!?/br> 閉目、聚精、會神,山中老人運轉(zhuǎn)著天心意識,使用極高難度的天心技巧,隔著千里遙距,與陸游聯(lián)手,結(jié)合兩大神劍的力量去破解邪惡封印。 這本該不是什幺困難的事,但空間與距離卻成了最大難題,盡管這已經(jīng)讓陸游壓力頓輕,連續(xù)破解十幾個技術(shù)難關(guān),能夠在短時間之內(nèi)破解封印出關(guān),然而,時間卻正是人們現(xiàn)在最欠缺的東西。 血神子被殺、多爾袞與梅琳被傳送離開,這些變化快速發(fā)生,卻影響不了萬物元氣獸的行動步伐,讓它一步步跺地撼山來到了中都城壁之前。 中都城有著相當(dāng)強悍的防御結(jié)界,當(dāng)白鹿洞的道士們組成陣形,開啟防御結(jié)界時,就算城外有千軍萬馬一起發(fā)動攻擊,也能夠做一定時間的絕對防御,阻絕各種物理攻擊。 然而,這次來襲的,卻是一頭殺傷力猶勝萬馬千軍、同樣是以天地元氣為能量的龐大巨獸。當(dāng)這頭元氣巨獸與城壁外圍的金光屏障相撞,無數(shù)血色藤蔓頓時出現(xiàn)枯萎,似是代表邪力難敵正氣,巨獸也發(fā)出了痛苦的嚎叫聲。 但跟著的情形卻讓人們整個悲觀下去。當(dāng)巨獸迅速適應(yīng)了金光屏障的神圣力量,這個邪異的生命體赫然產(chǎn)生進化,大量血色藤蔓由他身上迅速涌出,像是千萬觸手般地貼黏在金光屏障上,跟著就好似之前吸蝕生物血rou那樣,迅速吸收起金光屏障內(nèi)所蘊含的能源。 公瑾又驚又怒,萬萬想不到這頭元氣巨獸還有這等能耐,并不只是單純的蠻力東西,這下子自己更沒有把握能護得眾人安全了。 幸好,白軍皇的奮力作戰(zhàn),給了眾人一絲期望。由于白軍皇刻意選擇視線死角作戰(zhàn),公瑾和忽必烈看得不是很真切,只是從那隱約感覺到的沛然氣浪,兩人才不約而同有個駭人的想法。 白字世家的當(dāng)家主,已經(jīng)有所突破,由地界進入天位了! 對于意圖在亂世爭霸的野心者來說,實力與保密是致勝的兩大王牌,所以之前與陸游動手,在玉龍山上的奔逃,白軍皇都刻意隱藏實力,沒有全力出手。但如今,決心為了義理而付出的他,已經(jīng)別無選擇,被迫提早亮出了這張日后爭霸的實力底牌,對此……公瑾確實有著感動。 但小天位的力量,相較于萬物元氣獸來說卻不足夠。白軍皇的奮力作戰(zhàn),毫無保留揮出的核融拳,如疾風(fēng)驟雨般重創(chuàng)著巨獸的每一處身軀,無數(shù)的血色藤蔓被打得稀爛,卻又在永不竭盡的天地元氣支援下,迅速繁殖生長,重新遮掩住被創(chuàng)傷的部位。 白軍皇的奮戰(zhàn),刺激了萬物元氣獸的第二波進化。一個似獅似虎的頭部成形,并且由那巨口噴出了燒亮半邊天空的熾盛火焰,本來仍嘗試攻擊的白軍皇,一下子就被火焰吞沒無蹤。 第二波進化的不只是攻擊力量。血色藤蔓釋放出點點紫綠光芒,在空中幻化為萬盞鬼火,每一盞鬼火都有著奇異的魔力,讓凝視它們的人神馳目眩,三魂七魄離體而出,緩緩飄向天空,逐漸被萬物元氣獸所吸蝕。 公瑾目睹著這一切,他所擁有的靈力,讓他不受外魔所侵,沒有魂靈出竅的危險,但他卻仍看得到那不可避免的結(jié)局。 連天位武者都已經(jīng)戰(zhàn)敗,這頭迅速茁壯的元氣巨獸,已是一個不可能被打敗的無敵象征,自己做什幺都無能為力。這一次……到底是師父贏了,他再次成功cao控了千萬人的生死,自己仍無力反抗于他,只不過自己始終不了解,做出這些事的師父究竟得到了什幺? “不要氣餒啊,公瑾,直到你認為自己真的失敗了為止,我們都還沒有輸?!?/br> 相較于公瑾,同樣是地界凡人的忽必烈似乎仍有斗志,但他扛在肩頭的那個白色巨型圓錐,卻讓公瑾看不出名堂。 純以外形而論,那很像是太古魔道兵器,像是文獻中的渾沌火弩,莫非…… “這是我手下剛剛送來的東西,拉登先生出戰(zhàn)之前留下的最后武器,聽說是用什幺核元素推動的渾沌火弩……誰知道,太古魔道盡是些難懂的東西?!?/br> 忽必烈聳聳肩,豪爽地大笑:“只要這東西能夠用來殺敵,那就足夠了。這東西的爆炸威力,聽說可以凌駕小天位一擊,如果能夠近身炸在拉登先生打出的傷口上,你猜有沒有可能讓那丑陋東西粉身碎骨?” 公瑾也覺得這計策有可行性,甚至可說是當(dāng)前最具實用性的戰(zhàn)術(shù),只是,他也無法忽略掉忽必烈面上那抹視死如歸的笑意。 “怕什幺?哪有長生不死的人?覆巢之下無完卵,難道我龜縮在這城里,就一定能夠長命百歲嗎?” 忽必烈滿不在乎地大笑著,抱起渾沌火弩,站上城頭,尋找著適當(dāng)?shù)娘w躍落腳地點。 能夠凌駕小天位一擊的爆破力,雖然有可能重創(chuàng)元氣巨獸,但對于只有地界力量護體的凡人,卻肯定是必死無疑。問題是,除了自己與公瑾,剩下人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支撐到接近目標(biāo)位置…… 不,或許更糟,如果運氣不好,可能剛一降落就被那血色藤蔓纏卷吞噬,根本沒機會接近最佳的爆破目標(biāo),所以計算落腳處格外重要。 “……確實是妙計。不過,應(yīng)該成為天下霸主的人,沒有必要事事身先士卒,你這頭獸人還是閃一邊去吧!” 冷不防地一句冰冷話語,忽必烈右半身忽地一酸,已經(jīng)中了來自背后的暗算,被人奪走了渾沌火弩,跟著就是白影一閃,出手暗算的那人已經(jīng)跳了出去。 “公瑾!” 盡管認識的時間不算長,忽必烈卻滿欣賞這個貌似冷漠的人類妹婿,除了一起出生入死建立的義理外,最重要的,是他能夠讓小喬幸??鞓?,所以自己才會愿意為他們擔(dān)起這九死一生的任務(wù),沒想到他竟然搶在自己前頭動手。 當(dāng)忽必烈沖開xue道,站起身來,他看到公瑾已經(jīng)躍離城頭,抱著渾沌火弩,朝那元氣巨獸的身上沖過去,可是才一降落,密集吞卷過來的血色藤蔓將人纏住,轉(zhuǎn)眼間就讓公瑾的身影隱沒在重重藤蔓間。 “公瑾,你這條蠢狗!” 忽必烈重重一拳擊在城頭,心頭充滿激憤之情,更不知道即使今日有幸逃生,又如何去面對小喬,告訴她她的丈夫已經(jīng)…… 老天對忽必烈還算仁慈,讓他不需要去面對這個問題,因為正當(dāng)他躊躇遲疑,不知道該怎幺行動時,一個無聲的波動傳透過來,跟著所有人都看到,在滿空紫綠色閃耀鬼火中,一個漆黑如墨的詭異光球,緩慢由萬物元氣獸身上飄飛出來。 “那是……小喬?” ※※※ 隱約認出了光球中那明滅不定的身影,忽必烈為這幕景象感到吃驚,從那個黑色光球飄飛出來的那刻起,某種無聲的波動,開始在這空間內(nèi)出現(xiàn)。 本來正在猛烈撞擊城壁結(jié)界的赤血巨獸,受到這股波動的影響,供應(yīng)它能源的天地元氣開始大亂,影響所及,就連身上的血色藤蔓都有部分漸漸溶解,化為血rou爛泥,不能再維持藤蔓的活動狀態(tài)。 萬物元氣獸察覺了這點不妥,更本能地找到問題的源頭,回轉(zhuǎn)過身,那道燒亮半個天空的熾盛火柱再度出現(xiàn),噴向半空中的黑色光球。 剛剛就是這一道壯闊的火焰流,收拾掉已臻天位之境的白軍皇,如今看到小喬受襲擊,忽必烈只驚出了一身冷汗,但在他能有實際動作之前,熊熊光焰已經(jīng)噴中了黑球,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被黑球外的某種屏障力場擋住,像洶涌怒濤遇上穩(wěn)固巖石,紛紛向兩旁退開,沒法造成實質(zhì)殺傷力。 “這是……魔法師的屏障力場?!?/br> 忽必烈認出了這個現(xiàn)象,過去梅琳老師偶爾使用魔法的時候,周圍也會形成屏障力場,一如武者的護身真氣。然而,連白軍皇的護身真氣都接不下這一擊,又有什幺魔法這幺神奇,能夠承受住萬物元氣獸的攻擊? 這一點,忽必烈還想不通,但世上確實有這樣的東西,自從大石國覆滅、顏龍靜兒殞命后,消失于歷史上四百余年的神技──五極天式如今再次重現(xiàn)人間。 “比黑暗更深沉的顏色,比星空更悠遠的牽連?!?/br> 輕聲念著這兩句開啟神明連結(jié)的主體咒文,小喬體驗到有生以來首次嘗到的感覺。 雖然梅琳老師告誡過很多次,但小喬仍難以料到,天位級數(shù)的魔法竟是這樣兇狠,幾乎一下子就吸盡了自己所有的魔力,那種仿佛五臟六腑一瞬間被吸得干癟的感覺,不僅是痛,更好像千萬把小刀瘋狂割刺腦部。 (神啊,如果真有神明存在,請給我勇氣,讓我能夠支撐下去,保護我的家人……保護我的……親人。) 朝下方的中都城望了一眼,小喬的目光改望向左腕,凝視左腕上所戴著的自由魔環(huán)。這件由魔界名匠所打造的異寶,正散發(fā)一股碧油油的磷光,隨著魔力運行,光度逐次增強,越來越耀眼奪目。 (自由魔環(huán),靠你了……你之所以用自由命名的意義,我終于明白了。) 無分敵我,“平等”地給予破壞;無分強弱,“博愛”地給予守護,那是三神器命名的理由,只不過小喬一直不明白“自由”兩字的解釋──直到不久之前。 自由魔環(huán)的鑄造意義,是做為一種最后拼命的舍身利器,吸收持有人的靈魂與生命力,產(chǎn)生滅絕性的爆炸,只是小喬如今并不期望爆炸力,只希望自由魔環(huán)從宿主身上所吸收的能量,能夠維持五極天式的運作,直至完成。 “轉(zhuǎn)動于三千時空的命運轉(zhuǎn)輪,我在此請您聆聽我的祈愿,遵守宇宙的至高法則……” 整套五極天式,自己只會這一式,也只練過這一式。起手式的神妙威力,讓自己能夠不倚仗三神器,擊敗遠比自己更強的胭凝,但事后造成的rou體損傷也非常嚴重,小喬不用猜想,也知道等著自己的命運是什幺。 人類,是很柔弱的東西,為了謀求一些更遠大的目標(biāo),或是為了改變一些積習(xí)已久的錯誤,會發(fā)生不得已的犧牲,但是這些犧牲,不可以沒有意義,所以自己必須要在這個時候站出來。 自己是創(chuàng)立鬼夷叛軍的人,帶領(lǐng)這個組織成立,也有責(zé)任帶領(lǐng)它走到最后,拉下謝幕的簾幕。這是領(lǐng)導(dǎo)者的責(zé)任,縱然必須流血,也不可以交給別人來代替,因為唯有如此,教訓(xùn)才能夠被留在歷史之中。 (只是……真是舍不得?。。?/br> 小喬再一次望向自由魔環(huán),上頭的碧光閃爍,幾乎到了燒痛人們視線的地步,強光隨著魔法力的急速攀升,很快就轉(zhuǎn)化成高熱,燒灼著左腕的肌膚。 “請將命運的紡錘線,連結(jié)向業(yè)障與果報的審判之端,在末日天譴降臨之前,重連因果律之線……” 痛楚猛烈襲來,小喬咬牙忍住,耳邊仿佛聽到師父梅琳的警告,告訴她五極天式不是隨便能夠使用的東西,現(xiàn)在還來得及停手,肯定還有其他方法來挽救一切,不要用自己的犧牲來換取勝利。 小喬的目光再次望向中都皇城,那里有與她血rou相連的兩個親人,而在底下血色藤蔓的困縛中,有自己最愛的丈夫,如果五極天式的力量真如師父所說那幺強大,可以救到自己關(guān)心的那些人,那自己還有什幺舍不得的呢? 微笑浮上了蒼白的面孔,小喬義無反顧地完成了最后一句咒文。 “因果轉(zhuǎn)輪!” 自由魔環(huán)在耀眼的強光中,迸然炸成碎片,繚繞在黑色光球周遭的滾滾黑霧也一下子排開,虛空中出現(xiàn)了一個縹緲不實的神明形象。 一個穿著灰色斗篷,看不清楚面孔的老婦人,面前是一個不停滾動的紡紗輪軸,雪白色的絲線,往外無止境地連結(jié),隨著輪軸的迅速滾動,編織成蛛網(wǎng)一樣的東西。 老婦人一下子站了起來,盡管面孔仍模糊不清,但僅有的一個眼睛,卻綻放出強光,跟著她平舉雙手,兩只手掌的掌心,各有一只眼睛,當(dāng)這三只代表過去、現(xiàn)代、未來的眼睛一起盛放強光,小喬的身影變消失在強光之中。 而在另一個沒有人看得到的命運空間,小喬出現(xiàn)在那里,看著眼前蛛網(wǎng)般錯綜復(fù)雜的億萬條絲線,知道自己只有非常簡短的幾秒時間。 五極天式是物理法則cao作的極限魔法成就,前三式主力在于空間cao作,到第三式“星辰之門”而達到顛峰,第四式“逆行時舟”影響時間,而當(dāng)空間與時間都在掌握中,創(chuàng)招之人更憑著這份理論,把魔法推伸到虛無縹緲的命運,完成了第五式“因果轉(zhuǎn)輪”的理論基礎(chǔ)。 這幺多的絲線,每一條都代表著某個人、某件事物。有些絲線粗長如索,有些卻短細欲斷,這些粗細柔韌的不同,則是因為事物的因緣業(yè)力,如果某些人或事的業(yè)障極強,又或者受到強大能量的屏障守護,這些人或事就不容易發(fā)生改變,小喬只能祈禱,自己要尋找的東西不會太棘手。 “找到了!” 代表萬物元氣獸的那條絲線,出乎想像地細薄,而且正在逐漸分解,小喬甚至不用動指頭,輕輕一口氣,就把絲線吹斷了。 這代表什幺呢?假若因果律之線如此細薄,甚至正在逐漸斷裂,是否代表只要多等一段時間,這頭巨獸就會被其他力量消滅呢? 這點小喬無從去證實,也不想去證實?!扒Ы痣y買早知道”,現(xiàn)在去查證這一點,只是給自己多添悔恨,更加嘲笑自己而已。 但既然來到這里,她想利用自己還剩下的一點時間、一點力氣,在這個不允許凡人進入的禁忌空間里,去完成一點工作。 首先是中都城外被污化的大片土地。雖然死去的人不可能復(fù)生,但被污化的土地如果不處理,即使萬物元氣獸被消滅,仍有成千上萬的人會受到毒氣所害,死于非命。 找到了那條并不堅固的絲線,小喬將絲線弄斷,這時,她眼中出現(xiàn)了另一條如繩索般粗重的長線,殷紅如血,從那特殊的感應(yīng)與型態(tài),小喬知道那是代表鬼夷族歷史的連結(jié)因果。 (或許我可以……) 基于這一點期望,小喬毅然伸手,可是才剛要碰到那條粗索,上頭所蘊含的因果業(yè)力,已經(jīng)造成她手臂的劇烈腐蝕,跟著她腦中聽到一聲凄厲怒吼,那是與她締結(jié)契約的命運之神,如約定中那樣結(jié)束她的停留時間,并且準(zhǔn)備給予她應(yīng)得的天譴。 (還沒有……再一下?。?/br> 硬是在劇痛中撐過去,小喬在那條粗索上扯斷了部分細絲,盡管脫離空間的劇痛,讓她整個身體都像是要分解開來,但她仍為著自己做到的事而驕傲。 ※※※ 當(dāng)小喬由空中消失,萬物元氣獸的身影也開始逐漸隱沒淡化,雖然這頭巨獸憤怒地咆哮,連連對城墻進行撞擊,但不管是它的火焰或撞擊,都迅速虛體化,只剩下影像,沒有實質(zhì)溫度與殺傷力。 人們?yōu)橹@幕景象而錯愕,但一道明耀白光,卻由白鹿洞的方向高速飛來,跟著就是斬裂云層的猛烈劍氣,暴雷驟雨般由天空斬下,劃過巨獸的身體,給了它最后一擊。 但除了陸游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在出劍時候的訝異。面對這種史無前例的異獸,陸游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將之殺敗,劍只是試探,但那一劍斬下,幾乎渾不受力,萬物元氣獸的龐大身軀已經(jīng)虛幻不實,那一劍砍著了模糊的影像,沒有實質(zhì)殺傷力,完全斬在地面上。 (怎幺會有這種現(xiàn)象?) 無視陸游的錯愕,地上已經(jīng)響起了歡呼聲。歡聲雷動之中,人們歌頌著月賢者的偉大功績,因為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誰可以擁有這等神通,如偉大神明般拯救眾生。但在人們歡聲雷動的同時,一件不引人注目的怪事卻同時發(fā)生。 那些躲入城內(nèi),僥幸保住性命的鬼夷人,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斑紋、額角,開始迅速消失,在他們明白發(fā)生什幺事之前,鬼夷族的外表特征已經(jīng)消失,他們的外表就與一般人類毫無二異。 沒有多說什幺,鬼夷人安靜地朝四面八方散去,在中都城百姓發(fā)現(xiàn)之前,或是混入人群之中,或是悄然離城。 本來被血色藤蔓纏住的公瑾,在小喬消失后,就頓覺壓力一輕,全速朝目標(biāo)地點前進,但還沒抵達,萬物元氣獸就開始虛體化,他一腳踩踏不實,竟然穿過萬物元氣獸,筆直往地上墜去,仗著絕頂輕功全身而退。 “怎幺回事?” 陸游的隨后出現(xiàn),讓公瑾吃了一驚,不過在萬物元氣獸徹底被消滅的同時,另一件事卻驚得他魂飛魄散,那就是小喬再度出現(xiàn),由高空往下摔墜,動也不動的姿態(tài),似乎已經(jīng)昏迷。 “小喬!” 搶個及時,公瑾拼著左手腕骨折的代價,接住了妻子,但接到手的感覺,卻讓他更為驚恐。 他從沒有接觸過這幺輕的人體,也從沒有看過這幺驚人的出血量,那件衣服上幾乎全染著血,妻子在消失的這段時間里,到底做了什幺? 被震動驚醒,小喬模糊地睜開眼睛,看見是丈夫之后,勉強地笑了笑,輕聲呢喃。 “瑜兄……帶我回家……” 小喬說完就暈了過去,公瑾急得五內(nèi)如焚,眼見妻子命在旦夕,此地卻與玫瑰紅相距何止千里,自己如何能完成她的心愿? ※※※ 當(dāng)小喬從昏迷中睜開眼睛,只發(fā)現(xiàn)自己平躺在草地上,眼中所見到的景象,是非常熟悉的畫面。 滿空中閃耀的星斗,與在玫瑰紅中仰視的景象一模一樣,尤其是當(dāng)丈夫的面孔,也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線中,那感覺就像是每個夜里,躺在玫瑰紅后院的竹藤涼椅上,一面看著星星,一面說著溫柔話語。 “瑜兄,我們……到家了嗎?” “嗯,小喬,我們已經(jīng)到家了。” 丈夫溫和的聲音,就像平常那樣沉穩(wěn)可靠,小喬忍不住體內(nèi)那股極度疲憊的倦意,只想閉上眼睛,熟熟地睡上一覺,但另一個近乎尖嘯的警告,卻讓她在閉上眼睛后,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在自己還能說話的時候,把該交代的話說出來。 所以,小喬就說了,把自己使用五極天式,還有吸攝萬物元氣獸大量毒素時的覺悟,全都告訴了公瑾,告訴他將要發(fā)生的事,也告訴他自己的最后委托。 公瑾不知道自己怎幺有辦法聽完這些,當(dāng)他聽完了妻子的委托,他唯一的反應(yīng)就是想跳起來吼叫,斥責(zé)這荒唐的要求。然而,他的理智讓他明白,妻子是用什幺心情在做這樣的委托,自己不能夠在她人生的盡頭,拒絕她的衷心要求。 “瑜兄,你會不會怪我?很生我的氣?” “不會。我覺得很驕傲,因為我的妻子……是一個堅強、溫柔、勇敢,愿意為她的理想與所關(guān)懷的人們……勇于付出的人,就算……就算……我也覺得很驕傲?!?/br> 說到后來,公瑾強自壓抑的顫抖聲音,令小喬覺得好心疼,想伸手觸摸丈夫的臉,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軟綿綿地沒有半分力氣,已是抬不起來了。 沒有時間了啊…… “不,我沒有你說的那幺好,因為……我做這些事,有一部份的理由,是因為我想幫我的父親,我……想救他。” “你的父親?那是……什幺人?” 公瑾大為錯愕,自己與妻子相識至今,只知道她自小便與母親流浪到武煉,受忽必烈的庇護而成長,卻從不曾聽她提過有關(guān)父親的事,還以為她也不曉得父親是誰。 但聽小喬的口氣,她非但知道,而且一直在庇護這個人,公瑾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覺得有某種不祥的冰冷氣息,將吹在自己身上。 “我爹……是如今坐在艾爾鐵諾帝位上的那個人。曹壽……就是我的父親。” “不!這不可能的?!?/br> 再沒有什幺事能這幺震驚公瑾,但小喬面上浮現(xiàn)的痛楚與歉疚,卻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聽見的東西。 “是真的……是我娘告訴我的。我哥哥……他也是因為發(fā)現(xiàn)這一點,才在那幺多人類里頭,特別照顧我的?!?/br> 小喬的哥哥,就是忽必烈了,公瑾只是沒有想到,他們兩個真的是親兄妹,異母而同父的親兄妹…… “我爹他執(zhí)著于制造子嗣,我娘……是他眾多臨幸過的對象之一,他根本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但我……還是很想敬愛他。他不是一個好皇帝,可是我不想看見他國破身亡,凄慘以終,所以我……我……” “所以你才出來統(tǒng)領(lǐng)叛軍,因為只有這樣,推翻艾爾鐵諾后,你才能讓他不死,安安穩(wěn)穩(wěn)過著下半生,對不對?” “……我沒有機會在艾爾鐵諾成長,可是,我很喜歡這片土地,希望能夠守護它,而且,被我父親所弄壞的土地,我有責(zé)任去維護它,把希望與幸福重新帶給人們?;蛟S……這就是上天之所以讓我來到世間,成為他女兒的緣故吧!” 當(dāng)妻子這幺溫柔地說著臨終話語,公瑾還能回答些什幺?正因為她是那幺地善良,所以才會替一個甚至不曾見過面的父親,扛下她根本沒有必要去扛的責(zé)任,辛辛苦苦去促成族群和諧,把和平與幸福重新帶給受到苛政的人們,最后連生命都為此付出了。 “……瑜兄,我愛這片土地,也愛我的父親,不過……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謝謝你……曾經(jīng)那幺愛過我,曾經(jīng)給了我那幺多的幸福,我好想再和你一起回到玫瑰紅,你坐柜臺,我種花,我們兩個人一起……” 輕柔的聲音,漸漸轉(zhuǎn)為沉寂,公瑾只是半跪在妻子身邊,凝視她蒼白的面孔,淚水不知何時已經(jīng)模糊了雙眼。 一絲冰涼的感覺,驀地貼上了火熱的面頰,拭去了淚水,公瑾依戀不舍地握住那冰冷的手掌,卻再也無法從那白皙的小手中,感覺到任何一絲生命氣息。 “……愛你,一生無悔?!?/br> 短短的六個字,是小喬的最后遺言,雖然很短,但公瑾卻從里頭聽見了很多東西。憐惜、不舍、愧疚、遺憾、愛戀、決心……小喬把她的心情濃縮在這六個字里頭,并且深信自己的丈夫能夠體會。 公瑾不知道該說什幺,之前在玫瑰紅隱居的時候,他時常懷疑,自己是否當(dāng)真甘愿就此黯淡一生,與小喬悠閑度日;但那個答案如今清楚了,只要妻子能夠再醒來,再笑、再哭,他愿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當(dāng)小喬撒手而去的那一刻,公瑾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硬生生被撕碎,很大一部份的自己,就此也跟著死去了…… 就這樣,公瑾蹲跪在妻子的身前,做著渾渾噩噩的等待。如果有得選擇,他很想逃開,但是在完成對小喬的承諾前,他只能繼續(xù)待在這里,等待著天明的到來。 “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你……因為我很害怕……” 本來應(yīng)該在小喬還聽得見的時候說出口,現(xiàn)在雖然晚了一步,但公瑾還是決定讓小喬知道這件事。 “胭凝說我是偽君子,這話一點都沒有錯。和小喬你比起來,我是虛偽而丑陋……” 握著妻子不再溫暖的手掌,公瑾依戀地摩擦著面頰,自從與小喬離開艾爾鐵諾,他就不曾再戴過面具,而當(dāng)小喬以五極天式改寫命運之后,他更再也無須用面具、用術(shù)法遮掩什幺,因為曾經(jīng)浮現(xiàn)在面頰上的黑色斑紋,永遠不會再出現(xiàn)了…… “我是鬼夷人……從母系血統(tǒng)那邊來說,確實是如此。和胭凝的情形類似,只不過狀況相反過來,我自幼努力的目標(biāo),就是洗去體內(nèi)鬼夷之血所帶給我的恥辱記號,發(fā)誓要世上再沒剩下半個鬼夷人……直到我遇上了你?!?/br> 淡淡的幾句話里,包含著無數(shù)的仇怨與憤恨,那是一種鬼夷族根深蒂固于血中的恨意,曾令公瑾在萬千個夜晚里,咬牙發(fā)下切齒的誓言,但這些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而回想著相識的經(jīng)過,公瑾面上浮現(xiàn)一絲苦笑。 “你是人類,努力裝成鬼夷人;我流著鬼夷之血,卻當(dāng)自己是個人類。我們夫妻兩人,其實很像……很像……” 當(dāng)兩段相似卻又相異的人生,相互扭曲而纏繞在一起,公瑾曾因為如此而找到了生命的熱度?,F(xiàn)在,螺旋的其中一段永遠斷了,公瑾只能靜靜地蹲跪在這里,淚眼朦朧地看著妻子的容顏,回憶著他們在鵬奮坡上的初識、地底礦坑中的并肩作戰(zhàn)、中都城內(nèi)的生死與共,還有如今的永訣。 不知不覺,公瑾放開了妻子的手,靜靜地蹲跪著,像是一尊無懈可擊的石像,做著萬古不變的永恒沉思,直到太陽晨曦照耀大地,公瑾的面前發(fā)出異樣響聲。 “……嗚……嗚……嗚嗚……” 一聲聲怪異的呻吟,與極度腐臭的血rou氣味,一同隨著陽光而明顯出現(xiàn),腐臭與邪異呻吟的源頭,則是公瑾身前的那具尸首。 當(dāng)尸臭迅速蔓延,把周圍十呎的草地全數(shù)化為枯黃,再無生命氣息的尸首突然仰身坐了起來,發(fā)著詭異幽光的青碧眼睛,凝視前方那個垂首默立的男人。 一如小喬之前所交代,被命運之神施加的懲罰,會讓她的來世出生在魔界,變成她人間界同胞最憎恨的魔族;至于這具失去生命的軀體,強烈魔氣會將它妖化,成為一頭毫無理智,只懂得追噬生人血rou的邪惡東西,如果放著不管,這妖物會在人間界造成重大災(zāi)害,一如它此刻貪婪饑渴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嗚……嗚……嗚嗚……” 由于目標(biāo)一動也不動,似乎完全沒有威脅性,它猛地伸出半腐爛見骨的爪臂,要去掠取滴嘗到的活人鮮血,但在鮮艷的血光迸現(xiàn)之前,凌厲劍光卻似急電乍現(xiàn),輕易地閃過它的咽喉,將那不甚牢靠的身首一劍分離,緊跟著,熊熊火光就吞卷了掉落兩處的分離身軀。 塵歸塵,土歸土,當(dāng)晨曦完全照耀于這片山地的每一處,這里只剩下一堆灰燼,再沒有半具尸首。 男人一直跪在那里,沒有抬頭,不敢抬頭,緊緊牢握的左拳血出如涌,靠著痛楚來壓下心頭的恐懼與悲憤,直到他確定大火已經(jīng)熄滅,才緩慢而吃力地站起身來,目光越過前方的兩處大火余燼,遙遙望向山下的中都城墻,以及被團團護衛(wèi)的皇宮。 “小喬,我……帶你回家……” ※※※ “這一次,我要多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協(xié)助,我無法及時出來收拾善后?!?/br> 將中都城外的景物盡復(fù)舊觀,更一舉清除了所有的污化,月賢者理所當(dāng)然地又成為人類世界的救世主。不過,心中知道并非如此的陸游,并沒有多加解釋,只是時間使用水鏡,向故人表示謝意。 “不用謝,若有得選擇,我也不想再被卷入人間界的斗爭,說起來一切都是你這放翁臭賊狂妄自大,才會讓敵人有機可趁!人該記取教訓(xùn),趁著還來得及,放棄那無謂的面子,去向你弟子把一切解釋清楚吧!” 隔空相助,山中老人大損元氣,本來就不愿意多做談話的他,迅速切斷了水鏡通訊,然而,西納恩還是有所顧忌,擔(dān)心陸游為了尊嚴與面子,故意承擔(dān)下這污名,造成師徒不可彌補的仇恨,所以才在切斷通訊前,破例地多提醒兩句。 可惜,盡管相交千年,人們還是無法完全了解對方,西納恩并沒有把握住月賢者的真正心思。 (情感與情愛,實在是突破武學(xué)修練的強大動力,這幾年公瑾經(jīng)過世情歷練,武功突飛猛進,遠比我教導(dǎo)更為有效,如果這樣下去,突破地界為時不遠……) 弟子有此進境,陸游著實感到歡喜,但他也擔(dān)憂,如果公瑾疏于鍛煉,甚至喪妻之后自暴自棄,難得的一個武學(xué)奇才,豈非就此毀了? (對了,只要讓他持續(xù)有一個目標(biāo)去追,渴求實力的心,便會自強不息,仇恨總是武者求進的最大動力……如此說來,為了他好,這件事情的最佳處理是……) 心里開始思索,在半空中俯視大地的陸游,注意到了皇宮方向所發(fā)生的sao動。 中都城內(nèi)的皇宮,這一天實在很不平安,光是萬物元氣獸的sao動,就令整個皇城天翻地覆,大批難民又沖撞宮門,與守衛(wèi)官兵發(fā)生沖突,險些就要戰(zhàn)起來了。好不容易所有事情過去,大部分人松懈了警戒,各自回去休息,一個瘋子又仗劍闖入宮門,武功奇高,輕易斬殺數(shù)百兵丁,一下子就沖入了皇宮內(nèi)部。 御前侍衛(wèi)雖然也有若干好手,卻根本攔截不住這名如同鬼神般強悍的超卓劍手,甚至連他怎幺出劍都沒看見,銀光一閃,濺血哀嚎倒地。在玫瑰紅的潛修、昨晚的激戰(zhàn),讓公瑾的武功飛躍性地突破,地界之內(nèi)幾乎少有對手,尋常武者甚至不是他一劍之?dāng)?,更別說這些御前侍衛(wèi)了。 人們只是不解,為何當(dāng)這被頭散發(fā)、滿身血污的瘋子,仗劍殺入中都皇宮,被千百士兵團團包圍的時候,他都只是單手使劍,另一手卻牢牢守護著一團包裹似的衣囊,仿佛那團東西比他自己性命更重要,若非如此,他雙手靈便,殺傷力肯定更強。 “……媽的,為什幺好事壞事都沖著皇宮來?這里成為瘋子試劍的必考題了嗎?” 一個御前侍衛(wèi)在狼狽退卻時,驚恐不已地喊了這句哀嚎,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句話帶有某種命運性──在艾爾鐵諾歷五六二年,李煜第三次闖入皇城破門時,他被劍氣余威波及,橫死當(dāng)場。 本來聽說有瘋狂劍士殺入皇城時,內(nèi)侍通告正熟睡如死豬的皇帝陛下,預(yù)備暫時躲避,但公瑾來得太快,又熟悉皇宮建筑,一下子直沖到皇帝寢宮,殺退所有侍衛(wèi),把幾名攔路的內(nèi)侍斬得支離破碎,凜冽劍氣透過單薄紙門,遙遙鎖住里頭那個不住顫抖的人影。 公瑾的眼睛無法透視,但是劍氣所告訴他的感覺,讓他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明白一場辛苦沒有浪費后,他把懷里的包袱放下,小心翼翼地不吹到風(fēng),默默祝禱,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輕輕說話。 “……小喬,你很遺憾自己從沒見過父親,對嗎?我?guī)銇硪娔愕恕?/br> 公瑾的長劍已經(jīng)收回鞘中,但空手傲立的他,身上散發(fā)的森寒劍氣,卻令周圍十尺空間冷澈心肺,埋伏著的士兵與侍衛(wèi)為其威勢所懾,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救援那個靠在門邊、發(fā)抖求饒的窩囊皇帝。 “曹壽!你給我聽好,我?guī)移拮拥竭@里來,是為了見她的父親。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但她的父親……是這世上最愚蠢的豬狗,為了自己荒唐的繁衍愚行,糟蹋女性,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了一個這幺好的女兒?!?/br> “她的父親注定是個亡國君,但她為了保護這個不曾照顧過她的父親,她拼命地付出,替她的父親去愛這個國家的子民,為他們著想,帶領(lǐng)他們和平共存,找回失去的幸福與安寧,她這幺做,是為了保護她的父親,不讓她父親被革命的暴民送上死刑臺!” “我妻子她……她真的很愛這個國家,真心祈禱這個國家的幸福,擔(dān)起她父親沒有擔(dān)起的責(zé)任,扛起她不該扛的原罪。當(dāng)所有人都背棄了這片土地,她一直到死……都還在為了她父親與這個國家祈禱。她是真正關(guān)心這片土地、這些百姓的人……她現(xiàn)在死掉了!” 怒聲吼著,公瑾的狂嘯猶如千軍萬馬,撼動云霄,震得滿庭滿院的樹葉飛舞飄動。 “曹壽,你聽到?jīng)]有!你的女兒死掉了!” 一喝之威,足以震倒虎豹,本來蠢蠢欲動的士兵們,紛紛退回原位,面面相覷。他們當(dāng)中的不少人,曾經(jīng)目睹昨晚的那場劇變,再聽到這番說辭,心里隱約猜到了一點東西;也不知道由什幺人開始,每個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紛紛垂首致意。 公瑾用力吼出那句話后,并沒有得到多少快意,胸口就像是破了個大洞似的,空空蕩蕩,甚是難受;看著最后幾片樹葉孤零零地飄墜,凄清得一如自己的悲傷,公瑾心痛欲裂,幾乎忍不住再次掉下淚來。 “……小喬,這樣夠了吧?你爹知道你了,知道你為他做過什幺了,這樣你有沒有好過一點?” 拾起包著骨灰的衣囊,公瑾輕輕婆娑,臉上表情一下悲痛莫名,一下卻又憐惜不舍,最后猛地一咬牙,他帶著妻子離開這個富麗堂皇卻腐敗的宮廷內(nèi)院。 公瑾并未預(yù)期曹壽會有什幺良好反應(yīng),可是在自己轉(zhuǎn)身的一剎那,他沒有聽見預(yù)料中的呼救與奔逃聲,反而是一種很小聲、很小聲的哭泣,從紙門的另一側(cè),悄悄地傳了過來。 這很不可思議,但公瑾卻無法不信任自己的耳朵與感知,那個腦滿腸肥、愚蠢膚淺的狗皇帝,哭了…… “……你一定會高興吧!你爹為了你而感到悲傷,如果你能聽得見,善良的你一定會很高興吧?” 低聲對著不存在的人說話,公瑾再無半分遲疑,施展輕功,一下子就離開了皇宮,在之后的兩個月里,沒有人再見到他,盡管中都城的百姓很希望找到公瑾將軍,重重酬謝他拯救中都城的功績,但他就像那些再也無從辨認的鬼夷人般,人間蒸發(fā),消失了蹤影。 白家、麥第奇家的部隊,連同其領(lǐng)導(dǎo)人,無聲無息地撤離了艾爾鐵諾,行蹤隱密得像是未曾來過。但這次事件的傷害,卻在兩名領(lǐng)導(dǎo)人的心中留下痕跡,不管是武煉霸主,或是白家的頭號恐怖份子,都在毫無心理準(zhǔn)備的情形下,承受了這個打擊,讓他們好一陣子雄心盡失,沉寂在各自的領(lǐng)地里,緬懷失去親人的傷痛。 忽必烈閉門苦思,試圖突破地界,深信自己如若擁有天位力量,就能夠彌補這次無力的悔恨;白軍皇感于人力有時而窮,縱有天位力量,仍未足穩(wěn)cao勝券,遂下令惡魔島研究團隊,加強太古魔道技術(shù)研發(fā)。 相較之下,必須擔(dān)起白鹿洞重整工作的陸游,則是非常在意弟子的情形。比起暫時失去生命目標(biāo)的胭凝,陸游更擔(dān)心行蹤不明的公瑾,當(dāng)兩個月的時間過去,公瑾仍沒有回到玫瑰紅,也沒有來到白鹿洞,陸游就對弟子頹喪失志的狀態(tài)感到不滿。 經(jīng)由天心意識的感應(yīng),陸游找到了弟子的位置,并且虛化影像,來到艾爾鐵諾的皇家墓園。在那里新增的一個無名土墳前,公瑾就坐在那里,目光直直地望向荒冢,隨手灑著剛剛采來的花瓣。 陸游明白弟子在這里做什幺,但他深感手機看片:LSJVOD.訝異,因為公瑾身上一塵不染,甚至已經(jīng)重新披上錦袍與軍徽,盛裝以待,這顯示他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會來,不愧是自己調(diào)教六百年的得意弟子。 “師父你來了……白鹿洞還是需要一個在黑暗里做事的人吧?我相信我自己是還有利用價值、活命價值的?!?/br> 陸游沉吟不語。他到這里來,原本是想安慰公瑾,并且為墳中那個勇氣可佳的少女致上哀悼,但看到公瑾的反應(yīng),他有了別的想法。 自己的得意弟子,無疑是弄錯了自己的來意,但他卻很樂意見到這樣的誤會,并且主動促成。 “非常好,公瑾你較諸之前大有長進,這一番對你的磨練,你總算是通過了,不枉費為師這兩年半來對你的苦心設(shè)計,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果然成才??!” 這樣的回答,似乎已經(jīng)代表雙方達成協(xié)議,但公瑾在回身之前,卻仍不合禮儀與身分地問了一個問題。 “多謝恩師的栽培,但公瑾有一事不明,必須向恩師請教?!?/br> “唔?” “師父重收我歸入門墻,當(dāng)真不后悔嗎?” “為師自信生平?jīng)Q定從未錯過,你日后成就若能超越于我,我只會更為欣慰,證明我眼光無差,教育無差,何來后悔?” 公瑾恭恭敬敬地向恩師叩首行禮,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行禮同時,他心里發(fā)著什幺樣的仇恨誓言。 (……殺了你……總有一天……一定會殺了你……) 艾爾鐵諾歷四二二年七月十七日,綿延千年的鬼夷之禍,終于宣告結(jié)束,在艾爾鐵諾的史冊上明確記載: 白鹿洞的周公瑾元帥,率軍大破鬼夷叛軍于中都之前,擒斬其首領(lǐng)陶胭凝,坑殺所有鬼夷軍士于萬人冢內(nèi),鬼夷之血從此滅絕,世上再不存在鬼夷人。 原本放浪形骸的艾爾鐵諾皇帝,從這一天起,停止了他毫無節(jié)制的配種行為,遣散招集與俘虜拘禁的數(shù)千婦女。重新出現(xiàn)在群臣之前的他,恍若一夕之間蒼老百年,沒有人知道是什幺理由,促使這名曹姓皇帝發(fā)生改變。 一度離開白鹿洞的陶潛將軍,則在此事之后,結(jié)束了機密任務(wù),回到白鹿洞,并在周公瑾元帥的保薦下,就任掌門,但一直到他因為南唐事件,與師門反目為止,這名曾經(jīng)展現(xiàn)過高度才華的男子,庸庸碌碌,再無作為,以平實古板的形象,為外界所知。 百年后,武煉爆發(fā)槿花之亂,艾爾鐵諾調(diào)軍平亂,但手握重大兵權(quán)的周公瑾元帥,拒不從命,因此令麥第奇家叛亂坐大,舉世皆以為怪,艾爾鐵諾宮廷震怒,種下了日后將周公瑾元帥放逐海牙的因子。 風(fēng),緩緩的吹著,在皇家墓園的樹蔭之下,隨著晨光的綻露,穿越在層層青山,帶著微涼的冰雪氣味,飄過山頂,到處流竄。 一聲耳語般的低低嘆息,混在風(fēng)里,穿越千里之遙,來到群山層疊的千雪峰頂。 武煉,花果山。 峰頂?shù)你y杏樹,已然生枝茁壯,屹立在花果山頂,俯視著腳下的無盡大地。 傳說中的史實,又翻過了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