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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銀杏之卷 中卷 第三章 意外之客

    艾爾鐵諾歷四一九年三月艾爾鐵諾南方桂江流域

    “宿老堂是目前白鹿洞的中心,由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位長老共同執(zhí)掌,在一般情形下,掌門人必須要尊重三名長老,甚至服從,如果你以后當(dāng)上了掌門人,也是如此?!?/br>
    “師父,為什幺三位長老要叫做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呢?”

    “……不知道,或許他們自認為能夠洞悉命運,掌握一切吧!”

    “三位長老的武功比師父更強嗎?”

    “公瑾,師父并非無敵,若是在一切平等的情形下交手,當(dāng)今世上還是有幾個人可能擊敗師父,只不過三位長老并非其中之一而已。”

    “三位長老的武功沒有師父強,為什幺師父也要聽他們的話呢?”

    “師父并不用事事都聽三位長老的意見,但在多數(shù)時候,師父卻不能不給他們?nèi)贿m當(dāng)?shù)摹鹬亍?。將來你會知道,武功高并不代表你能為所欲為,即使你武功天下,仍會有一些東西束縛住你,尤其是白鹿洞這樣的地方,體制重要過一切?!?/br>
    這是公瑾剛剛?cè)氚茁苟撮T墻,被陸游收為弟子時候的對話,一直到現(xiàn)在,公瑾仍然深刻記得,那時自己所感受到的刺骨冰寒,還有師父語氣中的那股嘲諷與無奈。

    同樣的無奈,現(xiàn)在也出現(xiàn)在公瑾自己身上。早在胭凝與宿老堂的首次沖突時,請師父陸游下令救人的他,就覺得宿老堂徒具威名,卻沒有相應(yīng)的實力與智慧,之后幾百年中,他也時常有這樣的感覺,但他仍得聽命于宿老堂,“尊重”他們那不值得被尊重的意見與命令。

    這個問題,如今再次浮現(xiàn)出來。離開水濂,到達外界之后,公瑾立刻以水鏡之術(shù),與白鹿洞取得聯(lián)系,之前在花果山域,方圓數(shù)百里荒無人煙,沒有雜訊干擾,小喬本身又是術(shù)者,若是隨便使用通訊術(shù)法,很可能因此被小喬察覺。

    公瑾交涉的事很簡單,他希望能夠暫緩刺殺小喬的任務(wù),向宿老堂解釋整件事情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無須擔(dān)心叛軍勢力太過坐大,不可收拾,如果在這時殺害叛軍領(lǐng)袖,反而會讓長期籌備的苦心毀于一旦。

    單純解釋著這些,公瑾并沒有詳細敘述小喬的理想,還有她這兩個月來所做的嘗試與努力。宿老堂的三大長老,平均都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壽命,而他們的思想則留在一千兩百年前,就如同一顆又臭又硬的石頭,絕不接受改變,小喬的努力或許能讓一般人感動,卻絕對影響不了那三名早已與現(xiàn)實脫節(jié)的老人。

    這個預(yù)料還真是一點都不錯,甫一接觸,公瑾就承受很大的壓力,宿老堂對于那晚的刺殺失敗,還連帶損失了一名長老、十多名弟子的事非常憤怒,斥責(zé)公瑾的辦事不力、令人失望等等。

    公瑾承受著這些壓力,不卑不亢地反擊,他同樣也有許多不滿的事,像是一名低輩弟子為何會知道自己身分,險些令自己置身險境等等,他抗議著宿老堂的行事粗糙,保密不當(dāng)?shù)鹊?,這場會議的火藥味十足,最后當(dāng)公瑾提到了恩師陸游的名字,宿老堂才有了妥協(xié)。

    暫緩刺殺小喬這一點,并沒有達成共識,但宿老堂同意不會要公瑾負責(zé)刺殺任務(wù),如果要行動,他們會另外選擇適當(dāng)人選;從此刻起,白鹿洞不會再支持叛軍的糧草補給與情報,但也不會多加干涉,叛軍得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推翻艾爾鐵諾。

    從結(jié)果來看,這個會議當(dāng)真是一敗涂地,公瑾無法從宿老堂手中爭取到任何東西,未來的道路會更崎嶇難行,對于自己是否能夠走得順?biāo)欤獙嵲跊]有多少信心,而宿老堂的決定,很快就形成了實際壓力。

    過去叛軍之所以能夠連連得勝,除了小喬的戰(zhàn)術(shù)正確,每次都是看準(zhǔn)敵人弱點,打得敵人措手不及外,公瑾所暗自提供的情報,其實也產(chǎn)生了重大效果。如果沒有那些情報,小喬就是研判得再準(zhǔn),也無法正確直指敵人弱點;要是沒有艾爾鐵諾部隊的移防表,叛軍行動又怎能夠如此神出鬼沒,總是襲人不備?

    現(xiàn)在白鹿洞不再提供情報,這些優(yōu)勢等于全部被切斷,叛軍離開山區(qū)后,雖然閃電般打了幾場勝仗,但公瑾卻感覺不到欣喜,只是加倍地提心吊膽,知道這幾場勝仗大有僥幸成分。

    糧草也是另一個問題,尤其是在叛軍人數(shù)一下子暴增之后,如何喂飽這支急速膨脹數(shù)目的軍隊,就成為一個棘手問題。

    小喬的宣傳策略很正確,在叛軍消失不見的那兩個月,他們之前連戰(zhàn)皆捷的事跡,透過各種傳播管道,散播到艾爾鐵諾境內(nèi)的每個角落,每一次艾爾鐵諾軍隊外出,勞師動眾,最后卻無功而返,叛軍的聲望就高了一次。

    最近十?dāng)?shù)年內(nèi),艾爾鐵諾的老百姓實在累積了許多怨氣,因為得不到發(fā)泄的機會,讓帝國各地處于一個看似平和的假向,但叛軍的連續(xù)成功,就像是在水壩的堤防上連打了幾個缺口,憤怒與不滿的怨氣,一下子就潰堤似的轟炸開來,從小喬率軍出山的那天起,大股小股的隊伍開始蜂涌加入。

    在形象定位上,由于叛軍是以鬼夷族為主體,盟主又是鬼夷人,所以這支叛軍在多數(shù)百姓的印象中,仍是蠻族,而非義師,饒是如此,還是有大批百姓愿意打開城門,希望迎入叛軍,驅(qū)逐一直欺壓他們的貪官污吏。

    人數(shù)一味地變多,當(dāng)然也有壞處,公瑾就認為肯定有大量白鹿洞的jian細,在這時候加入了叛軍,刺探情報,也散播謠言,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最近開始盛傳起來的吸血鬼傳說。

    類似的傳說故事,之前也在中都反覆出現(xiàn),那時候是因為有魔族潛入,所以才鬧出這樣的傳聞,公瑾不認為桂江城里也出現(xiàn)了魔族,如果有的話,對魔氣向來敏感的胭凝一定會有所察覺。

    可是傳聞卻讓百姓感到恐慌,尤其是當(dāng)三不五時便有雞鴨牲口被吸干血液,棄置在被破壞的籠子里,百姓就把吸血鬼的傳聞繪聲繪影,傳得更是陰森恐怖。這點當(dāng)然是讓公瑾更加嗤之以鼻,覺得白鹿洞的jian細欲蓋彌彰,因為如果真的是魔族到來,怎會去攻擊一些沒意義的雞鴨?肯定是先從人類開始吸殺,尤其是初生的嬰兒。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老百姓那邊就是會受到動搖??!你要挨家挨戶去勸說嗎?”

    胭凝淡淡的笑語,正是公瑾最煩躁的憂慮。幸好,地方百姓沒有因為這樣就輕易動搖,比起那個吸血鬼事件,他們更在意叛軍部隊入城后,會否變成大肆掠奪的吸血惡鬼。

    “百姓對我們有期望,我們不可以辜負他們的信任,要記住在這支隊伍里的各位,曾經(jīng)也是平凡百姓,也受過與他們相同的苦楚,所以,入城之后不許掠奪,不可以傷害城里的百姓?!?/br>
    小喬這幺宣示著,而早就知道她會下禁止掠奪令的叛軍全體,對這點并沒有什幺意見,但這樣一來,糧食就再次成為問題,若是不允許掠奪與強制征收,那要從哪里取得足以供給數(shù)十萬人的糧食呢?

    公瑾為著這個問題絞盡腦汁,每打破一個城池,就打開官府的糧倉,期望能夠從那些貪官污吏的手中,取得他們平時所搜括的糧食,無奈時候不對,這一、兩年的饑荒與水旱蝗災(zāi),不只是民間困苦難當(dāng),就連擅長搜括的貪官們都沒法多從百姓身上刮出什幺。

    “這樣子下去絕對不行,白鹿洞還沒有對我們使用堅壁清野的焦土戰(zhàn)術(shù),我們就已經(jīng)這幺吃力了,如果被徹底封鎖補給,那該怎幺辦?”

    公瑾對這件事情感到莫名的緊張,當(dāng)這股壓力傳到小喬那邊,小喬終于有了表示。

    叛軍連續(xù)的戰(zhàn)勝,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艾爾鐵諾南方的幾個大城,并且有不少中小城鎮(zhèn)主動殺官迎軍,前來投靠,這時候的叛軍總部,是設(shè)在桂江流域的一所城池,小喬請來了公瑾與胭凝,邀請他們一同離開,到城外出游。

    到了城池之外的一處樹林,公瑾看到了令他錯愕萬分的景象。幾十大堆的米、麥、面、蔬果,堆疊得有如山高,全部都用麻袋裝好,但是從幾只打開的麻袋口看去,那些糧食的色澤說明了新鮮度,全都是品質(zhì)相當(dāng)優(yōu)秀的蔬果米面。

    這幺多的糧食,足夠幾十萬人半年需用,短時間之內(nèi),一切都不成問題了。天大的難題,在一夕之間解決,但公瑾心頭的困惑卻更是增加。

    周圍地方的安全與警戒,自己一直很留心,每個時辰都有巡邏兵反覆巡查,怎幺會搞到突然被人運了那幺多東西過來,自己卻懵然無知?假如運送過來的東西不是糧食,是大批火藥與武器,桂江城早就給人炸上了半天高,全軍覆沒了!

    “瑜兄,請你和我一起進到樹林去,我想進去做個交易?!?/br>
    “交易?”

    “是啊,你不是很擔(dān)心糧食問題嗎?我們就是去解決這個問題。”

    “這些糧食……不是你義兄忽必烈從麥第奇家運來的嗎?”

    “怎幺可能?義兄說過他絕對不會資助我們的,如果他送了糧食過來,違反承諾,會給麥第奇家?guī)砺闊┑??!?/br>
    綠色的及膝短裙,像是春天新冒出來的綠草,在奔跑的時候盡顯出旺盛活力,還有主人渾圓挺翹的臀部曲線,小喬輕揚著綠裙,跑到麻袋堆前取出一個紅通通的蘋果,很放心地咬了一口,清脆有聲,這才回過頭來和公瑾說話。

    “……而且武煉才沒有那幺好吃的蘋果呢!”

    這點確實是如此,公瑾環(huán)視那些蔬果,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屬于武煉或艾爾鐵諾的品種,以這點來說,送來補給的神秘勢力,的確不是麥第奇家了。

    那幺,會是誰?

    “是一群恐怖份子啦!真的很恐怖喔!我們是叛亂軍團??!很多話本故事中的叛亂軍團,不是都會和恐怖份子買武器和糧食嗎?”

    小喬笑道:“因為這樣,所以在我前往鵬奮坡的那晚,我請師父幫我牽線,與現(xiàn)在風(fēng)之大陸上最活躍的恐怖份子取得聯(lián)絡(luò),跟他們談好條件,買賣與提供糧草,我們這段時間吃的喝的,全都是他們贊助的喔……本來恐怖份子都是很保密的,但因為瑜兄你是我們的重要人物,所以我希望你去與他見一見?!?/br>
    一番話聽得公瑾疑云大起,為了要探查真相,他毫不思索地跟著小喬,一起走入那個樹林,與恐怖份子的首腦見面。

    胭凝雖然隨行到這里,但卻沒興趣陪他們再進去,獨自一人留在外頭看守這些糧食。雙臂的傷勢已經(jīng)痊愈,如果有心存不軌的歹徒想要劫糧,即使有百人之眾,她也自信可以獨力料理。

    看守的時間很無聊,胭凝很快就不耐煩起來,反覆查看著補給食品的內(nèi)容,赫然發(fā)現(xiàn)這如山高的麻袋中,并不是只裝著糧食而已,其中居然還有娛樂用品。

    “呵,恐怖份子真是設(shè)想周到,有吃的有喝的,連嗑的都有,不愧是恐怖份子。”

    從那一袋寫著“V?I?P”字樣的麻袋中,取出一把熟悉的綠色植物,胭凝快速把東西卷好,照她平常的休閑習(xí)慣那樣,把火點起,在煙霧彌漫中享受那種沒有束縛的感覺。

    “唔……這個藥的效果是不是太強了?我的眼前怎幺好像出現(xiàn)了……一個小鬼?”

    眨眨眼睛,胭凝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看錯,確實是有個小男孩站在那里,相貌很俊俏討喜,小手上捧玩著一個新鮮的紅蘋果,有點不好意思,卻又大膽地打量著面前的白袍女郎。

    “大姊姊,你……你在嗑我們家的草……”

    幼嫩嫩的男孩嗓音,聽來真是悅耳,但他的話卻讓胭凝不知道怎幺回答,脫口道:“傻瓜,草是用來哈的,藥才是用來嗑的,你連這都不懂,做什幺生意?”

    “哦……大姊姊,你在哈我們家的草……你沒付錢喔!”

    被個小男孩指出這一點,胭凝還真是有點尷尬,但是一股想惡作劇的沖動,讓她一下子伸手把小男孩抱到膝上,摸著他細致的黑發(fā),撫平他的不安,在他耳邊輕聲說話。

    “對自己有信心的美女,從來都不會帶錢上街的,你要大姊姊付錢,大姊姊用自己的身體付給你好不好???”

    “……大姊姊你……你沒有穿內(nèi)衣耶!你的身材好棒喔!胸部比我mama的還要大喔!”

    “mama?你是說你娘親吧。幸好只是比你mama大,不是比你mama養(yǎng)的牛大,不然就不是美女,是爆乳大妖姬了……”

    知道自己衣襟沒有拉好,這男孩坐在自己膝上,從那角度看去,什幺都會看得清清楚楚,胭凝不以為忤,反而很欣賞男孩用這樣純真、贊美的口氣說話,聽起來實在讓人心情不錯。

    可是男孩的下一句,就讓胭凝的表情馬上改變。

    “大姊姊,mama說,會用你這種眼光看小男孩的女人,就叫做性變態(tài)耶!變態(tài)是什幺???大姊姊你是變態(tài)嗎?”

    “……你這小鬼長大一定會變成性無能!”

    沒好氣地說了一聲,胭凝注意到小男孩口袋中的一張瓷畫,取出來一看,上頭很生動地畫著小男孩被一個穿著典雅的貴婦抱在膝上,周遭起碼圍站著幾十名美貌侍女,都用愛憐的神情看著小男孩,爭著與他再靠近一點。

    “唔,我說錯了,你長大以后不會是性無能,會是一個大色魔……或許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是一只小色鱉了。”

    半開玩笑地說著,胭凝忽然想到一件事。這個男孩是與這批補給一起來到,而從他的穿著、那張畫里侍女的打扮看來,那不是艾爾鐵諾、不是武煉,是雷因斯?蒂倫一帶的服裝風(fēng)格了。

    (雷因斯?蒂倫?一直提供小喬糧草,在幕后幫助她的那個勢力集團,該、該不會是……)

    存著懷疑與驚訝,胭凝問起男孩的名字,預(yù)料他不會老實說出,但卻得到一個很坦率的答案。

    “我叫白無忌,是和我爸爸一起來的?!?/br>
    白無忌,胭凝確實聽過這個名字,那是這一任白家主人與雷因斯女王的獨子,也是將來會繼承白字世家的下任主人,這孩子與他父親一同來此,那幺在樹林里的人就是……

    訝異于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胭凝突然又受到了另一個震驚,一直坐在她膝上的男孩,趁著近身之便,居然閃電出手,偷摸了她胸口一把,然后才像詭計得逞似的,很得意地睨視過來。

    “好家伙,趁人一不注意就偷香竊玉,你果然有當(dāng)一名花花公子的資質(zhì)?!?/br>
    沒有生氣,胭凝只是笑著在男孩額上輕敲一記,把手中快燒去一半的煙遞給他,半強迫、半引誘地讓他吸上一口。

    “不過要讓女孩子開心,你這不成熟的小家伙還不夠格。來,多哈兩口,讓大姊姊教你幾手,以后你就可以和女孩子穿越地獄,直沖天堂!”

    就如同胭凝所受的沖擊,公瑾也在樹林里頭見到了一個非常令他吃驚的人。

    穿著一襲白色長袍,頭上用白布層層包纏起來,大半張臉覆蓋著濃密的白色胡須、瞧不清楚本來面目,這個坐在池塘邊拿著白色釣竿,自稱是“白拉登”的男人,身上氣勢一如眼前的水潭般沉靜,可是在那種平靜無波的感覺之下,公瑾毫不懷疑這男人有隨時掀起驚天巨浪的能力。

    白字世家這一任的主人,“瘋狂的白家”的代表人物──白軍皇。

    公瑾也在資料中讀過他的記載。白字世家支配雷因斯千年之久,本身又擁有當(dāng)今世上最高水準(zhǔn)的太古魔道技術(shù),歷代不知道出過多少瘋狂的天才人物,在歷史的暗潮下與白鹿洞數(shù)度交手,前幾任家主白金星甚至還必須由陸游親自出關(guān)鎮(zhèn)壓,才能夠暫時遏止住白家意圖吞占整個風(fēng)之大陸的企圖,對于這樣一個恐怖勢力的現(xiàn)任當(dāng)家主,公瑾不可能不去留心。

    紀(jì)錄中的白軍皇,是一名生性舒懶的浪蕩子,繼位之后整天就是釣魚、讀書、騎馬,在年輕貴族專屬的俱樂部賭錢喝酒,看來一派享受人生、不理軍國大政的作風(fēng),如果照一般的情形來判斷,白字世家會在這號敗家子的手上日漸衰敗,終至覆亡。

    但公瑾卻沒有辦法這幺相信,包括陸游在內(nèi),宿老堂的諸位長老也都不信白字世家的主人會沒有野心,放棄了他們世世代代意圖雄霸整個天下的夢想,所以,公瑾現(xiàn)在所看到的事物,就證明了之前的推測,只是他實在想不到小喬會這幺神通廣大,居然能和這個堪稱是風(fēng)之大陸上的恐怖份子搭上線。

    瘋狂的白家、天才的白家,這一族人本身就是風(fēng)之大陸的動亂因子,若是可以,白鹿洞早就想把這族人從風(fēng)之大陸上徹底鏟除,但是要做到這種事,除非是陸游親自出手,否則即使傾盡白鹿洞之力,也是不可能做到的,然而陸游卻似乎顧忌雷因斯的某種力量、某個人,不愿意對雷因斯出手,只在多年前白金星試圖進犯艾爾鐵諾的時候,才出手將他“懲戒”。

    “小侄女,你要的糧食我已經(jīng)送來,無論是吃的喝的和刀槍兵器,都足夠你們這幺一大批人的半年用度,如果不夠用,我還會再送第二批來,你只要傳個訊息過來就成?!?/br>
    收起了釣竿,白軍皇負手信步,與小喬閑閑散散地走在池塘邊,交代這次運送補給的總數(shù),卻只字不提運送方式。

    知道提供這些糧草的是白字世家,公瑾毫不奇怪為何之前探手機看片:LSJVOD.查不出半點情報。白字世家不但有太古魔道技術(shù)作支持,還可以調(diào)來舉世無雙的魔法師團,只要有這兩項技術(shù)作后盾,什幺異想天開的荒唐事都有可能發(fā)生,白鹿洞的探子追查不到,一點也不值得奇怪。

    (原來是白家在幕后影響,不知道小喬和他們談了什幺條件……)

    這個疑慮在稍后得到解答,聽起來非常不可思議,白家要求這支叛軍占領(lǐng)艾爾鐵諾后,給予白家三條大河半個月的獨占通商權(quán),還有幾塊平原的一季收獲,這些協(xié)約白家可以隨時宣告放棄。

    公瑾對這幾條協(xié)約的唯一想法,就是白軍皇當(dāng)真瘋了。獨占那三條大河的通商權(quán),時間若是百年以上,利益確實可觀,但只有半個月的時間,根本賺不到什幺錢;至于另外指定的那幾塊平原,全都是貧瘠之地,一季收獲甚至還比不上雷因斯一次賑災(zāi)所派出的糧食。白軍皇開這樣的條件,可以說是全無利益可言,傳說白家主人都是精打細算的商人,白軍皇這算盤到底在打些什幺?

    “那些利益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比較讓我遺憾的是,因為小侄女你,我征服這塊大陸的計劃要延緩一百年。”

    似曾相識的話語,公瑾起初不解,但是看白軍皇搖起那面寫著“世界征服”的紙扇,長袍飄揚,公瑾就看出了這個男人的滔天野心,可是心里也覺得有些好笑,一方面是覺得統(tǒng)一風(fēng)之大陸已屬不易,征服四塊大陸更是癡人說夢;二方面是佩服小喬居然有如此神通,讓兩名不平凡的男人先后為她放棄百年霸業(yè)。

    從小喬與白軍皇談話時的親匿來看,兩人顯然相當(dāng)熟稔,想不太出來兩個分處天南地北的人,是怎幺有機會連結(jié)在一起的,小喬說過是因為她師父的牽線,所以才和白家取得聯(lián)系,那幺她師父是雷因斯方面的人了?

    談話中的感覺,白軍皇似乎不把忽必烈放在眼里,但又承認對這后起之秀有些忌憚,公瑾不禁懷疑,難道忽必烈和白軍皇是因為顧忌對方,所以才用小喬當(dāng)緩沖點,雙雙決定把興兵時間延后嗎?

    “不,忽必烈或許會認同你們,因此決定放棄他的霸業(yè),這點恰好證明他心里有狠不下來的地方,當(dāng)斷不斷,婦人之仁,將來令他失敗的一定就是這點。但我……可不是一個你們所想像的好人?!?/br>
    當(dāng)小喬為著白軍皇的退讓與支持而道謝,白軍皇輕撫著臉上假須,很愉悅地大笑說話。

    “小侄女,我很欣賞你,你的人格特質(zhì)讓我重視,但你那無謂而可笑的理想,卻給了我很多的娛樂,不巧的是,在我身邊的許多糊涂蠢狗,他們很喜歡你那一套,認為種族間的仇恨可以被消弭,認為生物的本性仍是善良、強與弱可以和平共存,認為我該用更仁厚的王者作風(fēng)去行事……如果放任這種思想蔓延,我手下的勢力會出現(xiàn)嫌隙與分裂,但我又不能把他們?nèi)繗⒐狻?,小侄女你的起事對我很重要。?/br>
    白軍皇笑道:“當(dāng)那些人親眼目睹你的失敗,知道他們所抱持的那絲希望終究還是絕望,那時候他們就會信任我的道理,不會在我面前說些自以為是的錯誤東西,而我也不必花時間鏟除或教育他們……為了這個理由,我愿意再等一百年,也愿意繼續(xù)支持你。”

    連聲大笑中,小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似是難以承受白軍皇的嘲諷。公瑾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憤怒,對于小喬的理想與努力,這樣子受人輕蔑侮辱,他整個人被一陣熾盛怒火給籠罩。

    但這怒火卻迅速地熄滅,因為公瑾突然想起,自己為何會對小喬的理想被侮蔑而發(fā)怒?自己只是一個白鹿洞派來臥底的,小喬有什幺理想,根本與自己無關(guān),自己應(yīng)該像白軍皇那樣,冷酷無情地發(fā)著嘲笑,為何也會發(fā)怒呢?

    難道……自己也開始相信,并且追尋著小喬的那個夢想了?

    “那邊的年輕人,你叫周瑜是嗎?我的小侄女似乎很重視你,這點不容易??!如果有一天她終于覺悟,珍惜她的生命,去談一場有意義的戀情,而不是搞那些沒有未來可言的革命,我會很替她高興,但是……唔,我似乎在你眼中看見怒火,你也支持她那些虛妄的理想嗎?”

    公瑾沒有回答,只是搶一步站在小喬之前,為她承擔(dān)著無形的壓力,這一幕瞧在白軍皇眼中,又是一陣大笑,但這次的笑聲中卻全是歡愉,沒有半點嘲弄的意思。

    “白伯伯,我謝謝你的支持,但我想……我們今天所做的事情,不會是沒有意義的,也許以后的人會笑我們,但我相信所有的人都期望和平,都想過幸福無憂的日子,只要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想法,我們會成功的?!?/br>
    “所以,小侄女不信我的話,認為你的眼光比我看得更遠?”

    “不敢當(dāng),可是小喬相信,世上有各式各樣不同的人,白伯伯的想法,并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心聲?!?/br>
    不卑不亢,公瑾很為小喬的表現(xiàn)而欣喜,但負手在背后的白軍皇卻再次一笑,對公瑾問道:“年輕人,我有一個兒子,你呢?這是亂世,你或許不知道父母是誰,但既然會武功,總有教你武功的師父吧?”

    “有?!?/br>
    “很好。我很喜歡我的兒子,想必你也敬重你的師父,世上的人們都期望和平,這些都是很美好的事。但這樣又如何?即使世界那幺美好,人們?nèi)耘f會為各種不同的欲望、借口,去把它改變與破壞。為了權(quán)欲、為了道義、為了情愛、為了利益,人們會違背自己對美好的渴望,把理想給破壞?!?/br>
    白軍皇笑道:“正如未來的某天,我最疼愛的兒子會來殺我奪位;年輕人你會親手殺掉自己的師父;小侄女會被她最重視的夢想所背棄……哈,這些東西我當(dāng)然只是說笑,但人性變化莫測,有誰敢肯定未來會變成怎幺樣?記住我一句話,永遠別向人性挑戰(zhàn)!”

    莫名其妙的一席話,讓公瑾和小喬的心情異常沉重,他們在向白軍皇致謝后離開,臨走時,繼續(xù)坐回溪邊垂釣的白軍皇,頭也不回地說話。

    “世上的每個人都期盼和平幸福,但世上的每個人也都夢想著發(fā)財,如果小侄女你認為不可能每個人都變成大財主,為什幺你會相信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平等與幸福?哈,我期待著你的革命大業(yè),若是你有一天失敗了,那就好好記住……千萬別來雷因斯,離我們越遠越好。”

    毫不客氣的嘲諷,讓公瑾的臉色整個變了,也不管白軍皇到底有何資格這幺說話,很想要當(dāng)場發(fā)難,但小喬卻制止了他。

    遠比公瑾更了解白軍皇的個性,小喬知道那句話的真正意思,其實是在說“小侄女,你在雷因斯永遠有另一個家”。

    白軍皇的支持與關(guān)心,讓小喬感到一陣溫暖,但白軍皇的想法卻讓小喬感到不安。

    雖然個性上有很大的問題,并且實在與“好人”兩字扯不上邊,但小喬卻無法否定白軍皇的智慧。如果說自己要與他比眼界,看看誰的眼光看得遠,這點小喬可實在是沒有信心。

    不過,當(dāng)小喬與公瑾走出樹林,預(yù)備找人來搬運那些糧食,卻看見一幕令人錯愕的景象。

    胭凝坐在大石頭上,白袍在風(fēng)中飄揚著,她膝上坐著一個男孩,與她一樣穿著白袍,兩人臉上掛著相似的笑容,都是那幺放蕩不羈,遠遠看去,那表情好像是一張鏡子的兩面。

    坐在大石頭上的兩個人,看起來笑嘻嘻的似乎處得很好,但是這一男一女的相處方式,卻讓小喬看得連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一般人和小孩玩耍,都會玩些童稚游戲,可是胭凝抱著那男孩子,兩人的右手都拿著一管煙,嘴里不停地吐著煙霧,從那極度愉悅的異常表情來看,小喬肯定他們兩人抽的煙有古怪。

    “瑜兄,你有沒有看到……”

    “有,他們兩個正在嗑藥?!?/br>
    直接了當(dāng)?shù)幕卮?,讓小喬差點昏暈過去,三步并兩步地沖上前去,把那對渾然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男女分開,將小男孩送回樹林。

    似乎是麻藥的效果太強,小男孩被小喬帶進樹林,交還給打扮得像是牧羊人般的父親之前,還不停地向胭凝大姊姊揮手喊話。

    “大姊姊,你要等我?。砦议L大了,一定會娶你當(dāng)小老婆的!我一定會娶你當(dāng)小老婆的!”

    男孩的誠懇叫聲與身影一同在樹林中隱沒,公瑾看著胭凝的表情,經(jīng)過幾分鐘的苦忍,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重重拍著友人的肩膀,很愉快地嘲弄著。

    “胭凝,恭喜你,一個女人最終還是要有個幸福的婚姻,組織一個美好的家庭。從郎才女貌這一點來看,令夫婿無疑相當(dāng)……品行純厚?!?/br>
    “……我要宰了那個小鬼,教了他那幺多東西,結(jié)果他只記得娶小老婆這一點。”

    胭凝說得有些憤憤不平,但是她也不能否認,很好奇這男孩將來長大后,會變成什幺樣的一個迷人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