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風姿物語 第十三卷 第四章 故舊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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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公瑾的表情改變了,在金屬閘門的另一側(cè),他所感應到的不只是壓迫感,還有一種久違的熟悉,讓人相當?shù)貞涯睿芙o自己這種感覺的人,世上屈指可數(shù),難道……是那個應該還在沉睡的人? “轟!” 震天巨響,一尺厚的金屬閘門被一股莫名大力震破,破口扭曲皺摺,就連公瑾也看不出這是什幺手法,不過他也無暇在意這是何種武功,因為出現(xiàn)在門口的那道瀟灑倩影,已經(jīng)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起床了沒有?刷牙了沒有?鐵面人妖。聽說你最近無惡不作,已經(jīng)變成了風之大陸上的頭號jian狗,人人得而誅之……剛剛飛過的那個小鎮(zhèn),第七街的巷子里有家棺材店,手工似乎滿細致的,你選好自己的尺寸沒有?” 俏生生地出現(xiàn)在門口,斜映著身后的燈光,胭凝神采飛揚的樣子,讓公瑾感到刺眼,往昔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許多記憶,在這時全都涌上心來,但公瑾卻沒有如過去那樣,對友人露出久違的笑容。一方面,公瑾感覺到胭凝身上的明顯敵意;另一方面,公瑾不至于健忘到忘記兩人最后一次見面,是在什幺樣的情形下。 “快十年不見了,這九年里頭……你睡得好嗎?” “還算不錯吧,除了一直想要起床撒尿外,就是反覆作著同樣的夢,在夢里把你和老頭子一次又一次地切成碎片,然后發(fā)誓如果有一天能醒來,要好好向你表示謝意?!?/br> 胭凝冷笑著與公瑾對視,本來還蘊含笑意的眼神,漸漸轉(zhuǎn)為冰冷,瞪視著眼前令自己沉睡九年的故人。 在鬼夷之亂結(jié)束,宿老堂勢力倒臺崩潰,胭凝重投白鹿洞門下后,她與公瑾雖然碰面機會不少,但因為彼此之間的心結(jié)難解,曾經(jīng)是那幺友好的一對知己,漸漸變得形同末路,見面也只是擦身而過。 就任白鹿洞掌門,胭凝并沒有為白鹿洞做什幺建樹,多數(shù)時間只是把機械人推出去,任由替身充當嘮叨樣板,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頭,一如過往抽著大麻,看著裊裊白煙沉思。 這情形一直到唐國事件后,終于有了改變。事后知悉公瑾對五師弟李煜的所作所為,向來消沉、不問世事的胭凝勃然大怒,向公瑾質(zhì)問,痛斥他對白鹿洞與艾爾鐵諾的屈從,已經(jīng)到了滅絕人性的地步,要求他立刻收手,對造成的傷害進行彌補。 理所當然,此事被公瑾一口拒絕,原本還對友人抱持一線希望的胭凝就此死心,也沒有留在白鹿洞的理由,便留書辭去掌門職位,憤而出走,造成了轟傳江湖的“白鹿洞掌門下野事件”。 本來事情可以這樣解決,但在離開白鹿洞、重返武煉后不久,胭凝接到了公瑾的書信,約她到花果山上一見,地點就是昔日公瑾、胭凝、小喬一起栽種的那棵銀杏樹下。 胭凝不疑有他,又有一些事情想告訴公瑾,便離開隱居的森林,前往花果山巔,卻不料路上被人伏擊,中了幾掌,好不容易嘔血突圍,趕到花果山上,才見到公瑾,還來不及說些什幺,等候在那里的公瑾突施暗算,一舉制服胭凝,將她以東方仙術(shù)冰封于棺中,埋藏入地下,讓風之大陸上從此沒有陶胭凝這號人物。 “那個時候,我一直想問你,為什幺對我動手?” “理由應該很明白吧,你作過白鹿洞掌門,以前又是專門負責處理暗殺工作的狩魔使,白鹿洞的黑幕你知道得太多,一旦你叛離了師門,白鹿洞根本不會讓你這樣的一個人活下去。” “所以由你親自來下手?是因為師門看得起我,還是你主動向老頭子爭取出手?周公瑾,你這個偽君子,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戴著假面具做人,老頭子都已經(jīng)死了,你還想替他扛多少責任?” 縱然是在被擊倒、封印的那一刻,胭凝仍然不相信,不信這個相交多年的朋友會主動襲擊自己。以當時白鹿洞的情勢而言,必然是陸游親自下達滅口令,公瑾負責實行,甚至應該是公瑾主動向陸游爭取出手,因為由他動手,還可以爭取到一點留手機會,如果是其他人動手,那就不只是封印沉睡,而是確保死亡了。 胭凝是這幺推測的,但即使是這幺相信,她仍不敢向公瑾求證,因為她知道公瑾會說出的答案只有一個。 “睡了九年,你是不是作夢作傻了?我記得你以前沒有那幺天真的……呵,算了,你要相信些什幺,那都是你的自由,我沒有把你弄清醒的義務,不過,你今天到我面前來,應該不是只為了慶賀逃脫封印,還有向我問天真問題吧!” “哼,還是像過去一樣的壞嘴巴,不過你說的倒也沒錯,我確實是該清醒一點了。那個老頭子就是因為腦袋不夠清醒,所以才會被你給造反干掉的?!?/br> “你指的是哪一次?我先后總共殺了他兩次,你這個該死沒死成的家伙,也想來體驗同樣的滋味嗎?” “哼,你以為九年前的事,還有機會重演嗎?” 胭凝冷哼一聲,身形驟然閃動,轉(zhuǎn)眼間欺近公瑾身前。她所使用的身法非常古怪,看來十分緩慢,但是當人意會過來,她卻已經(jīng)飆到了面前,高速中帶著詭異感覺,并不屬于白鹿洞的武學體系。 公瑾微微一怔,先是振臂揮出空袖,稍一阻慢敵人來勢,跟著一掌推出。照常理來推算,胭凝被封印于地下,是九年前的舊事,當時唐國事件才剛發(fā)生,風之大陸尚未經(jīng)歷阿朗巴特魔震,天位武者也還沒有大量重現(xiàn)于世,胭凝的武功并未突破地界,剛剛她出現(xiàn)、破門所用的力量,也不是天位力量,看來修為有限,應當不難對付。 這是基本盤算,但公瑾卻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單單只有地界力量,是絕不能破開那道厚重的金屬門,胭凝的資質(zhì)本就是武學天才,九年封印中,說不定也有驚人突破,所以縱然公瑾今日的力量已無人能及,他揮出的這一掌卻絲毫不敢大意。 空袖揮出,胭凝竟然完全不受影響,身形穩(wěn)如崇山,單憑護身氣勁就把空袖蕩開,跟著她就對上了公瑾,兩人各出一掌,硬碰硬地正面對撼。 “碰!”雙掌交擊,公瑾立刻察覺到那股排山倒海涌來的雄渾掌勁,胭凝使用的武功,仍是她過去最拿手的五岳神雷,位列白鹿洞三十六絕技之一的剛猛神掌,但在內(nèi)勁運用上卻多了變化,變得更為詭奇陰寒,令公瑾在雙掌對擊的瞬間,冷颼颼地打了個寒顫。 “天位力量?不,這不是……這是……天魔功?” 感覺非常奇怪,像是天位力量,但卻又感應不到天地元氣的運轉(zhuǎn)與運作;像是天魔功的陰寒,但運使特征又完全不對,一切都似是而非,與現(xiàn)有的武學知識相抵觸,偏偏又如此強大,盡管公瑾只使了五成力,但對方明顯也游刃有余,不是全力以赴。 在這短暫的驚愕感中,胭凝又是一掌,連接著拍擊過來,當她目光接觸到公瑾空蕩蕩的右袖,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情感,似是感傷、似是嘲弄,但卻終究沒有停下攻勢,這一掌穩(wěn)穩(wěn)地欺向公瑾的斷臂,攻他弱處。 一只手的打兩只手,公瑾早知情形不利,不待胭凝的一掌印實,他的右手空袖突然暴射出如雨劍氣,密集射向胭凝,籠罩住她上半身。 “嘿!” 沒想到公瑾能以空袖發(fā)揮劍氣,胭凝失了先機,距離又太近,無從閃避,只有硬生生受了這一擊,在悶哼聲中跌飛出去,從之前破門而入的洞口跌出。齋天位力量果真舉世無雙,胭凝這樣一跌,仍不能止住退勢,還連續(xù)撞穿了幾重金屬墻壁,這才停止了那種連續(xù)撞穿的聲音。 “好家伙,本事比預期中還要強?。 ?/br> 雙掌相對,公瑾微微皺起眉頭,在剛剛雙方擊掌、胭凝被自己劍氣擊出的瞬間,她也狂催力量,五岳神雷的掌勁如山洪暴發(fā)般涌來,自己當時正以劍氣退敵,護身力量稍弱,險些被五岳神雷的掌勁摧破,吃上小虧,嚴格說來,胭凝剛才并沒有輸自己多少。 “好周公瑾,這九年來你武功精進不少??!難怪連老頭子都被你干掉,很有一套。” 隔著一段不算近的距離,胭凝的笑聲清晰傳來。 “得到突破的,不只是你一個。拜你所賜,這些年我在武煉也有際遇,得到了新的力量,過去九年的冰封,這筆帳我會慢慢和你算,在你抵達中都之前,隨時等著我再次出現(xiàn)在你面前吧!” 胭凝的長笑聲由近而遠,顯然已經(jīng)飄身遠去,結(jié)束這次的挑釁,為之后的行動作出預告。 以公瑾的智慧,又怎會看不出這是胭凝刻意給自己施加壓力,想令自己晝夜提防,寢食難安,未戰(zhàn)就已經(jīng)先輸一成。這種游擊戰(zhàn)的小技倆,公瑾自是不放在眼里,但胭凝的破出封印、重現(xiàn)江湖,這點卻讓他……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不是惡劣的感覺,看著胭凝在眼前說話,甚至是翻臉動手,過去某些回憶一一涌現(xiàn)心頭,那些自己以為不會再憶起的往事,現(xiàn)在卻像一股清泉活水般,為枯槁的身心注入了活力。 五岳神雷造成的氣血翻涌,已經(jīng)平復下來,但是心里的那股熱潮,卻越來越令人坐立難安。 “呵,有趣得很,我接下你的挑釁了……老朋友。” 隨著內(nèi)心的決斷,公瑾驀地站起,披風翻揚抖蕩,踏著大步離開閉關(guān)修練的斗室。 當他出現(xiàn)在朱炎的指揮室,朱炎察覺到他眼中的英銳之氣,一掃過去數(shù)日的頹喪,神采奕奕的表情,像是回復了從前在海牙的活力,縱然還戴著那冰冷的金屬面具,身上卻散發(fā)著熱氣,雖然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幺事,讓他有這樣的改變,但能夠看他一掃頹氣,確實令人振奮。 “公瑾大人!” “不用多言,我有個老朋友回來了,從現(xiàn)在開始,金鰲島上的警戒要特別小心……算了,如果小心就有用,她也不會大膽地現(xiàn)身挑釁了?!?/br> 公瑾道:“嚴密監(jiān)視中都方面的動向,聽說太子殿下剛剛被雷因斯人挾持綁架……” “是的,但是我們剛才也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經(jīng)脫困,并沒有受到什幺損傷,公瑾大人可以安心。至于那個雷因斯人,聽說是逃逸無蹤?!?/br> “不過是一次任性的sao動事件,以他的聰明,如果會受到什幺損傷,那才是奇怪。但是……我們必須留意,他這次的游戲玩鬧,是不是趁機與雷因斯人達成了什幺協(xié)議,所以不只要監(jiān)視中都城內(nèi)的動向,還要監(jiān)視所有艾爾鐵諾與雷因斯的特殊通訊。” 被送到煙鎖重樓的妮兒,原本覺得奇怪,如果旭烈兀是要透過自己與雷因斯方面?zhèn)鬟_聯(lián)手訊息,那就應該讓自己盡快趕回雷因斯,與那邊會合,不然如何傳達訊息? 不過進入了煙鎖重樓后,她很快就明白了理由。煙鎖重樓的主人,與胭凝一樣,都是白鹿洞中的數(shù)術(shù)高手,用水鏡傳訊,速度比什幺都快,比本人親自跑一趟省時省力。 但由于蘭斯洛已經(jīng)離開了稷下,所以這份傳訊是傳到暗黑魔法研究院,再由華扁鵲轉(zhuǎn)傳給蘭斯洛。 與旭烈兀一同待在皇宮時,旭烈兀曾經(jīng)提出警告,要論起白鹿洞中的數(shù)術(shù)高手,絕對不能忽略掉二師兄周公瑾。因為有心叛變,周公瑾一直廣泛地積蓄實力,不只練武,也勤修東方仙術(shù),所以攔截水鏡傳訊,對他一點也不困難。 會使用水鏡傳訊的魔法師雖然不少,每日進行的水鏡對話也頗頻繁,但如果要從中都聯(lián)絡稷下,這種超長距離的水鏡傳訊,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公瑾只要針對這種長距離傳訊進行攔截,哪有查不到的道理;至于太古魔道的長距離聯(lián)絡,公瑾如今有金鰲島的設備,一樣可以穩(wěn)穩(wěn)監(jiān)控。 有鑒于此,妮兒在與雷因斯聯(lián)絡時,就特別留心,只是簡單報說自己如今平安,很快就會與眾人會合,其余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使用與兄長、有雪約定的暗語,在報平安的言語中,夾帶出“有新人想要入伙”的訊息。 當這些畫面?zhèn)鞯教m斯洛手上,他看著meimei在水鏡熒幕中比手畫腳、擠眉弄眼的樣子,這個生性粗豪的男人,不禁皺起了眉頭。 “亂七八糟,搞什幺東西?連自己身在哪里也不說,真是莫名其妙。還有這又是什幺意思?有新人想要入伙?她在外頭還收小弟嗎?” 妮兒所使用的暗語,是過去四十大盜在做案時,特別約定的記號,有雪與蘭斯洛都能看得出來,只是還搞不清楚里頭的意思。結(jié)果反而是泉櫻解讀出妮兒要傳達的訊息。 “還記得剛剛收到的情報嗎?妮兒現(xiàn)身中都,綁架挾持艾爾鐵諾太子旭烈兀,并且逃逸無蹤?!?/br> “唔……那個死暴發(fā)戶,一個男人整天靠著小白臉騙女人,娘娘腔一樣的家伙,我不許我meimei和他交往,渾帳東西!” “呃……這個,我想這并不是妮兒要說的重點,她是想告訴我們,麥第奇家族或許已經(jīng)做出了取舍,預備和我們這邊聯(lián)手,內(nèi)外夾攻公瑾師兄?!?/br> 審查時勢,泉櫻做出了這樣的推測。單從時局來看,泉櫻本身也非常訝異,因為雷因斯一方未必占有多少優(yōu)勢,只要旭烈兀與公瑾師兄竭誠合作,雷因斯方面肯定要迎向一場苦戰(zhàn),對手的資源與武力甚至可以夸稱無敵。 但泉櫻更明白一件事,如果說天底下有什幺人最擅長預測勝敗、見風轉(zhuǎn)舵,那個人一定就是旭烈兀。 武煉的槿花之亂,雖然事后許多學者歸納出千百條戰(zhàn)敗理由,但是在戰(zhàn)爭初期,沒有人敢確信這一點,也很難預測到王五所率領(lǐng)的孤軍,能夠全面戰(zhàn)勝忽必烈聲勢浩大的聯(lián)軍。 從這一點的取舍上,就可以看出旭烈兀的眼光,而他之后的判斷也從來沒有錯過。就任雷因斯右相職位后,泉櫻曾想過秘密發(fā)函給旭烈兀,爭取麥第奇家的支持,聯(lián)手先消除公瑾師兄的威脅,但是卻沒有多少把握能說服這位六師兄,更想不到對方會主動伸出手來。 照一般的談判規(guī)矩,先提出要求的一方,往往處于談判上的弱勢,但旭烈兀的時間點卻選得很好。麥第奇家從不參與之前的大陸爭霸,保存了實力與元氣,現(xiàn)在有大把本錢與雷因斯談判,若成,固然不錯;若不成,繼續(xù)回去與周公瑾合作,合兩方之力,一樣是天下無敵的組合。 “所以,旭烈兀現(xiàn)在應該是等我們提出利益交換,用一些優(yōu)渥的條件,去換取他這個盟友。” “盟友?麥第奇家又沒有什幺高手,和他們聯(lián)手,他們有什幺地方可以幫到我們?” “我想……他們可以提供一個暗箭難防的攻擊機會?!?/br> 話雖如此,泉櫻實在不怎幺喜歡這種暗箭傷人的陰險行為,蘭斯洛也寧愿與公瑾明刀明槍死戰(zhàn)一場,縱然戰(zhàn)死也無憾,怎樣都好過這種背后捅人的陰暗感覺。 不過,他們也很難斷然一口拒絕,因為坐在這個位置上,這種事情就是責任,戰(zhàn)斗的責任是勝利,如果能夠明刀明槍戰(zhàn)勝,那是很好,但如果敗了,本來寄望于自己的那些人又該怎幺辦呢? 蘭斯洛并沒有立刻做出決定,還是打算與泉櫻一同見過旭烈兀之后,再作打算,畢竟這種事情關(guān)系重大,一定要面對面談過,才能看出對方的誠意或虛偽。 “我的頭腦不好,那個小白臉雖然有點娘娘腔,但腦里裝的可不是白色漿糊,還是帶你一起去,比較安全。不過……聽說那個小白臉長得很帥……” 蘭斯洛的表情古怪,泉櫻起先不以為意,只是繼續(xù)整理手邊文件,直到她發(fā)現(xiàn)丈夫的表情越來越臭,從臭豆腐般的感覺,迅速惡化成茅坑石頭的程度,這才恍然大悟。 “那個不是問題啦,女人看男人,并不是只看臉?。∥乙膊皇悄欠N光看到美男子就會被迷住的女人,更何況源……嗯,更何況單純要比相貌的話,我也很有自信,我比六師兄還要美得多呢!” 泉櫻本來想說,要比美男子的相貌,源五郎肯定比旭烈兀更俊美,但深恐此話一出,后患無窮,只怕往后連源五郎都見不到面了,所以改用這個旭烈兀風格的回答。 這個判斷應該是正確的,不過當天稍晚,蘭斯洛悶聲不響地遞了一片鏡子給泉櫻,泉櫻起先迷惑不解,后來才醒悟丈夫是要自己面談時,帶著這面鏡子,到時候一面與旭烈兀說話,一面看著鏡子。 強烈占有欲之下的蠻橫行為,令泉櫻啼笑皆非,不過既然還笑得出來,就代表自己心情還不錯,不會厭惡,這點也是很讓泉櫻事后玩味的。 姑且不論夫妻相處的種種,在離開稷下時,都城內(nèi)正在進行的種種工作中,還有一件事是不容忽略的。 蘭斯洛親自造訪太研院,想要探望小師妹愛菱,卻不料竟撲了個空,得知小師妹與大批研究員已離開太研院數(shù)日,到了稷下城外的一處別館,閉門研究。 研究別館占地廣大,是魔導公會與太研院早年合力完成,分別使用兩種技術(shù)搭建了多重結(jié)界,平時禁止旁人靠近,專門用來測試破壞力強大的黑魔法或太古魔道兵器。蘭斯洛到達別館后,只覺得腳底隱然震動,仰望天空,卻見到結(jié)界內(nèi)一朵又一朵的菇狀云,頻繁往上冒起。 “傷腦筋,只希望不會用到??窟@個來打倒鐵面人妖,感覺還真是有夠糟糕的。” 確認了這些事情后,蘭斯洛與泉櫻、有雪一路西行,急著與殺入艾爾鐵諾境內(nèi)的雷因斯軍會合,在進入艾爾鐵諾時,取道北門天關(guān),蘭斯洛刻意停留一晚,隨行的兩人什幺話都沒有問,彼此心照不宣。 盡管本地的最高指揮官妮兒、源五郎都不在,但舉目望去,過去激烈戰(zhàn)爭的痕跡,還清楚留在城壁上、地面上,讓人可以想像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慘烈殺伐。不過,艾爾鐵諾的東線戰(zhàn)力已經(jīng)全部崩潰,雷因斯軍隊也大舉出關(guān),進攻艾爾鐵諾領(lǐng)地,留在此地的部隊并不多,看來是沒有發(fā)生戰(zhàn)爭的可能了。 戰(zhàn)爭的氣息已經(jīng)遠去,但造成的后遺癥仍在持續(xù)發(fā)酵,那些在連續(xù)戰(zhàn)爭中受創(chuàng)與逃難的災民,來到北門天關(guān)后,接受雷因斯方面所提供的醫(yī)藥、糧食援助,在此稍稍歇息,但也有許多人一歇息就再也不走了。 本來北門天關(guān)的難民潮,是因為花字世家的崩潰,地方百姓無以維生,只有群起逃亡&25163;&26426;&30475;&29255;&32;&65306;&65324;&65331;&65322;&65334;&65327;&65316;&65294;&65315;&65327;&65325;,但隨著艾爾鐵諾境內(nèi)的局勢越來越亂,逃亡的難民潮人數(shù)暴增,雷因斯方面也開始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 過多的難民一次涌入,光是供應糧食,就會成為一筆很大的負擔,依照國際之間的慣例,這時是該把難民驅(qū)逐回國,免得醞釀成更大災難,但是當一封發(fā)自北門天關(guān)的書信,在日前傳達到象牙白塔后,稷下方面的政策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迅速擴編移民組織,在北門天關(guān)設置窗口,高效率協(xié)助涌來的難民在國內(nèi)落腳,依照專才分發(fā)工作或開墾工具。 “危機也可以是轉(zhuǎn)機,世上沒有真正的難題,只看我們是不是肯動手去做。這些人在艾爾鐵諾是難民,加入雷因斯之后,就會變成我們的精英,因為我們與艾爾鐵諾有個決定性的不同,那就是你們有一個了不起的王!” 在雷因斯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后,蘭斯洛已經(jīng)取得國內(nèi)所有大權(quán),也采取強權(quán)統(tǒng)治,在雷因斯民眾的高度支持下,他有足夠的強權(quán)去做任何事,所以當朝野都是一片驅(qū)逐難民潮、保存國家元氣的聲浪時,他一句命令下去,一夕之間,從宮廷到媒體,原本的反對聲音全都變成熱切支持。 “唉,極權(quán)國家就是這個樣子,一句話就搞定,這些人真是聽話。” 發(fā)號施令后就離開稷下的蘭斯洛,做了這樣的感慨。他認為自己的工作,是做個偉大的國王,而國王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國王能指出正確方向,把一國百姓帶到正路上。 這段見解相當正確,只可惜蘭斯洛并不是一個徹底奉行真理的人,所以他的工作在指出方向后,就告一段落,剩下來的實務工作,全部砸在“國王麾下的小嘍啰”身上,結(jié)果在趕往艾爾鐵諾的一路上,泉櫻就算坐在飛空艇里頭,仍要不斷地批著各種預算書,心中發(fā)誓一定要盡快建立高素質(zhì)的幕僚班底。 能夠離開艾爾鐵諾,到新的國度去找尋希望,那些剛剛?cè)爰晒Φ碾y民都很興奮,仿佛看得到不久后的未來,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能夠重拾光亮,也對強勢主導新移民政策的蘭斯洛陛下感恩戴德……雖然不久之前,他們才把這位敵國君王當成是暴虐魔王。 不過,也有人偷偷謠傳,雷因斯的移民政策,之所以有這幺大的轉(zhuǎn)變,是因為北門天關(guān)這邊,出現(xiàn)了某位有力人士去說情,但那個人究竟是誰,卻迄今難有定論。 “嗯,太陽都快要下山了,那幾間草房外頭怎幺還那幺多人啊?是不是吃壞肚子,在那邊排茅坑???這幺多人吃壞肚子,那就是食物中毒,這可不得了,要趕快解決問題才行?!?/br> “哦?那里不是茅房,是移民窗口,人們是因為急著早日進入雷因斯,正式入籍,所以才在那里徹夜排隊啊!真不好意思,居然要他們這幺久候,希望他們能夠習慣雷因斯的環(huán)境,在這里找到幸福?!?/br> “這邊的糧食夠不夠?衣服和藥物呢?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冷了,這些東西不足的話,還待在這里的人們很難過冬的。” 一反平時粗豪莽撞的形象,蘭斯洛變裝來到北門天關(guān)后,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形下,找來了駐守軍官們,鉅細靡遺地問著當?shù)匚镔Y的補給狀況,覺得有缺失的地方,就馬上要求改變。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泉櫻,為此相當感動,覺得自己一路上的辛苦都有了代價。 “這也沒什幺,我自己也是老百姓出身,也曾當過災民,還曾經(jīng)干過盜賊,餐風露宿的感覺我很熟悉,當然知道他們想要些什幺。” 面對妻子的稱贊,在戰(zhàn)場上縱橫自如的蘭斯洛,表現(xiàn)得有些靦腆,很不好意思地謙讓著,但泉櫻確實覺得丈夫這樣的想法很好,自己能幫這樣的人做事,做起來也會高興得多。 相較之下,泉櫻就覺得自己有些不足,盡管自己在杭州居住養(yǎng)病時,飽覽各家大儒的著作,精研經(jīng)世治國之道,但實際與人們相處的經(jīng)驗卻少,在設身處地為人著想這上面,就沒法像蘭斯洛這幺體貼,這或許就是封閉在象牙塔里當千金小姐的代價。 站在北門天關(guān)的城壁下,遙望眼前延伸十數(shù)里長的營帳堆,一個連著一個的營帳,燃亮著點點燈火,隨著夜幕低垂,將地面清晰照亮,蘭斯洛沉默無語,似乎在思考著什幺東西,但是最后他仍是預備掉頭入關(guān),沒有進入營帳區(qū)中。 “就這幺回去,不是太可惜了嗎?我們?nèi)〉辣遍T天關(guān),除了節(jié)省時間之外,好像還有別的理由吧!” 在城門口等待蘭斯洛的泉櫻,微笑地說話,讓蘭斯洛露出了傷腦筋的表情,這時,一名小童急急忙忙地跑來,說要把紙條交給北門天關(guān)身分最高的那個男人。 蘭斯洛理所當然地接過紙條,在瞥過一眼后,表情像是很高興,卻又有幾分尷尬。 那是風華約他見面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