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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煙波樓(1.1)

    作者:子龍翼德

    卷:烽火不休煙波起

    楔子:救贖

    韓顯緩步行走在「救贖營」中,心下惴惴不安,雖然這臨時搭建的軍營四周

    已布滿了近三萬禁軍,但當他望著這營中那一雙雙嗜血、貪婪的眼睛,他難免心

    下打起鼓來:「也不知那鐘尚書何意,派一弱女子來這軍營cao練,唉!」眼下邊

    關危急,流民四起,今上不思退敵之策,卻再此信婦人之言,真乃亡國之兆。

    雖是心下非議,但行至將臺,卻迅速化出一副唯唯諾諾神色走了上去,高臺

    女子已是注意到了韓顯,轉過身來,微微一笑。

    「他娘的!」韓顯雖是早已見過這高臺女子的絕色姿容,但今日這女子換了

    一身亮銀甲,將本已火熱的曼妙身軀重重包裹起來,胸前銀甲更是特制了兩處凸

    起渾圓,更加引人遐想,身后白色披掛在微風中不斷搖曳,顯出一股威風煞氣。

    「卻是個絕色佳人,可惜這般美娘子不在家中繡花,來這軍陣之中搗亂?!鬼n顯

    心中微微嘆息,朝著女子行了一禮,拜道:「大人,卑職燕京禁軍統(tǒng)領韓顯,奉

    命押解燕京及周圍州縣死囚、逃軍共計七千三百五十六人,請大人指示。」

    這女子依然面帶微笑,在韓顯匯報之時便一直打量著這名年紀輕輕的禁軍統(tǒng)

    領,言道:「韓統(tǒng)領押運辛勞,但卻不知今早陛下已下旨封我為護國將軍,統(tǒng)領

    你麾下禁軍三萬十日后出大同府迎敵?!孤暽m是嬌魅婉轉,但將邊關出戰(zhàn)如談

    笑一般說出,卻是令韓顯驚駭當場。

    「將、將軍?」韓顯雖是心中極其不愿認此女子為主,但身為一軍統(tǒng)領,也

    知服從二字。

    這女子卻是看出韓顯面色焦慮,當下也不贅言,只道:「韓統(tǒng)領,這臺下有

    你帶來的七千死囚與逃兵,亦有我這兩日閑來狩獵所俘的一些山賊響馬,現(xiàn)我命

    你撤去他們枷鎖?!?/br>
    「?。俊鬼n顯大驚失色,這臺下之囚約近萬人,個個都是窮兇極惡之輩,此

    營本已是如履薄冰,不敢妄動,哪料這女子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將這群人枷鎖

    撤去,當下顧不得尊卑,出言薦道:「將軍,萬萬不可!這幫賊子人數(shù)眾多,此

    營只有三萬禁軍把守,如若撤去枷鎖,引起嘩變,萬一傷著將軍…」忽然韓顯停

    下勸諫之舌,因為這大言不慚的女將軍已是斂起笑容,面色冷峻的望著韓顯:

    「韓統(tǒng)領,當知將令不可違!」韓顯被噎得無言以對,心道:「也罷,我禁軍男

    兒皆是英勇男兒,盯得緊一點想必也不會出甚大事?!巩斚铝钌磉呌H衛(wèi)傳令,撤

    去營中囚徒枷鎖,心中暗暗渴求這女將千萬別再想出什么駭人舉動。

    .

    臺下囚徒雖然俱是亡命之輩,被押至這布滿禁軍鐵衛(wèi)的大營也不知其何意,

    只遠遠便能瞧著禁軍手中刀戈齊整、箭弩具備,倒也不敢妄動,如今又見禁軍前

    來撤去枷鎖,俱都心下歡喜,想必不是甚坑殺之舉,也便放寬了心,三五成群懶

    散一地,嘈雜一片。韓顯見狀倒也輕舒了一口氣,回到臺上聽候調遣,心下暗道:

    「此女年紀輕輕又從未聽聞,為何今上如此信任,竟是封她為護國將軍,如此不

    智之舉,莫非另有深意?」韓顯望著這前凸后翹的窈窕佳人,卻始終想不出個因

    果,眉心皺起,此去大同,怕是兇多吉少。

    「韓統(tǒng)領可會擊鼓?」

    韓顯自幼從軍,雖也蒙了些許父輩余蔭,但也是從小卒歷練而來,焉能不會

    擊鼓,當下一股傲意頓生,朝手邊親衛(wèi)喝到:「拿鼓來!」

    「咚~咚~咚!」三聲鼓起,端的是響徹八方,豪氣干云,韓顯凝眉怒目,

    拿著手中鼓槌奮力而擊,引得慵懶一地的囚徒盡皆側目,紛紛朝著高臺望來。

    但見一女將傲立臺前,身姿健美,威風凜然,此刻的女將軍已不是言笑晏晏

    之色,而是面色冷峻,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柄寒鐵長槍,背中亦是多了一張錦繡

    雕龍玉弓,銳眼朝著臺下輕輕一掃,終是發(fā)聲:「吾名驚雪,爾等謹記!」聲若

    洪鐘般響徹全營,竟似是蓋住了韓顯的鼓聲,韓顯頓覺詫異,卻是漸漸停下手中

    動作。

    然而營中之人雖是被聲音吸引,但卻紛紛不以為然,只微微側目一番便又恢

    復了懶散模樣,三五成群睡倒在地。

    「此營名曰救贖,吾便是給爾等一次救贖機遇,服從與我,便是爾等之機!」

    驚雪全不顧臺下眾人舉止,繼續(xù)冷言厲聲訓示,但在她眼中所見的慵懶之象一一

    飄過,她的眼中已漸漸露出血紅之色。「我要的件服從,便是禁聲,自此刻

    起,若出言驚擾者,死!」一個死字倒是咬字極重,卻將臺下之囚唬住幾分,但

    也僅僅只是片刻,便有人輕斥一笑:「小娘子不在閨中廝磨,跑到這鬼地方談什

    么生死,是否你家中男子…嗚」話音未落,只聞「嗡」的一聲弓響,一只白羽鐵

    箭直插喉頸,就此污言頓止。

    「???」這死人身側幾人紛紛驚叫出聲,正欲側目詢問高臺之將所欲為何,

    可轉頭回顧之間,便見幾支鐵箭映入眼球,還未想個明白,便再也問不出聲來。

    .

    寧靜!真正的死一般的寧靜!所有人都望著將臺之上的驚雪,依舊是銀甲鮮

    亮,依舊是身姿綽約,但不同的是,手中弓弦未止,依舊回蕩著剛剛射出的后勁,

    而這女將眼中,早已通紅一片,卻是如血一般的火星灼燒。即使是滿臉的難以置

    信,即使是滿腹的莫名其妙,但依舊無人再敢出聲以對,因為這箭來得太快、太

    狠。

    「記住!禁聲!」驚雪言語之間竟是越發(fā)嫵媚起來,輕輕將手繞至腦后,將

    頭上凌云髻緩緩解下,一頭長發(fā)漫卷而下,更是風華絕代,曼妙無雙。驚雪眼中

    露出一絲狡諧之色,收起冷峻神情,笑問道:「我美嗎?」這一句嬌魅之音卻是

    勾人心魄,但臺下上萬男兒卻是無一人膽敢肆言,紛紛噤若寒蟬。

    驚雪沒有停下手中動作,雙手繼續(xù)向下,幾個盤旋,卻是雙手一甩,將那亮

    銀甲胄猛地卸下,連帶著純白披風,一齊拋灑于地,露出的卻是一身不著片履的

    雪白之軀。傲挺的雙乳迎風搖擺,盈盈一握的腰肢不留一處瑕疵,而更為誘人的

    無疑是緊致雙腿之間的芳草茵茵之地,自臺下望去,猶如仙子降臨,而這仙子,

    卻又如降至凡塵一般,坦胸露乳,任君觀摩。

    「將軍!」韓顯輕咽一口,看著眼前佳人玉體,竟是心下產(chǎn)生一絲不忍,他

    出身尚可,自小見過不少美貌女子,但眼前這一軍之將竟是在萬人面前寬衣解帶,

    將曼妙胴體展露于臺前,實在,實在是有辱斯文,自小厭惡讀書斯文的韓顯卻是

    心中暗罵了一句,竟是微微動了些惻隱之心。

    「我美嗎?」驚雪并不理會韓顯,繼續(xù)嬌魅發(fā)聲,這一聲伴著她那誘人體魄,

    更加魅入骨髓,引人躁動難耐。

    「他娘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子豁出去了。」

    「兄弟們上啊,咱們一起cao了這婊子!」

    「她就一個人,我們拼了?!?/br>
    離高臺最近的幾人最先忍耐不住這股誘惑,卻是當先跳了出來,一時群情激

    奮,臺下眾囚盡皆「嗷嗷」轟叫,盡皆朝著高臺涌來。

    「保護將軍!」韓顯心中暗道「壞了」,當下拔出長劍,朝著高臺之上的驚

    雪奔去,意欲將驚雪攔在身后,卻不料他人未至,那赤身裸體的女將便一個縱身

    朝著高臺之下躍去?!笇④?!」韓顯大急,迅速朝著臺下探看,卻被眼前之景愣

    住。

    但見渾身赤裸的驚雪手持一桿亮銀寒槍,于臺下掀起無邊血海,橫掃猛刺,

    每一次揮動長槍,便是伴隨著一陣悲涼的嚎叫,自高臺而下之地殺入,一人一槍

    猶如嗜血妖魔一般不斷收割著妄動的兵囚,而被鮮血和殺氣沖昏理智的囚徒們,

    早已沒了先前的慵懶之狀,雖是手無兵刃,但卻不斷人潮涌動,朝著驚雪團團圍

    去。

    .

    韓顯毛骨悚然的望著臺下如海浪一般的血涌浪潮,從軍多年的他竟又有了幼

    時從軍的惡心欲吐之感,他的身后圍滿了禁軍,紛紛引弓屏息,將目標對著臺下

    還在不斷殺戮的女將驚雪身側,不,與其說是將軍,不如稱之為惡魔更為合適。

    整整兩個時辰,驚雪一人鏖戰(zhàn)于這臺下的亂軍囚徒之間,未曾停歇分毫,此刻的

    驚雪已是浴血裹身,早不見了先前的雪白肌膚,自發(fā)際到腳趾都已是染上鮮血。

    終于,亂軍停了,或許是兩個時辰的對峙力竭,或許是被同伴前仆后繼倒下的心

    靈震撼,又或許是對這血身女魔的畏懼,沒有人再敢發(fā)一言,亦沒有人膽敢再越

    雷池半步。

    驚雪長槍駐地,微微伸舌舔舐了一番唇邊鮮血,本是苦腥撲鼻的味道卻倒讓

    驚雪雙眼發(fā)亮,血紅覆蓋下的美顏微微一笑:「爾等已知件服從,甚好!」

    當下身軀一甩,一個翻轉躍上將臺,朝著韓顯微微張嘴,露出猙獰一笑,韓顯亦

    是嚇得后退幾步,身邊親衛(wèi)禁軍更是手腳顫抖。驚雪收起獰笑,又是回身轉目,

    神色冷峻再道:「第二件服從,便是嗜血!爾等之中,我只要一半人活下來!自

    今日起,這救贖營便只準備一半的伙食。」清冷的話語伴著鬢間鮮血微滴,煞氣

    盡顯,寒氣凜冽。

    臺下之人依舊不敢妄言,更加不敢妄動,只是仇恨懷疑之色盡顯,朝著身邊

    之人望去,紛紛露出些許猙獰面目。韓顯似是趕到殺氣彌漫,朝著驚雪鼓足勇氣

    問道:「將軍,這是要?」

    驚雪并不回頭,而是漠然望著臺下萬千囚軍,冷聲道:「韓顯,自今日起你

    便負責cao練此營人馬,今日之后,當余五千人,我已將伙食、軍妓盡皆備好,十

    日之內(nèi),晝夜不息,十日之后,我只要三千人!」

    「???三、三千人?」韓顯驚詫的望著這魔鬼一般的血人,腦中早已亂作一

    團。

    「你若是不知如何cao練,也便不必隨我前往大同府。」

    韓顯心中雖是震撼,但今日所見這女魔頭這般雷霆手段,又想到今上對其信

    任有佳,莫名的心中燃起一股戰(zhàn)意,自幼從軍的他也曾于邊關出生入死,但父輩

    福蔭之下,沒過幾年便將他調入燕京城中,憑借著邊關閱歷與家學淵源。一路飆

    升至如今的禁軍統(tǒng)領,然此刻家國危機,他自是渴望能如先賢名將一般一展抱負,

    守境安民,御敵于國門之外,眼下這般機會,他又怎能輕易放棄,當下不再猶豫,

    沉聲道:「末將韓顯,定不辱使命!」

    驚雪終是閉上了被鮮血染紅的眼眸,深吸一氣,不再言語。

    章:煙波樓

    大明歷七十一年,第三代皇帝蕭燁昏庸老邁,沉迷女色而久不臨朝,加之天

    災頻頻,一時間暴亂四起。北境匈奴王拓跋宏圖年富力強,自引曾被大明武皇帝

    險些滅族的兩千匈奴鐵騎崛起于大漠,一路征戰(zhàn)于大漠各族之間未逢一敗,以不

    到五年時日竟是統(tǒng)一了北境,這號稱「北境之光」的匈奴王勵精圖治而又不安現(xiàn)

    狀,于大明歷七十八年開春之際引兵五萬南下,大破明軍二十萬,一時間朝野鎮(zhèn)

    動,烽煙四起?;实凼挓畲颐Y大軍三十萬,命老將賀通虎為帥,于雁門關外

    阻擊匈奴,但不料那拓跋宏圖jian詐詭譎,引三萬降軍誘得賀帥主力盡出,于雁門

    關外葫蘆嶺設伏,一役而功成,此一役,三十萬精銳盡皆折損,老將賀通虎自刎

    而亡,匈奴鐵騎直下而來,進逼著燕京城外最后一道關口——大同府!

    燕京城民俱是人心惶惶,「亡國」的聲音似是籠罩在了軍民心頭,而燕京皇

    殿之上的蕭燁亦是不安的來回走動,焦躁急切。

    「報!」一道尖銳之聲響徹皇宮,引得殿上眾人紛紛側目,蕭燁當下顧不得

    威儀,當先邁步走出大殿,望著自遠處宮門而入的士卒健步跑來,大聲問道:

    「有何奏報?」

    .

    「報!大同軍報!」那小卒離著尚遠,聽不清蕭燁所命,只知一個勁朝皇殿

    跑去,口中不斷扯嗓遙喊。

    「念!」蕭燁擲地有聲,聲若驚雷一般,卻是喚住了那報信小卒。

    小卒呆立一會兒,卻是猛然驚醒眼前之人竟是大明天子,當下跪拜俯首,面

    露喜悅:「大捷啊陛下,我軍大捷,我軍大捷!」

    「大捷!」一時之間群臣皆喜,紛紛念叨出聲,守衛(wèi)皇殿的金甲士卒亦是面

    露喜色,紛紛響應喝道。

    「天佑大明!」蕭燁頓感如釋重負,長長舒了口氣。

    大捷的消息瞬間傳遍燕京的大街小巷,城民們紛紛張燈結彩起來,當今陛下

    雖是老邁昏庸,但大明畢竟國泰民安七十余載,百姓早已安于這盛世繁榮之下,

    哪里禁得住戰(zhàn)爭摧殘,聞得大同捷報,盡皆喜極而泣,有三五士子把酒暢飲、亦

    有二三紈绔邀約青樓,上至世族公子,下至販夫走卒,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慶賀著

    這場久違的勝利。

    與眾人開懷展顏不同的是一頂黑布小轎,四名身形矯健的轎夫飛快的行走于

    小巷之間,不發(fā)一言,極為隱蔽,終是避過熱鬧喧嘩的人群,將黑布小轎抬至一

    簡陋小院門口。黑布輕啟,卻是一衣著華麗的少年公子抱著一個黃金雕琢的長盒

    踏下,朝著這小院微微凝目,小心上前,小院大門卻是自內(nèi)向外微微開啟,一名

    婢女打扮女子微微出迎拜服道:「可是蕭公子?」

    「哦?」

    這婢女見狀笑道:「公子勿驚,我家主人曾言今日有蕭姓公子臨門,命我前

    來迎候?!?/br>
    蕭姓公子輕聲一笑,也不多言,徑直朝院內(nèi)行去。小院不大,但剛剛跨過院

    門,便聞著一曲舒緩琴音響起,這琴聲婉轉悠揚,令得蕭姓公子停下腳步,輕聲

    詢聽,這小院自院門到樓閣僅有百步之遙,但隨著琴音浩渺,竟令人腦中幻化出

    小山逡巡、硯池洗墨、竹亭四立之景,聽得這蕭姓公子如癡如醉,宛如身處江南

    水鄉(xiāng)園林之間,于夏荷秋菊之間靜臥而眠,好不愜意。

    「蕭公子到訪,還請院內(nèi)一敘?!购鋈?,琴聲驟停,一聲動聽女音自院內(nèi)樓

    閣之上響起,聲如黃鶯清澈動人,將沉浸在琴聲悠揚之中的蕭公子喚醒。

    少年公子當下收起沉浸之狀,微微打整一番衣著,昂首軒步跨入樓閣之中,

    入得閣中,但見一綠色素衣女子端坐于堂,身前擺著一六尺長琴,顯是剛剛彈奏

    之物。素衣女子不施粉黛,手中長琴不加雕琢,然而在這蕭姓公子眼中卻有如天

    仙一般迷人心魄,素衣女子面色清麗,瑩然而座之間透著一股高絕睿智之氣,到

    叫這身份崇高的蕭姓男子一時忘了來意,看得癡了。

    .

    「小女斗膽妄測,蕭公子可是來報捷?」那素衣女子停下琴音,于琴擺之間

    取出早已備好的茶盞,緩緩奉茶以迎。

    「???」蕭姓男子幡然醒悟,卻是迅速收斂舉止,朝這素衣女子款款一拜:

    「大同一役全仗煙波樓出世相助,蕭馳奉父皇之命,特來拜謝素月姑娘?!?/br>
    素月款款回了一禮,婉聲道:「蕭公子何須多禮,你貴為太子,焉能拜我一

    介草民?!?/br>
    「當?shù)闷?,當?shù)闷?!」蕭馳卻是有些激動:「今日奏報,大同府軍與匈奴交

    戰(zhàn)之際,令妹驚雪親率一只三千人的黑甲軍殺出,所到之處血流成河,竟是殺得

    所向披靡的匈奴鐵騎膽寒而逃,據(jù)說匈奴人將那三千黑甲比作茹毛飲血的獸人,

    戰(zhàn)陣之間不光殺敵奪旗,而是生食人rou,爛飲人血,「飲血」軍之名已是威震大

    同了。」

    素月略微皺起秀眉:「雪妹行事有傷天和,他日我定勸教于她?!?/br>
    蕭馳急道:「沒有沒有,依我看,對付這幫匈奴蠻夷,就要行雷霆之舉,不

    可做婦人之仁。」

    素月見得蕭馳說起戰(zhàn)陣之事眉飛色舞,卻是溫柔一笑:「蕭公子也喜行伍軍

    陣之事?」

    蕭馳見素月突發(fā)此問,當下卻是收起孟浪之狀,摸了摸后腦勺,苦思一會兒,

    方才言道:「行伍軍陣,自是男兒應當喜歡的,但我身為大明太子,當知萬民疾

    苦,不可行窮兵贖武之舉?!?/br>
    「小姐果然所料不差,太子殿下會是個好皇帝?!顾卦聹赝褚恍?,滿是欣慰。

    蕭馳聽得「皇帝」二字,卻是心中有了一層動蕩,望著眼前麗質佳人,忍不

    住開口:「素月姑娘,我真能成為好皇帝嗎?」

    「太子生性溫良,又不乏男兒氣魄,若是日后能體察民情,勵精圖治,必然

    能造福天下百姓?!顾卦卤銣匮砸詰粫r輕扣茶盞,談吐之間典雅芳華。

    「你家小姐?」蕭馳心中瞬時浮想起來,驚雪殺氣凜然、素月溫婉端莊,這

    二女俱是神仙畫中一般的絕色佳人,卻皆是煙波樓中一小婢,這煙波樓的力量,

    莫非真如傳言那般「得煙波樓者可得天下?」想起那日父皇臨危授命,拿出一幅

    地圖命自己悄悄前往江南洞庭一帶尋這煙波樓,而煙波樓主僅派了這兩位弱女子

    入世相助,便解了大同之危,也不知父皇與煙波樓有著何種淵源。

    「蕭公子此來怕不只感謝二字吧?」素月問道。

    「自然,自然!在下遍訪天下,尋得一寶物贈與姑娘?!寡粤T小心取出懷中

    金玉長盒,輕手放置,緩緩打開,卻是一張木琴。

    素月端坐于前,不動聲色的看著蕭馳忙碌,但木琴呈現(xiàn)的那一瞬便將素月眼

    神吸住,素月輕聲贊道:「七弦梧桐,尾有焦痕,太子禮重了?!?/br>
    蕭馳面露自豪之色:「素月姑娘客氣,寶劍贈英雄,早先我還擔心素月姑娘

    是否喜歡,而今聽得姑娘琴音,頓覺這焦尾琴能伴姑娘身側,亦是這焦尾之福。」

    「也罷!既然太子如此饋禮相贈,素月自不推讓,后日的燈宴,素月自當前

    往一賀?!?/br>
    .

    「啊?素月姑娘怎知?」蕭馳收起笑談之色,卻是驚異萬分,此琴卻是父皇

    自皇宮寶庫之中尋得,讓他來帶贈與煙波閣人,并讓他務必邀得煙波閣之人出席

    后日的慶功燈宴。而這素月端坐于深閨之內(nèi),卻是一語道破,怎不叫蕭馳驚異。

    「后日元宵,恰逢大捷,今上好大喜功,定會辦一場浩大的晚宴以告萬民,

    眼下雪妹不在京中,恰好素月有命在身,也正要面見今上,太子以為如何?」

    蕭馳望著這窈窕佳人,更覺影形魅人,這素月一身素衣卻絲毫不叫人輕視,

    反而煙波流轉,于談吐之間盡顯貴氣,到比那些蕭馳平日里所見的宮裝妃嬪們不

    知高出多少?!讣仁侨绱?,那素月姑娘,在下便于后日在此恭迎姑娘。」

    素月淡淡一笑,躬身一禮送走滿面春風的蕭馳,緩緩朝著后院走去。這后院

    本是素月休息之所,平時自是無人打擾,可今日素月剛剛推開院門,便覺一股芳

    香撲鼻,瞬間精神大振,疾步朝著里屋而去。里屋內(nèi)迎門便是一道屏風,透過這

    精致屏風,依稀可見得有人影閃爍,「小姐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會素月一聲?」

    素月繞過屏風,笑問道。

    「她們倆耐不住性子,見小雪出了風頭,都跟著要入世玩耍一番,倒余了我

    一個人,這便來尋你了?!孤暼趔@鴻,宛若碧波之水,雖只聞其聲,但亦是清澈

    動人,沁人心脾。

    素月笑道:「真是的,小樺不靠譜也就算了,怎的小楓也跟著胡鬧起來,小

    姐也是太過寵著她們,您身邊沒個人怎么成,這段時日就留在素月這里,素月好

    好服侍您?!?/br>
    「我也甚是想念你泡的素茶了。」

    「好嘞小姐,這便為您去泡茶?!?/br>
    「且慢,我倒有一事想與你聊聊?!?/br>
    「哦?」素月停下意欲泡茶的腳步,緩緩坐下,心知小姐此來定有大事。

    「你觀那太子蕭馳為人若何?」

    「?。刻??」素月微微一愣,想了一想,旋即笑道:「小姐看人自是不會

    有差,那蕭馳雖是少年,卻禮節(jié)有度,品行端良,加之亦有重整河山、心系天下

    之念,當是不錯的儲君人選?!?/br>
    「素月?!?/br>
    「啊?小姐請說?!?/br>
    「若是我有意讓你與他結為秦晉之好,你意若何?」

    素月俏臉瞬間一紅,急道:「小姐怎生拿我開玩笑,素月只愿此生長伴小姐,」

    「我觀那太子似是對你有意,你有經(jīng)國之才,較之她們?nèi)齻€更是識得大體,

    你若能輔佐于他,卻是萬民之福。」

    素月低頭不語,似是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方才抬首問道:「小姐若是有命,

    素月自當遵從。只是素月一介婢女,又怎能?」

    「婚姻大事自是不能草率,我怎么會強求與你,你亦可多加斟酌,若是覺得

    不錯,我自有辦法?!?/br>
    「小姐。」素月嬌哼一聲,似是覺得有些羞燥不堪,當下圍著這小姐打鬧起

    來。卻是只見屏風之內(nèi),兩道窈窕身影扭在一團,嬌聲此起彼伏,甚是香艷動人。

    「小姐,你說那皇帝會答應嗎?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大事啊?」打鬧之余,素

    月卻是念起小姐先前交代過自己的一樁大事。

    「他會的,蕭氏一脈自有祖訓,他能尋得煙波樓,那便知道規(guī)矩?!?/br>
    .

    漠北邊關之地自古氣候便是風沙漫天,鮮有人煙,一臉滄桑的拓跋宏圖騎著

    戰(zhàn)馬緩緩行走在返回大漠的歸途。慘烈!拓跋宏圖縱橫披靡的一生何曾有過如此

    落魄之時,他自命天降之王,五年時間便統(tǒng)一了朔北大漠,一生之中未逢一敗,

    雁門關一戰(zhàn)大破明軍三十萬更是將他的威望升至頂峰,揮鞭中原,問鼎天下似乎

    盡在眼前,然而在大同關外,一向以兇狠著稱的匈奴鐵騎卻遇見了真正的死神,

    「生食人rou、爛飲人血」的飲血軍從天而降,只三千人奇襲他匈奴王仗,卻是將

    他王仗上萬精銳追得四散而逃,引得前軍紛紛回援,而這出人意料的飲血軍更是

    在他軍中起舞一般,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卻是叫習慣于殺戮的匈奴鐵騎殺

    得膽戰(zhàn)心驚,人仰馬翻。幾進幾出之間,匈奴鐵騎再難支撐起戰(zhàn)意,拓跋宏圖無

    奈之下只能率軍撤退。

    屈辱!他拓跋宏圖竟敗得如此慘烈!如此荒唐!哨探今早才來回訊,那飲血

    軍主將卻是一名女子,雖早知大明人才濟濟,可他實在不甘敗于一女子之手。然

    而敗局已成,他亦是無力回天,好在他積威尚存,又是精壯之年,此番回去修整,

    不出三年,定能重整旗鼓,殺將回來。

    正當這拓跋宏圖陷入沉思憤懣之時,突然,風沙瞬起!這大漠之中風沙自是

    尋常,北漠軍民亦是時常面對,當下紛紛取出面巾覆住臉部,以防風沙迷眼,這

    一眨眼功夫,一道極影自拓跋宏圖馬下沙土忽然炸出,一道紫光向上劃出,卻是

    電光火石。

    拓跋宏圖亦是弓馬嫻熟,稍覺戰(zhàn)馬有異,便一個猛撲跳下馬來,腳剛落地,

    便聽得戰(zhàn)馬轟然倒下,而他立足未穩(wěn),便覺有另兩道紫光朝他飛來,他縱身一躍

    連續(xù)兩個翻滾,只見兩柄紫色飛刀自眼前幾乎貼著身子劃過,拓跋宏圖暗道一句

    好險,然而當他扭過頭來,卻見胸口之間正有一柄紫色飛刀再度撲來,這道紫光

    卻是扔得無聲無息,卻是不知何時發(fā)作,拓跋宏圖退無可退,唯有使出全身力氣

    才拼得將壯碩的身軀扭動半圈,紫刀軌跡自胸口位置偏離半寸,卻是在肩頭劃過

    一道血印。

    「唔!」拓跋宏圖吃痛不及,急忙捂住傷口,倒地不起,而身側的親衛(wèi)迅速

    將那道極影包裹起來,而那極影卻是黑袍裹身,全身上下不露一絲縫隙與人,根

    本無法辨別這殺手樣貌,但拓跋宏圖耳邊卻是傳來了銀鈴一般的詭笑:「嚯嚯,

    嚯嚯嚯?!箙s似一個女子聲音。

    拓跋宏圖聽得毛骨悚然,卻是忽感肩頭疼痛起來,撤下捂住傷口的手定睛一

    看,卻見傷口處已變得漆黑一片,顯是中毒之兆?!笟ⅲo我殺,殺了她!」拓

    跋宏圖盛怒之下,連呼喊都變得極為艱難。一眾護衛(wèi)集齊而攻,刀槍劍戟夾在一

    起,紛紛朝著這黑袍女子殺去,而黑袍女子繼續(xù)嚯嚯一笑,卻是往腳下一鉆,卻

    是瞬間隱匿在了沙塵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記住我的名字!煙波樓—琴樺!嚯嚯嚯!」伴隨著這陣噩夢般的詭笑之音,

    一眾護衛(wèi)盡皆雙腿發(fā)軟,來無影去無蹤,只留下漫天的沙土和受傷倒地的匈奴王

    拓跋宏圖。

    「大王!」不知何人率先發(fā)覺拓跋宏圖神色異常,已是滿臉黑煞之色,當下

    大呼起來。拓跋宏圖已是氣息奄奄,雙目暗淡,對著那蔚藍天空與無邊草原久久

    凝視,終是支撐不住,大吼一聲「煙波樓!」,旋即唇邊溢出絲絲白沫,扭頭昏

    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