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往廚房走去，可每走幾步就回頭看我一眼。終于到了廚房后，拿

    碗看了我一眼，洗完鍋看我一眼，切菜的間隙都要看我一眼。

    我無奈的笑了笑，生怕她切到手。

    「媽，我先回房收拾下，等吃完了，我陪你好好說說話?！?/br>
    她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異常，臉色有些淡粉。答應(yīng)了一聲終于開始專注于手

    上的事。

    這天晚上，我的面格外豐盛，煎蛋臘腸青菜一應(yīng)俱全，五光十色的滿滿一大

    碗。

    我心想，得虧自己在市里沒吃什么零食。不然這一大盆真不知道怎么解決。

    吃飯的過程中，她依舊像往常一樣心不在焉，吃幾口就望著我發(fā)呆。我一邊

    拼命往嘴里塞面，一邊鼓著腮幫子拉起嘴角回應(yīng)她。

    這時，我才總算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母子溫情。

    吃完飯后，我主動擔起了洗碗的任務(wù)。她搶不過我，只好去收拾客廳的殘局。

    在看到那份依舊躺在茶幾上的離婚協(xié)議時，她短暫的愣了神，隨后飛快的把它握

    成一團，塞進了垃圾桶里。

    我知道她還是沒有獲得足夠的安全感，壓抑的時間太久了，想要恢復(fù)成她原

    本的樣子，我還要再努力。

    現(xiàn)在看到的她都只是痛苦壓抑下的小心翼翼。可她原本是個什么樣性格的女

    人，我居然完全不知道。是活潑可愛，或是高冷嚴肅，還是溫柔可親。對她與生

    俱來的真正性格，我已經(jīng)開始好奇了。

    一切就緒后，我先一步回到了臥室，坐在椅子上。順手收拾了下桌上的書本。

    她進來的時候依舊有些局促，畢竟這房間給她的回憶基本沒有愉快的。她咬

    著嘴唇，坐到了床上，眉頭糾結(jié)了很久，開口的句話居然是，「風(fēng)遠，我不

    是在做夢吧，總覺得一點真實感都沒有?！?/br>
    后來有一次我們在希臘費拉小鎮(zhèn)欣賞愛情海的日落時，她應(yīng)景的提到了這一

    晚，她說當時的我像是橫掃特洛伊的阿克琉斯，天神下凡一般渾身都閃著金光，

    讓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迷失在了一場美妙的夢境之中。

    「對不起，是你兒子太蠢了，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真相?！?/br>
    我心疼的看著她，拖著椅子靠到她的面前。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從來沒想過你會相信我，畢竟我們

    九年沒見了，在你眼里，我恐怕只能算是個陌生的阿姨吧?！顾恼Z氣極其不自

    信，眼神卻閃著光，希望我能給她多一點信心。

    「其實原本是這樣的。」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她在聽完這一

    句后，臉色明顯就苦了下來。

    「不過那天我聽到你和秦武恒的對話。就是你想殺他那時，我就在窗外?！?/br>
    她的表情這才算是舒緩了下來，不過我卻開始有些不自然。畢竟當時如果我

    沒有內(nèi)疚的逃走，可能她就不用揪心這么多天了。

    「原來是這樣，mama那天的樣子把你嚇壞了吧?！?/br>
    「是有一點，尤其是聽了那個滾字后，我就直接滾了?！刮乙崎_視線，尷尬

    的說著。

    她次輕輕笑出了聲，「傻孩子，我又不是對你說的?！?/br>
    「在我心里就是的，我和他們都傷害了你，甚至比他們傷害的更深。」聽我

    說完后，她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你不能這么想，這整件事里最無辜的人就是你，我作為母親，既沒有阻止

    你的離開，也沒能挽回你的聲譽。說實在話，其實我根本配不上mama這兩個字。

    可你今天叫我的時候，我心里還是那么高興。我真的很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就

    是在夢里，我都沒聽過這兩個字。」

    她淡淡的說著，聲音卻止不住的激動。寥寥數(shù)語卻又將我的內(nèi)疚拉到無限大。

    我趕緊呼了口氣，心想要是這么聊下去，估計等會我們娘倆又得哭成一團。

    她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先一步岔開了話題。

    「你真的帶著螺絲刀去找了秦武恒？」

    「嗯，不過倒也沒怎么威脅他，他就很坦誠的把話都說了?！刮也⒉幌肟桃?/br>
    去詆毀秦武恒，雖然他做了很多錯事，但是非公道，她早已經(jīng)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那他怎么還住進醫(yī)院了？」

    「他纏了你七年，所以我最后揍了他七拳。」說完后，我撓了撓頭，有些不

    好意思，因為現(xiàn)在冷靜下來，覺得刻意打他七拳這事有點中二，還不如照死里打

    一頓算了，反正他也是罪有應(yīng)得。

    她聽了我的話，微微皺了皺眉，最后才釋懷的說道。

    「一年一拳，的確有些便宜他了。不過只要你沒事就好，他是死是活，反正

    我也不關(guān)心。」

    「嗯？那早知道我就往死里揍他了?！刮沂钦鏇]想到她會這么想。

    「別別，mama就是說出來痛快一下，你以后還是盡量別和人動手，都說打死

    會拳的，淹死會水的。你可千萬不能出什么事。」

    我順從的點點頭，這點她和孫淑怡倒是一樣的態(tài)度。

    「他一直強調(diào)他是因為愛你，不然我估計肯定會揍死他。」當時的情況，如

    果不是因為他的真心懺悔，我估計自己一定會用上那把螺絲刀。

    「他那不是愛，只是占有欲。被愛的人應(yīng)該覺得幸福，如果一個人的愛讓你

    覺得痛苦，那又怎么能算的上是愛呢?！顾銎痤^意味深長的說著，似乎是在自

    言自語。

    這種話其實偏程式化，聽的時候往往感觸不多，可當有那么一天自己切實感

    受到時，才明白那是多么令人絕望的事。

    「我真的很佩服你，遭了這么多罪還能堅持到現(xiàn)在，這種事估計換了誰也不

    行?！?/br>
    她聽了我的話，目光柔和了許多。

    「其實很多母親都能做到，不到那一刻，誰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為了孩子做到

    什么地步。你想不想聽聽mama這些年的事？」

    「嗯，我想聽?！?/br>
    「那我就說說吧，正好你也可以和姓秦的對對賬，看看mama有沒有說謊?！?/br>
    她俏皮的對我笑了一下，似乎等會要說的是一個歡快的睡前童話。

    「不是，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點，我以后都不會再懷疑你了?！刮阴磕_的解

    釋著，臉漲的通紅。

    「我知道，其實mama自己也想說，一個人熬了這么多年，說出來心里也舒服

    點?！拐f完，她移動著身體，依靠在了床頭。換了一個更愜意的姿勢。

    「我現(xiàn)在還能記得那天早上，剛起床我眼皮就跳個不停，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你和你爸

    都不見了。我在家等了半天，連班都沒上。過了中午你爸才獨自一人回來，他告

    訴我說早上起來的時候門是開著的，你估計被人偷走了，他自己出去找了一個上

    午都沒找到。聽到這話，我當時就覺得天塌下來。」

    聽到這，我忍不住在心里罵了老爸幾百遍，沒想到他居然賊喊捉賊，做到這

    個地步。

    「我當時在外面找了你三天，能問的人我都問了一個遍?？赡憔拖袢碎g蒸發(fā)

    一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后來我就去報警，那幾個月鎮(zhèn)上，縣里，市里的派出

    所都被我跑爛了。他們也來這邊調(diào)查了幾次，可一點結(jié)果都沒有。后來想想任誰

    也不會懷疑到孩子的父親頭上?！?/br>
    我不由的想到了張皓翔知道這件事時的反應(yīng)，的確任何人應(yīng)該都很難相信親

    生父母會賣掉孩子。

    「那時候我是真的絕望，好幾次都站在那水庫邊上，可每次想跳的時候，都

    好像能聽見你在我背后叫我mama。就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幾個月后，我終于

    認清了現(xiàn)實，沒有人能幫我，只有靠我自己?！?/br>
    她敘述的語氣非常平淡，臉色也是一片安寧，彷佛在說別人的事?？晌覅s把

    雙手放到背后，拼命掐自己腰上的軟rou來抑制心里的激動。

    「后來我就開始貼尋人啟事，反正也沒線索，就全市范圍里貼，貼了估計得

    有上萬張吧，被城管抓了好幾次。還好知道我是丟孩子的，也沒怎么著我。之后

    偶然的機會我聽縣派出所說，A省打掉了一個拐賣兒童的團伙，救了十多個孩子。

    于是我就直接去了A省。也虧那時候老廠長人好，給我安排了停薪留職，算是沒

    扯后腿。」

    「所以后來你就開始請假滿世界找我？」

    「嗯，只要有關(guān)于拐賣兒童的消息我就去。主任給我臉色，我也不管，后來

    姓秦的來了，我一開始是真的沒在意他安的什么心思。我當時經(jīng)常連吃飯都顧不

    上到處打聽消息，哪有空去理他。不過他的確也提供不少的情報給我，畢竟是市

    里來的，人脈上面是要比我廣的多?！?/br>
    其實秦武恒能接近她說到底還是因為我，我從很早開始就已經(jīng)成了她的最大

    軟肋。

    「之后慢慢我發(fā)現(xiàn)他的意圖后，也有意識的躲他，可畢竟他那里消息，

    為了找你，我有時候也就顧不了那么多，接著就是三年前他喝多了去宿舍欺負我

    那事?！拐f到這時，她終于露出了哀傷的神色。

    「我也不想多說這個事了，只能說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我一個普通女人實

    在改變不了悠悠之口。何況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不過也就是那時候開始我就基

    本沒怎么和姓秦的說過話。結(jié)果去年有一天，你爸喝醉了?；貋砭腿鼍漂偅詈?/br>
    酒后吐真言，把事情真相說了出來?！?/br>
    她越說臉色越白，喘息聲也越來越大，眉頭蹙起一副急火攻心的樣子。

    我趕緊坐到她的身邊握住她有些微涼的手。她扭頭感激的對我笑了下。雖然

    有些勉強，但至少恢復(fù)了一些平靜。

    「現(xiàn)在想想還真有些后怕，聽了你爸的話我差點就瘋了，菜刀都已經(jīng)握在手

    里。還好當時還有點理智，不然可能真的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聽她說完，連我自己都微微冒了冷汗，我以為她會大哭大鬧一番，但絕沒想

    到，她居然在那一刻都起了殺心。

    「后來我就纏著他，讓他告訴我你被送哪去了，結(jié)果他死活都不說，還乘機

    想和我離婚。我怎么可能同意，他可是這世上唯一知道你下落的人。其實從知道

    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對他就沒什么感情了。我和他說把你帶回來，我就同意離婚，

    他明明那么想和我離但就是不愿意接受這個條件，所以只能僵持著。他怕我老纏

    著他，后來干脆連家都不回了?！?/br>
    我作為中間人，很快就明白了父親不肯帶我回來的原因。

    「因為他當時收了我養(yǎng)父母三萬塊錢。等你發(fā)現(xiàn)時，我已經(jīng)當了人家好幾年

    的兒子，你說憑他那要面子的性格，怎么可能會去把我?guī)Щ貋?，就算他真的去?/br>
    我養(yǎng)父還算是有些勢力的，又怎么會同意?！?/br>
    「你爸居然還收了錢？」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我，隨后失望的搖了搖頭。

    「他真的是無可救藥了。知道真相以后，我就去了你爸的老家，你爺爺奶奶

    都過世了，我只能從別的親戚那里打聽線索。沒想到你爸這一支雖然單薄，白家

    族里倒是枝繁葉茂。五服內(nèi)的遠親一大把，從那時候起，我就到處找這些遠方親

    戚，我原本以為自己離你已經(jīng)很近了，可結(jié)果還是無功而返。去年市里開了一家

    親子鑒定中心，我才知道還有這回事，于是就又去求你爸。也虧了你養(yǎng)母有了孩

    子，他才算是松了口，把你帶回我的身邊?！?/br>
    她說完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憋屈了這么多年，今天總算是痛快了一次。

    「這些事，你為什么一開始不告訴我啊，否則我也不會……不會那么對你?！?/br>
    我真的感覺這五個月簡直白活了，她也白受罪了。

    結(jié)果她聽完我的問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夾雜著幾分苦澀。

    「其實我心里對解釋這兩個字已經(jīng)沒有信心了，何況這幾個月，你別說和我

    說話，就連看都不想看我。我即使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原本我打算先和你培

    養(yǎng)一下感情，至少不要那么陌生。所以和你爸說，家里要稍微和睦一些，別耽誤

    你中考。不然你爸估計都不會回來住。不過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你的撫養(yǎng)權(quán)。

    如果我沒拿到，你爸到時候一定不會讓我再見你。」

    「對不起，我當時太任性了。」我再次誠懇的道歉。

    「其實你那樣也算是正常反應(yīng)吧，畢竟你也是這些謠言的受害者。要說對不

    起也應(yīng)該是姓秦的來說，不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再聽他說話。」她一邊把我當成孩

    子安慰，一邊又似乎把我當成了成年人，很自然的就說出了自己的悲喜。

    「三年前出了那事之后，你為什么不直接辭職。何必在那里受秦武恒的sao擾，

    他還費盡心思的想加深這些誤會?！惯@一點我的確沒怎么想通。

    「這算是我利用他吧?！顾еX袋想了想，似乎找了個自認為最貼切的說

    法。

    「你利用他，利用什么？」

    「你想想，我一年到頭到處在找你，需要時間和錢啊。你爸從頭至尾沒管過

    這事，我只能靠那點工資了。如果我辭職，就算新的工作單位不會有流言蜚語，

    但想來任何一個老板也不會找一個三天兩頭請假的員工吧。何況這小鎮(zhèn)上，我估

    計不管去哪都逃不開那些謠言。秦武恒覺得虧欠我，算是給了我很大的自由。只

    是再回來上班的時候就要多加班，把工作補回來?！?/br>
    聽了她的解釋，我終于恍然大悟，她不過只是個小鎮(zhèn)工廠的職工，雖然坐到

    了副主任，但長期四處奔波找人依舊需要背負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這么看來，秦武

    恒也算做了一點點的好事。

    「我明白了，這些年你的工資估計都搭在我身上了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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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輕咬著嘴唇，臉色微紅，有些窘迫的點了點頭，「嗯，你mama現(xiàn)在的確是

    個窮光蛋，不過你放心，mama肯定能養(yǎng)好你的。以后你就繼續(xù)安心學(xué)習(xí)，錢的事

    你不用cao心?！?/br>
    她似乎是怕我擔心，趕緊表態(tài)。我本想把養(yǎng)父那筆錢告訴她，但仔細想了想

    還是決定挑個更合適的時機。

    「我爸當時把我賣了是懷疑我不是他親生的是么？」我小心翼翼的問出了這

    一句，五歲那年的巨變的確一直是我心里的節(jié)。我原本不想問的這么直接，可今

    天應(yīng)該是得知真相的最好機會。

    她應(yīng)該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件事，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了。神色也開始緊張

    起來。

    「風(fēng)遠，這件事我確實有愧于你爸，但事情實在有些復(fù)雜，有些話我現(xiàn)在

    也說不出口。等你成年以后mama再告訴你好么？你要相信mama真的不是壞女人?！?/br>
    她皺著眉組織了很久的語言，隨后忐忑的征求著我的意見。

    雖然沒有得到答案有些遺憾，但現(xiàn)在我真的一點也不想讓她為難。只要她不

    愿意做的事，我都不會去逼她。

    「沒事，媽開不了口就算了，你肯定不是壞女人，你是這世界上最好最漂亮

    的女人?！?/br>
    我說的興起，次當面夸了她，她的臉逐漸由淡粉轉(zhuǎn)成了一抹紅云，抿著

    嘴笑了起來。

    「你也是這世界上最帥最好的兒子?！?/br>
    她說完后我們彼此就像兩個熟透的番茄，尷尬之下全是滿滿的甜蜜。

    「剛剛的問題沒給你答復(fù)，你再問別的吧，今天你想知道什么，mama都會告

    訴你的?！顾龘溟W著靈動的大眼睛看著我，笑的很甜，像是藏了蜜，讓我整個人

    的心都暖洋洋的。

    其實我感覺這樣的對話似乎已經(jīng)成了另一種形式的對峙，可有些疙瘩如果不

    解開，可能真的會影響到我們?nèi)蘸蟮南嗵帯Ｋ晕蚁肓讼?，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你能給我看下你包里的東西么？」

    「我的包？你去拿來吧?！顾皇求@訝了很短的一瞬，隨后就恢復(fù)了常態(tài)。

    我跑到客廳拿起那個黑包，又回到臥室放在了床上。

    「你自己看吧，不過也沒什么特別的東西，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顾故幍?/br>
    笑著，從頭至尾沒有絲毫的動作。

    可我卻顯得有些緊張，畢竟這個包早在幾個月前就讓我好奇不已，但她無畏

    的表情的確給了我很大的鼓舞。

    我緩緩拉開了拉鏈，先從里面拿出了那柄匕首，帶著敬畏的心放到了一邊。

    隨后又從一側(cè)摸出了一疊7寸的照片，這個我上次倒是沒有摸到。攤開一看，

    里面是個小男孩，帶著絨球的帽子，穿著黑色的小棉襖。手里握著根小竹辮，正

    對著鏡頭傻樂，就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

    她看我拿出了照片，也從中抽了一張放在眼前。嘴角很自然的就隨著照片中

    的我提了上去。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一堆照片都是一樣的。

    「這張照片，你可能都沒印象了吧，這是你四歲時候拍的，那時候你還是胖

    嘟嘟的小圓臉，特別的可愛。這照片我印了很多張，去的每個地方都會留下一張，

    拜托他們有消息就聯(lián)系我。」

    我這時候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既覺得很感動，又覺得有些尷尬。因為這

    張照片上我的表情實在太二了?？赏形依蠇尩母?，居然還廣泛流傳了。

    「可愛么，我怎么覺得這么傻啊。」沒想到我一說完她下意識的就回了我一

    句。

    「你才傻呢，白白胖胖，多可愛的小男……哦，不是，mama不是說你現(xiàn)在傻，

    是說……」她自覺失語，趕緊擺擺手，靈動的大眼睛滿著慌張，語無倫次的不知

    道怎么解釋。這小女孩般的可愛表情，簡直和唐爍有的一拼。

    「我懂你的意思，你兒子以前不傻，現(xiàn)在也不傻，小時候是可愛，現(xiàn)在是帥，

    對吧?！刮掖驍嗨χ源底岳蘖艘徊?。可她聽了居然笑得很開心，同時還很認

    真的給我回了一個「對！」

    看來誰都不能說她兒子不好，包括我自己。

    我轉(zhuǎn)手又去包里把上次摸的那一疊「名片」拿了出來。攤開一看立馬就傻了，

    隨后眼睛發(fā)澀，心里發(fā)酸。

    手里這厚厚的一疊居然都是火車票。我一張張劃過，各式各樣天南海北，千

    奇百怪的地名逐一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越劃就越覺得這些薄薄的紙片厚重難當。

    她一個弱女子這些年居然走過了大半個國家，這其中的艱難我真的無法想象。

    「媽！」我哽咽的喊了一聲，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一聽到我喊這個字，心里似乎就特別美，笑的也更加甜。她伸出手磨蹭著

    我的臉，把那幾滴沒藏住的眼淚都擦干。

    「好了，別哭了，就幾張火車票有什么好哭的。我收著他們就是給自己提氣

    用的，想著都找了這么多地方了，也不差下一個?！顾次乙琅f一臉悲切，轉(zhuǎn)了

    轉(zhuǎn)眼珠岔了個話題。

    「對了，你知道么？其實我知道真相后，第三個跑的遠方親戚就是你的養(yǎng)父

    母?！?/br>
    我一聽，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怎么會呢，我養(yǎng)父母從來沒提過這事?！?/br>
    「他們當然沒提，因為我壓根就沒找到你們。我當時拿到的地址是Y市的。

    可你們已經(jīng)搬走了，那城市實在沒什么人情味。周圍的好多鄰居居然都不知道搬

    走的人是誰。我在哪里整整呆了五天，也沒找到你們搬去哪了，只好先回去了?！?/br>
    我點點頭，其實自己早就應(yīng)該預(yù)料到了。

    「我養(yǎng)父七年前就因為工作調(diào)動去了縣里，我們早就沒在那住了。」

    「可惜我不知道，明明當時和你只隔了幾十公里，但就是沒辦法見到，命運

    真愛捉弄人?！顾痤^看著天花板，萬分感慨。她出神了片刻低頭后發(fā)現(xiàn)我正

    拿著那張百惠酒店的房卡發(fā)呆。

    「怎么了？」

    「我……我之前看到你和秦武恒進了這家酒店。」我緊緊握著這張房卡，心

    里又開始七上八下，剛剛的感動讓我一時間都忘了這段痛苦的回憶。

    我大著膽子說出了實情，卻不敢看她的臉，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害怕她會露出心虛

    或是慌亂的表情。

    「哦？什么時候的事？」她的語氣倒是相當?shù)淖匀缓洼p快，似乎并沒有因為

    我的話而有所異常。

    「就是一個半月前的周末。」

    「那你當時怎么沒叫……哦，我知道了，難怪從那時候開始你就對我越來越

    冷淡。虧我琢磨了那么久，原來是因為這事。哼！我就知道坐他的車準沒好事?！?/br>
    她長吁短嘆的抱怨著?？晌以娟P(guān)心的注意點卻瞬間都被她那聲「哼」轉(zhuǎn)移

    走了。因為她原本聲音就偏嫩還帶點甜，再加上這拖長鼻音用力發(fā)出第四聲的

    「哼」，簡直就像是動漫里小蘿莉發(fā)脾氣時候的配音，實在是可愛的過分。

    當時我自然不知道在未來的日子里，就因為她這招牌式的哼，我得受多少累。

    「這張房卡的事呢，mama今天就先不告訴你，因為有些事看到會比聽到更令

    人信服。」我怎么也沒想到她在挑眉抱怨了一通后，居然不慌不忙的給我賣了個

    關(guān)子。

    我茫然的「嗯」了一聲，既然她表現(xiàn)得如此磊落，我又何必再計較一時呢，

    更何況今晚她給我的沖擊已經(jīng)夠多了。

    「好了，mama說完了，該輪到你了，你在他們家這幾年過的怎么樣，也給我

    講講吧。」她說著脫了鞋，往里躺了躺，給我留出了一塊位置。

    我撓了撓頭，有些害羞的爬上床靠在她的身邊。

    之后，我便從養(yǎng)父的關(guān)心，養(yǎng)母的冷淡，師傅的嚴厲，師兄的照顧一點一滴

    的把這九年的生活說給她聽。

    這晚我們不知道聊了多久，但似乎怎么說也說不夠。直到凌晨兩三點，我們

    才彼此依靠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上午十點，父親如約而至，他的雙眼黑了一大圈，看來昨晚是沒睡好。

    走程序時父親基本沒怎么說過話，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

    離開民政局后，父親轉(zhuǎn)頭看了我們一眼，費了半天的勁終于擠出一句，「各

    自保重吧，風(fēng)遠你有空的時候多回來看看?！菇又D(zhuǎn)身就準備走，但她卻叫住了

    父親。

    「俊和，當年騙了你雖然不是我的意思，但終究是我的錯，只是不管你信與

    不信，我沒有對不起過你?！?/br>
    父親盯著她看了良久，默默嘆了口氣。

    「好好照顧兒子，這小子比我有出息?！?/br>
    「嗯，我會的?！?/br>
    他們兩人寥寥數(shù)語就給這段十五年的婚途劃上了句點。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jīng)在心里后悔了。也許秦武恒說的對，父親是真的配不上她。

    塵埃落定后，我們轉(zhuǎn)身沒走多遠，突然一個人影閃到了面前。

    「我能和風(fēng)遠說兩句話么。」曼文看著她小心翼翼的詢問著，我還是頭一次

    聽到她如此謙卑的口吻。

    她微微皺眉，神色復(fù)雜的看了曼文許久，最后對我點了點頭，走到了一邊。

    我尷尬的看著依舊濃妝艷抹的曼文，不知道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風(fēng)遠，你mama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別看你爸那樣，他心里估計已經(jīng)有點

    后悔了，昨晚他可是一夜沒睡，我知道這事你爸做的不地道。但他這個人本質(zhì)還

    是好的，你千萬別記恨他好不好?！?/br>
    曼文一副討好的語氣，生怕我和父親會結(jié)下梁子。

    「曼文阿姨，你放心吧，不管怎么說血緣關(guān)系還在，我說過會給他養(yǎng)老送終

    的?！?/br>
    「嗯，阿姨相信你，還有這張卡你拿著。阿姨命不好，不能有你這么好的兒

    子，這筆錢就算是我們給你的撫養(yǎng)費。你也別推辭，畢竟于情于理這都是你應(yīng)該

    要的。」曼文一把抓住我的手，把卡塞了進去，然后又趕緊合上我的手掌。

    我其實并不想要，但又不想因為這個傷了她和父親的心。

    「我知道了，你替我謝謝他。曼文阿姨，以后就麻煩你照顧我爸了，可能的

    話盡早生個孩子，他這人其實挺在乎這事，而且重男輕女，到時候要是有啥矛盾，

    你多擔待吧。」

    我覺得自己只是很平常的交待了幾句應(yīng)該說的，可沒想到曼文居然哭了。這

    還是我次看到她哭，留下的眼淚在粉底里淌了一條溝。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早熟，句句都說到人心坎里。別說你爸，連我都想把你

    搶過來。放心吧，你父親那脾氣阿姨摸的透透的，不會有矛盾的?？傊阒灰?/br>
    空就多回來看看，這里也是你一個家?！?/br>
    「嗯，回吧阿姨，我走了?！够蛟S曼文和父親才是真正般配的一對。于是最

    后一刻我給了她一個爽朗的笑容，既然事情都已經(jīng)結(jié)束，那么我們就都放下負擔，

    輕松面對未來吧。

    「她和你說什么了啊?！刮覄傋叩剿媲?，她就迫不急待的問我。

    我拿起手里的卡塞進她手里，「我的撫養(yǎng)費?！?/br>
    她看著卡，半天沒說話，最后似乎是自言自語一般，「她應(yīng)該是個比我更好

    的女人吧?！?/br>
    我拿過她手里的卡，塞進了她的包里。

    「別胡思亂想了，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好的女人，是父親配不上你?！?/br>
    她扭頭看了我一眼，慢慢笑了起來?？匆娝α?，我原本故作深沉的臉自然

    也繃不住了。

    在鎮(zhèn)上隨便吃了點東西，她就神秘兮兮的拉著我上了市里的公交車。在她的

    帶領(lǐng)下，我們輕車熟路的來到了百惠酒店。

    進了那扇四翼旋轉(zhuǎn)門后，她看了眼前臺掛鐘的時間。

    「看來時間還早。」

    「什么時間還早??？」

    她沒回答，只是對我笑了笑，隨后便拉著我手進了VIP電梯。有那張房卡在

    手，看來這酒店對她來說是暢通無阻的。

    電梯直接在最頂層停了下來，我像是剛?cè)氤堑泥l(xiāng)巴佬，踩著厚實的土耳其拉

    花地毯跟著她穿過整個走廊，停在一扇雙開的鎏金紅木大門前。

    看這架勢，難道還是個總統(tǒng)套房？

    我飄逸的思緒還沒來的及歸位，大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走進去的那一刻我就什

    么都明白了，她說的真對，有些事看到遠比聽到更有說服力，并且更加讓人感到

    震撼。

    我的心情由驚訝到感動繼而轉(zhuǎn)為沉重。眼前最大的那面墻壁上，四個金色的

    亞克力閃光字占據(jù)了我所有的視線。

    「尋子聯(lián)盟！」

    「別傻站著，進來看看?！顾е业氖郑盐彝线M了房間里。這座套房相

    當大，但卻一點也沒有總套該有的奢華，目前所在的大廳完全就是一間會議室的

    裝扮。可容納將近二十人的會議桌，演講臺，幕布投影，還有一塊支架的掛式手

    寫白板。

    除了尋子聯(lián)盟四個字外，剩下兩面墻其中一面都是五顏六色的標語。

    「不拋棄，不放棄！」

    「不到最后一刻，永遠不知道結(jié)果?！?/br>
    「找了十年就不在乎再找十年?！?/br>
    而另一面墻上貼滿了孩子的照片，而我自己那張傻乎乎的童照則被貼在了正

    中央。

    在她的指引下，我又分別進了周圍幾個臥房。

    「這間是資料室，這間是談心室，這間是游戲室，這間是發(fā)泄室?！?/br>
    「還有游戲室？」看這滿地草綠色軟墊和一旁整整齊齊的各項游戲道具，我

    有些疑惑的問道。

    「嗯，我們會經(jīng)常組織游戲，為的就是短暫分散父母心里的痛苦，并且加強

    彼此的交流，讓每個人都不會覺得那么孤獨。畢竟孤獨和無助是尋子過程中最常

    出現(xiàn)的負面情緒。而這個發(fā)泄室顧名思義就是給那些情緒壓抑的父母哭泣或者吶

    喊的。我也進去過不少次，效果還可以?！顾瓦@樣用最輕松的表情說出了她生

    命中最痛苦的事。

    「所以，這個聯(lián)盟是你創(chuàng)的？」

    「應(yīng)該說是我和陳姐也就是這家酒店的老板一起創(chuàng)的，她是會長，我是副會

    長。不過資金方面肯定是她負責的，我主要負責組織活動還有招募新的成員。」

    她端正的坐直了身體，倒是很有幾分領(lǐng)導(dǎo)的架勢。

    「怎么會想起來做這個事呢?！?/br>
    「這說來就話長了，這里的老板叫陳珺，是秦武恒的朋友，她的女兒是六年

    前走失的，當時還只有四歲。在她最痛苦的時候，秦武恒把我介紹給了她。我也

    算是過來人，就陪了她一段時間幫她緩了過來。畢竟是同病相憐慢慢我們就熟悉

    了，之后她聽說別的省有人組織了這種協(xié)會，所以就鼓動我做了這件事。這個總

    統(tǒng)套房是她專門改建的基地，我和她一人持有一張房卡?！?/br>
    我如夢初醒般的點了點頭，沒想到這九年的時間她不僅自己在找孩子，還在

    鼓勵著別人，我真為有這樣的母親而由衷的自豪。

    「雖然我找到了你，但我覺得這個聯(lián)盟還是要繼續(xù)維持下去。所以那天我也

    是過來組織活動的，只是半路上遇到秦武恒，他說他來找陳姐有事，讓我搭車。

    當時時間上有點趕，所以就和他一起過來了，沒想到居然被你看見了。」

    在目睹了這一切后，秦武恒那孫子在我心里根本都不算事。我迫切的想知道

    關(guān)于這個地方的故事。

    「你們現(xiàn)在有多少會員了??？」

    「登記在冊的有三十四個，經(jīng)常來參加活動的有二十一個，還有十三個離得

    比較遠，或者是長期在外找。一般都是電話交流多些?！顾鐢?shù)家珍的和我說著。

    「那這些年找回來的多么？」

    聽完這個問題，她原本溫柔的表情頓時被失落所掩蓋，緩緩的搖了搖頭。

    「加上你，只找回來4個，其中一個回來時還少了一個腎。」

    我被這樣的結(jié)果壓抑的說不出話來，可想而知在這樣遼闊的土地上，找一個

    孩子真的比大海撈針還難。

    就在我們母子倆傷春悲秋的時候，套房的大門再次被打開。

    「你們這么早就來了？」

    我抬眼望去，來者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女人，身材勻稱，穿著干練的直筒商

    務(wù)西裝，腳下踩著一雙鏤空細高跟，雖然長相上有些中規(guī)中矩，算不上特別漂亮，

    但整個人的造型配上精致的短發(fā)顯得特別盛氣凌人。

    「陳姐你來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兒子白風(fēng)遠?！顾χ酒鹕?，一臉

    驕傲的把我拉到陳姐面前。當mama和她站在一起時，簡直就是女神和女王。

    「陳姐，哦不，陳阿姨好?！乖谶@種環(huán)境下見面對我來說的確有些變扭。

    「哎呀，還真是個小帥哥。我說你不會騙我吧，這真的是你兒子？怎么看著

    像你弟弟似的?！顾齺砘卮蛄苛宋液脦籽?，隨后又對她半開起了玩笑。

    「陳姐，你就別逗我了。」她紅著臉看了我一眼，有些埋怨的回了一句。

    陳珺圍著我從頭到腳不斷掃過，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嘴里也念叨著。

    「挺好，真的挺好，能找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著說著她的眼睛就開

    始發(fā)紅，聲音也開始變得沙啞。

    在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先一步上去把陳珺抱在了懷里。

    「陳姐，沒事的，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話音剛落，陳珺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我被她突然變化的情緒嚇了一跳，不

    自覺的往遠處躲了躲。

    「我昨晚又夢到我女兒了，六年了，房間里的東西我都換了一個遍，但我還

    是會在家里看到她的影子，我真的要撐不下去了?！?/br>
    「你能撐下去的陳姐，我不是也找了九年么。我會一直陪著你，然然一定會

    回來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么……」她輕拍著陳珺的背，低聲細語的安慰著。

    雖說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但陳珺從剛剛的女王范跌下神壇的速度也太快

    了，從陳珺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她曾經(jīng)在這所套房里的影子。

    「小遠，不好意思，次見面就讓你看阿姨的笑話?！龟惉B冷靜下來之后

    擦了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我。

    「阿姨您別太難過，您一定可以找到女兒的?！箘倓偟囊荒坏拇_讓我很受震

    動，但礙于自己的身份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陳珺點點頭，隨后又重重的「嗯」了一聲，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你們待會再和其他會員見見面？」陳珺轉(zhuǎn)而又問道。

    「不了，我們就是來看你的，見了其他人肯定會影響大家的情緒，讓他們知

    道這個事就可以了。」她應(yīng)該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而在目睹了陳珺這一幕后，我

    也認為這樣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

    「說的也是，那行吧。我也恭喜你和你兒子重歸于好。以后會里的事你要是

    沒空就不用常來了?！?/br>
    我聽到這里，搶先答了一句，「沒關(guān)系，以后我和我mama會住在市里，她還

    是可以來的。我也希望你們都能找回自己的孩子。」我能看得出來，她并不怎么

    舍得斷絕這里。畢竟這里的一切給了她堅持下去的勇氣。

    她愣愣的看著我，欣喜中又有幾分疑惑，但卻沒有說話。

    「行吧，我就代表大家謝謝你們母子倆，現(xiàn)在時間還早，你們想去哪，我送

    你們?！?/br>
    「不用了吧，我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了?！龟惉B卻沒理她的推辭，一臉嚴肅

    的說，「怎么著，有了兒子陪，老姐妹就不要了？」

    「哪有啊，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姑鎸﹃惉B，她的確表

    現(xiàn)的更加熟絡(luò)和自然。

    出了酒店的大門，陳珺去車庫開車，我回憶著剛剛的一幕，不解的問道，

    「既然陳阿姨總是在家里看到女兒的影子，那為什么不干脆搬家啊?！?/br>
    她輕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能搬的，別說搬家，丟孩子的父母一般

    連手機號都不敢換，怕的就是萬一哪天孩子自己跑回來，或者被解救出來找不到

    自己。這種事我們也遇到過，有的父母受不了打擊的，搬走了，或是離婚又組建

    家庭。孩子最后回來也找不到他們，最后只好送去孤兒院。」

    「那這也太煎熬了，天天睹物思人，不得瘋了？」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她之前和

    秦武恒說的那句就算是死也要埋在家里等我的真正意思。

    她皺著眉，遲疑了片刻，「瘋了也有的，還有自殺的，辭職出家的，搶別人

    孩子的，我都見過。我們不聊這個了好不好。」

    我看她的表情越來越陰沉，趕緊上去摟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不問了，

    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那是，你要是再丟了，我干脆死了算了?！孤犓f到死字，我下意識把她

    摟得更緊。

    「我說，你們這母子倆感情是不是太好了，站在我酒店門口弄的跟小情侶似

    的，合適么。」

    陳珺一手架在車窗上，摘下墨鏡調(diào)笑著我們。那扇尋子聯(lián)盟的大門對陳珺來

    說簡直就像是封印，在里面和在外面完全是兩種精神狀態(tài)。

    她聽完羞澀的笑了笑，轉(zhuǎn)頭對我說，「陳姐就是特別愛開我玩笑，你別理她?！?/br>
    我的確是沒理她，因為我前幾天牽腸掛肚的白色路虎現(xiàn)在就停在我面前，別

    說這車倒是和陳珺的女王氣質(zhì)挺搭的。

    搞了半天，那天從青遇山把她接走的是陳珺.我不禁倒吸了口氣，還好當時

    自己比較冷靜，沒被這件事干擾。

    上車后，陳珺問我們?nèi)ツ?，她剛想說回家，我搶先一步遞過去一個地址。

    「陳阿姨，能帶我們?nèi)ミ@個地方么？」

    陳珺接過地址看了一眼，「嗯，沒問題，就在城北，十來分鐘就到了?！?/br>
    她坐在我旁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滿是疑惑。我小聲湊到她耳邊故作神秘的

    說道，「小驚喜，到了就知道了?！?/br>
    二十分鐘后，我們站在了文鑫河灣小區(qū)十二棟三樓的一棟房子里。

    我也是次來這里，張皓翔沒騙我，這房子的確新的可以。而且看得出來，

    他應(yīng)該是叫人來打掃過了。兩室一廳干干凈凈，衛(wèi)生間里居然還有浴缸，家具雖

    說少了點，但比起小鎮(zhèn)的老家來，這里已經(jīng)算是完美的住處了。

    「風(fēng)遠，這房子怎么回事，誰的房子？」她的驚喜只閃過了一瞬就被憂慮取

    代了。

    于是我只好把和張皓翔之間的事如實告訴她。我有些害怕她會生氣，畢竟我

    不僅想過要斷絕親子關(guān)系，還付諸了實際行動。

    「不行，不行，你是我兒子，怎么能落到別人戶里?！顾欀驾p咬著下唇，

    顯得一臉的委屈。

    「這個的確是個意外，那時候我真的沒想那么多。你別生氣啊，不過只是給

    別人當三年弟弟而已，又不是當兒子。我保證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一定把戶口和你重新

    并在一起，一直并到我死，行不？」為了彌補心里的虧欠，我圍著她盡量挑好聽

    的說，過了好久才算勉強平息了她心里的不甘。

    之后她又覺得不能接受這房子。我只好又苦口婆心的把張皓翔的原話告訴她，

    表示這算是我用成績換來的房子。

    前前后后圍著她折騰了小半個小時，她才算是重新展開了笑臉。

    「原本我還打算讓陳姐幫幫忙，給我們準備個住的地方。沒想到你連房子都

    準備好了?！?/br>
    「我估計你也不愿意多麻煩陳姐，現(xiàn)在陰差陽錯有了這房子。也算是我們要

    轉(zhuǎn)運了吧?！刮矣悬c不好意思的傻笑著。當時張皓翔要借我房子的時候，我還自

    尊心十足的不想要呢。

    她沒有說話，只是舉起手捧住我的臉，盯著看了好久。從她柔嫩的手掌貼上

    的那一刻，我臉就開始燒了起來。

    可她的動作固定的我根本轉(zhuǎn)移不了視線，只好也看著她誘人的臉頰，心里撲

    通撲通的也開始亂跳起來。

    「媽，你怎么了啊?！?/br>
    「沒什么，就是感覺我的兒子突然就像個大男人一樣，不，比很多大男人還

    可靠。mama覺得很自豪，很欣慰。你能回來就已經(jīng)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br>
    她的眼神里閃爍著五彩的光芒，像是匯聚了有生以來所有的希望。

    我不知道以后的路是怎樣的，我只知道自己肯定會不遺余力甚至?xí)幌悦?/br>
    的去照顧她，守護她。

    這時候我根本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針對她悄然覺醒了某種新的屬性。

    當天晚上返回小鎮(zhèn)，我們就開始收拾彼此的東西。最后發(fā)現(xiàn)她住了這么多年，

    東西居然還沒有我多。

    我收拾完和她打了聲招呼，就出門去了唐家，這一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

    回來。

    唐爍聽說我要離開了，當時抱著我就哭了。我尷尬的安慰了她好久，把一個

    哥哥的樣子做的足足的。

    而唐輝雖然有些不舍，但畢竟是男孩子，也只是囑咐我不要忘了他們。反正

    我們?nèi)齻€人還有一個QQ群，肯定不至于會斷了聯(lián)系。

    接著我把市里的住址寫給他們，讓他們以后來市里可以直接去找我。

    孫阿姨倒是一臉的笑意，她趁著我和唐輝唐爍聊天時，收拾了不少干貨，有

    些還是唐叔從外地帶回來的。之后便是囑咐我要好好對mama，不要惹她生氣之類

    的。

    出了唐家的大門也算是了卻了這小鎮(zhèn)上的最后一絲牽掛。唐輝唐爍必然是我

    一生的好友，這一點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回家后，發(fā)現(xiàn)她正拿著那本簡愛準備往包里塞。

    「這么喜歡這本書？都快翻破了?！?/br>
    她拿著書隨意的翻了翻，還是塞進了包里。

    「這本書算是這些年的精神糧食吧，里面有很多的話都特別讓我感同深受，

    你知道m(xù)ama最喜歡哪句么？」

    我閉上眼睛快速在腦海中簡愛里的經(jīng)典名句。因為時間有些長，所以能

    想起來的不多。

    「我越是孤獨，越是沒有朋友，越是沒有支持，我就得越尊重我自己。

    是這句么？」在我能記起的段落里，好像只有這句最貼合她。

    「這句我也挺喜歡的，不過最喜歡的還是那句：」即使整個世界恨你，并且

    相信你很壞，只要你自己問心無愧，知道你是清白的，你就不會沒有朋友。所

    以即使這些年過的很累，我也還是能有陳姐這么一個貼心的朋友。雖然我從來沒

    有和她抱怨過什么，但只是和她平等的相處，就已經(jīng)讓我很安慰了?！?/br>
    她從昨晚開始，嘴角幾乎就沒怎么垂下過，除了偶爾望著我出神，基本都是

    笑吟吟的狀態(tài)。剛剛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也是一臉的愉悅。

    這樣真的挺好，每次看到她笑，我也會忍不住的微微笑起來，似乎獲得了某

    種巨大的滿足，我不知道這種心情是不是一個兒子面對母親的正常狀態(tài)，畢竟我

    已經(jīng)有九年不知道所謂母親二字是什么意思。

    「你放心吧，你長得這么漂亮，又那么善良，以后在市里肯定會有很多朋友

    的?！?/br>
    而且我發(fā)現(xiàn)自己恭維她的話說得越來越順口，其實也許根本算不上是恭維，

    因為在我心里的確是這么認為的。

    「mama都要被你捧到天上去了，原來我家風(fēng)遠說話這么甜。一開始我還以為

    你就只會兇我呢?！顾首髀裨沟目戳宋乙谎?。被人揭了老底，我臉上自然有點

    掛不住。

    「媽，那是你兒子中了邪，被人下了蠱，等我們離開這里，這些不好的回憶

    你能不能都忘了?！?/br>
    「嗯……你再叫我一聲，我就答應(yīng)你?！刮医裉煲呀?jīng)在她的要求下不知道喊

    了多少遍mama了，但她還是覺得意猶未盡。

    算了，只要她高興，就算當個復(fù)讀機又能咋的，反正人類的本質(zhì)不就是復(fù)讀

    機么。

    「mama！」

    「嘻嘻，兒子真乖！好了，以后到了市里，鎮(zhèn)上的事咱倆都不要再提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站在大門口，她回頭仔仔細細的環(huán)顧了一圈這個家，隨后

    毅然決然的關(guān)上了大門。而我原本對這個家就非常陌生，即使想裝出留戀的樣子

    來也很艱難。

    不管怎樣能夠輕松割裂過去總比痛心疾首要好吧。

    走出小鎮(zhèn)大拱門的那一刻，我倆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回頭張望了幾眼。

    清晨的薄霧下，賣菜的小販早已沿街擺好了攤位，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和大

    媽們劃價。偶爾穿過幾個身著校服的孩子你追我趕，踩翻了菜籃也只是回頭做個

    鬼臉。還未上班的工人則光著膀子，站在街邊一邊漱口一邊和過往的行人瞎扯。

    遠處，船工們在小河上支起了槳，嘴里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老奶奶在門口

    點起了煤火爐子，半濕的柴火悶出的煙嗆得大嬸不敢出門曬上剛洗的衣服。

    原本在我們眼中灰暗無比的小鎮(zhèn)，此刻卻似乎被人用畫筆重新涂抹上了顏色，

    呈現(xiàn)出了我們從未見過的生機勃勃，我們的離開解脫自己，也解脫了小鎮(zhèn)。

    良久之后我和她相視一笑，轉(zhuǎn)身離開了這片故土。而我們的故事從此刻起才

    真正開始。

    我叫白風(fēng)遠，身旁的女人是我的mama，沐婉荷。

    小鎮(zhèn)篇完結(jié)——

    我們倆剛剛在市里的車站下車，身后突然就傳來一個嬌媚的女聲。

    「沐婉荷，好久不見?！?/br>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就發(fā)現(xiàn)身邊的她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就忍不住開始顫抖，

    表情從驚訝，慌張繼而轉(zhuǎn)為深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