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來了！

    外公一共有三個子女，母親顧秋月是老大，老二顧成浩是我舅舅，小姨是最小的那個，叫顧秋蘭。

    母親小時候就被外公帶來上海生活，小姨和舅舅一直留在寧波。

    小姨比母親小六歲。那時候重男輕女，家里長輩都是對舅舅好，她們兩姐妹就相互依靠，互相照顧，所以關系異常的親密。

    母親是個美人兒，小姨也一樣。只不過，母親的皮膚白，小姨的個子高。

    兩人的眉眼有些像，都是大眼睛，細眉毛，高鼻梁。母親是薄唇小嘴長的清秀大氣，小姨生的是性感厚唇更艷麗嫵媚一些。

    兩人在性格和氣質方面完全不同。

    母親優(yōu)雅寧靜，沒有現代都市女人的浮華。而小姨則更開朗活潑，舉手投足間多了一份張揚。母親不愛化妝，偶爾燙個發(fā)，最多在隆重的日子里略施粉黛，可小姨卻喜歡濃妝艷抹。

    母親為人傳統，遇事包容、謙讓、溫和。小姨是開放、直爽，行事作風潑辣。但是，母親外柔內剛，看似柔弱的性格，優(yōu)柔寡斷，可一旦下了決心要做的事情，卻很倔強。小姨是嘴硬心軟的代表，處事雷厲風行，敢說敢當，卻也容易被人打動。

    小姨從小就很喜歡我，常常給我買東西，帶我出去玩。即便是嫁人之后，也時常來上海看我還有母親，和我們住在一起，無話不談。

    我聽母親講，小姨是她們當地一所高中的老師，和她帶的學生好上了。外公知道以后大發(fā)雷霆，不但阻止她們，還將小姨嫁給一個二婚有孩子的政府官員，小姨死活不肯，和家里鬧矛盾。外公軟的硬的辦法都用上了，弄的那學生家里也是雞飛狗跳，轉學別處。這事折騰了很久之后，小姨實在拗不過了，才妥協。

    結了婚之后，小姨因為反感這段婚姻，早就做好了離婚的準備，不愿意生孩子。為此還偷偷地去上了避孕環(huán)，這事她只悄悄地告訴了母親一個人。夫妻關系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小姨假裝不能生育，她們的婚姻就沒有持續(xù)多久。

    等小姨離了婚之后，再去找她原來那個學生的時候，誰知道人家已經另尋新歡結婚了。

    小姨一氣之下就單身到現在。

    這次小姨一來，就嚷嚷著要多住一段時間。小姨是我喜歡的人，她來看我們，當然高興，但是一聽說要住很長一段時間，卻也隱隱的有一絲失望，我這不正關鍵的時候么，被她攪和了。

    母親看出我的心思來，悄悄的安慰了我兩句，小姨來一次也不容易，我們來日方長嘛。

    于是，小姨加入了我們的生活。

    剛開始，還能過得去。小姨的性格活潑開朗，幽默大方，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不少樂子。我和母親小心翼翼，生怕給她看出來端倪，在家時盡力表現的很正常，也不敢出去約會。

    原以為，忍耐一段時間，小姨也就走了。

    可過去了很久，小姨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可就有點忍不住了。

    小姨在上海沒有朋友，所以她從不單獨出門，可母親要是出門，她就非得跟著，弄的我們一點私人空間也沒有。

    我實在是急了，就和母親商量，讓她找個借口溜出去和我幽會。小姨是個精明的人，我們比較小心，都是岔開時間出去，岔開時間回來，就這樣偷偷摸摸的躲著小姨出去約會了幾次。

    后來，小姨還是看出了一絲端倪。

    那時候，電影院是戀人們的專屬場地，特別是一些小制作的愛情片，只有談戀愛的人會去看。

    雖說出去約會了幾次，可大白天的外面什么也做不了，只有電影院里面光線又暗又私密還有劇情陪襯，大家又都是同道中人，自己忙自己的，沒有人會去關注別人，可以做很多小動作。

    自從小姨來了之后，我已經很久沒有和母親有什么親密的舉動。按耐不住，約了母親溜出去看電影。晚上吃飯的時候，小姨突然的問母親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可把我和母親都嚇了一跳。

    母親更是慌張，她從來就不會撒謊。

    小姨的猜測自有她的依據，母親不工作，也沒有什么朋友，幾次單獨外出都找的同學聚會的借口，以前從沒聽說過她參加同學聚會。而且，每次出去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還撒了香水。所以，小姨認為，不是去找男人，還能做什么？

    這事兒，我們自認為做的還是比較的小心謹慎，但是，沒想到被小姨這么一分析，無可辯駁。母親憋紅著臉，支支吾吾的否認，傻瓜也看出她心里有鬼。

    沒想到，小姨掉過頭來問我。

    我趕緊低頭扒飯，說不知道。

    小姨看看我那裝出來的樣子，指責我們母子一定串通好了瞞著她事情。

    飯后，大家圍坐客廳看電視，小姨又開始拉著母親問東問西，我趕緊溜回房間?？晌矣謸模投阍陂T縫那里偷聽她們在客廳里的談話。

    小姨不依不饒，旁敲側擊，死纏爛打，什么招數都用出來了。母親終于熬不住，承認了，但只告訴她，是個年紀輕輕的小男生，所以不好意思告訴她。

    沒想到，小姨還對自己那個被拆散掉的姐弟戀而遭遇耿耿于懷，一聽這個更加的來勁了，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還自我請纓要做母親的愛情顧問。

    “你自己找一個去，別纏著我?！蹦赣H被她搞的哭笑不得。

    “我也想??！可我現在上哪找去?。课铱蓻]你那本事，要不這樣，我?guī)湍惆堰@個小男人弄到手，你把你們家平安給我得了?！?/br>
    這阿姨，什么玩笑都開。

    “要死啊你，盡瞎扯。”

    小姨繼續(xù)纏著母親探聽進展，母親被她纏得實在沒辦法了，就告訴她，只是普通朋友，覺得聊得來，閑來就一起出去走走，喝喝咖啡，消磨時光。兩人年齡相差太大，沒覺得再有進一步的可能。

    “別騙自己了，是你對自己沒信心吧。那是你不懂男人，男人從小多少都會有點戀母癥的，年輕的時候喜歡比自己大的，年紀大了后才喜歡小的。我那會兒帶的男學生喜歡我的多了去，女學生都嫉妒我那。”

    見母親不語，小姨忍不住刨根問底，“跟他上過床了沒？”

    “說什么那，我可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母親的語氣扭捏，我能想象到，她此時一定羞的臉紅。

    “你是怕他嫌棄你年紀大吧？不會的，你是不知道，小伙子就饞我們這種熟女，你那么漂亮，身材又好，他肯定是想和你上床的。”

    “你不懂的，我們不會那樣的，我和他只能是柏拉圖式的?！?/br>
    小姨卻不甘心，她說道：“我就不信，男歡女愛，情到濃時，自然就會愛到床上去。你可別浪費了，及時行樂吧，你現在是最需要滋潤的，再過幾年就干巴了?！?/br>
    “你怎么什么都說的出口。”母親快崩潰了。

    她倒是說出了個我愛聽的真理，我聽的熱血沸騰，不知道母親聽了，會作何感想。

    一連幾天，小姨都盯著母親，她想看看那個小男人，她想做電燈泡。

    我們再不敢溜出去約會，安分守己，生怕再露餡。

    可對于剛剛接觸到戀愛滋味的我來說，就像是犯了毒癮，不是那么容易忍的住的。

    才過去幾天，我就有點坐不住了。

    晚飯后，我們收拾完桌子，小姨搶著去洗碗，我就隨著母親去樓上客廳看電視。

    小姨正在廚房忙碌著，我估摸著她一時半會也忙不好。到了客廳里面，就坐到母親的身邊，然后悄悄的拉過母親的手，放在我的掌中摩挲，她的手如青蔥般柔順而又精致，一直令我愛不釋手。母親輕輕一掙，就任由我握著她，白皙的臉上淺浮些許緋紅，瞄了一眼門外。

    “小心些?！?/br>
    母親朝我皺了皺眉頭，又搖了搖頭，在我耳邊小聲的說。

    我扮了個鬼臉，湊過去想親她一下。

    母親躲了躲，然后用另一只手打了我一下。

    “洗潔精沒啦?！毙∫掏蝗蛔吡诉M來。

    我們嚇了一跳，都迅速的抽回手，我看著電視，雙手抄進褲子口袋里。

    “??！有，我去拿?！蹦赣H應了一聲，慌慌張張的站起來陪著小姨去廚房拿洗潔精。

    深夜，我睡不著，胡思亂想著。索性爬起來，去客廳的陽臺吹吹風。老式的房子通風都不太好，那時候沒有空調，我平時最喜歡在這里吹風。視野很開闊，能看到圍墻外面的路面，來往的車輛，對面的霓虹閃爍以及遠處的萬家燈火，看去像是鑲滿寶石的陳列品。那時候的天空還很清澈，月亮特別亮，空氣清新涼爽，我趴在欄桿上似睡非睡。

    mama，我在心里默念著，你已經睡了么？

    “在想我嗎？”耳邊傳來低語淺笑。

    我驚醒，轉過身，熟悉好聞的味道，帶著淡淡的溫熱氣息。

    “媽，你怎么起來拉？”我說完，伸頭瞄了瞄母親身后，看見沒有別人，就張開手臂環(huán)住她。

    “你小姨睡著了，我聽見聲音，就過來看看。”母親靠在我懷里，嗓音如小姑娘一樣的嬌憨稚嫩，讓我心里泛起酥麻的感覺。

    “正想你吶，就出現了。”

    “天天見的，有這么想么？”母親抬起頭，沖著我微微一笑，眸光閃動。

    “想……都快想死了?！蔽铱粗?，溫柔地說，經不住，低頭去吻她。

    之前，我們兩個人在家里的時候，她放不開自己的身份，一般不會和我做過于親密的舉動。

    母親摟著我，言語里帶著一絲怯怯的虛弱的抗拒，“別……這兒……太危險了……”還沒說完，就被我急躁地用唇封住了她的嘴。一絲淡淡的牙膏的薄荷味道如同催情的藥引，在我嘴里郁郁的飄散開來。

    深夜，四周安靜極了，我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悶悶的，很有力……還有微弱的腳步聲，不知何時已走近陽臺。

    我反應過來，飛快的放開母親，就看見站在陽臺門口的小姨，和她那驚訝的神情……

    當時的腦中一片混亂，惶恐，無助，懊悔。

    小姨讓我等著，拉著母親去了房間里面，她們聊了很久。

    我不想讓母親獨自面對，卻又不敢去敲門，她們聊了很久之后，小姨才獨自出來找我。

    并沒有預想中的鄙夷與斥責，她說她都知道了，并不反對我們兩個的事情，但要我考慮清楚，不能為了一時的貪心，害了母親。好在這次是她，萬一被外人發(fā)現，會引來很大的麻煩，現在停止還來得及。

    而我一點兒也沒有猶豫，很堅定的告訴她，我是真心的，不想放棄。

    小姨看著我，臉上從未有過的誠懇，她說：“以你媽的性格，走出這一步，很不容易，她的顧慮和壓力很大，你一定要千萬珍惜。好吧！我相信你了，放心，我會幫你的。”

    說完，小姨把我從沙發(fā)上拽起來，一起去到母親的房間。

    那天，小姨鼓勵我們的話，直到現在都讓我記憶猶新……

    她告訴我們，任何東西，只要產生了就一定有存在的理由。人一輩子不能總墨守成規(guī)，任何愛情只要是真心的就是神圣的，都應該被祝福，而不是拆散。

    她也強調，以我們的身份，不能結婚，也不能生子，無法一起白頭偕老。就放下一切，好好的享受幾年恩愛的日子。

    小姨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她認為人生就應該是這樣的，放開身心去愛自己想愛的人，想愛而不敢愛，只會遺憾的過完這短短的一生。管他什么世俗倫理什么道德規(guī)則，人一旦死了，就化為灰燼、塵土，什么都不會留下。

    安靜的屋子里，小姨的話清晰而震撼，令我心潮涌動。

    血緣親情之間的戀情，需要極大的緣分。正常的情況下，會被當事人自行遏制，或者在一廂情愿的狀態(tài)下沒有相互作用而產生出結果。只有在極少數的狀況下，雙方相互愛戀，又因特殊情況未被終止而持續(xù)發(fā)展下去，在這種極端情況下，才會出現真正完美的血緣愛情。

    如果，小姨是個墨守成規(guī)的人，在她的責備或者勸阻之下，我們這對母子剛萌發(fā)的禁忌之情可能也就從此懸崖勒馬。沒想到的是，不但沒有遭到反對，竟然還得到了支持和鼓勵。從此，我們打消了所有的顧慮，堅定的踏上這不歸之路。

    這冥冥之中的安排，卻又可能是最合理的。

    母親受過傷害的心抗拒陌生的男人，而我卻是天生能夠親近她的男人，若不是得了絕癥，我也不敢逾越這雷池一步，沒有小姨的鼎力支持，我們也就懸崖勒馬，老天不負有心人，他不想讓我們抱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