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呈裝模作樣地抿了一口酒，以過來人的身份對章蓓蓓說：“你知道談戀愛最忌諱什么嗎？”

    章蓓蓓誠心誠意地說：“不知道?！?/br>
    秦北呈開始給倒數(shù)第一講題：“談戀愛最忌諱死要面子。那時候你嫂子還不是你嫂子，我們還只是單純的金主和保姆的關系，你哥我當時因為要面子差點把老婆搞沒了?！?/br>
    十月中旬的時候教育局按慣例派人來一中動員，動員的大致內(nèi)容就是：現(xiàn)在國家政策好了，只要你能考上大學，家里條件不好也可以申請助學金，不存在什么考上了卻念不起的問題。

    這種動員每年都開，從高一到高三所有人都必須出席，意在從一開始就讓孩子們知道只要別放棄早晚都會有出路。

    林北一中自然沒有什么能裝得下全校師生的禮堂，就是教育局的人拿著麥克站在主席臺上喊，所有學生在cao場上站成一片聽。

    從小生長在北京的秦北呈自然沒見識過這種貧困地區(qū)的動員大會，所以晃悠著去cao場上準備看熱鬧。

    他剛到cao場就從兩千多個穿的一模一樣的孩子里看見了于清。

    于清的校服比別人的都略舊一點，但是洗得非常干凈。

    八月時候剃的圓寸又長長了，略微垂下來蓋住他小半個前額。這發(fā)型其實挺搞笑的，但是被這個纖細又白凈的人一襯，別人也只能服氣地說美人梳個狗啃的發(fā)型也還是美人。

    他站在高三理科重點班的最后一排，不像其他聽動員會聽膩了的孩子那樣和身邊人交頭接耳。而是像棵小白楊一樣筆直地站著，專注地看著主席臺上的動員人，眼里露出些溫柔而又向往的神色。

    秦北呈覺得奇怪，這個時間正是平常于清在醫(yī)院照顧mama的時間，他連課都不用上，怎么還跑到這大太陽底下聽什么動員來了？

    秦北呈轉(zhuǎn)身往小賣部走，想著給于清送瓶水去。反正按周旖的意思，于清就算是想打校長一頓校長也只能一邊挨打一邊夸于清出拳的姿勢真優(yōu)美，跟這一比動員會上喝個水根本算不了什么。

    秦北呈從小賣部里拿了一瓶水一根冰淇淋出來。他盤算得好好的，他把冰淇淋給于清，于清要是覺得熱就把冰淇淋吃了，要是于清像女生一樣不方便吃涼的，那這冰淇淋就便宜他自己了。

    秦北呈的狗腦子里正得意呢，一轉(zhuǎn)頭瞥見一中柵欄外面一個探頭探腦的影子。

    他鼻子里哼了一聲，狗東西又來sao擾他哥了。

    秦北呈這一個多月已經(jīng)把于清的事明白得差不多了，甚至他還親手管過一兩次于家龍逼于清拿錢。

    一想到于清被逼著年年高考的獎金和房子都得給這個初中肄業(yè)立志當流氓的傻逼，連給自己母親治病都得另外打工掙錢，秦北呈就覺得于家龍那張和于清有兩三分像的臉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吸引著他47碼的鞋一腳踹上去。

    于家龍沒有秦北呈那樣萬人之中一眼盯住于清的本事，這時候正在一中的柵欄外邊抻著個脖子四處掃于清的影子，連身邊來了個人都沒在意。

    秦北呈叼著個冰棍兒，一只手握住于家龍的一只胳膊，半脅迫著把人從一中院墻外拉開了。

    學校對面裴老七剛好從美食城里走出來，他看見了這一幕卻連吱一聲的意思都沒有。

    他憐憫地看著秦北呈的背影，在他眼里秦北呈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一個多月前一輛救護車“威武威武”地開到老八的KTV把他拉進了急診，搞得半個林北的人都知道他裴老七在自家地盤讓人開瓢了。

    他去找老八算賬，老八還是那么一副老實相：“我看七哥暈過去半天了才打的120啊，當時那個情況啥都沒有身體重要不是?！?/br>
    裴老七忍了又忍，老八畢竟出于好心而且他對自己又有恩，這才終于忍了下來。

    這趟救護車甚至驚動了他舅舅，道上號稱齊二爺?shù)凝R懇。

    齊二爺越看這個不成器的外甥越鬧心，每天打著自己的名號招搖過市，要不是留著他以防萬一，真想把這倒霉孩子送網(wǎng)癮學校去。

    這次，齊二爺嘆了一口氣，大夫說他頭上的傷屁事沒有，暈過去八成是因為他自己暈血。

    齊二爺：“……”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

    當他知道自己外甥被人揍得跟個傻逼似的居然是因為一個女人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多年的低血壓奇跡般的痊愈了：“你是真有出息！咱們家要什么女人沒有？”

    裴老七不服氣地嘟囔了幾句，最后說：“到時候多帶幾個人，乘他不注意我要他下半輩子都在床上癱瘓著?！?/br>
    齊二爺看著自己這不成器的傻外甥，氣道：“你的腦筋就不會轉(zhuǎn)彎，這里是林北！咱們家在林北想辦什么辦不到，你就知道打打殺殺！”

    裴老七聽著感覺話里有話似的，嬉皮笑臉地問道：“舅舅，那不打他的話怎么辦他?！?/br>
    齊二爺嘆了一口氣：“到時候走走關系吧，隨便找個理由給他判幾年，里頭有的是人教他?！?/br>
    裴老七大喜過望，追著問：“什么時候弄他啊，給他安個什么罪啊。”

    齊二爺被他氣得腦仁兒疼，瞪了裴老七一眼說：“我答應了給你解決就會給你解決。你小子少給我惹麻煩，不知道省里的巡視組剛走嗎！最近給我夾著尾巴做人，少上去招惹人家?！?/br>
    裴老七看著秦北呈把于家龍拖進一中旁邊一個小區(qū)，他微微一笑，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秦北呈穿囚服的樣子了。

    至于于家龍，傻子一個，管他干什么？

    秦北呈笑嘻嘻地把于家龍拎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不合適啊，不合適。你在我們學校外面狗狗祟祟的干什么呢？”

    于家龍憑借自己初中沒畢業(yè)的文化水平隱約覺得這成語哪不對勁兒，但他又不太敢刨根問底兒，只能訕笑著說：“我找我哥?！?/br>
    秦北呈在心里“呸！”了一聲，心想我還不知道你找你哥。

    “他不在學校?！?/br>
    于家龍陪著笑臉：“你別騙我，他以前打的工都不干了，現(xiàn)在也不在醫(yī)院，那除了學校還能在哪呢？”

    秦北呈不高不低地說了一聲：“查得挺明白啊?！?/br>
    于家龍因為前兩次找于清要錢被秦北呈教育過，連忙主動說道：“秦哥，這次真不是找我哥借錢，真不是。這次是有正經(jīng)事，我收心了，真收心了，這不想著跟我哥合伙做點買賣嗎？”

    秦北呈心想你有個屁的正經(jīng)買賣做，我要是信你我就是條傻狗。

    秦北呈拎起于家龍的領子痞笑了一下：“于清不是學習就是照顧你媽，他哪會做什么生意啊?！彼焓州p輕拍了拍于家龍嬰兒肥都還沒退下去的臉蛋：“小朋友，于清不跟你合伙做什么生意，以后沒事別來找你哥，有事也別來找你哥。”

    他松開于家龍的領子，于家龍自己把自己辦了個踉蹌。

    秦北呈被這傻逼逗笑了，怪腔怪調(diào)地問：“你滴，大大滴，明白？”

    秦北呈舉著一瓶水笑嘻嘻往學校走，想著去小賣部再給于清補一根冰棍兒。

    于家龍在他身后大腦飛速轉(zhuǎn)動。

    于清自從攀上秦北呈這個高枝兒之后想見到他越來越難了，偏生自己又養(yǎng)了個花錢的習慣。他自己名下的房子除了正在住的那套其他的都賣了，最近連他爸都開始在給他錢的時候問他要錢干嘛了。

    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他必須從于清身上摳出來錢。

    他已經(jīng)過得這么難了，憑什么于清還能這么滋潤？

    他想起來自己上次威脅于清的話了，他當然不至于一上來就用殺手锏，但是他得嚇唬嚇唬于清。

    他上次就看出來了，于清喜歡這個姓秦的老師。

    呵，身子不男不女，心里也變態(tài)。

    “秦哥！”于家龍出聲把秦北呈喊住了：“我不見我哥，那你能幫我給他帶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