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９．家人

    這陣仗實在是太大了！

    秦小翔坐在眼前這張超大SIZE的十二人圓桌中的某一位置，望著眼前這滿桌可媲美正式宴客等級的豐盛料理、窺視著眼前這群坐定位置的眾多家族成員們。

    秦小翔有些懷念，這上至爺爺奶奶下至小小孫女齊聚一堂共度晚餐的溫馨景象，已經(jīng)有好一陣子沒有出現(xiàn)了。如今景況再現(xiàn)，少了一位舊成員（前二嫂姚卉玥），多了一位新成員（坐在一旁嬰兒椅上的小恩爵）。這次除了要重溫大團圓的氣氛之外，更是要在這樣的場合下，昭示某件很重要的事。

    至於什麼事，秦小翔其實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這事與自己和恩爵脫離不了關(guān)系。

    滿桌令人十指大動的美味家肴，滿場讓人歡欣感動的團圓聚首，熱絡(luò)了上半場的用餐儀式，等到小朋友們進食完畢到客廳去吃點心時，留了下來的大人們便開始繼續(xù)他們下半場的重點：餐後會。

    餐後會的點心也是不輸五星飯店的等級，有精致糕點、鮮果沙拉還有特調(diào)的咖啡及茶品，是康父康母特地為了這場餐後會向飯店訂制的，在剛剛的用餐時刻才送來，咖啡跟茶都還是熱呼呼的。

    然而盡管餐桌上的點心賞心悅目又香氣逼人，餐桌旁的人卻沒幾個把心思放在那上頭，注意力全往那個即將發(fā)話的人身上聚集。

    「我想，在場的各位，都一定知道，我要說些什麼了吧？！」

    康父清了清喉嚨，先作了個開場白：「經(jīng)過這幾天我們的評估與協(xié)議，對於崇煒跟小翔的事，這會兒藉著大家都在場，就在這里說個明白。首先，關(guān)於小翔做了對不起崇煒的那件事（外遇又生子），崇煒他決定原諒小翔，所以不會離婚。再來，恩爵的親生父親是崇煥，鑒於同是康家的血緣命脈，所以不會刻意把恩爵的名字剔除或是歸到誰的戶籍下，所以表面上恩爵仍可叫崇煒爸爸，叫崇煥則為煥爸爸，叫小翔為翔爸爸，讓外人覺得恩爵習慣叫家里的伯父為爸爸，而不會聯(lián)想到真正的緣由是什麼。這樣你可以接受嗎，崇煥？」

    「……算是吧?！?/br>
    就暫且同意吧，康崇煥不置可否地點頭。反正來日方長，他有的是辦法讓恩爵叫自己爹地、爸比或耙耙，還有把戶籍關(guān)系改成父子。

    「這麼說，小恩爵也可以叫我耀爸爸羅？！」隔壁座的康崇耀雀躍地附和著。

    「也叫我焰爸爸！」隔壁的隔壁康崇焰，當然也不忘參這一腳。

    「你們兩個真是、連這個也要摻合，那個……崇耀可以，小焰叫哥哥就行了。」

    康父納悶不已，小焰年紀小愛胡鬧就算了，崇耀那麼大一個人、都是兩個孩子的爸了，怎還在跟自己的弟弟們搞這些玩意兒？！但看他那副認真以赴的模樣，無奈也只能隨他們?nèi)ヴ[，懶得再管了。

    「最後一件事，就是……雖然恩爵名義上是崇煒的孩子，但事實上還是崇煥的，為了補償崇煒的……呃、損失，」康父於此又清了一次喉嚨，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們建議小翔你如果可以的話，再幫崇煒生一個孩子……」

    此話一出，除了康崇煒以外，每個人的臉上都面露驚訝與同情之色，而臉色泛白最嚴重的，莫過於是秦小翔了。

    再生一個孩子。

    再生一個孩子？

    再生一個孩子……

    秦小翔轉(zhuǎn)頭望向客廳里正被小姊姊們逗得咯咯大笑的小恩爵，心想雖然孩子就像天使一樣天真又可愛，但要他再承受一次宛如異形在體內(nèi)蛻變孵化的過程，他便感到肚子好像隱隱陣痛了起來。

    「這太過分了吧，爸！你也知道上一次小翔懷孕有多辛苦，哪是你們說生就生那麼簡單！」

    一想到小翔上回懷孕時所承受的身心煎熬，與獨自一人面對那些陌生經(jīng)歷的驚慌無助，康崇煥就忍不住想挺身維護。

    然而這越了矩的關(guān)切卻惹來康崇煒的不悅，「小翔是我的老婆，怎就不能為我生孩子了？況且我都沒說你了，要不是你亂來，小翔懷的本就該是我的種，自然也就不會有現(xiàn)在這樣的場面，怪誰呢！」

    「對，都怪我，所以有什麼事就沖著我來，不要找小翔的麻煩?！姑鎸Τ鐭樀呢煿挚党鐭梢岳斫?，但若是不合理的事他依然會嚴正制止，更何況這還是關(guān)系到小翔的生命安危之事。

    「這哪是找麻煩，老婆為老公生孩子天經(jīng)地義，你要反對天理嗎？你奪走了我的小孩，難道我就該認命一輩子都無子無孫嗎？你能賠我一個小孩嗎？」孩子這帳康崇煒都還沒跟他算，他倒是惡人先告狀了？康崇煒哪能咽下這口氣，這不反擊可不行。

    「妻子為丈夫生孩子的確是天經(jīng)地義，但讓一個沒有zigong的正常男人用科學(xué)方法制強去生孩子那就是違反自然。我承認我當初的行為確實有欠思慮，即便是有愛也不能將事情給合理化，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的責任，所以為了彌補我的過失以及補償你的損失，我會盡我所能去幫你物色一個你理想中的孩子給你，你開出的條件若是我能辦得到我都會盡量去滿足你，至於恩爵，就放心地留給我來照顧吧?！?/br>
    只要不做傷害小翔的事，要康崇煥做什麼都可以。

    「說穿了你還不是只為你自己，只想要孩子?！箍党鐭樦雷约哼@二哥一向言出必行，也鐵定會如言盡一切能力滿足自己所提出的條件，但他就是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那麼好打發(fā)，在言語上挫一下對方的銳氣也好。

    「如果你不強迫小翔再為你生一個孩子，我就不會過問恩爵的歸屬。」為了小翔，康崇煥愿意作合理的讓步。

    「領(lǐng)養(yǎng)的跟親生的孩子哪能一樣?！箍党鐭樖冀K堅持，孩子就是要跟他和小翔血脈相連。

    「當初領(lǐng)小翔進康家的時候難道不是已經(jīng)就有如此的覺悟了嗎？還是你根本就是早有意圖才帶他進門，在沒有和他商量與溝通的情況下、甚至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服下那些人體試驗的藥物，不要說他會覺得害怕，連我都覺得可怕！好在目前小翔跟恩爵都父子均安，要是不幸出了什麼差錯，你要負責嗎？你能負責嗎？」

    「我這不是因為太愛翔翔、太想跟他孕育一個親生的孩子，才會出此下策……況且，我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讓翔翔服用那種特殊的藥物，當然是試了千次萬次的安全良藥、也有了好幾個成功的案例，才敢讓他服用，我再怎麼想要我們的小孩也不可能讓他冒這種險?！?/br>
    「你以為讓他成功受孕就沒事了嗎？你給他作過心理建設(shè)了沒有？你在他的懷孕過程中安撫過他的情緒沒有？你在他感到身體的不適與負擔時為他排除過問題沒有？你在他臨盆時與生產(chǎn)完後全程陪著他、在最重要的那一刻睜開眼睛看到你沒有？」彷佛是想起了崇煒那段時間身為丈夫的　失職行徑，口氣頓時強硬起來：「我很不想再細數(shù)過去那些舊事了，但若是你沒有讓他在為了幫你實現(xiàn)你的愿望時可以徹頭徹尾地感到安全與安心，你就沒有資格叫他幫你生孩子！」。

    「我、我過去是沒有想到那麼多……我看媽在生小焰時好像很簡單，我以為翔翔也是如此……當然過去的錯誤我不會再犯，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地陪在翔翔的身邊好好照顧他，不會再讓他受到任何身心上的cao勞與壓力，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甚至要我這整段時間都請假不去上班也行——」

    兩兄弟在餐桌上吵得不可開交，康母終於看不下去了，她用食指輕輕地扣了兩下桌面，道：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吵了，你們都有錯，你們也都有各自的立場與說法，但不論你們怎麼說，最重要的決定者還是小翔。但今天是難得齊聚一堂共進晚餐，我們就好好地享用，其他什麼事都可以日後再說，不用急於一時！」

    「是啊，小翔跟小天使都平安歸來，這才是最重要的！」奶奶看著秦小翔跟一旁的小恩爵，開心得眼睛都笑彎了。

    「來，這蛋糕是我特地向麥菲爾飯店里頭的首席蛋糕師訂做的，大家快來嚐嚐看，手腳慢的人等一下就吃不到了……」

    為了轉(zhuǎn)移大家的注意力與熱絡(luò)氣氛，康母忙著介紹她訂來的糕點與咖啡，康崇煒見時機剛好，連忙搶了幾塊不同口味的蛋糕與沙拉，又拿了一杯咖啡跟一杯熱紅茶，在咖啡跟紅茶里倒了大量的牛奶，放到秦小翔的桌前獻殷勤：

    「翔翔來，你多吃一點，看你都變瘦了，那幾天一定都吃不好吧？……」康崇煒同時也把叉子跟紙巾備好放到秦小翔的面前，只差沒有親自喂他了。

    「……謝謝?！?/br>
    面對有好一陣子不曾對自己噓寒問暖的崇煒突然這般討好，秦小翔一時之間有點不太適應(yīng)，也不敢表現(xiàn)得不太自然，只能順著對方的意思默默地接受。另一方面，他是被方才的話題嚇著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氣氛一時尷尬了起來，除了在這家中沒人會這麼公然放閃之外，最奇特之處，就是其余三兄弟見他們這互動，突然都對這桌上美味的餐點沒有了胃口。

    康崇煥首先衷於自己的感受，他毫無預(yù)警地站了起來說道：「各位請慢用?！谷会犭x開座位走向客廳去，把坐在嬰兒椅上的恩爵輕輕抱起，坐上沙發(fā)後將恩爵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開始以逗娃兒的語氣跟恩爵說話：

    「爵爵，有沒有吃飽飽??？吃飽飽了就陪耙耙玩玩吧——」

    由於康崇煥寵溺的舉止與疊音的聲調(diào)實在是前所未有的離奇，驚動了在場不知他還有這一面的家人們，紛紛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客廳里的奇景。只有康崇煒驚覺不對，乍然大喊了起來：

    「喂、哪是爸爸，你要叫煥爸爸，而且爵爵是我在叫的，你不能那麼叫！」康崇煒的激動堪比在父母面前爭寵的小朋友。

    康崇煥聞言轉(zhuǎn)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之後，不以為然地回頭，對著抱在膝上把玩的恩爵叫了一聲：「小爵爵?！?/br>
    康崇煒沒想到他還有這麼一出——「什麼？」

    「怎麼、你叫爵爵，我叫小爵爵，沒跟你一樣了不是嗎?！箍党鐭ǖǖ鼗貞?yīng)。

    「你分明就是——」

    康崇煒簡直快被自己的二哥給氣炸了，他煩躁地從座位上站起，欲到客廳去跟那個人理論一番，誰知翔翔突然按住他，并難得感性地對他說了一句話，讓他只能氣撲撲地再度坐回椅子上，不去跟崇煥計較這一切。

    翔翔說，「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歡你的包容心。」

    翔翔平常很少表現(xiàn)出自己的感情起伏，更甭說是用言語表達，此時他居然說了喜歡，雖然只是包容心而已，但都已被這樣子夸贊了，能不這麼做嗎？

    仔細思量，的確真要計較那些小事而去跟對方理論，就憑二哥那副烈性子與三寸不爛之舌，康崇煒真覺得自己只有被看笑話的下場。斟酌過後，他選擇了因應(yīng)翔翔的期待當個富有包容心的老公。

    「哼、你愛叫就去叫吧，反正爵爵總有一天會長大，看你還怎麼叫小爵爵！」

    康崇煥聽了也不反駁，只是抱著恩爵從沙發(fā)上起身，溫柔地跟他說：「來吧小爵爵，耙耙?guī)闵蠘侨ネ婺愕男⊥婢??！?/br>
    看到康崇煥抱著小恩爵絲毫不違合的姿態(tài)，與小恩爵完全毫不排斥的迎合，康崇煒胸口就堵著一股發(fā)不出的氣，僅能對著他們吹鼻子乾瞪眼，這畫面也讓在座的諸位家人感到莫可奈何的搖頭。

    「好了，不想看到他們感情好的模樣就別看了，趕快喂你的翔翔吃蛋糕吧！」

    正當大家還沉浸在康崇煥的童言童語所帶來的震驚之中時，康父突如其來的勁爆發(fā)言又再次將他們拉向另一波的震驚之中。

    「老爸，你啥時變得這麼幽默了?！箍党缪媸紫润@呼。

    「爸，你這是善意的規(guī)勸嗎？」康崇耀覺得好笑。

    「兒子呀，這是你今天說得最中肯的話?！範敔斊鋵嵱斜淮搜哉摻o嚇到。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奶奶給予肯定地豎起大姆指。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喂我吃蛋糕呢，老公？」康母斜睨著康父揚揚眉。

    「父親所言甚是！來吧翔翔，把嘴巴張開……」康崇煒果真挖了一匙蛋糕送到秦小翔的眼前。

    「……」秦小翔抬眼望向大家，又收眼回到面前的那匙蛋糕上，完全無言以對。

    這個大家族的成員們雖然個個心思迥異、性格特異，不僅偶爾會有一些顛覆想像的言論發(fā)表，還曾有過一連串驚為天人的行徑發(fā)生，這在秦小翔剛踏進康家的時候便隱約察覺更深刻地領(lǐng)教過，縱使至今仍會有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的窘境，但在大部分的時候還是會默默適應(yīng)、見怪不怪。

    最重要的是，盡管他們有時真的很怪，但他們?nèi)硕己芎茫瑢λ埠苷疹?，秦小翔覺得自己的這輩子除了母親之外，還能遇見崇煒，進而與他的家人相處在一起，甚至還生下可愛的天使寶貝恩爵，這些都是上天的恩賜，他除了慶幸自己的好運氣，更對於能夠擁有這一切而感激不已。

    然而他的心存感激卻常常因為他的口拙與面癱而讓人感受不到，所以他決定，假如崇煒真的很想要孩子，康家想再多一個孫子，或許他可以再試一次，就當是給恩爵多一個玩伴也好。

    秦小翔吃下崇煒送到嘴邊的蛋糕，味道有點甜，但口感還不錯，於是便任由崇煒興意盎然地繼續(xù)他的喂食動作，至於有關(guān)愿意再為他生個小孩的決定，就過些日子再告訴他吧！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