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必得知之事(可能有一點(diǎn)點(diǎn)血腥惡心描寫)
書迷正在閱讀:快穿之嫖男人系統(tǒng)、蛇妖、yin婦羅琳【純享版】、鬼怪亦或神明(sp,fm)、私人資助的Daniel(養(yǎng)成)、嫂嫂文學(xué)、來思往矣、適得其反、【觸手生春系列】神三代、仿生人管家會夢見女主人嗎
肚子里像燃著一把火,把五臟六腑都燒了個干凈,空空如也。 所以只能用食物填滿,用所有可以入口的東西填滿缺失的每一個縫隙。 少女久未梳理而干枯打結(jié)的的頭發(fā)長長地披散下來,正好蓋住她埋在餐盤中大吃特吃的一張臉。她仿佛是餓得極了,臉頰都被撐得鼓脹起來,但還是一無所覺,動作狂暴地拼命朝嘴里塞著食物,幾乎連咀嚼都嫌耽誤功夫,狼吞虎咽地把堆在小桌上的吃食通通一掃而光。 不夠,還是不夠…… 饑餓的感覺簡直比這世界上的所有酷刑加起來都要可怕,可怕到令人戰(zhàn)栗。胃里像裝了一個無底洞,饑渴難耐地妄圖吃掉一切。少女正埋頭苦吃,突然被撩起簾子探頭出來的中年女人打斷了: “唐……小朵?”女人滿臉疲憊地看著她,眼底下是兩抹濃重的青黑,語氣里帶著一絲不確定,“是叫這個名字是吧?你還吃呢?去幫我打盆水來,這兒騰不出人手了。” 少女立刻停下咀嚼,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起來就去找水盆。 女人看她一副笨手笨腳但還算聽話溫順的模樣,心里在不滿之余又摻了一絲憐憫。 這孩子也是命苦,餓了那么多天吃不到東西也就算了,自己還險些被……這世道,誰想活著都不容易啊。 在女人的身后,一絲又一絲濃郁的血腥氣順著掀開的門簾飄了出來。 唐小朵大概十五六歲,身材窈窕,玲瓏有致。雖然身體被裹在寬松破爛的長袍下,露出來的皮膚也滿是結(jié)板的泥土污漬,但她裊裊婷婷、阿娜多姿地走在路上,對于桃源里少見漂亮女人的男人來說還是頗具吸引力。 唐小朵剛走上小路,就有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圍了上來,嘴里也不干不凈地說著臟話。 唐小朵低著頭,安靜地聽著,這給了對方一種可以更加放肆的假象,有人吹著口哨來撩她幾乎遮住了整張臉的頭發(fā),她躲了一下,但還是順著對方的動作抬起頭,臉蛋完整地露了出來,卻把這幾個人嚇得齊齊后退了幾步。 “我cao!” 這是一張仿佛被烈火舔舐過、遍布著無數(shù)猙獰可怖疤痕的臉。少女原本秀美的五官已經(jīng)完全看不清了,只有位于下部的嘴唇還是完好的,整張臉仿佛融化了一半的蠟燭,扭曲抽象,又極度模糊,看上去既惡心又恐怖,簡直能讓每一個見到它的人都陷入無盡可怕的永恒噩夢中。 那幾個人惱羞成怒,覺得自己被一個女人嚇到的模樣不夠體面,有心要教訓(xùn)她幾下找補(bǔ),可是那張臉實(shí)在瘆人,他們冷汗涔涔地硬撐了一會兒,最后還是面色慘白地跑走了。 唐小朵已經(jīng)習(xí)慣別人的這種反應(yīng)了,也沒覺得受傷,等那些人都走遠(yuǎn)了,她就又?jǐn)n了攏頭發(fā),遮住臉,抱著水盆繼續(xù)前往可以打水的地方。 那位阿姨教了她好多遍,沿著這條路往前走,見到路口也不要拐,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唐小朵透過厚重的發(fā)絲看到了一線亮光,清亮亮的小河終于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有點(diǎn)遠(yuǎn),但是這里的風(fēng)景很好,空氣也很舒服。唐小朵彎下腰打水,心里對這個新地方很滿意。 最重要的是,不用再餓肚子的感覺真是太好了,讓人不由得心生感激。 她滿足笑了一下——倘若她容貌完好,這一定會是個很美的微笑,然后抱著變得沉甸甸的水盆打算往回走,但是沒想到剛一轉(zhuǎn)身就撞到了人,水盆“哐當(dāng)”一聲脫手而出,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好幾個轉(zhuǎn)兒,水自然也撒了一地。 “唔!” 被撞到的男人一時沒有防備,踉蹌了好幾步才扶著旁邊的一顆小樹穩(wěn)住了身子。那盆水有小半都濺到了他身上,衣服都濕透了,頗有幾分狼狽。 唐小朵自知闖了禍,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慢騰騰地踱到那人身邊,擔(dān)心地看著他,瘦弱的肩頭都在抖。 男人長著一張十分英俊溫柔的臉龐,即使正揪著濕透的衣服苦惱不已,還是抽空安慰了忐忑不安的唐小朵:“沒事的,小姑娘,你別害怕,你是新來的幸存者嗎?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br> 唐小朵不說話,眼睛——如果那兩個模糊的孔洞可以算作眼睛的話——從厚重的發(fā)簾下直愣愣地盯著男人,好像嚇傻了。成年男人高大結(jié)實(shí)的身材將少女襯托得猶如一只落單的、瑟瑟發(fā)抖的小兔,被嚇得一動不敢動。對方見狀只得苦笑了一下,自己舉起雙手后退了幾步。 “小姑娘,”男人輕柔地開口問道,“我不是壞人,我是來找人的,可以帶我去你們的安置點(diǎn)嗎?” 唐小朵好像終于能夠確認(rèn)對方不懷惡意了,悄悄松了口氣。男人主動撿起地上的水盆,還幫她打了一盆水,她滿懷感激地接過來,努力地仰起臉“啊啊”地叫了兩聲,以此來表示歉意與感謝。 ……她是個啞巴。 惋惜的念頭剛從心底浮現(xiàn)上來的同時,那張可怖的臉也直直闖入了男人的眼簾,驚得他的瞳孔瞬間放大了,險些失聲叫出來。 唐小朵也發(fā)現(xiàn)了,她頓了一下,又飛快地低下頭,濃密厚重的長發(fā)重新落下來,遮住了整張臉,就像是把一場噩夢硬生生地按下了水面,只濺起了一絲小得不能再小的水花。 死寂在無聲蔓延,唐小朵感覺自己簡直要站成了一根僵硬的木樁,男人才終于動了一下。 一只寬厚溫?zé)岬氖终七t疑地按上她干燥枯黃的發(fā)頂,上方也傳來一聲極其溫柔的嘆息,男人低沉柔和的嗓音隨之響起:“……麻煩你為我?guī)妨??!?/br> 林殊當(dāng)然是瞞著章凌,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的。 不知道那群新來的幸存者里有沒有靜華,不知道靜華這些天以來在外面過得怎么樣,有沒有受傷……這些念頭簡直像是三月里迎風(fēng)見長的野草,將他一閑下來更是焦躁難安的內(nèi)心折磨得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林殊耐著性子在屋里待了一會兒,等到看見章凌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跨出院門不知去干什么事了,才小心地,一個人出了門。 桃源里意外的忙碌,路上的人大多行事匆匆,根本無暇注意本身就刻意隱藏行蹤的林殊??上Я质庥幸稽c(diǎn)不算嚴(yán)重的路癡,他原本想去找幸存者的安置點(diǎn),可是桃源前后的建設(shè)程度實(shí)在千差萬別,他已經(jīng)完全找不到自己當(dāng)初還待了兩三天的安置點(diǎn)究竟在哪兒,迷迷糊糊地不知怎么就走上了水源地,然后,就誤打誤撞地碰見了新來的幸存者女孩。 想到這里,林殊悄悄瞥了一眼正抱著水盆安安靜靜走在前面帶路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唐小朵,這是剛才自己問起時,她拉著自己的手掌用手指在掌心一筆一劃地寫下的。唐小朵是個可憐的女孩,身材瘦小又纖細(xì)不說,光看那張臉就知道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而且還不會說話……這樣的女孩,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可是,不管怎么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到了桃源,這片人類最后的安逸之地,靜華卻還不知道在哪里,甚至連零星半點(diǎn)的消息都沒有。林殊低下了頭,神情低落萎靡。 唐小朵心思敏銳,注意到了林殊的消沉,便騰出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目的地就快到了。 幸存者的安置點(diǎn)在一個四面開闊的山坡上,幾個灰撲撲的帳篷突兀地立在地面上。這里過于偏僻了,異能者顧及不到,山坡上原有的雜草跟野花都一樣的枯萎灰敗,林殊的鞋底踩上去,只聽到了一陣有氣無力的咯吱聲,枯枝敗葉被一起碾進(jìn)了灰黃的泥土中。 ……彌漫著一股子不詳?shù)乃罋狻?/br> 林殊的心提了起來,砰砰跳得他自己胸口都開始作痛了。他望著幾乎近在眼前的帳篷,心里不知為何困惑起來。 不想靠近,但是說不出為什么。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始終環(huán)繞著他,身體變得極其沉重,短短幾米的路被他磨蹭了好幾分鐘才走完。等到終于來到緊閉的門簾之前的時候,林殊竟然不自覺地屏了一口氣,好似里面正有什么洪水猛獸在等著他自投羅網(wǎng)。 真奇怪。林殊揉了揉胸口,伸手掀起了沉重的門簾。 “喲?終于回來啦?”遍身臟污、神情不耐的中年女人從里面走出來,沒好氣地白了唐小朵幾眼,好像認(rèn)定她是去偷懶了,臉色十分不好看。 唐小朵不敢表現(xiàn)出什么,忙殷勤地把懷里的水盆遞了過去。女人哼了一聲,動作粗暴地接過來,又扭身進(jìn)去了。 ……那是什么? 林殊的手抖了一下,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腦海里控制不住地回放著剛才毫無遮掩被自己收入眼簾之中的東西。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喉嚨里咯咯作響,卻死活發(fā)不出聲音,又好像有人直接站在他的腦子里瘋狂嘶喊,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視線模糊混亂,直到這時林殊才意識到剛才一直讓自己感覺不適的是什么。 是氣味。 血的味道。遠(yuǎn)比章遙身上要濃烈百倍的刺鼻血腥氣,夾雜在傷口潰爛的腐敗氣息里,夾雜在久未梳洗已經(jīng)發(fā)酵的汗臭味兒里,夾雜在猝不及防完全被他看得真切的遍地斷肢殘骸、奇怪殘缺的人形的血色視野里,夾雜在微弱但不絕于耳的痛苦的呻吟聲里,構(gòu)成了一副堪比修羅地獄的人間慘象。 林殊的眼眶酸澀發(fā)疼,被那股惡臭味兒熏得幾乎站立不住,可他還是咬了咬牙,掀開門簾閉著眼睛鉆了進(jìn)去。 靜華……與剛才的心情截然不同的是,他要確認(rèn)靜華不在這群人里。 寬大的帳篷里躺滿了大大小小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diǎn)在于,他們都不是“完整”的。 血腥味兒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林殊屏息到胸腔發(fā)痛,視線都模糊了,可是腳邊那顆長著濃密黑發(fā)、臉色灰敗的頭顱還是清晰可見,林殊幾乎能看清那張臉上的細(xì)小皺紋。再往遠(yuǎn)處望去,那個正蜷縮著身子不停呻吟的女人的整條右腿都已經(jīng)不翼而飛,大腿根部斷口還淌著淋漓鮮血,鮮紅的筋rou與黃色的脂肪、組織液混雜;那個半張臉上糊著血和泥的男人正如同一塊剛剛使用過的抹布那樣四肢大開地仰躺在鋪了一層薄薄稻草的地面上,胸腔跟腹腔也被整個剖開了,即使是以林殊那樣淺薄的醫(yī)學(xué)知識也能看出那個空蕩蕩的體腔內(nèi)絕對缺了不少重要器官;還有被剃光了頭發(fā),根本看不出五官男女的那個人,已經(jīng)被剔除四肢,完全變成了光禿禿的人棍…… 更恐怖的是,除了那顆毫無生機(jī)的人頭,剩下的人全部都還活著——即使是以那樣可怖、毫無尊嚴(yán)的形式,即使只不過是一團(tuán)還能呼吸的rou…… 一陣強(qiáng)烈的反胃感劇烈翻涌,林殊再也忍不住,彎下腰猛地吐了出來。 唐小朵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扶他。帳篷里幾個匆忙穿梭在遍地血rou之中、疲憊狼狽的中年男女反倒像是見怪不怪了,之前那個令唐小朵去打水的女人還好心送過來一杯水,林殊手指顫抖著接過來,卻根本不敢入口。 “這是什么……這是怎么回事?”林殊終于緩過來一點(diǎn),無比艱難地開口問道,這里的血腥味兒太重了,他連呼吸都格外困難,胃里一陣陣的難受?!斑@些人是……” “這次救回來的人?!迸艘贿吢槔財Q干毛巾替一個半昏迷的、少了一條胳膊的小孩擦拭著傷口的血污,神情里是一種習(xí)以為常的麻木,“你之前沒有見過嗎?對了,你應(yīng)該是沒見過?!?/br> “現(xiàn)在外面根本找不到食物,那些餓瘋了的就開始吃人……要不是章先生這次帶人出去碰見了,這些,”女人朝地上那些殘缺不全的人形抬了抬下巴,“這些被那幫子人養(yǎng)起來的……” 大概是林殊的臉色實(shí)在過于難看,她猛然之間也想起了章遙的叮囑,于是立刻把“儲備糧”這個詞咽了下去,可是這絲毫不妨礙林殊理解她想說什么。 “怎么會……”他喃喃出聲,女人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照顧傷員,沒說話。 怎么會?怎么不會。人要想活著,就不能把自己當(dāng)人。 林殊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腳俱軟,頭疼欲裂,冷汗簌簌而下。他似乎是覺到了冷,手臂顫抖著環(huán)上了肩膀,慢慢蹲了下來。 兩側(cè)太陽xue傳來針刺般的尖銳痛意,腦海里一片混亂。他試圖回想起自己當(dāng)初跟靜華一家三口還在桃源外艱難求生的日子,不,不對,靜華很早就跟他們失散了…… 那段時間,他一個人帶著女兒,茫然無措地隨著同樣驚慌的人群一起四處漂流,艱難、痛苦又麻木地活著。后來他的腿受傷了,發(fā)了很嚴(yán)重的高燒,被大部隊拋下,燒得渾渾噩噩就要挺不過去的時候,是秦騫救了他,將他們帶回了桃源…… 可那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連記憶都變得模糊,變成了摻水的白酒,只留下來一點(diǎn)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影子…… 林殊轉(zhuǎn)過身,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帳篷。 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該干什么了,腦子里像被龍卷風(fēng)襲擊過,什么都沒能剩下。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視線被模糊成混沌的一片,他用袖子用力擦了一把眼淚,卻沒留心腳下,被一根橫斜的枯藤絆倒了,整個人都撲倒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手肘被蹭掉一大塊血皮,痛得林殊不由皺了皺眉:“嘶……” 剛剛爬起來,他就看見前方不遠(yuǎn)處還站著幾個手持火把的人,在地勢略微低凹的地方圍了一圈,中間烈火熊熊地燃燒著。林殊慢慢走近了幾步,一股皮rou燒焦的臭味兒便悠悠地傳了過來。 ……啊。 是的,沒錯……沒錯,為了防止可能存在的疫病傳播所以必須要把尸體燒掉,無可厚非。可不知怎么的,林殊的眼淚卻流得更兇了。 淚痕干涸在臉頰上,被冷風(fēng)一吹就是一陣不可避免的刺痛。他哽咽著,下意識伸手去摸,可是手伸到半途,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用力到手腕都隱隱作痛。 “唔?誰……”他不由得掙扎了下,另一只手去擦眼睛,然而隨即也被握住了,他眨了好幾下眼,漸漸清晰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張清麗絕艷、冷若冰霜、又萬分熟悉的臉。 柳司明。 “你哭什么?” 他聽到對方問,聲音也冷冷的,如同被覆蓋了一層冰雪的活火山,仿佛所有情緒都被完全壓抑下來,又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