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們到了” 杜俞楠見到了前方出現(xiàn)的村頭,對著馬車里的人道。 見沒有人回應,不由得笑了笑:“你是還未醒,還是連一句敷衍之語也不愿開口?” 他知那人定是羞愧難當不愿理他,畢竟這一路上兩人皆在翻云覆雨。杜俞楠忽地想到親密無間這四字,斂容收起了笑。 “你眼睛該是能治好” “眼睛?”馬車里的人終于開口,卻滿是疑問。 李玉笙遲疑著,不愿相信這杜俞楠長途跋涉來到這朝尋村是為了他??v觀活著的年歲里,愿意為他考慮的竟沒有多少。就是母親在他生病時也只是丟下些藥略表關懷,連寥寥數語的噓寒問暖都不愿給,更別說是他人真心實意的將他放于高位而刻意關照什么。 這杜俞楠原來記著他。 李玉笙心中猛然一動,那跳躍的心卻隨即沉浮下來,愁絲萬千。杜俞楠固然是好,但此刻正是誤入歧途之時,若是不將他及時拉回,定會一錯再錯,無可挽救。 當初若不是讓他探去他與花賊間的……如今定不至于如此難過。說來說去還是怪他自己,一時不備讓花賊趁虛而入,顛欲倒性,釀成如今之大錯。 “我們到了” 杜俞楠說著掀開簾子將他牽扶下車,那光亮下的紅衣并不醒目卻也動人,讓他看著不由得別過頭去,不再細看。 可腦中不由得去想他纖細的腰身,還有那情纏時架在肩上的修長細腿……杜俞楠一愣,不由得有些浮躁懊惱。 村口有人張望著他們,杜俞楠想起什么的掏出面紗給他戴上,囑托道:“這面紗不可摘下,我?guī)闳ヒ娨蝗耍阋睬f不要出聲,不管怎樣記住萬般皆有我便是” “我……”李玉笙有些茫然,但只好點頭答應,而他那句皆有他的話無疑叫他心緒難平,浮想聯(lián)翩。 這世間竟也會有對他說這叫人安心的話的人。 不知走向何處,李玉笙只知自己被強制依偎在那人懷中,身旁有模糊的聲音談論著什么,過了沒多久又悉數拋至身后,只剩下泥沙被踩踏的聲音。 “這是去見誰?”李玉笙有些不安,一想及兩人動作過于親昵不由得面上一熱,連同著接觸的部位也熱的可怕,欲掙脫開卻聽見他不悅地道:“別動別出聲,現(xiàn)在開始你是個啞巴” 杜俞楠停在一處山腳下的茅屋前,淡淡地掃視著,目光定在屋前曬弄著東西的背影,對著李玉笙道:“站著不要動”,接著緩步站到那背影后,握拳道:“晚輩見過南先生” 那背影并未轉身回應,擺弄的動作也未停頓,好似未聽見。 杜俞楠站立許久,見他曬完才側身看他,便再次握拳道:“南先生” 男人一身黑衣,身材健挺,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眉宇間帶著不親近的沉穩(wěn)與寡淡。 杜俞楠見他目光打量著他們,連忙恭謹地又道:“晚輩曾遞書信給南先生,今日前來拜訪求醫(yī)多有打……” “原來是杜公子”,男人打斷了他的客套話,目光移向他身后的人,看了眼后便將視線收回,轉身往屋內走,道:“我可未答應愿與你治病” “南先生,”杜俞楠心下一驚,連忙握拳挽留:“晚輩知先生不愛打擾,但晚輩實屬無奈,若先生肯出手相救,晚輩定不忘先生鴻恩,愿為先生效犬馬之勞” 男人腳步一頓,哼笑著扭頭看他,“那要你替我做任何事都肯?” 杜俞楠一愣,知他是同意醫(yī)治,當即應和:“只要不違背倫常法律,晚輩在所不辭” “你倒是敢信口開河”,男人輕笑著再度看向李玉笙,見他雙目無光便猜到什么,“她是因何失明?”頓了頓,“她又是你何人?” 李玉笙一愣,想起杜俞楠所說便未敢出聲,心下也知那杜俞楠口中的人定是打量著自己,頓時全身僵直不敢動彈。而身著的衣裙也讓他無地自容,好似置于水深火熱,滿身的煎熬。 “她是晚輩的妻子,眼睛是前陣子被歹人打傷了腦袋所致”,頓了頓,“還懇求先生讓晚輩妻子免受這盲眼之苦” 李玉笙聽他所言只覺一陣驚愕,難以置信,險些出聲詢問何意,好在杜俞楠及時靠近抓住他的掌心,在他身側制止了他:“你不要擔心,有我在”,聲音柔的讓人信以為真。 男人見他目光含情,便哼笑著指著旁邊的房屋,道:“正巧只有一間閑房,”頓了頓,目光深邃,“姑且讓你出些力,將那屋前的柴火劈了,順便去半山腰接山泉將水缸灌滿”,說著轉身進了屋,不再理會。 李玉笙聽見杜俞楠松了口氣的聲音,滿心的疑問卻只能抓住他的衣角,不敢出聲。 “舟車勞頓,我扶你先去坐坐”,杜俞楠微笑著將他牽扶進那屋子,見里面雖是雜亂卻也干凈這才稍稍將微皺的眉松開,讓他在那床鋪坐下,見他心存疑慮這才解釋道:“南先生從不與男子接觸,若是知曉你非女子定會置之不理”,頓了頓,“你委屈些裝傻充愣不要言語便是”,說著忽的自嘲道,“還未治病倒先出力了,”頓了頓,“你現(xiàn)在說話便是” 得到應允,李玉笙反而不知該說些什么,遲疑許久也只能到了句謝。畢竟他本可對他置之不理,卻不辭勞苦,甚至放下身段去求一居于村野的人…… 一股難以探曉的朦朧思緒在腦中涌現(xiàn),讓他困頓錯愕。 杜俞楠見他低垂著頭不知思何,不禁嘖了一聲,道:“你在這坐著,我去將那柴火劈盡” 他早有耳聞南先生向來古怪但醫(yī)術高超言出必行,也因不與男子接觸而遭他人誹謗風流輕浮,于是居在這村落,孤身一人,也鮮與他人交談。 將高堆的柴木劈盡后杜俞楠也只是出了些汗,隨后便提著木桶去取水,不多時便將滿桶水提回,剛倒進缸內便聽到南先生道:“若是換了他人早一走了之,況且所謂女人如衣裳,若是生活不便拋棄便是,你對你妻子果真重情重義”,話鋒突轉,“你下山時步態(tài)穩(wěn)健有力,會武?”言語里滿是閑趣。 杜俞楠將桶放下,回身握拳道:“會武算不上只是力氣大些,”頓了頓,“恕晚輩并不認同先生所言,女子與男子并無不同,何來似衣裳可換一說,況且我與妻子拜過堂是天地可鑒怎能棄之不顧” “哼,油腔滑調,故意說與她聽的蠢話罷了” 杜俞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李玉笙果然不知何時扶靠在門口,似是聽見兩人言語而覺了羞的即刻微垂下頭,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