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洛是在進屋之前被季懷謙追上的。

    對方一把抓住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被季洛狠狠扇了一耳光。

    季懷謙被打的愣住，眼睜睜看著季洛將他關(guān)在門外，正在他以為今日又沒了機會時，關(guān)閉的門突然再次打開，季洛冰冷的對他道：“以后請將你那些情人都處理好，別讓他們再來找我，至于你們以前歡愛的視頻，抱歉，我不感興趣！”

    “等等！”

    季懷謙提前擋住又要合上的門，“有人去找你了？是誰？”

    “看來你情人真的很多啊，有誰去找我你都不知道?！?/br>
    季洛用力去關(guān)被他擋住的門，但奈何二人力量懸殊，他竟撼動不了半分。

    “松手！”

    他現(xiàn)在不想看見他，一眼都不想看見！

    “小洛，我們談?wù)労貌缓茫俊?/br>
    說這句話時，季懷謙卑微到塵埃里。

    可季洛只以為他在偽裝，滿眼警惕的看著他，“談什么？繼續(xù)被你欺騙蠱惑，然后成為和他們一樣被你玩弄的性奴嗎？”

    “小洛，你和他們不一樣?！?/br>
    “所以他們就活該是嗎？”

    活該被他欺騙，活該被他玩弄。

    季懷謙蹙眉，“我從未強迫過他們。”

    從相識之初，他就坦白的說過，他不會愛上他們，成為情人后，他也從未禁錮威脅過，給他們隨時離開的權(quán)力，是他們自己不愿離開。

    “那是因為你手段高明，他們被你迷惑了！我不想步他們的后塵，季懷謙，你最好離我遠一點，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所以，小洛要對我怎么不客氣？”

    季懷謙強制擠進門，步步逼近他。

    季洛被他逼得一步步退到床邊，忽然想起什么，迅速打開抽屜拿出了藏在里面的一把匕首。

    這是自季君堯強迫他之后，他買來藏在抽屜里的，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他不會再成為被他們隨意捏的軟柿子，他要是真敢對他做什么，就別怪他用匕首“正當防衛(wèi)”，即便“防衛(wèi)過當”，他也可以找到最好的律師為自己辯解。

    “你要殺我？”

    季懷謙望著距自己胸口只差半尺的匕首，漂亮的桃花眼中緒滿傷心，“小洛，你就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

    “只、只要你不再靠近我，我就不會動手的?！?/br>
    “不可能！我可以失去一切，唯獨不可以失去你?！?/br>
    季懷謙一把抓住他握著刀的手，眼眸深深望進他的眼里，懇切真摯的一字一句對他說：“小洛，我對你是真心的，以前對你的欺騙，只是自我保護的偽裝，我從未想過玩弄你，更不會把你調(diào)教成性奴，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想得到你的真心?！?/br>
    “季懷謙，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現(xiàn)在說的話嗎？”

    從他發(fā)現(xiàn)他的虛假面目開始，他就已經(jīng)不知道他說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他只知道面前的人可怕至極，稍微掉以輕心，自己就可能會墜落深淵，萬劫不復。

    季懷謙被季洛的話傷個徹底，他捧出自己全部的真心，卻被對方懷疑丟棄，他知道，是自己當初的所做所為讓他心生芥蒂，他想要解除二人之間的芥蒂，卻不知到底該如何做。

    視線落在季洛手中的刀上，季懷謙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他握緊季洛的手，凝視他問：“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會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

    “你……”

    還沒等季洛反應，那把刀就已經(jīng)被季懷謙抓著捅進了自己的胸膛。

    季洛驚恐的瞪大眼睛，握著刀的手不由自主的發(fā)抖，“季、季懷謙，你別以為你在我這里演戲裝可憐，我就會原諒你，不過只是捅進了一點刀尖而已，連血都沒流，你……”

    “那這樣呢。”

    對方握著他的手又捅進了幾分，這一次，季洛眼睜睜看著鮮紅的血從季懷謙胸膛里溢出，白色的襯衫上暈開了一朵艷紅的薔薇花，孤傲決絕，又悲涼凄美。

    季懷謙的臉色明顯白了，可他走向季洛的腳步，卻還是那樣的執(zhí)著堅定，非他不可！

    “你不信我，我不怪你，如果我死，你才能愿意相信我的真心，我心甘情愿。”

    “季、季懷謙，你別過來了，別過來了！”

    匕首已經(jīng)插進了三分之一，如果再進去一點，他就可能真的會死！

    “小洛，別再趕走我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也想死在你懷里?！?/br>
    “誰、誰要讓你死在我懷里，你這樣抓著我的手，別人會以為是我殺了你，我可不想坐牢。”

    季洛嘴上還在逞強，心卻已經(jīng)痛徹心扉。

    被他提醒，季懷謙才后知后覺，他松開了季洛的手，自己握住了刀柄，然后溫柔的看著他，“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就會立即捅下去，毫不遲疑?！?/br>
    季洛突然想到之前言奕對他說過的話，于季懷謙而言，他才是罌粟，他可以完全掌控他，哪怕讓他去死，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如果之前對這句話還有所懷疑，現(xiàn)在，他還懷疑嗎？

    “小洛，死之前，讓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胸膛的血一直不停在往下流，前襟的衣服已經(jīng)被染紅了大半，季懷謙的腳步已然虛浮，他張開手臂，卑微的祈求季洛在臨死之前給他最后一個擁抱。

    這個瘋子，他到底要拿他怎么辦？他輸了，最后的最后，他還是徹徹底底的輸給他了！

    “季懷謙！”

    季洛一把接住差點倒在地上的人，落進他懷里那一刻，季懷謙開心的像是要升上天堂。

    “小洛，我終于碰到你了?！?/br>
    “你個瘋子，你個變態(tài)！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會死的！”

    季洛哭的哽咽，抱著他的手臂不停在發(fā)抖。

    季懷謙卻笑得溫柔，用自己干凈的手輕輕為他拭去眼淚。

    “我知道啊，可是，跟失去你相比，死好像并不可怕。小洛，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可是現(xiàn)在，我好像……要永遠失去你了。”

    季懷謙的嘴角已經(jīng)毫無血色，連說話都已經(jīng)沒了力氣。

    季洛真的慌了，連忙大喊“來人，快備車”。

    “不要……”

    季懷謙抓著他，力道卻已輕如羽毛，“如果沒有你，我寧愿選擇死去。”

    “你給我好好活著！”

    由于距離太遠，傭人沒有聽到，季洛想要打電話，卻被季懷謙用僅剩的力氣將電話打掉。

    “季懷謙！你瘋了！”

    再不去醫(yī)院，他真的可能會死的！

    “在你眼里，我不一直是個變態(tài)，瘋子嗎？我說過的，沒有你，我不想活。”

    “你……”

    季洛真的無法再倔強下去了，他投降，只要他活著，他現(xiàn)在什么都愿意做。

    俯身吻上他的唇，季洛哭著祈求他：“我們在一起，我是你的，只要你現(xiàn)在去醫(yī)院，只要你活著，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你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許騙我……”

    季懷謙眼角落了一滴淚，他很害怕，害怕這只是一時的欺騙，待他去了醫(yī)院，季洛就會將他拋下，然后永遠不見他。

    “不騙你！只要你活下來，以后你對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把我當玩物也可以，只要你活下來?！?/br>
    只有在生死之間，一個人才能完全看清自己的心，他自始至終都是愛他的，如果愛的人真的死在自己懷里，他會瘋掉！

    季懷謙最終被季洛帶著去了醫(yī)院，進手術(shù)室時，他已經(jīng)由于流血過多休克了。

    這場手術(shù)時間很長，季洛寸步不離守在門口，每次看見護士拿著一袋又一袋血包跑進跑出時，他的心就像在被刀一片一片的削。

    他真的好怕，好怕季懷謙救不回來，如果他真的死了，他該怎么辦？

    在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緊張奮戰(zhàn)，季懷謙終于被醫(yī)生從鬼門關(guān)救了回來，出來時，醫(yī)生告知季洛，那把匕首距離季懷謙的心臟只差最后的0.5公分，如果再深入0.5公分，他必死無疑。

    季懷謙被送回病房后，季洛就一直守在他身邊。

    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因他入院了，第一次差點廢掉一條手臂，而這次卻是差點丟了一條命。

    “小洛……小洛，不要離開我，小洛……”

    “我在這，四哥，我在這?！?/br>
    季洛握住季懷謙的手，輕生呼喚沉浸在夢魘中的他。

    夢中的季懷謙被他喚醒，緩緩睜開眼睛，在側(cè)目看見床邊的季洛時，他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

    “小、洛……真的是你嗎？”

    “四哥，是我?！?/br>
    季洛握緊他的手，讓他更真切的感受自己。

    季懷謙似乎還是不信，伸手碰到他的臉后，才終于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夢。

    他喜悅的直接笑出了聲，“是你，真的是你，你就在我身邊，我醒來就看見了你?！?/br>
    這樣的幸福，在他們產(chǎn)生誤會后，就只有在夢里出現(xiàn)過。

    此時已是凌晨三點多，外面的天很黑，連個星星都沒有。

    季懷謙拍著床邊讓他上來，季洛卻有些猶豫，“床太小了，我怕上去會碰到你的傷口?！?/br>
    “沒事的，乖，上來。”

    季懷謙眸中急切又小心，生怕他會拒絕自己。

    季洛只好脫掉鞋子，合衣躺在他身邊，季懷謙怕他受涼，貼心的為他蓋上被子。

    “我已經(jīng)不記得，多久沒與你這樣同床相擁了?！?/br>
    季洛卻道：“明明不久前就有過的，就是你上次住院的時候，我們……”瘋狂zuoai后，就有同床相擁而眠。

    季洛紅著臉，后面的話羞澀于口。

    季懷謙被他羞澀的模樣誘惑的親了上去，手臂緊緊摟著他，委屈道：“可是那次，我醒來時你已經(jīng)不在了，所以那次不算?！?/br>
    “好，你說不算就不算?！?/br>
    現(xiàn)在他什么都想依著他，只要他好好的。

    “天還早，你又失血過多，再睡一會兒吧，明天我親自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給你?！?/br>
    “我想吃你?！?/br>
    腦袋窩在他頸肩，蠱惑又懇切。

    季洛臉頰彤紅，小聲對他說：“你現(xiàn)在傷勢還重，等你好了，我就給你吃。”

    “不許反悔。”

    “不反悔，從今以后，我答應你的話都不反悔，睡吧?！?/br>
    季洛抱著他，輕聲哄他入眠，季懷謙漸漸睡了過去，可睡著之后，他又再次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回到了十四歲，那年，是母親抑郁癥最嚴重的一年，她經(jīng)常干著活時突然發(fā)呆，會一個人看著父親的照片傻笑，甚至在半夜起來時，他經(jīng)常會看見母親拿著刀割自己的手臂。

    白皙的手臂被她割的一道一道，獻血從傷口冒出滴在地板上，她似乎感覺不到疼，感受不到世間萬物，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好幾次，季懷謙去奪母親手中的刀時被她意外劃傷，可是他不怪母親，他知道母親是生病了，而讓母親生病的罪魁禍首，是那個風流絕情的父親。

    畫面一轉(zhuǎn)，夢中的季懷謙到了每天放學的時候，今天早上出發(fā)時母親的狀態(tài)很好，母親還說，今天會親自接他放學，晚上會給他做最愛吃的糖醋鯉魚。

    他一直期盼著，回家的路上他甚至幻想與母親半路相遇，他陪母親去買菜，然后一起回家做飯，可是當他走到那座他上學必過的天橋時，卻看見了母親被打撈上來的尸體，面色蒼白，毫無氣息。

    母親……死了，由于抑郁癥發(fā)作，永遠離開了他。

    當休憩的季洛感受到什么睜開眼睛時，便看見黑暗中的季懷謙呆呆的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他嚇壞了，想要伸手去開燈，卻被季懷謙出聲阻止，他聲音那樣虛弱飄渺，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了。

    “小洛……”

    “我在?！?/br>
    季洛迅速回應他，內(nèi)心卻慌的聲音都在顫。

    他不知道四哥到底怎么了，可是他能感覺到他此刻的脆弱，仿佛像是蝶翼，一碰就碎。

    “我夢見我母親了?！?/br>
    季洛心顫了一下，他記得原著里，季懷謙的母親在他十四歲時，由于抑郁癥跳河自盡了。

    “我夢見了她平時抑郁癥發(fā)作時候的樣子，她會用刀，她平時切菜的刀，去一道一道劃自己的手臂，她就呆呆的在那，任血順著傷口流下來，無聲滴落在地板上，她坐的那個位置凝聚了一攤血，在黑夜的掩飾下看不清顏色，血腥味卻極其濃重?！?/br>
    “她似乎感覺不到痛，她也看不見我，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她劃夠了，就會用刀去割自己的大動脈，每次我都在這個時候去阻止她，我的阻止打破了她的世界，她會發(fā)瘋，甚至拿刀去砍我，砍我的時候，她還會用最惡毒的話罵我，她說我是畜牲，是雜種，她為什么要懷上我，為什么要生下我，我為什么不去死。”

    “四哥……”

    季洛眼角的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抓著對方的手不停在顫抖。

    “我從不怪她，因為母親正常的時候?qū)ξ液芎?，她會為我做好吃的，照顧我，?jīng)常會抱住我說很愛我。我曾發(fā)誓長大以后要帶母親過上好日子，可是，在我十四歲那年，我的夢想永遠落空的，母親在接我放學的路上抑郁癥發(fā)作跳了河，我最后見到的，只是她一具冰冷的尸體?！?/br>
    “小洛，你知道嗎？原來落水而亡的人是那副模樣，身體浮腫，臉色蒼白，河中的魚沒有善待她，它們撕咬開了她的衣服，啃食了她的rou，我見到她時，她左邊臉已經(jīng)被啃的面目全非，但是她的眼睛卻是睜著的，死死的盯著我，似乎在表示她死不瞑目，想要我為她報仇?！?/br>
    講到這里季懷謙突然停了下來，他抱緊季洛發(fā)抖的身體，柔聲的問他，“是不是嚇到你了？”

    季洛搖頭將臉埋進他頸間，淚水順著眼角全部流進了他的病服里。

    季懷謙心疼的為他擦點眼淚，輕輕的說：“傻瓜，不要哭。”

    季洛點頭，可是眼淚還是抑制不住。

    原著里有寫過他的童年，卻只是一筆帶過，他真的沒想到，他竟然經(jīng)歷過這些，血腥，變態(tài)，瘋狂，辱罵充斥了他十四年。

    十四年之后，他雖然被認回季家，卻被季家所有人厭惡不喜，過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所以他要偽裝自己，不然，他可能會活不下去。

    也因為那樣黑暗的童年，所以才行成了他如今陰鷙變態(tài)的性格。

    如果說，曾經(jīng)他覺得他有多變態(tài)，有多討厭他，現(xiàn)在他就有多心疼他，他真的要心疼的發(fā)瘋了。

    “小洛，你曾說我是你的光和救贖，但其實，對于我來說，你才是光和救贖。每次和你在一起，我就像被陽光沐浴的淤泥，溫暖澄明，似乎沐浴久了，我便能破出池底，看到這萬千世界，鮮花漫野?！?/br>
    “小洛，別再離開我好嗎？我不想再回到池底里了，那里真的好黑好冷啊?！?/br>
    “不會了，洛洛再也不會離開四哥，洛洛會永遠陪在四哥身邊的！無論生死，洛洛都不會離開你！”

    他怎么舍得再離開他，怎么舍得再讓他回到池底，只要自己活著一天，他就會永遠陪伴他，永遠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