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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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雋料想的沒錯,皇帝沒多久就叫她官復(fù)了原職,乃至這個日子比她料想的還快上兩天。 宋雋猜著,估計是知道自己和趙徵“勾結(jié)”,把皇帝給嚇著了。 都沒用她遞臺階,皇帝就自己蹦噠下來了。 宋雋在心里默默罵:小孩子脾氣。 臉上卻是一派感恩戴德,帝王面前磕頭磕得很干脆,前額都磕紫了,滿眼淚光地說著些“忠君愛國”的場面話。 這虔誠的樣子讓一貫狗腿的內(nèi)侍們都自嘆不如,擦眼抹淚感嘆說真是陛下與指揮使真是君臣和睦。 江子期看著她這副樣子,實實在在也罵不出來什么了,只是板著臉裝大人,訓(xùn)斥她胡鬧——有手有腳的,被貶出去后竟然就去當(dāng)乞丐了! 宋雋笑笑,沒反駁,果斷利落地承認(rèn)了自己的錯誤,對帝王的指責(zé)一股腦攬下,比在戰(zhàn)場上砍人還干脆利落。 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一時冰釋前嫌,仿佛從來沒有過這么一場鬧劇。 日光在窗外照進(jìn)大殿,宋雋就跪在光影里,眼垂著,睫毛眼底打下一片沉沉暗影,嘴角的笑若有若無。 脊背筆直,身量瘦削,仿佛一竿疾風(fēng)吹過便可輕易摧折的青竹。 江子期看著她,想起她曾為自己出生入死的這些年,抿抿唇:“起來吧,下次別這么胡鬧了,這么和朕鬧脾氣,能討到什么好?” 宋雋聽他這話,才覺得這孩子終于長進(jìn)了,忽然又聽見皇帝輕飄飄的問話:“聽聞阿雋近來和趙徵走得頗近?!?/br> 阿雋阿雋,怎么又是阿雋! 宋雋頭疼得很,只緩緩道:“微臣知罪?!?/br> 她連句辯解的話都沒有,干脆利落地又跪下了。 小皇帝愣了愣,眉頭皺起來,然而看著她那瘦削冷清的身影,到底還是嘆一口氣:“都叫你起來了,別總跪著。” 他瞪著眼看了宋雋許久,語氣軟了些:“你知錯了就好,以后…離他遠(yuǎn)點!” 宋雋沒抬頭,也猜的出這小孩兒眼下是什么神色,只是她心里念叨著,也沒妨礙嘴上答應(yīng)著,順帶還表了個忠心。 說完了這些,宋雋覺得自己差不多也該走了,卻聽上頭的江子期又慢悠悠說道:“說來,朕也快二十歲了。” 宋雋抬起眼來,匆匆瞥了眼江子期。 她第一次見他時候,他才十五歲,雙頰的嬰兒肥還沒褪去,縮在宮女懷里悄悄地哭,被人拉著叫她“宋家jiejie”。 宮女指著他道:“宋將軍,這是陛下僅剩的一位皇子了。” 五年浮光掠影地過,當(dāng)年那個被宮人攬著落淚的少年人逐漸分明了棱角,養(yǎng)出了帝王的氣魄膽量,只有一雙眼睛還是透亮著少年人才有的光,有著年少輕狂,也多得是胡作非為和自以為是的天真。 五年了啊。 宋雋輕咳一聲,聽江子期繼續(xù)道:“這幾日禮部遞了折子,說要讓朕冊立皇后,充實后宮?!?/br> 宋雋心里頭咯噔一下,就聽江子期緩緩問:“阿雋,你怎么看?” “陛下的確是到了該娶妻的年紀(jì)?!彼坞h語調(diào)緩緩,還順口羅列了幾家合適做皇后的貴女人選。 “尤其是沈家二姑娘,容貌才學(xué),莫不出眾,年歲也與陛下正合宜?!?/br> 這是朝臣之中早就商量好的事情,若不是前幾天耽誤下來,宋雋早就提這事情了。 江子期面色冷淡地聽著,打斷她:“可倘若朕有合心意的人,該怎么辦?” 宋雋抬了抬眼皮,終于是直視了這個孩子脾氣的皇帝:“若是合適,自然是好的,若不合適,哪怕再好,陛下也該當(dāng)斷則斷?!?/br> 江子期的面色徹底冷了下來。 “呵?!彼I誚一聲長笑:“朕記得,趙徵早就該婚配了,那沈二姑娘既然好,那就賜婚給他吧?!?/br> 宋雋豁然抬起臉來:“不可?!?/br> 江子期的目光逼視下來,宋雋太陽xue隱隱作痛:“陛下,趙家為世家之首,勢力盤根錯節(jié),已是不可小覷,若再與沈家聯(lián)姻,若有異心……” 江子期長袖一甩:“朕不需要女人來穩(wěn)固朝堂,朕的皇后,只留給朕中意的人?!?/br> 桌上摞著的奏折砸下來,不偏不倚砸到宋雋頭上,她身子抖了一下,抬頭瞥一眼皇帝。 江子期也嚇著了,站起身要走過來,宋雋沒吭聲,叩首跪下去,額頭貼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是臣僭越了,陛下恕罪,臣告退了?!?/br> 宋雋起身踏出殿門,冷風(fēng)一吹,額頭隱隱作痛,宋雋適才在氣頭上,不曾注意,此刻抬手摸過,觸到一片殷紅血跡。 到底是在京中養(yǎng)的嬌氣了,折子砸了一下,便破了個口子。 殿門外的人看見了,慌著要去叫太醫(yī),宋雋隨手抽出個帕子來壓在被砸傷的額角:“不礙事?!?/br> 她說完就徑直離開,頭也不曾回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