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漫天的血,將南黎百年風(fēng)華沉淀的端莊染上了一層陰霾。 依然是碧空如洗,少年長身玉立,手中一根紅綾被真氣灌注,隨著他袖風(fēng)起伏,便有尸體一具具的堆疊起來。 殘肢斷骸,森白骨茬,風(fēng)中都透著濃郁的血腥味。 葉無音其實沒怎么看清蘇言是怎么做的。 那個玄服少年容顏絕世,明明身在敵國,仍難掩一身桀驁銳氣。 “你就呆在這里?!?/br> 他將絲帶抻長,修長指尖握住一端,朝她嫵媚一笑:“可別離我太遠(yuǎn)了。” 蘇言本就生得俊秀。 這一笑之下,血順著他形狀優(yōu)美的下顎淌落,忽然便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高雅。 葉無音乖巧點頭。 皇宮的護(hù)衛(wèi)距離這里還有點距離,南黎向來太平,馴養(yǎng)的死士水平一般,通常用來當(dāng)作王族的rou盾。 但葉無音不需要這樣的rou盾。 她蹲下身,安靜的躲在少年身后。 看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黑衣刺客,心里并不覺得有多害怕,倒是遠(yuǎn)處的宮婢叫得地動山搖。 不是吧? 葉無音憂愁的想,你剛才不是還在唱著“松楸遠(yuǎn)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宮”嗎? 少年見她十分識相,笑容愈發(fā)明媚,春風(fēng)十里都抵不過這一笑間的錦繡爛漫。 然后,就是新一輪的殺戮。 如果說皇甫浚是鋒芒暗藏的不世之劍,那么蘇言就是一柄嗜血的鞭子。 他動作極快,手中絲帶甩出,便將近身的人首頸分離。 即便沒有挨著脖子,血rou之軀碰到他手中的紅蛇,下一刻就變成了拋飛到半空中的rou塊。 蘇言長得那般好看,殺起人來卻毫不講究。 有侍衛(wèi)聞訊趕了過來,就見那根絲帶所過之處血流成河,哪里還敢靠近? 蘇言殺得快,血大多濺到了他身上。 葉無音被他護(hù)在身后。 懵懵懂懂的意識到,初見時謙謙如玉是他,如今血染玄衣的也是他,都是那個讓她歡喜的少年。 蘇言說,他和皇甫浚一樣,是當(dāng)世名將。 她是信的。 只是,皇甫浚出身夏國名門,從小在沙場上摸爬滾打,打得多了,名聲自然響徹天下。 而蘇言呢? 他是巖國的太子,生來便該天授王權(quán),統(tǒng)領(lǐng)萬里江山。 并不是說他的個人能力不行,只是太子武功再高,實在沒必要親臨一線,去搶將軍的活干。 看著腳邊滾落的頭顱,葉無音下意識搓了搓胳膊。 幸好她是顏狗,第一眼就被少年的美貌吸引,沒把他得罪個徹底。 也幸好……蘇言是慣著她的。 “因為我讓著你啊?!?/br> 少年丟了手里浸滿血而變得沉重的絲帶,順手從尸體的腰間拔出一把劍來。 “無音,我寵著你,始終是會讓你一步的?!?/br> 他淡淡一笑,碧綠的瞳孔泛起滔天血色:“否則,不管對弈還是戰(zhàn)場,你如何贏得了我?” 他本就是風(fēng)流少年郎,這樣帶著寵溺的語氣,終于有了一點年少輕狂的味道。 “我啊……” 長劍在他手中挽了個劍花,葉無音見多了他用絲帶,沒想到蘇言也是會用劍的。 凜冽真氣注入劍身,引得薄刃低聲震鳴。 少年轉(zhuǎn)身一腳擋住刺客的砍刀,手起劍落,那人就被活生生從中間劈成了兩半。 我這樣喜歡你。 話到嘴邊,又被蘇言咽了下去。 他轉(zhuǎn)身,身后龍甲衛(wèi)黑壓壓一片,簇?fù)碇鴦傁鲁幕实圻^來。 那人掃了一眼他腳下缺胳膊少腿的尸體,又看了看他身后毫發(fā)無損的愛女,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蘇言婉轉(zhuǎn)一笑,施施然于他面前下跪,一頭漆黑的長發(fā)被血水浸染,端得是溫順恭良:“陛下?!?/br> 我這樣的喜歡你,本不該讓你傷心。 蘇言想,但是有什么辦法呢? 他們本就是背道而馳的宿命,他不想讓她傷心,卻注定讓她傷心。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于謹(jǐn)拉著白衣少年混在一群侍從里,偷偷跑來看熱鬧。 “女大不中留?!?/br> 他摸著并不存在的胡子,見南黎皇帝一臉糾結(jié),十分幸災(zāi)樂禍:“這可夠讓當(dāng)?shù)男臒┝??!?/br> 皇甫浚不理他,低頭查看地上的死尸。 “都是一擊斃命?!?/br> 于謹(jǐn)說:“兇性夠大啊,這小子?!?/br> “嗯?!?/br> “就我來看,這少年的武功不在你之下,內(nèi)力十分精純,更慘的是頭腦也不錯?!?/br> 于謹(jǐn)見葉無音鉆進(jìn)蘇言的懷里,并不愿意讓皇帝抱。 “嘖嘖?!?/br> 他再一次感嘆家庭教育的重要性:“難怪契約書都顧不上簽了,我要有這種娃娃,早晚被氣死。” “那你得先娶個夫人才是?!?/br> 國師都快四十高齡了,皇甫浚對他還能不能娶到媳婦一直持懷疑態(tài)度:“看得出是哪來的嗎?” 于謹(jǐn)彎下腰,翻開尸體的衣領(lǐng):“烙印被挖掉了,估計是哪家死士吧?!?/br> “南黎的?” “不一定。” 雖說宮中權(quán)術(shù)傾軋,殺個皇子皇女很正常,但也不一定就是本國派來的。 “我看著像淪月那邊的人?!?/br> 于謹(jǐn)捏著尸體的臉瞧了瞧,“你看,眉骨很高吧?和北邊國家的人不像?!?/br> 淪月? 皇甫浚細(xì)看之下,也覺得像:“但淪月不是南黎皇后的故國嗎?” “她早就死了?!?/br> 于謹(jǐn)不以為然:“幾年前,咱們在白龍坡遇到過的那個青年,你還記得嗎?” 皇甫浚想了想,總算記起是有這么一個人。 “那是淪月的昭王?!?/br>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順著自己指的方向看去:“你看,他們兩個像不像?” 皇甫浚抬頭,看到少女一身紅裙委頓如云,被蘇言抱在懷里,雖然還沒長開,卻已有了美人的輪廓。 “這小公主跟她娘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br> 于謹(jǐn)?shù)溃骸澳乔嗄晔遣皇且埠芷??眉眼間跟她是不是有點神似?” “是?!?/br> “是就對了?!?/br> 于謹(jǐn)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折扇,扇子展開,上面寫著玉樹臨風(fēng):“我估摸著啊,那位王爺就是她的舅舅…..不是已經(jīng)死的了那幾個,而是排行最小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