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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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半年后。 裴憶欽拿起擺在床頭的各種小藥罐,按量將藥片倒進手心,手掌一翻轉(zhuǎn)又掉進了玻璃杯中,藥片隨著搖晃漸漸化成了粉末。裴憶欽經(jīng)常用這些精神藥物混成的液體給窗臺邊上的盆栽澆水,這些藥對人有沒有效裴憶欽不清楚,用來澆花倒還不賴,花期變長了,蟲子也不敢來招惹。 藥收回柜子后他便走出了房間,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今天收到的信件,他拿在手上隨意翻看了兩眼,抽出其中一封從新西蘭寄來的信,剩下的一齊對折丟進了腳下的垃圾桶里。 這半年里他們一家發(fā)生了一系列重大變故,先是他哥攜巨款人間蒸發(fā)了,而后是他大嫂帶著他媽和侄女搬到新西蘭去了。 裴憶瑧早就料到有東窗事發(fā)的一天,明智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他不但帶走了錢還帶走了一些對閆家不利的證據(jù),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表面裝得再道貌岸然也不見得手里的錢每一分錢都是干干凈凈的,閆家敢用他這招險棋,就該有承擔風險的準備。裴憶欽的存在相當于他給閆家一個籌碼,只要裴憶欽不和閆峙離婚,并且不協(xié)助警方繼續(xù)調(diào)查裴家的事情,他就不會放出任何對閆家不利的證據(jù)。 裴憶欽不滿意這個安排。他恨裴憶瑧就這樣冷酷地把他丟下,更恨全家人一聲不響地辦好移民手續(xù)快速地離開,當然他最恨的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路雪森。 拜路雪森所賜,五年以來堅持不懈地收集證據(jù),爆出他哥不但和騙貸和賄賂案有關還身負一條命案,如今潛逃海外了,警方和法院自然要想方設法地要和他聯(lián)系。 這一步裴憶瑧也料到了,計劃里他提出讓裴憶欽想辦法得到了一份司法精神病學鑒定書,所以才有了那一刀。其實在捅閆峙那一刀段瞬間裴憶欽不明白自己的理智和瘋狂那一邊占據(jù)上風,他好像對閆峙真的恨到了頂峰,恨不得他去死,倘若手里的刀再偏離幾寸,一切就此了結了。但事后這個想法讓裴憶欽后怕,如果閆峙死了,他想他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他在療養(yǎng)院里住了兩個月,之后便一直被軟禁在這棟房子里。閆峙沒來看過他,他知道閆峙是故意的,可不管閆峙如何刻意回避他,他的存在都不可抹去。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閆希柏就要過五歲生日了,歷時九個月閆峙終于大發(fā)慈悲地同意他在孩子面前出現(xiàn)一次。 他在鏡子前穿戴整齊,一開門兩個保鏢立馬圍上前來,進行完常規(guī)的搜身后才把拷在他腳腕上的腳環(huán)摘了下來,最后像押犯人一樣把他送上了車。 “先去花店吧?!?/br> 車開到了花店門口,裴憶欽在保鏢的注視下選了幾束鮮花讓老板包起來,他時常光顧老板的生意,老板便多送了他一束已經(jīng)扎好的滿天星,裴憶欽剛想伸手接過,保鏢率先攔了下來。 裴憶欽冷下臉,問道:“誰準你碰的?” “裴先生,我們只是按規(guī)則做事而已?!?/br> “哪條規(guī)矩上有說允許你碰別人送我的東西?” 兩名保鏢相視一眼,各退了一步,向他恭敬地道了個歉。裴憶欽上一秒還板著個臉,下一秒又笑著接過女老板手里的花同她道別。 不到半小時的車程他們就到了城郊的監(jiān)獄,裴憶欽下車后就立在車前不動,保鏢剛想催他,這時監(jiān)獄左右兩扇緊閉的鐵大門突然打開了,里面走出一名年輕男子。他個子不高,形體苗條,瘦小的骨架撐著一件過于寬大的襯衫,風吹進袖口衣服像氣球一樣鼓了起來,看上去略微有些滑稽。 早晨柔和的陽光向大地鋪展開,青年走在陽光下,整個人都在反光,他的五官輪廓被光線虛化了,右手邊提著的黑色行李袋倒是異常的醒目。他緩慢地朝著裴憶欽的右手邊走去,兩個保鏢順著往過去才發(fā)現(xiàn)遠處樹底下居然還蹲著個人。 “我進去了?!?/br> 見裴憶欽安然地從旁邊的小門進去,保鏢們就準備轉(zhuǎn)身回到車里等待,只是古怪,眨眼間剛才那兩人居然就消失不見了。他們朝四周環(huán)顧了一圈,職業(yè)本能令他嗅探到了危險的氣息,可是這里除了高速公路就是荒野水田,連人的影子看不到。 “真奇怪?!?/br> “我們先回車上吧?!?/br> 他們剛坐上車椅,門還沒來得及關,脖頸就突然感到一陣冰涼和刺痛,他們脖子上都緊緊套了一根絞頸索!繩索向后拉緊栓著他們的氣管、壓榨著他們肺內(nèi)的空氣,坐在駕駛室的保鏢想要去掏自己腰間的電棍,車門“砰”的一聲被大力關上了,一雙有力的大手按著他的腦袋往車窗上撞,玻璃窗上登時滑出一道鮮紅的血跡。 “你把車弄臟了。”常玖松開了手里的繩子,他負責解決的那個保鏢便立刻失去控制向前倒去,頭重重砸在了儀表臺上,嚇了陳凌一大跳。 “你做得也不怎么樣嘛?!?/br> 常玖打開車門,催促道:“少廢話,趕緊把人處理掉?!?/br> 裴憶欽時不時盯著手腕的表在看,裴父見他心不在焉,問道:“你是著急去做什么事情嗎?” “沒有。我……爸,我可能有段時間不能再來看你了。” “你要去哪里是嗎?” 裴憶欽沉默地點了點頭。 “去多久?” “不知道?!?/br> “一個人?” “不知道。” “你會后悔嗎?” 裴憶欽反問道:“爸,你后悔過嗎?” 裴父苦笑了一聲,“其實沒付出代價之前,誰會后悔呢?人不都這樣嗎?不吃到苦頭哪里肯輕易罷休?!?/br> “是嗎?” “其實承認自己錯了不是什么難事,有時候太過于執(zhí)著只會增添煩惱。” “世上哪有那么多回頭路可以走?如果不做得過分一些,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br> “那你看我現(xiàn)在還有什么呢?我錯得不夠多嗎?” “那是...”裴憶欽停頓了一下,撇開了眼神淡淡說道:“爸,我要走了??赡堋赡茉僖膊粫貋砹??!?/br> 裴父被獄警帶走時回望了一眼兒子的背影,這時他才意識到命運對自己真正的懲罰不是后半輩子都將在監(jiān)獄里度過,而是一場話未說盡的遺憾的告別。 裴憶欽走出監(jiān)獄,等了一會才看到車從遠處緩緩開來,即便車內(nèi)已經(jīng)清理過了,但一坐進車里還是聞到了一股怪味,不過他只是皺了皺鼻子并未多說。 “走吧?!?/br> 車后座的花束已經(jīng)被壓扁了,裴憶欽散開花束,從里面找到了兩張折成小方片的支票,他把一張支票遞給了坐在副駕駛的常玖,另一張則是塞進了口袋里。 “這是兩百萬,事成之后我再把另外的三百萬給你們?!?/br> 常玖不客氣地接了過來,把支票藏進了鞋子里。 “小九,真的好久不見了,變化很大呢?!?/br> 常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沉悶地嗯了一聲,他瞥了一眼陳凌,尷尬地做起了介紹,“這個……他叫陳凌,是我的好兄弟?!?/br> “你好?!?/br> 話畢,車廂內(nèi)的氣氛充滿了死寂一般的尷尬,裴憶欽看了一眼表,說道:“小九,把你腳下箱子里的電腦遞給我?!?/br> 常玖的思緒隨著打字聲亂飄,“太太他們還好嗎?” “嗯。” “那就好,聽說你結婚了?!?/br> “是啊,不過正準備離了?!?/br> “為什么?” “和你沒有關系?!?/br> “哦?!?/br> 常玖縮回腦袋,透過后視鏡觀察著裴憶欽,這么多年不見,表面上看裴憶欽好像沒什么太大的變化,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用他自己小時候的話來形容,像個雪人。雪人不需要溫暖,也沒有任何溫度。 早些時候的記憶早已蒙塵,常玖沒想過還能與裴家的人有聯(lián)系。他是以前裴家管家的兒子,性格乖張叛逆,打小不學好,在十七歲那年他惹禍上身,因過失殺人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刑滿釋放后混跡于黑道,前年犯事又進去了一遭,二度改造之后看起來也沒任何要重新做人的意思。 車開到了一個狹窄的街區(qū),陳凌下車在路邊的小攤買了一包煙,見他走了回來,常玖立刻跳下車接過他手里的煙盒。二人交談了幾句,常玖便回到了車上,陳凌沒上車而是蹲在一旁望風。 煙盒里面不光有煙還裝著兩張船票,常玖抽出船票遞給了裴憶欽,“今晚十一點準時開船。” “我知道了?!?/br> ———— 祁憫一覺睡到大中午,家里早不見閆峙的人影了,今天是小百的生日,估計他多半是回閆家一趟了。 雖然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和閆峙住在一起了,但明面上的關系還是有些尷尬,他沒和閆峙父母正式見過面,按閆峙的說法是為時尚早,一是他太年輕了,二是因為那個他們都不愿意提的人。 裴憶欽像是一片烏云,他的身影無時不刻地降落在他們生活的每一寸角落,有些事實是永遠無法否認的——閆峙和裴憶欽有一個兒子,糾纏了這么久他們至今仍未離婚,以及他——祁憫從始至終都是個不道德的第三者。 閆峙受傷之后他一直陪著,經(jīng)歷過種種他們感情是更好了,但曾經(jīng)的裂痕即便重新對合了,也不會消失。祁憫不知道閆峙在等什么,為什么遲遲不離婚?他不想逼閆峙,不想吵架,愛不適用于談理智,愛還會讓人變得膽小,他擺脫不了內(nèi)心的患得患失,只能偶爾樂觀自嘲一下也算半只腳踏入豪門了。 今晚閆家要在酒店里為閆希柏慶生,祁憫想了很久他的尷尬身份究竟適不適合出現(xiàn),閆峙沒給他明確的態(tài)度,之前說是去也無傷大雅,后面又突然改了口。 祁憫苦苦掙扎了一下午,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突然門鈴響了,來訪者令他萬分意外。 “不讓我進去嗎?” 祁憫手指捏緊了門板,努力佯裝平靜,“閆峙不在?!?/br> “哦,沒關系,我來也不是為了找他?!?/br> 裴憶欽往前邁進了小半步,祁憫后退把門拉得更開了些,“那...那你進來吧?!?/br> 祁憫轉(zhuǎn)身進廚房給裴憶欽倒了一杯水,裴憶欽接過玻璃杯后輕抿了一口,祁憫趁間隙偷瞟了他一眼,隨即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拖鞋尖。 “房子不錯嘛,收拾得很干凈。就是地址不太好找?!?/br> “嗯?!?/br> “沒什么想問我的嗎?你一定覺得我很可恨吧?消失這么久又突然出現(xiàn),不用擔心,閆峙已經(jīng)是你的,我沒興趣爭了。” “我沒這樣想?!?/br> “那在想什么?” “你一直在哪里?” “這個問題問閆峙吧。” “你們還有見面?” “當然……”裴憶欽看到祁憫的瞳孔漸漸放大了,隨即笑了起來,“沒有。別這么敏感?!?/br> 祁憫仍是一臉不信任,裴憶欽無視了他的表情,兀自說道:“干嘛老談他?這不是我今天來的目的。我來是有事想拜托你?!?/br> 祁憫不安地問道:“是什么事?” 裴憶欽把腳邊的一個大禮盒放到了桌面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我今晚沒辦法到場,你能幫我把這個禮物給小百嗎?還有就是……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其他人說是我送的,特別是閆峙,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扔掉的?!?/br> “閆峙不會這樣做的?!?/br> “怎么不會?我已經(jīng)八九個月沒見過小百了,都到這個份上了他一定不想孩子還記得我吧?!?/br> 祁憫想起了自己破碎的原生家庭,問道:“你真的很在乎小百嗎?你做的事情可完全不像有考慮過他?!?/br> 裴憶欽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如果沒有,我絕對不會做到這個份上。我不指望他能理解我,但我想多給他留下一點回憶。” 祁憫記得他mama搬走前留下了一把梳子,他mama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握在手心里涼涼滑滑的,小時候抓著才能睡著,他早已忘記握在手心里的觸感,只記得有段時間他總是會看著那把梳子失眠到天亮。 “里面裝的是什么?” “怎么?” “隨口一問,我會把禮物轉(zhuǎn)交給小百的,僅限這一次?!?/br> “謝謝?!迸釕洑J抬腕看了一眼表,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br> 他轉(zhuǎn)身剛邁出兩步,祁憫突然把他叫住了。 “還有什么事嗎?” 祁憫自己也慌了,千萬個念頭一閃而過,糊涂地問道:“你們?yōu)槭裁催€不離婚?” 裴憶欽一臉了然,“原來剛才你走神的時候在想這個嗎?之前你都不在意,現(xiàn)在怎么突然就計較起來了?再說了這也根本不影響你們現(xiàn)在的幸福生活吧?想開點。” 裴憶欽離開后祁憫黯然地坐回了沙發(fā),仔細把裴憶欽的話在心里反復咀嚼了好幾遍,莫名覺得他好像奇奇怪怪的。起身時祁憫瞥見了一旁的禮盒,放在手里掂了掂,好奇怪,這么大一個禮盒怎么這么輕? ———— 裴憶欽給了祁憫一個到場的理由,可是一來他就后悔了。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宴會廳的角落里,來來往往這么些人沒幾號是他認識的,見面時閆峙的反應更是令他心情低落到了極點,閆峙好像很不希望他出現(xiàn)一樣,話都沒說上兩句轉(zhuǎn)身就走了。 祁憫越坐心里越憋得慌,不由恨惱起自己白天發(fā)蠢才會心軟答應裴憶欽的請求。照理來說他們這層關系,前仇舊恨加在一塊見面不打得頭破血流就不錯了,怎么居然還幫上了?如果能時間倒流,祁憫一定會給幾個小時前的自己來兩耳光清醒一下。 正發(fā)呆,突然有人從背后拍了他一下,祁憫立刻回過神來露出了慣常的微笑。 “路律師是你啊?!?/br> 路雪森坐到他的對面,問道:“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 “哦,那個...我不太習慣這種場合?!?/br> 說來尷尬,世界真是太小了,繞了一圈原來大家都認識,至于他和閆峙這層隱晦的關系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過讓兩人真正搭上關系的人是謝靜安。 具體的他不清楚,能知道的是原來當年謝靜安的父親死在獄中的意外居然和裴憶瑧有關,路雪森這些年來一直堅持收集證據(jù)。沒想到這事一爆出來裴憶瑧人就在海外銷聲匿跡了,路雪森曾經(jīng)拜托他能不能從閆峙那里探聽到什么消息,可不要說是裴憶瑧了,裴憶欽這三個字他都沒聽閆峙提過。 “我還以為今天他會來呢?!?/br> 祁憫猶豫著要不要向路雪森坦白今天裴憶欽的突然出現(xiàn),心神游移地說道:“誰知道呢。” “我猜閆峙可能把他藏了起來?!闭f完路雪森才意識到這些話出現(xiàn)在祁憫面前有多么的不合適,尷尬補充道:“我瞎說的,他們一家人真不簡單啊?!?/br> 祁憫剛想開口說些什么,路雪森的手機突然響了,“抱歉,我先去接個電話?!?/br> 沒一會路雪森就急匆匆地走回來同他告別。 “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嗯,我監(jiān)獄那邊的朋友說今早裴憶欽去探監(jiān)了,下次再聊吧,我先告辭了?!?/br> 祁憫目送完路雪森離開,一轉(zhuǎn)頭看見閆峙正抱著閆希柏走出宴會廳,于是他起身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騙子!爸爸就是騙子...嗚嗚,爹地根本就沒有來...我要爹地...啊啊啊——嗚嗚...” “寶貝別哭了,爹地肯定會來的,別哭了啊,我現(xiàn)在打電話給他好不好?” “我不要你...你走開啊啊啊啊....我要爹地啊...” 祁憫半步還沒有邁出去,聽到這段對話又默默把腳收了回來。 原來今晚裴憶欽會來? ———— 路雪森急匆匆開車出了酒店,經(jīng)過街口轉(zhuǎn)角時一輛黑色轎車從左側沖了過來,幸虧他及時踩住了剎車否則就要車毀人亡了。他驚魂未定地走下車,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開車這么沖,只見一個朦朧的身影穿過車前刺眼的遠光燈,最后端正地立在他身前。 周圍的氣氛在路雪森看清他面容的一瞬沉寂了下來。 “路律師,好久不見。” 路雪森此刻心情激蕩,稍稍平穩(wěn)了下心神,問道:“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當然是因為今天是我小孩的生日啊,雖然是晚了一點,但也沒理由不到場吧。真是巧了,我們能在這里偶遇?!?/br> “偶遇?是這樣嗎?” “奇怪,你不是一直很想見我嗎?原來這就是你想問的?” 路雪森不懂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于是提議道:“我們換一個地方聊吧,這里不合是?!?/br> “沒什么不合適的,我一會還趕著去酒店呢。” 路雪森多年苦心收集證據(jù)為的就是將裴憶瑧繩之于法,如今事實明了,犯人卻不知所蹤,只要他一天不能親手把裴憶瑧送進監(jiān)獄里他一天就睡不著。想要獲得裴憶瑧的下落只能從他最親近的人入手,但從他了解的情況來看裴憶欽絕對是個不好對付的狠角色。 “我找你是為了了解你哥哥的情況,他的所作所為你應該很清楚吧?” “他是他,我是我,我怎么會清楚?” “你不知道他的下落?” 裴憶欽搖了搖頭,“路律師你應該已經(jīng)問過閆峙了吧?能告訴我他的回答嗎?” “你哥哥卷走他公司一部分的資產(chǎn),難道你覺得閆峙會包庇他嗎?” “也是?!迸釕洑J深深嘆了口氣,感慨道:“路律師說真的,我挺佩服你這種人,可以為一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勞神費力?!?/br> “我為的不只是他們,我還為的是法律的公平正義?!?/br> 裴憶欽拍了拍手,“說得不錯?!?/br> “這是反諷嗎?”“哪敢?羨慕你,敬佩你呢?!?/br> 晚春的夜空氣發(fā)散著絲絲縷縷的寒氣,燈光像是罩在飄渺的濃霧中,裴憶欽轉(zhuǎn)過身側對著路雪森,單薄的襯衫隨風勾勒出他消瘦的肩頸,他的神情凝重而又迷茫,惆悵地說道:“路律師你相信命運這個東西嗎?我之前不太信,現(xiàn)在回頭一看總覺得自己其實好像一直按著某種既定的道路在前進。這段路好坎坷,好難走,可是如果不繼續(xù)走下去,又該怎么辦呢?一回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令人絕望?。俊?/br> “怎么會沒有呢?事無絕對,你連第一步都沒有邁出去,怎么能這么輕易地否決一切?你今天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難道真的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和你哥哥的事情毫無關系嗎?” “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一個哥哥,你叫我該怎么辦呢?” 這句話裴憶欽說得太小聲了,路雪森一個字都沒聽清楚于是上前問道:“你說什么?” “沒什么?!迸釕洑J轉(zhuǎn)過頭,淡淡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br> 路雪森找了他幾個月,自然不甘心就此放他離開,激動地說道:“裴先生你知道嗎?如果你肯站出來,很多人的人生會因此改變,受害者家屬也會得到相應的安慰,你不該包庇罪犯的!” “再見,一路平安?!迸釕洑J一臉平靜地告完別,便快速邁進車內(nèi)。 車燈再度亮起,路雪森站在一旁透過擋風玻璃看清了坐在駕駛位里的人,那人側過頭與他目光交接微笑著對他說了兩個字。路雪森模仿著他的口型重復了一遍—— 走好? 什么意思? ———— 常玖讓裴憶欽在離酒店不遠處的一個偏僻巷口下車,繼而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酒店開去,不到半小時他開回了一輛白色的面包車,裴憶欽向左右張望了一眼便迅速跳上了車。 車后座正躺著一個小小的身軀,他閉著眼睡得很安穩(wěn),裴憶欽掖了掖蓋在他身上的黑色外套動作輕柔地將他抱進懷里。 “怎么這么快,你確定沒被人看到嗎?” 常玖脫掉了身上那件酒店服務生的馬甲,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沒,他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玩ipad,我用餐布給他折了只兔子他就愿意出來了?!?/br> 裴憶欽笑著捏了一下閆希柏的鼻尖,同常玖說話的語氣卻不帶半點笑意,“然后呢?” “然后我請他了杯飲料,他就睡著了。” “藥沒有加很多吧。” “放心沒事,他可能一會就醒了?!?/br> ————— 祁憫提著禮盒從停車場走回宴會廳,碰巧在一樓的電梯口撞見了神色慌張的閆峙,不解地問道:“你要去干嘛?” 閆峙把他拉到一邊,嚴肅地問道:“你有沒有看見小百?” 祁憫迷茫地搖了搖頭,“發(fā)生什么了?” “小百不見了,我叫人到處找都沒有看見!” 祁憫連疑惑這步都省略了,腦海里率先想到的目標人物是裴憶欽。不過有些不合理,既然這樣為什么下午要特地來見他一面,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這是什么?”閆峙看到了他手上提著的大禮盒。 “這個是……是…那個……”祁憫腦袋還懵著,準備好的謊話一時竟無法流暢地表達出來。 不由分說,閆峙直接搶過禮盒拿在手上仔細查看,繼而抬頭神色冷酷地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是那個……呃…” “是不是裴憶欽?!” 祁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上面就寫了他的名字!”閆峙把禮盒翻過來給他看了一眼,祁憫這才發(fā)現(xiàn)邊角上寫有一串很小的法文。 “你見到他,怎么不告訴我?” 祁憫神色猶疑,心虛地回答道:“他……他不讓我告訴你的。” “他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你什么時候變這么老實的?!” 閆峙兇狠的語氣惹惱了祁憫,他漲紅了臉反駁道:“你干嘛那么大聲吼我?和我有個屁關系!我就不該多管閑事,更不該沒事裝什么爛好人!”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閆峙你這個人沒意思透了!剛才你哄你兒子的話我全都聽到了,因為他今晚會出現(xiàn)所以你才不希望我來吧?我等了你大半年,你居然還想著他!你看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裝得好像什么都無所謂一樣,可是一提起他你又開始激動得不行。閆峙,你骨子里就是喜歡犯賤,就是喜歡愛人渣,放不下早說,別耽誤老子青春!” “你以為我不想離嗎?我要是能離了早離了!” “那你說為什么???為什么不離?為什么他要來不告訴我?今時今日你還有多少事情是瞞著我的?” 他們的爭吵聲吸引了大廳里其他人的目光,閆峙暫時忍下氣一聲不吭地拽著祁憫的手臂往酒店外走。 “你放開我!”一走出大門,祁憫立刻甩開了閆峙的手,轉(zhuǎn)過身怒氣沖沖地盯著閆峙看。 閆峙手里還抓著盒子,回過神發(fā)現(xiàn)物品的重量好像格外的輕,問道:“這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也不是給我的!” 閆峙急忙撕開包裝紙,打開盒子發(fā)現(xiàn)里面全塞滿了泡沫,把泡沫扔干凈后偌大的盒子里只剩下一個信封。閆峙忐忑不安地拿起信封,打開后里面除了有一張信紙以外還留有一枚戒指。閆峙抽出信紙逐字逐句看完后又默默折了回去,他夾出信封里的戒指,眨眼間戒指又從指尖脫落滾到了地上。閆峙蹲下身撿起了戒指,卻遲遲不站起身來。 “他寫了什么?”祁憫見他古怪,搶過了他手上的信—— “閆峙,我走了,是帶著小百一起離開的。說真的為了實行這個計劃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同樣的為了達到另外的目的我也做了一些不道德的事情?!?/br> “你一定很怨恨我吧,恨我的無情,恨我的冷漠,以及恨我的神經(jīng)質(zhì)。對此我沒有任何異議,恨我是應該的,畢竟我曾一次次毫不留情地傷害過你,且都是故意為之。我好像把對人生所有的不滿全都施加在你一個人身上,說真的既傷人又不公平吧?可最悲涼的是我身邊竟然只有你一個人?!?/br> “我們的婚姻可以說是一塌糊涂,周而復始的爭吵、冷戰(zhàn)與做戲,我從不期待明天,因為明天對我來說只是痛苦的延伸。我以為日子再難熬習慣了就好,可我沒想到我居然會崩潰得這么快。我以為我會不在乎,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瘋狂的情緒。我以為我很恨你,無時不刻地都想著要遠離你,可原來失去一個恨的人會竟這樣的心痛。我糟糕的婚姻成為了想要牢牢握緊的繩索,我最愛的兒子變成了利用的工具,我的隱疾竟然是最后一點讓你關注的事情……”“我們當了這些年的夫妻,可比起夫妻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更像對手,各自藏有秘密,彼此傷害著,卻又對對方的性格了如指掌。那我就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吧,醫(yī)生告訴我自從上次你流產(chǎn)以后想再懷孕的幾乎不可能了??吹竭@里震驚了嗎?想想其實未嘗不是好事呢?至少你再也不用經(jīng)歷那種痛了?!?/br> “記得你生小百的那一晚,在待產(chǎn)室里你說你很害怕不想生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哭,結婚的時候明明抱著絕對不會對你心軟的決心的我,在那一瞬間動搖了。我陪你進了手術室,看完了整個生產(chǎn)過程,我第一次覺得我欠了你很多,我被愧疚感譴責著,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所以選擇逃離了你,逃到國外讀了兩年的書?,F(xiàn)在想起來這個理由很荒唐可笑吧,可是當時的我偏要較勁,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那一切。” “對不起,這是我真心道歉的,沒能當面對你說好像缺少點誠意,不過你應該也不想接受。世上怎么會有我們這種夫妻?傷害過彼此的事情永遠都令彼此無法釋懷。天下愛侶屬我們最不盡人意?!?/br> “我要離開了,既然所有人都罵我自私透頂,那不如就繼續(xù)一意孤行下去吧。不用擔心我會把小百好好撫養(yǎng)大的,戒指還你了,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再度遇見,可世界這么大,真的會有那么一天嗎?” “珍重?!?/br> ——— 客船快準備開了,港口風起得很大,裴憶欽將熟睡的兒子摟得更緊了些,常玖蹲在他的腳邊無聊地望著海面。 一通電話終于結束了他們焦灼的等待,常玖起身把手機遞給了裴憶欽。 “這里已經(jīng)處理好了,你放心走吧。”陳凌低沉的嗓音伴著碎紙機的響聲聽著令人心里發(fā)毛。 “開攝像頭?!?/br> “你等等?!?/br> 屏幕上顯示出一團黑漆漆的畫面,黑暗中突然冒出一束來回晃動的光,白光打在一個黑色的袋子上,一只手拉開了拉鏈露出一張慘白的臉。裴憶欽只看了一眼,就立馬把視頻關掉了。 他閉上眼吸了口氣,把口袋里的支票掏出來交給了常玖。 “我該走了?!?/br> “不會再回來了嗎?” “不會了,你多保重?!?/br> “沒什么想對我說了嗎?” “那記得做壞事不要再被抓到了?!?/br> 常玖調(diào)侃道:“尤其是這次嗎?放心,拿錢辦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聽不懂,再見?!?/br> 常玖確認裴憶欽登船后才回到車上,他拿出一部按鍵機撬掉卡槽里的手機卡,又從口袋里重新拿出一張安了上去,熟練地撥通了一個海外的號碼。 “登船了,一切順利。” “我知道了?!?/br> 剛進船艙閆希柏就醒了,他揉開惺忪的睡眼驚喜地發(fā)現(xiàn)裴憶欽居然陪在身邊。 “爹地...真的是你嗎?” 裴憶欽摸了摸他的小臉蛋,溫柔道:“是我啊?!?/br> “我還以為...以為爹地你不會來了...” “不會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閆希柏坐在他的懷里,往四周看了看,發(fā)覺周圍環(huán)境好陌生,問道:“爹地我們在哪里???爸爸呢?” “我們在船上?!?/br> “為什么在船上?爸爸沒來嗎?” “因為我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我們先走,爸爸應該很快就會來找我們的?!?/br> “真的嗎?” “當然?!?/br>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