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用完早膳,束簡問竹懷能否去見見那個梅姓的妖靈,竹懷自然點頭,道:“只要您想,什么時候都可以的?!?/br> 束簡疑心他在開車,沒說話,默默跟著出去了。 白日醉月樓里的人少了很多,多是些灑掃的小廝侍女,倒是清凈不少。 束簡一邊走一邊看,心道這醉月樓修造得真的極好,比之他在現(xiàn)代見到的那些園林毫不遜色,廊腰縵回,草木蔥蘢,一面是開闊湖水,一面是錯落花木。若是作為宅院住下,當是極舒適的。 這般想著,他忍不住贊嘆了幾句。 竹懷聞言,說道:“醉月樓是江南第一名樓,若是大人喜歡,日后買下來便是。雖說賺來的凡人金銀在修真界并不適用,但是也可以將其熔鑄成一些精美器具以供賞玩。” 束簡一愣:“我并不想經(jīng)營此地。”而且誰要當龜公??! 竹懷道:“不勞大人費心,交給我便是?!?/br> 束簡無奈,知道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不再解釋,道:“日后再議吧?!?/br> 竹懷心里大約估算了一下得花多少錢能買下醉月樓,馴順地點點頭,側(cè)身讓出面前的房門:“這里就是梅哥哥的房間了?!?/br> 束簡點點頭,讓竹懷先回去休息,敲了敲門,聽見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傳來:“請進?!?/br> 房門被推開,抬眼就看到一個坐在桌邊的男人。 紅色繡云紋的衣袍,白玉簪挽發(fā),披散下的黑發(fā)宛如緞子一樣披在肩頭。 即便昨夜只是驚鴻一瞥,束簡也認出了這人正是昨夜他看到的那個在湖心畫舫上彈琴的人。 “巧了?!笔喴恍Γ跋氩坏街駪颜f的‘梅哥哥’竟恰好是閣下。” 屋內(nèi)的人原本見他進來還沒什么反應(yīng),此時聽他一開口就驚訝地站起身來:“您的元神復(fù)位了?” “嗯,算是吧?!笔啌蠐夏?,還沒來得及說自己還沒恢復(fù)記憶,便見那紅衣青年三兩步走到自己面前,展開雙臂便將自己抱住。 這是……什么情況? “您終于回來了。”青年輕聲道,然而接著就察覺到束簡身上的氣息不對,靈力波動低微,不像個分神合體的大妖,更像個剛剛踏入仙途的凡人。 他面色一變,來不及貪戀束簡的溫度,連忙松開他,搭著對方的手腕略一切脈,緊跟著就rou眼可見地慌了:“主人,您身體出了什么問題,為何不僅靈力全失,身體還如此虛弱?” “……”昨夜方才與人大戰(zhàn)數(shù)個回合,真要說起來可一點也不弱。 束簡安撫地拍拍那只扣著自己手腕的手,道:“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我如今元神不穩(wěn),很多東西沒有想起,就連你的身份都還是從竹懷口中知道的。” “竟然如此……”紅衣青年收回手,很快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雙手相扣向束簡跪下,“屬下梅涿,拜見主人?!?/br> 梅涿,倒是個好名字。束簡估摸著這應(yīng)當是這邊的常見禮儀,便受了之后將人扶起來,示意對方在桌邊坐下,將自己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然后問道:“大致情況竹懷已經(jīng)與我說過了,你既然稱呼我為主人,那你曾經(jīng)在我手下是做什么的?” 梅涿道:“屬下修的是醫(yī)道。” “難怪方才你上手就是號脈,挺熟練的?!笔喺f。 “方才一時失了分寸,冒犯了主人,屬下愿領(lǐng)罰,”梅涿說著,又不大好意思地垂下眼睛,“而且屬下如今與阿懷一樣失了靈力,只能如凡人那樣切脈診病,實在派不上用場?!?/br> 束簡讓他不要在意:“能診病已是很好了,日后我會想法子盡快讓你們恢復(fù)的?!?/br> 梅涿說:“屬下修為與主人息息相關(guān),您不必特地為我們費心,等日后您境界恢復(fù),屬下也會隨之回復(fù)。” 束簡撓撓頭,這修為恢復(fù)說起來容易,但他現(xiàn)在還是一頭霧水的,連都只是從竹懷口中聽了一遍,自己從未運轉(zhuǎn)過。 而且說實話,對于的“妙處”,他目前還是敬謝不敏。 因此他聽見梅涿的話后,只是點點頭,問道:“你是否知道什么適合我修煉的功法?” 梅涿訝然:“阿懷沒與您說過的事情?由您親創(chuàng),要說適合,自然還是它最為合適,為何會想要改修其他功法?” 束簡面露尷尬之色。 梅涿也是一等一的聰明,尤善察言觀色,見他這副模樣,又聯(lián)系之前束簡說的他記憶有損的情況,立即就有所猜測:“主人可是覺得與人交合太過……放浪?” 束簡僵著臉點點頭。說起來,如果自己曾經(jīng)在此世的情況真如竹懷和梅涿所說的那樣,那自己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實在有些過分。自己渡劫失敗,拍拍屁股就在異世躲了許久,連累這些忠心耿耿的屬下修為盡失不說,還得委身于這種地方。而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滿腦子想著與他們少些接觸。 想到這里,束簡聲音更溫和了幾分:“我只是一時……不太適應(yīng)?!?/br> “您不習(xí)慣也是正常,往后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但是修煉關(guān)乎您身體根本,主人還是莫要輕易改修他法?!泵蜂萌允菧貪櫟匦χ?,他頓了頓,又解釋道,“況且莫說是我等妖靈,便是人類修士也常有合籍雙修的道侶。而雙修之法也不局限于rou體交合——其實只要能引動雙方氣機,同時形成靈力共鳴即可。除此之外,即便撇開其對雙修雙方的保護不談,這門功法與其他的相比也是極好的,您若是不愿意雙修,那也可以通過修煉慢慢恢復(fù)修為?!?/br> 束簡點點頭,心里有點奇怪。雙修這種事情應(yīng)當是很私密的,但是他來這里之后接連遇到了兩個人,對待此事都相當坦然,束簡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太保守了。 但是再怎么說,這種觀念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調(diào)整的。 他道:“既如此,便先修著吧。” 左右他初來乍到,對什么都不甚了解,雖說這梅、竹二人也不能盡信,但是如果讓他自己出去,也無從分辨他人的善意惡意。不如先安定下來,再考慮今后的事情。 —— 簡單和梅涿交談后,束簡就告辭離開了,雖然紅衣青年神色似是想要挽留,但是最后還是沒開口,將束簡送到了門口,道:“主人,屬下與阿懷在此地只為等待您元神歸位,如今您既然已經(jīng)回來了,那今后若有任何打算,屬下與阿懷都聽憑您的差遣。” 束簡道:“你且安心等上些日子,待我恢復(fù)些修為,我們便可離開此地?!?/br> 先前竹懷告訴過他,凡塵之地靈氣駁雜,便是天資絕頂?shù)镍P凰一族的雛鳥到了這里,修煉都會大大受限。而隨著境界提升,對靈氣的需求逐漸提高,若是還長期滯留此地,會大大影響修煉的效率。 是以束簡還是決定盡快恢復(fù)一定的修為,然后回到修真界。 “屬下遵命?!泵蜂谜UQ郏叭羰侵魅擞腥魏我?,盡管與我或者阿懷說便是?!?/br> 束簡失笑,這人倒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溫潤。 房門打開,卻看到竹懷就坐在長廊里,刻意離梅涿房門有一段距離,應(yīng)該是避免聽到里面的人的交談。 束簡訝然:“你為何還在此處,不是讓你回房休息嗎?” 竹懷還沒說話,站在他身后的梅涿已經(jīng)先開了口:“阿懷素來如此,也是關(guān)心主人,您莫要責(zé)備他?!?/br> 束簡回頭看了眼扶著門的梅涿:“我以往難道很苛刻嗎?” 梅涿一愣:“您待吾等一向?qū)捄瘢瑥牟豢霖?zé)?!?/br> “那你為何會覺得我會責(zé)備他呢?”束簡說。 梅涿見他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心里微微松了口氣:“是屬下妄測了?!?/br> 先前聽到束簡說他記憶全失后,梅涿不是沒擔(dān)憂過。 修真者逆天而行,在修煉時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奇怪。他曾經(jīng)也見過因為失去記憶而性情大變的人,原本溫柔似水的人,卻對曾經(jīng)最親密的好友刀劍相向。 而主人又說自己先前所在的世界與這里大不相同,更說出了“不能接受曾經(jīng)那那種關(guān)系”之類的話,說明性情喜好早已與往日不同。 此時若是因竹懷的抗命而心生不滿,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好事。 好在即便沒了記憶,還是能從主人身上依稀看出曾經(jīng)的影子。 竹懷從窗邊站起來,走到梅涿門口,笑瞇瞇地看著梅涿,道:“梅哥哥不用擔(dān)心,主人如今雖然沒有記憶,但還是很好的?!?/br> 梅涿笑起來,回身進屋又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鎏金盒子,遞給竹懷:“這個月的藥,昨日剛調(diào)好的,別忘了擦?!?/br> “謝謝梅哥哥了。”竹懷接過盒子,有點擔(dān)憂地看看梅涿,“你也要注意身體……我傷勢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你不要再這樣頻繁調(diào)制了?!?/br> 即便盒子蓋子蓋得嚴實,束簡也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聽到竹懷的話更是驚訝,他扭頭看竹懷:“你受傷了?” “小傷,但凡人的藥對我不起作用,只能由梅哥哥來調(diào),”竹懷看了看梅涿,面帶憂色,“但是梅哥哥身體不算好,如今沒有靈力護體……” 先前在房間里光線比較暗,看不清楚,這會兒梅涿送他出來的時候,束簡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色蒼白異常。 原本他已覺得竹懷已經(jīng)很白了,此時在白日光線下看,才發(fā)現(xiàn)梅涿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甚至透出了些冰雪般的冷意來。 束簡皺皺眉,正要開口說什么,便被竹懷拉了拉袖子:“大人,能晚些時候再來嗎?梅哥哥現(xiàn)在應(yīng)該得自行調(diào)息一下。” 束簡于是將其他的話壓下不談,將梅涿先扶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