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日落時，硌被街上孩子們的嬉鬧聲吵醒，緊接著就是美娜憤怒的吼聲，不用看也知道她家兩個小鬼又闖禍了。對面房子里脾氣古怪的老婆婆正興致勃勃地趴在廚房的窗子上欣賞這一幕，不時自言自語幾句，內(nèi)容大多刻薄。

    他還聽到歸巢小鳥振翅的聲音，偶爾用清脆的鳴叫呼朋引伴，以及野貓互相警告的叫聲，估計在某個窗沿，正有場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硌喜歡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的感覺，越多的聲音就代表越多的生命，越多的生命就意味著自己并不孤單。很久以前，他經(jīng)常枕在草地上，聽著各種鮮活的聲音入睡，借由大地，這些聲音總會被放大到比心跳聲還清晰。

    可惜此時肚子里接連發(fā)出咕嚕聲，打斷了這份安逸的回味。

    硌伸個懶腰爬起來，揉揉徹底空了的肚子，在房子里摸索一圈，除了貓罐頭什么也沒找到。他又翻遍了所有的抽屜，才勉強(qiáng)湊出一把夠買晚飯的零錢。

    “錢啊……”嘆著氣吧零錢揣進(jìn)口袋，硌再次感到了身為人類生存的不易。

    外面的天空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大部分屋子的燈光卻已經(jīng)亮起。日光和燈光同時存在，這大概是擁擠又狹窄的小巷全天中最有活力的時刻。

    硌站在家門口漫不經(jīng)心地左顧右盼，遲遲無法決定往哪個方向解決自己的晚餐。商店街被毀，尋找便宜又好吃的店鋪也變成一個難題。

    正猶豫著，有個拄拐杖的人朝這邊走來，手里提著很重的包裹，一瘸一拐十分吃力。

    硌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那個人就是鄰居西蒙，對方的左腳應(yīng)該有傷，走路的時候完全沒有用力。

    “需要幫忙嗎？”硌主動迎上去伸出手。

    “謝、謝謝?！蔽髅筛屑さ攸c(diǎn)點(diǎn)頭，把手里的包裹交給他。

    硌掂了掂，包裹里面應(yīng)該都是書：“你的腳怎么了，因為商店街的爆炸嗎？”

    “怎么說好呢……有關(guān)系但也不是直接關(guān)系?！蔽髅刹敛令^上的汗，“爆炸發(fā)生的時候我很幸運(yùn)地不在商店街，但是正好在附近下車，人潮往外涌的時候摔了一跤?！?/br>
    硌親眼見證過，當(dāng)時的場面確實混亂。

    “大概也是年齡大了，動作不如以前靈活才那么容易摔倒?！蔽髅筛袊@到。

    “你看上去還很年輕?！?/br>
    “外表改變不了事實，我已經(jīng)是個老年人?！蔽髅梢廊徊辉高^多談?wù)撟约旱耐獗?，轉(zhuǎn)移話題道，“我昨天看到巡邏隊的人把你帶走，沒事吧？”

    “沒事，只是聊聊天而已。”

    “虧你能說得這么輕松?！蔽髅闪w慕地說，“對普通人來說，和那些人聊天就是酷刑?！?/br>
    硌明白，這就是普通人對家族的真實觀感：“我也不喜歡那幫家伙，但只要四家族統(tǒng)治這個島，就沒人敢違抗他們?！?/br>
    西蒙贊同地點(diǎn)頭：“你說得對，即使心懷不滿我們這些人也沒有能力反抗。但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疑惑，神明為什么會選擇這些人?！?/br>
    “你指什么？”

    “除了咒術(shù)，還能是什么?！?/br>
    “在街上談?wù)撨@種事好嗎？”硌想起雨崖的提醒，對他來說有什么后果無所謂，但對普通人來說可不一定，“巡邏隊還駐扎在商店街。”

    西蒙對此也看得很開：“我是個快進(jìn)墳?zāi)沟睦项^，沒什么好怕的，最糟糕的結(jié)果不就是死嗎？”

    這個結(jié)果未免太夸張：“如果抱怨他們幾句就要被定死罪，估計離島上的人早就被殺光了?！?/br>
    “也對，估計他們再氣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很有默契地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

    “要進(jìn)來坐坐嗎？雖然里面還是很亂?！钡郊液螅髅砂l(fā)出邀請。

    “我也想，但得先找地方吃飯?！倍亲硬缓蠒r宜地發(fā)出聲音，硌拍打兩下以示警告，“商店街被毀，想找個吃飯的地方都難?！?/br>
    “是啊，幸好我這段時間有講座，可以順便在學(xué)校的食堂解決?！蔽髅上肓讼?，“不過聽學(xué)生們說往市區(qū)方向的翠河兩岸最近新開了不少店，很多都是島外口味，你有興趣可以去試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