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切(走劇情)
“小林?醒醒!” 我蹲下身輕輕推動小林的肩膀想叫醒他。 現(xiàn)在天氣不是那么冷,可窩在沙發(fā)上呆一宿,第二天起來一準會感冒。 “別在這兒睡,醒來回屋去?!?/br> 我又叫了幾聲,卻不見他有什么反應(yīng),無奈之下抓住他的肩膀想要把人搖醒。他人在我搖晃下有了反應(yīng),眼睛睜開一條縫隙,迷迷瞪瞪地打量我,像是在確認眼前人的身份。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問:“小陳哥?” “是我。”見他醒過來,我松了一口氣,換個姿勢坐到他身邊。 小林眼睛一亮,看起來清醒了些,連忙爬起來抓住我的胳膊,口中不住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身子卻不小心一歪,差點摔倒在沙發(fā)上。 “小心!”我趕忙扶住他歪扭的身形。小林聲音有點小,我側(cè)耳努力分辨那些字眼:“怎么這么慌張,做噩夢了?” “沒有。”他搖搖頭說得輕描淡寫,抬頭看了一眼表,“3點多了。”然后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我,臉上滿是關(guān)切:“你現(xiàn)在才回來,累不累呀?” “不累?!蔽乙娝_實沒什么事的樣子,也就沒有在意,隨口和他解釋:“晚上喝得多了點,就隨便找個地方睡了一覺?!?/br> 他舒了一口氣:“我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呢?!?/br> “差點就不回來了。酒店離公司近,正好第二天上班。” “為什么又改了?” “我要是不回來,你不是還要擠公交上班?這么早,能起得來?”我笑著問小林,他靦腆地抿上嘴,搖搖頭。 “就是了?!?/br> 我抬頭看表,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于是催促他趕緊去睡覺。 起身時瞥見客房緊閉的屋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剛剛怎么睡在這兒?”隨后低頭發(fā)現(xiàn)矮桌上的電視遙控器還擺在早上臨走時的位置上,有些疑惑,“看電視睡著了嗎?”問的時候轉(zhuǎn)頭不甚在意地看向小林。 他聞言頓了一下。這一下很微妙,原先我也是看不出來的,但今天喝了酒,似乎連神經(jīng)都有些敏感。他張嘴時像是想說什么,卻因為我補充的那一句又咽了回去。這一張一閉之間,某個細微的環(huán)節(jié)被我捕捉到,我沒多想,自以為善解人意地換了個說法。 “等我呢?” 說完笑了兩聲,還等著看他像往常一樣害羞地紅臉,然后被我抓住時機打趣幾句。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我說出口的時候,并不以為小林深夜凌晨躺在沙發(fā)上是為了等一個不算熟悉、外出應(yīng)酬的男主人回家。 妻子一直在公司忙碌,從小林住進家里以來,基本上只有我和他生活在一起。他是個特別容易害羞、心思細膩的孩子,相比較妻子而言,我對小林來說完全是一個陌生人,與陌生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多少會讓他有些不適。為了能讓小林生活得更加自在,我試圖在生活里拉近兩個人的關(guān)系。方法確實有效。還記得他剛來的時候話都不敢多說,家里的工具需要我叫他使用,他才敢拿起來,平日里只有廚房那一片區(qū)域能讓他安心。而如今他在家里越來越放松,聊天時兩個人甚至能像朋友一樣互相嬉笑打趣。但平心而論,對我而言這樣的關(guān)系頂多能使住客與屋主的關(guān)系變得和諧,除此以外再沒什么別的作用。 可現(xiàn)在,小林猶豫了。 他沒有立即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偏過頭,狀似懶散地躺回沙發(fā)上,嘴角微微上揚,極為羞澀地沖我微笑,有些想要避開這個答案,眼神中帶著一絲躊躇。 我及時抓住了這份躊躇。 “你在……”我定了定神,不太敢相信,“你是在等我?” 我一動不動地看著小林,迫切地想要他給我一個答案。他看起來很是懊惱,眼神四處亂瞥,牙齒悄悄露出來攀住下唇,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記。我俯身湊近,剛想再問,就見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耳尖爬上一層粉紅。 “你說晚上要吃飯,但沒說什么時候回來。都快12點了還沒什么信……”小林剛醒,說話還有些磕磕絆絆,字尾帶著些鼻音,像是小孩在撒嬌。他說著說著低下頭,聲音越來越?。骸拔遗履愠鍪隆?/br> 他抬頭看了看我:“我好害怕……我想能第一時間見到你……” 我呼吸一滯,一種異樣的情緒涌了上來。 “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我、我……”小林“我”了半天,終于說出口,“我不敢……” 他看上去落寞極了:“你要是還在應(yīng)酬……我不敢……” 客廳的暖光照在小林的臉上,他還困著,以為我看不見,悄悄咽下了一個哈欠。我的心卻比這燈還暖、還亮。 小林來到家里幾天了?一周?兩周?我想了一下,試圖回憶起一個準確的日期,卻發(fā)現(xiàn)實在記不清。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為在我的印象里,我對小林足夠關(guān)心。 他才二十歲,像個孩子一樣會十分依賴我,也許這份依賴還超過了他原先對妻子的親近,畢竟我比他年長,這些日子里又對他照顧頗多。但僅此而已。要知道,在我和妻子結(jié)婚的這些年里,每當我出去應(yīng)酬回不來時,她也只在晚上打電話問一句原因,等我到家后,屋子里早就已經(jīng)熄燈了。 這種被人關(guān)心、被人記掛的感覺,在這個夜晚,突然間有了具體的形狀。 我盯著小林頭頂?shù)陌l(fā)旋,覺得肩膀上沉甸甸的。在我和小白滾在酒店的大床上時,完全沒有意識到家里還有另外一個人焦急地等著我。如果今天晚上我沒有回家,小林或許會在沙發(fā)上睡上一晚,然后第二天早上頂著沙啞的嗓子擠公交上班。他不會知道昨晚我做了什么,我會和他解釋,我是喝多了才沒能回來。 但他絕不會打電話來催促我回家,因為他不敢。 我沒想到,小林不打電話的原因竟是這個。 又或許我早就想到了。小林一直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盡管這些日子他看起來開朗了許多,本質(zhì)上卻和剛剛住進家里的那個男孩沒什么不同。他的行為告訴我,我觸及到了一個孩子的依賴和真心,可這份真心下,卻隱藏著一份小心翼翼。 許是今晚喝了太多酒,我整個人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但不可否認,這份小心翼翼確實感動了我。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蔽艺嬲\地向他道歉。 “不是的!”小林看起來嚇住了,不知道話題怎么突然跳到這上面去。他撲上來抓住我的肩膀,努力解釋道:“我就是自己多想……”說了沒兩句,低頭一看兩個人的距離,又“蹭”得一下退后。 而我的手臂在反應(yīng)過來之前,已經(jīng)將他攬在了懷里。 “謝謝你這么關(guān)心我?!?/br> “嗯……” 他好像被我的擁抱嚇到了,什么話也沒說,只是無意義的接腔。我也沒有期待他有什么回答,只是靜靜地抱住他,想要向他傳達我的感激。 小林身子有些僵硬,他沉默了一會兒,小聲問:“你不會覺得我多管閑事嗎?” “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也不知道。”我感覺到小林將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重量很輕。 “你沒有多管閑事?!蔽逸p輕拍打起他的后背,“你也沒有多想,一想到家里有一個人在等著我,為我著急,我就很感動。對不起,以后如果有事回不來,我會提前給你打個電話,不會讓你擔心了?!?/br> “我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說了一半就閉上了嘴。 “我知道?!蔽壹皶r打斷他,“你得時刻知道我的消息對不對?萬一哪根水管破了,得我來解決。” 他笑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 “那我……”小林的聲音有些微弱,說出來的話都像是用了極大的勇氣,“我能給你打電話嗎?” “當然可以?!蔽倚α诵?,心里的某一處正在鼓脹著,促使我收緊了手臂,“我一定會接。” 我就這樣抱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肩膀上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我才想起來放開小林。他閉上眼快要睡著了。我一動他,他就努力想要睜開眼,無奈上下眼皮打架,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回去睡吧。” 小林點點頭,垂下腦袋去夠沙發(fā)下的拖鞋,突然間像是想起來什么,猛地抬頭:“等一下,小陳哥,你等一下,我給你煮了醒酒湯,你一定要喝下去!” “什么醒酒湯?” 小林沒有回答。估計已經(jīng)困得不省人事了,說話全憑本能。 他四處找鞋,腳繞著地上那雙拖鞋摸了一圈。我追著把東西整理好擺在他面前。小林起身就往廚房走,我叫不住他,只能心驚膽戰(zhàn)地跟在后面,手臂虛虛圈住防止他摔倒。他走得踉踉蹌蹌,半路上差點絆倒在地,所幸我眼疾手快拉他入懷,沒有磕到什么地方。 “小陳哥,醒酒湯!”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小林到底有多固執(zhí),幾次把他往客房拉都被攔住,非要去廚房給我盛湯喝。無法,我只能把他按到餐桌旁,勒令他坐在那里等我回來。 待到我盛好了滿滿一碗醒酒湯從廚房出來時,小林已經(jīng)支著腦袋在椅子上睡熟了,頭一歪,差點栽倒在桌子上。 我三兩步跑過去撐住他的腦袋。湯放在了桌子上,我彎下腰喚了兩聲,沒有反應(yīng)。 若是把人叫醒,怕是還要被盯著吃完夜宵……于是我一手勾住他的雙膝,一手托住他的后背將人輕輕抱起。小林睡眼惺忪地睜開了一只眼睛,看到是我:“小陳哥……醒酒湯……喝了嗎……” 我只覺好笑,連忙安撫他:“喝了喝了,睡覺吧?!逼鋵嵅]有,盛湯的碗冒著熱氣放在了桌子上,但這些此時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小林聽到他想聽的,點點頭,乖巧地闔眼。腦袋在我胸前蹭了蹭,靠在一個舒服的地方睡過去。 我緊了緊手臂,動作輕巧地把小林抱到床上,他翻了一個身,正好壓住我將要抽出的手臂。 “小林?”我推推他,“快松開,我要回去了?!?/br> 他睡得那樣熟,抱著我的手臂不撒手。 “小陳哥……喝湯……”小林嘴中喃喃,我聽見后,頗覺無奈。又用了點力氣,還是沒能將手臂從他的桎梏中抽出來。 看著小林熟睡的側(cè)臉,又想起回來時他綣縮在沙發(fā)上的模樣,不知道怎么,困意突然襲來。 離開的心思漸歇。我干脆推推他:“往那邊一點。” 沒有任何回應(yīng)。我艱難地把小林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人的空間,和衣躺上床。 黑暗中,耳畔的呼吸聲顯得異常清晰。我盯著房頂,一邊數(shù)著小林的呼吸,一邊想再等一會兒,等到他睡著了,我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