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很后悔。這幾天練琴練得手指都快腫了，這也就罷了，每晚做PPT到深更半夜，做得頭暈眼花，早上起床時暈乎乎的，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不過來都來了，只能陪喬總演完這場戲了。

    客廳除了喬母，還有個梳著馬尾的年輕女孩。女孩原本坐在沙發(fā)上一臉不耐煩，結果看到林軒后臉色轉(zhuǎn)喜，立刻站起來迎過去。

    “你好，我叫喬念思，是你們喬總的meimei?！迸⒈持p手，說話脆生生的。

    “你好，我叫林軒?！绷周幮χ貞?，又扭頭對坐在沙發(fā)上的喬母打招呼，“伯母好。”

    寒暄幾句，喬念思就主動帶林軒去客廳一角的琴臺。

    臺子上放了架法奇奧里F228三角琴，來自意大利純手工打造的世界頂級名琴。這個尺寸都可以用來開一場小型音樂會了，然而林軒看看人家三層挑高的大客廳，也就釋然了。

    林軒坐在琴凳上，翻了翻架子上擺放的一本莫扎特鋼琴曲譜。

    “你要視奏嗎？”喬念思躍躍欲試地問。

    “恐怕要的，我們工作忙，沒時間背譜子。”林軒說這話時覺得有些臉熱。

    “沒什么，程序員不是九九六嗎，理解理解！我?guī)湍惴V子啊！”

    “那就多謝了?！?/br>
    林軒先彈了一曲小星星變奏曲熱身，而后彈了幾首奏鳴曲。

    喬念思不斷地驚呼太棒了，彩虹屁就像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喬母和喬穎思本在沙發(fā)坐著，也很快挪到了琴臺旁觀看。

    結束后，喬母滿臉笑意地評價：

    “很難得，這幾年在國內(nèi)我還沒聽到過處理這么細膩新穎的手法。雅致秀氣又不輕浮，對音色的控制、對踏板的運用，倒是都讓我想起前些年勃拉姆斯青年鋼琴家大賽銀獎得主彈的那首K545?！?/br>
    “伯母過獎了……我確實模仿了人家的風格?！绷周幋沽舜寡垌?，壓下心底的苦澀。

    他是在回國前不久得到那個獎項的，當時還獲得“莫扎特信使”的贊譽，前途不可限量。為了回國把導師氣得和他斷絕了師徒關系。

    “媽，你要求太高了，人林軒是業(yè)余票友，能有這水平就不錯啦！”喬念思不服氣。

    林軒只覺得心頭又被扎了一箭。

    喬母瞥了喬念思一眼：“小林是業(yè)余的，那你呢，你可是音樂學院的科班生，彈得那叫什么？能把少女的祈禱彈成少女的折壽，把鐘彈成送終。我看你馬上畢了業(yè)就去交響樂團打雜好了?！?/br>
    “媽，你怎么當著客人的面埋汰自己女兒……林軒剛才還彈錯幾個音呢……”喬念思急得跺腳。

    林軒：“……”挨了罵就馬上把我推出來當擋箭牌真的好嗎？

    喬穎思看大家其樂融融地聊天，高興地說午飯準備好了，請大家入席。

    午餐賓主盡歡，喬母果然多吃了一碗飯，讓林軒松了一口氣，至少任務完成了。

    席間他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喬念思對她大姐不假辭色，兩人似乎有什么矛盾，而喬母明顯是站在小女兒那邊的。不過這些是人家的家事，他默默吃飯，飯后就請司機送他回家了。

    回到家他就感覺頭暈得更厲害了。

    明天就要去深海資本做匯報，現(xiàn)在還不是松懈的時候，他關掉會所專用手機，精修PPT、模擬演講，搞到夜里十二點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鬧鈴響起的時候，林軒是從潮熱和頭痛中醒來的，他發(fā)燒了。

    “不會這么倒霉吧……”他喃喃了一句，努力爬起來，溜到爸爸房間順了一盒退燒藥。

    對著鏡子穿好正裝后，他特意把劉海梳了下去——去池老板的地盤，還是按照人家的要求來做比較好。

    到公司又灌了兩杯黑咖啡，他才領著王曉安和另一個主管坐公司的商務車去深海資本大廈。

    在深海資本氣派闊大的會議室等了不久，新能源部大大小小的負責人就都到齊了。

    徐主管正要請林軒開始，會議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池白容在幾個高管的陪同下大駕光臨。

    深海資本的人立馬呼啦啦站起來，七嘴八舌向大老板問好。

    他們意外得很，雖說老板上周過問了新能源投資布局，還提醒主管注意風電這塊，但畢竟只是個二十億級別的小項目，怎么會勞煩大老板親自蒞臨？

    徐主管急忙向清楓集團的人介紹池白容。

    林軒站起身打招呼，還下意識地撫了撫臉頰——吃過退燒藥以后臉色應該沒那么紅了，千萬別在池老板面前掉鏈子才好。

    “都坐吧?！背匕兹莞糁鴮挻蟮臅h室坐在林軒對面，翹起二郎腿微笑著說。

    當著這位商場老狐貍的面做匯報，林軒的心里壓力驟然上升幾個數(shù)量級。好在他已經(jīng)把演講內(nèi)容背得滾瓜爛熟，現(xiàn)場表現(xiàn)還算從容。

    他看在場各位主管的反饋還是很積極的，心里的大石頭稍微放下了些。

    池白容一直沒說話，直到結束后林軒他們準備離開時，才站起來說：“林總，有些細節(jié)問題我還想和你單獨討論一下?！?/br>
    林軒忙不迭地點頭，讓王曉安和那位主管先回公司，然后快步步跟著身高腿長的池老板去等電梯。

    徐主管忐忑不安地望著兩人背影——自己是遺漏了什么盡職調(diào)查嗎？還要勞動大老板親自過問？

    不過大老板說要私下討論，他可沒膽子上去旁聽。

    池白容帶林軒進入貴賓電梯后，把西服前兜的白手帕遞給對方，戲謔地說：“這么緊張？”

    林軒尷尬地笑笑，吃了退燒藥會大量出汗，搞得像特別緊張一樣。這不是他能控制的，不過還是好丟人啊。

    他忙接過帶著淡淡的香水味的手帕，按了按額頭和臉頰的汗水。

    池白容看看臉頰濕潤粉嫩、眼睫毛還掛著一層薄霧的小朋友，想想他剛才一本正經(jīng)做報告的樣子，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