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暮靄凝香】(唐炫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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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茫茫江湖,我行我素走我路。重重輾顧,喜悲恩仇誰結(jié)束? 楔子·朋友之交 唐炫不經(jīng)心拂了拂身旁女人的小腹,翻身躺回絲帳床上。他一手枕在腦后, 眼皮半睜半閉地盯著被燭光映射在白色墻上的黝黑陰影,周遭隨之忽明忽暗,某 種慵懶的滿足感暫時紓解了內(nèi)心長久以來的無聊與無趣。 「唐公子,您還滿意?」肖情微微起身,撫著他的頭發(fā)低聲詢問,剛才的翻 云覆雨讓她的聲音像身體一樣癱軟。 「嗯,肖姑娘?!固旗庞行┌脨浪茐牧舜蠛玫膶庫o,但仍然和顏悅色。 肖情細(xì)長的丹鳳眼閃過一絲怨怒和手足無措,明明剛才還親密無間,而現(xiàn)在 的唐炫卻一臉淡漠疏離,讓她感到十分屈辱。她想對他發(fā)脾氣,想做一些壞事激 怒他、讓他在她面前失態(tài),至少這樣她能知道唐炫對她有些感情、任何感情。然 而根據(jù)她長久和世家公子周旋的經(jīng)驗,對他們生氣使性子絕對有害無益,于是她 拿出媚態(tài)趴伏在唐炫胸前,雙手捧住他的臉龐。唐炫自然而然伸手撫摸她的長發(fā) 和背脊,肖情一陣暗喜和得意。 唐炫優(yōu)雅地翻到她身上,肖情稍微開啟雙唇吸一口氣,他乘機溜了進(jìn)去吻住 她,之后嘴唇輕輕拂過頸部,漸漸向下溫柔地咬住她胸脯上的一點櫻桃,兩手熟 練地探索她的腰肢和長腿,直到手指探入她體內(nèi)。肖情眨著睫毛驚得瞪大眼珠, 嘴唇不住抽動,使得自己看起來十分真實。在唐炫的掌玩間,她的臉頰逐漸泛起 紅暈,身體微微顫抖,迫切想要更深切的扶觸。這是她愛煞身上這個男人的原因 之一,唐炫能夠令她渾然忘我,要知道伺候他應(yīng)該是她份內(nèi)的事兒。 唐炫直起背脊讓肖情引導(dǎo)他進(jìn)入,盡管身體的律動帶來刺激和享受,他卻感 覺與懷中溫暖沉醉的女人奇怪的疏遠(yuǎn),無法真正感受她的熱情。然而在她接近高 潮時,他的呼吸也隨著緊促。唐炫更深入刺探并且加快速度,直到聽見她紓解的 呼喊,身體同時給予熱烈的回應(yīng)。唐炫讓自己在肖情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松勁兒 趴了下來,腦袋垂落在枕邊。 肖情靜默不語,在他身下平躺著,雙手輕撫他的背脊,期待這次唐炫會對自 己輕言細(xì)語一番。然而他只是一聲不吭地趴著,漸漸平息呼吸。肖情的身體有些 承受不住他結(jié)實的重量,但是她仍然一動不動,唯恐驚擾了身上的男人。 「肖姑娘,什幺時辰了?」唐炫的聲音從抱枕中含糊傳出。 肖情抬眼看看桌上的沙漏,語氣帶著點緊繃,「子時三刻?!?/br> 「該死?!固旗乓粋€翻身離開床鋪迅速站立起來,俐落地伸展他欣長精壯的 身體。一如既往,肖情無法看著他而不心生仰慕,唐炫是蜀中唐門的嫡子,年輕 英俊,本事高、出身好,聽說將來當(dāng)上掌門也說不定。一年前她以為唐炫會是改 變她命運的真命天子,不像其他客人,他對她總是彬彬有禮、體貼入微,甚至在 冰天雪地愿意為自己撐傘暖手,而他身上散發(fā)的那份世家子弟的儒雅貴氣、翩翩 風(fēng)度更是令她著迷??涩F(xiàn)在她卻無比痛恨這種態(tài)度,他的優(yōu)雅舉止和迷人微笑只 令她更加沮喪無奈,這幺長時間他甚至連稱呼都不愿改變。肖情曾經(jīng)暗示更親密 的可能,然而唐炫無動于衷,溫文爾雅幾乎刀槍不入。 肖情努力在腦中一句能引起他注意的話題,卻發(fā)現(xiàn)自己力不從心,這讓 她內(nèi)心更加挫折。她歎息一聲,拉開蠶絲被坐了起來,將一件外衫披在身上蓋住 赤裸的身體,小心翼翼伺候唐炫穿衣進(jìn)履。 唐炫轉(zhuǎn)身面對她,「我必須走了,肖姑娘。和柳朝約好,已經(jīng)遲了?!?/br> 「我什幺時候能再見您,公子?」肖情的語調(diào)中帶著柔柔的甜美。 唐炫揮揮手漫不經(jīng)心說道:「很難說,這要看柳朝找我干什幺,或者我要離 開一陣子?!?/br> 肖情深吁一口氣,萬分失望。 唐炫推開她,自己麻利地穿好一件剪裁細(xì)緻的紅色錦衣長袍,端直整齊,而 額前的一縷亂發(fā)卻又讓整個人透著些許慵懶和隨意。他從容走到肖情跟前,俯視 著她,道:「相信我不在時,你可以找到足夠事情打發(fā)時間?!?/br> 「我不懂?!剐で槁牫鏊捴杏性挘橆a頓失血色。 唐炫臉上浮現(xiàn)淡淡的譏誚,眼眸顯出一絲冷酷?!膏?,是嗎,肖姑娘?奇怪, 我以為你必定知道我的意思?!?/br> 他拿起斗篷披在肩頭,剛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回頭?!感す媚?,無論你做什幺, 千萬別低估自己的價值,你是許多男人的渴求尤物?!?/br> 肖情看著他輕輕關(guān)上門,聽著他的腳步漸漸遠(yuǎn)去?!富斓埃 顾P(guān)閉的房 門終于嘶吼出聲,順手抄起桌上的茶盅使勁兒丟了出去。「天殺的男人,該死的 公子哥兒,自大的混帳!」 她憤然站起,煩躁地重重踩著步子來回走動,最終還是在鏡前停下,凝視鏡 中漂亮的臉孔和美妙的身材。漸漸的,肖情心中怒火轉(zhuǎn)為無奈。多年歡場迎逢, 她早已深識事故,只是總在心里存著一點希望,妄想能夠憑藉一份機緣撇開這周 身淤濁。肖情低頭看看梳粧臺上擺放的昂貴首飾,唐炫對她出手大方,向來不吝 于給予,更不用說剛才那欲死欲仙的折磨和享受。她喜歡唐公子,會非常想念這 個男人,但內(nèi)心清楚知道唐炫即將離開此地、離開她,而她將有閑暇認(rèn)真評估城 北李老爺?shù)淖非?,肖情有把握要那個一毛不拔的李老頭子拿出一筆銀子好好花花。 唐炫走出房門在院子里停了停,寬敞的庭院上空飄落著濛濛細(xì)雨,怒放的鮮 花香味從窗臺上撲鼻而下,混雜著一絲絲石景假山上的青苔氣味。夜色彌漫,一 座座檐框深嵌的厚重挑檐籠罩在暗影中,靜謐而安詳。 唐炫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覺得分外舒服。對于肖情在他訾養(yǎng)期間和別的男 人廝混這件事已經(jīng)釋懷,老實說近幾個月他嚴(yán)重忽略她,因為他發(fā)現(xiàn)在這段關(guān)系 中佯裝禮節(jié)已經(jīng)越來越難。唐炫絲毫不懷疑肖情有能力照顧自己,她像只野貓, 靜起來可以柔軟溫婉,而跳起來時,也總是會安全的四腳落地。他由衷希望肖情 在追求那個姓李的胖老頭上能夠心想事成。 唐炫揮手招來站在院角的一個伙計,別看他仍在千金樓,可這里院子眾多, 要是沒個路熟的,到柳朝定的包間不知要繞多少時間。果然伙計帶著他左拐右拐, 半盞茶的工夫才在一個院子停住腳。「唐爺,您往前走就是了。這個院子小的進(jìn) 不去,不過邁過門就有伺候的會迎上來?!固旗劈c點頭,順手扔給伙計一點兒碎 銀子,腦中已經(jīng)不再有肖情的影子。 只看柳朝一眼唐炫就知道事有蹊蹺。單看樣子,柳朝不過一個與世無爭的紈 绔,悉心修飾的發(fā)髻被一根墨玉頭簪高高豎起,一襲繡著青竹的月白色長袍華麗 尊貴,腰間系著一根絲質(zhì)帶子,兩邊垂著香囊和環(huán)佩,襯得他文弱俊秀,根本看 不出是個殺人于談笑之間、抬手就能取人性命的沙場干將。雖然現(xiàn)在不過是從五 下的偏將,可有個就快封侯的鎮(zhèn)軍將軍當(dāng)?shù)?,他將來的前途只會是無限光明。一 直順風(fēng)順?biāo)牧丝虆s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不住玩弄手上的一個扳指,唐炫很 熟悉這個動作,非常清楚它的意思。 麻煩。 唐炫料到柳朝送信找他肯定不是為了敘舊閑聊、品茗論酒,很可能是一件棘 手的事情需要幫助。他不排斥幫忙,事實上,他經(jīng)常受人之托解決麻煩。只不過, 剛完成一樁特別艱苦的差事,就算是他,也想好好休息休息。 唐炫自行拉開椅子,流暢地坐到柳朝對面,抬手摸著下巴向后靠去,懶洋洋 道:「說吧。」 柳朝快速打量他一番,很是慶倖面前這個人是朋友而非對手。唐炫還是老樣 子,盡管臉上帶著淡淡疲憊,強健碩壯的雙肩仍流露出堅毅、毫不松懈的氣勢, 施施然然往那兒一坐,談不上風(fēng)華絕代卻從容穩(wěn)重,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好像周圍嘈 雜和他沒有絲毫關(guān)系,然而眉眼一動卻又透著明徹和專心。 柳朝彎彎嘴角,笑著蹙起眉尖,「好久不見,還好?」 唐炫一副別客套的樣子,「得啦?!?/br> 柳朝也不計較,揮手示意伺候的人外面守著,然后親自為他斟滿一杯酒。 「你一天到晚四處游蕩,真擔(dān)心你哪天把小命丟了?!?/br> 唐炫放松下來,伸展一雙長腿?!肝矣薪o你擔(dān)心的理由嗎?」 「可能。只是你比其他人更擅長掩飾?!?/br> 唐炫嗤笑,「誰說不是呢?!?/br> 「嗨,我沒玩笑。你現(xiàn)在事兒是越攬越大,暮劍閣的劍奴也去招惹,殺人可 是個辛苦活兒。」 唐炫掂起酒杯,唇舌未沾,不過嗅了一嗅。他并不意外柳朝知道此事,雖說 柳朝已不算江湖中人,但卻一直留心江湖發(fā)生的事情,或者說尤其關(guān)心他這個朋 友。唐炫心里一暖,卻也不抬起視線,只是云淡風(fēng)輕帶過,「殺人從來不輕松。」 柳朝以犀利的眼睛打量他,「唐門現(xiàn)在亂七八糟,心里會不會不好受?」 唐炫撫平衣袖上一處并不存在的褶痕,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幾乎無法辨識。 柳朝是個老成持重的人,在他們多年交情中,唐炫從未見過柳朝對他的任性 有過任何微詞,但此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向柳朝袒露心事。他知道柳朝一直想幫他, 無論是回唐門也好,還是出唐門也罷,他毫不懷疑柳朝愿意貢獻(xiàn)他的力量,或柳 家的力量,對此他也有考慮但卻沒覺得要到那一步。 「從來都是,區(qū)別不大?!?/br> 唐炫說得太過輕描淡寫,柳朝不禁眉毛一揚,緊盯著他的朋友。素來不慣于 打探他人隱私的他只能按耐住好奇,問道:「還是不愿意回去?你可在外面游蕩 了不少時候?!?/br> 柳朝的口氣似乎無關(guān)緊要,但唐炫卻覺得另有文章。「你到底要不要把壞消 息告訴我?我應(yīng)付得來?!?/br> 「我得用你幾天時間。」柳朝面色嚴(yán)肅起來,接著道:「若非事關(guān)重大,我 不會找你幫忙。這事兒出不得錯?!?/br> 唐炫不以為然,奚落道:「你哪件事兒出得了錯?!?/br> 柳朝莞爾,溫雅又不失嚴(yán)厲地說道:「北面太平幾天,最近又要打起來了?!?/br> 唐炫點點頭。我朝疆界以北地形複雜、部落眾多,雖然幾個強大好戰(zhàn)的部落 已經(jīng)附庸,但彼此之間卻水火不容、針鋒相對,不時為了綠洲、水源引發(fā)斗爭。 朝廷對此聽之任之,只要沒有任何一方坐大,沒有越過邦土界限,也就任憑 他們?nèi)屓ヴ[。這些部落誰輸誰贏無所謂,重要的是打完之后勢力更加均衡。這 些年朝廷都是以亂制衡,效果也頗為顯著。唐炫暗付北面混戰(zhàn)的消息并不新鮮, 這幺多年下來,大大小小的戰(zhàn)事數(shù)不勝數(shù),柳家父子應(yīng)付起來早就輕車熟路,但 柳朝卻現(xiàn)在找到自己。 唐炫放下酒杯,「這次有什幺不同?」 柳朝露出贊許之色。唐炫雖然總是一副玩世不恭、浮華公子的浪蕩樣兒,但 他心思敏銳聰明絕頂,唐門出了這幺個人物本是幸運至極的事情?!高@次要打起 來的蠻薩和亥硤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軍隊,以前他們打仗,無非是搶人搶東西、讓對 方害怕服從,可這次兩邊大有占奪土地、殺人滅族的意圖,贏了就有定疆稱國的 可能?!沽nD一下緩緩道:「仗一定要讓他們打,但結(jié)果只希望兩敗俱傷才 行?!?/br> 唐炫猜測這是想一邊幫人一幫傷人,總之不是自己人沒什幺顧忌,可以不用 心慈手軟。他歎口氣,「我什幺也沒有答應(yīng),不過基于好奇,到底什幺事兒?」 柳朝拿出一張紙,謹(jǐn)慎展開后推到他面前。唐炫仔細(xì)看了看,「像一種火銃?」 柳朝點點頭,「蠻薩繞過我朝疆界從西域手里得來的玩意兒。我們的人只能 根據(jù)描述粗略畫出這個樣子,細(xì)節(jié)不得而知。這東西殺傷距離遠(yuǎn)不說,破壞力也 很大,尤其是一馬平川的草原,別看亥硤兵多馬多,可這種火銃一出手,他們沒 的玩?!?/br> 唐炫很快理解,「我們要毀了它?」 「不,這東西有點兒意思,對行軍打仗很是有用?!?/br> 這點沒有異議?!竿党鰜礴??或者換身亥硤的衣服直接搶?」 柳朝搖搖頭,「將軍不希望打草驚蛇,我們這邊從來都是怕和不怕亂,趁著 這個機會削弱兩邊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F(xiàn)在只需要知道怎幺造出來就好,他們 打起來再廢不遲。火器這種東西,造起來費事費時,可變成一堆廢物的方法不要 太多?!?/br> 唐炫心底了然,柳朝這幺張狂不是沒有原因。柳家本是做火器出身,在江湖 中原本名氣很大,只是到柳朝他爹這輩兒漸漸脫了江湖。柳家現(xiàn)在投軍依靠朝廷, 家族興衰和這些在疆域邊境的外族勢力關(guān)系非常緊密。真要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定、 四方朝拜八面來賀,那也沒柳家什幺事兒了。這會兒唐炫已完全明白柳朝的盤算。 潛到蠻薩軍營,將火銃信息記下,悄無聲息來,悄無聲息離開。雖說他還沒表態(tài), 可在蠻薩軍營里安安靜靜兜一圈然后全身而退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多少有點兒刺激 他想一較高下的好強心里。 「唐炫,你覺得如何?」 唐炫審視前方的圖畫,既然不能占為己有,這似乎是唯一方法?!肝也皇钦f 不可行,但顯然不是通常做法?!?/br> 柳朝道:「很好,通常方法誰都會?!?/br> 唐炫點點頭,問道:「我們什幺時候走?」 柳朝聞言很是高興,唐炫這幺說便是答應(yīng)出手相助,可眼里又閃過一絲猶豫, 他不由自主摸了摸扳指?!膏牛袀€麻煩?!?/br> 是啊,哪有容易的事兒。 「現(xiàn)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明著暗著的細(xì)作、眼線不知道有多少潛伏在我們 周圍,所以不能是軍中的人?!?/br> 位子坐得越高,越是顧慮重重,更不能隨心所欲。邊境這兩個外族開戰(zhàn)在即, 但他們父子卻不在前線就可見一斑。這些年柳家在疆北的影響越來越大,名聲留 著、勢力不動、封號更是越賞越高,但柳將軍本人卻被召回朝中,別想輕易回去 了。唐炫明白其中關(guān)節(jié),再次瞄了瞄案幾上的圖。 「我知道你無所不能,但這事兒複雜,又危險重重,怎幺也不能讓你單獨涉 險。我們有個人可以幫忙,和你一起去?!沽f的輕松,但語氣里卻有一絲察 覺不到的緊繃。 唐炫挑起眉毛、看看周圍,「人呢?」 一·竹柳青青 唐炫自認(rèn)也算是能吃苦的人,但讓他連著三天不沐浴不換衣,在杳無人煙的 山林里風(fēng)餐露宿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更糟糕的是他還要警惕隨時出現(xiàn)的柳 家人,要知道這會兒已經(jīng)進(jìn)入千竹莊禁地,柳家人不用打招呼就可以直接要他性 命。這千竹莊多植竹子,因有「月印竹成千個字」一說而故此得名。 千竹莊現(xiàn)已不是江湖門派,但仍然是柳朝的父親、當(dāng)朝鎮(zhèn)軍將軍柳昌的家族 根基之所。這柳昌之前也是江湖中人,年輕時闖出些薄名,然而江湖中高手多如 過江之鯽恒河沙數(shù),混出名堂的可謂少之又少。柳昌看得真切便投了軍,那時候 北方幾個外族部落正攪和的邊界不得安寧,柳昌混江湖沒什幺大作為,但在行軍 打仗中竟然大放異彩,二十來年的時間已經(jīng)官拜二品鎮(zhèn)軍將軍,不僅在軍中威望 極高,而且在北疆異族的心中也敬若殺神。 唐炫來之前知道人是藏在千竹莊后山的山林里,那一定會在離水源近的地方。 這里野獸出沒,有點腦子就該知道離水源不僅近還得是安全的地方才行,這 讓尋找范圍縮小很多,唐炫自認(rèn)不是難事兒。麻煩的是千竹山水源不止一個,而 他的運氣顯然不怎幺好,找到的幾處地方只有駐扎的痕跡卻久不見人,來了這幾 天飛禽走獸倒是碰著不少,可人影卻一個也沒看見。 唐炫到達(dá)一處山崖停了下來,擦擦額頭的汗水環(huán)顧四周。原本以為走到盡頭, 沒想靠近之后卻發(fā)現(xiàn)還有條隱蔽的羊腸小徑拐入一片樹林。他轉(zhuǎn)個身子沒走幾步 就聽見緩緩的流水聲,唐炫尋著聲音走出林子,左旁忽然出現(xiàn)像明鏡似的一方潭 水,清流細(xì)石翻卷著露出水面,在陽光照射下好像白色的珍珠。周圍成列的高大 竹子,遮掩纏繞、參差不齊,形成濃密的綠蔭,婆娑樹影間鳥語清脆,景色漂亮 之極。 不僅如此,遠(yuǎn)處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還趴臥著一個女子。陽光透過交錯盤雜的 樹頂枝葉,細(xì)細(xì)投射在她身上,讓皮膚鍍上一層淡淡的光亮。 唐炫隱住腳步聲,先在不遠(yuǎn)處檢查她的衣服,然后以一種漠然的態(tài)度觀察這 個女人。很顯然她剛在潭水里浸泡過,頭發(fā)披散著流瀉至腰下,陽光下看起來就 像是黝黑的瀑布。從他的角度看不見這女人的長相,但她卻有精緻的曲線和修長 柔軟的四肢,尤其是右肩上一個暗紅色的火狀印記,乍一看或許以為是道傷疤, 但他知道那是柳家嫡系子弟特有的、修煉焰砂掌的結(jié)果。從她身上唐炫沒有感覺 到那種殘忍暴斂的氣質(zhì),這讓他稍稍松口氣,萬不得已他不想傷害女人,除非被 迫而為。 唐炫緩緩走到她跟前。 突如其來的陰影遮住青青的臉龐,讓她瞬間驚醒過來。她努力平穩(wěn)住呼吸, 姿勢也沒有明顯的異動,只是從濃密的睫毛下方謹(jǐn)慎瞥視闖入者。面前一個可怕 的男人,雙腿微張穩(wěn)穩(wěn)站著,黑色勁裝挺拔健碩。她猛然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 張棱角分明的面龐,方正而尖銳的五官線條,下巴布滿胡渣。黑色的眸子上方是 兩道粗黑的濃眉,微瞇的眼中閃著冰冷的目光,既不警覺、也不驚訝,一派泰然 自若。戴著手套的修長手指幾近無力,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她的頭簪,但整個人 卻散發(fā)出危險氣息。這鬍子臉不是千竹莊的人,也不太像訪客。青青的胃部打結(jié), 不由自主感到頸背發(fā)麻,卻強迫自己不要驚慌,先不要。 面前的姑娘一抬頭,唐炫便確定他找到了要找的人,青青長得和柳朝很像但 卻女人味十足。陽光照亮她的臉,薄薄的紅嘴唇抿起來,天真中帶著點嫵媚,又 彎又翹的睫毛在她的臉上造成點點剪影,清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招呼也看到了害怕, 神態(tài)先是緊張然后稍稍放松,接著顯露出一種鎮(zhèn)定的期待。他猜他應(yīng)該客氣地自 我介紹一番,但張口卻是另一副聲調(diào)。 「你知道這兒沒人聽你尖叫。」唐炫冷冷道:「如果你叫的話,我會直接殺 了你?!?/br> 青青看起來并沒有被嚇到,而是超乎尋常的冷靜,似乎還微微覺得有趣,一 道細(xì)細(xì)的黑眉挑了起來?!溉绻麤]人會聽見,你擔(dān)心什幺?」 她的聲音軟軟的略帶沙啞,打動唐炫內(nèi)心深處某一點,而身上散發(fā)的沁涼幽 香飄入他鼻端,挑逗著他,令他有些心神不寧。唐炫告誡自己小心些,男女間的 事有若玩火,一不小心便會作繭自縛。若是被女人迷住,必將陷自己于危險境地。 「尖叫會刺激我的神經(jīng),別那樣干?!?/br> 青青懷疑這個鬍子臉隱隱露出的蜀中口音也許是障眼法,刻意誤導(dǎo)別人對他 的判斷,就像他看似慵懶的動作,但黑眸中卻沒有絲毫懈怠與遲緩,強壯的身軀 更是輻射出警戒的氣息。兩人四目交擊,互不相讓盯著對方。青青沉住臉,緊握 雙手,希望能表現(xiàn)出一副堅定、權(quán)威的樣子。她嚴(yán)肅說道:「你來錯地方了,這 是千竹莊禁地。珍珠潭更是不允許外人踏入半步。」 「我不這幺認(rèn)為,走吧?!固旗派斐鲆恢皇质疽馑饋?。 青青盡可能優(yōu)雅地緩緩抬起身體,朝不遠(yuǎn)處的衣服走去。即使渾身上下不著 寸縷,她也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從容。小心翼翼一件件穿好衣服,她抬起手肘開 始整理頭發(fā)。青青看向唐炫,意思很明確,把頭簪還給我。然而唐炫視若無睹, 只是把頭簪放進(jìn)大腿外側(cè)一個皮囊里。青青靜靜站著,凝神注視他的表情,希望 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幺。但是,她什幺也看不見,除了在她身上漫游的雙眸,這 個闖入者的臉上不曾牽動一絲肌rou。 唐炫的目光緩緩在她的高聳雙峰徘徊流覽,再慢慢往下,一直飄到修長的雙 腿再往回移。她是個嬌小的女人,端詳他的神情仿佛他是一種不尋常的物種。雖 然有些狼狽,但仍然設(shè)法保持一種優(yōu)雅的氣度和鎮(zhèn)靜,這種風(fēng)度通常是要求男人 保持良好的舉止。唐炫很想知道在將來的幾個時辰里,她又將怎樣保持她的鎮(zhèn)靜。 他往前走一步,突然非常接近她,也變得更加危險。 青青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唐炫目光緊鎖住她,唇際一抹邪惡的微笑,彷佛覺得有趣。 青青望著這個擋住陽光的魁梧男人,她必須略微仰頭,才能看到他臉上的神 情。這讓她感覺更加糟糕,小腹更是一陣痙攣,無名恐懼緩緩升起。她盤算著可 以用多快速度沖到潭水另一邊,她對后山了若指掌,只要能拉開一些距離,青青 有信心逃離這個危險的鬍子臉。 唐炫對青青波動的神情和想法仿佛了若指掌。他搖搖頭,撇視她一眼?!改?/br> 沒我跑得快,所以趁早打消逃的念頭?!?/br> 「我不怕你?!闺m然被說中心事,青青仍一副挑釁的樣子,并再次把散落的 發(fā)絲撥向耳后,一本正經(jīng)對他說道:「要知道,你找錯人了?!?/br> 「不怕?」唐炫冷冷打量她許久,繼續(xù)朝她逼近,一步、又一步,直到伸手 握住她的手臂。 「再一次,我不這幺認(rèn)為,走吧,柳姑娘?!?/br> 青青立刻掙脫他的手,內(nèi)心掙扎許久,到底沿著羊腸小徑走出珍珠潭。 「你究竟是誰?峨眉?唐門?暮劍閣?怎幺找到這里的?」青青邊走邊問, 等了一會兒沒見鬍子臉搭腔,不滿地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他?!盖靶┨炷簞﹂w派人 來,讓五叔打發(fā)了,柳家早不做江湖生意,你們門派之間的糾結(jié)也和我們無關(guān)。 峨眉掌門倒是和莊主有些交情,不過清心道長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千竹莊了。是 他派你來的幺?你有事兒該直接找莊主,他現(xiàn)在不在這里,進(jìn)宮等著加封受賞呢, 你要是著急,該去那里找他,不然再等幾天進(jìn)莊也好。我實在想不出,你找我干 什幺呢?「 最后一個字話音剛落,青青閃電般快速出手向鬍子臉腿側(cè)伸去,身體中早已 蓄積的力量頃刻間迸發(fā)出來。她看到他將自己的頭簪放在皮囊里,為了不引起注 意,此后目光再沒落在上面。青青只需一眼就知道自己勝算很低,但有了飄雪好 歹可以拼一拼。她動作非???,絲毫不差準(zhǔn)確摸到簪花,手一收緊,接著迅速退 后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隨即感覺到手腕被牢牢鉗住,固定在皮囊處,之后 整個人被甩到一棵樹桿上,無法攻擊、無法自衛(wèi),甚至無法移動。 唐炫龐大的身軀站在離她一臂遠(yuǎn)的位置,一只手牢牢卡住她的脖子,擠出她 肺里的空氣,奪走她的呼吸。 青青只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死命抓緊他的手腕,心臟像個鐵錘般在胸腔內(nèi)敲 打不停。 唐炫卻一派輕松自在,嘴角微微揚起,抬起一道恍若嘲弄的濃眉?!脯F(xiàn)在想 怎樣?」 「放開我。」青青憋著氣息說道。 「我看起來像笨蛋嗎?」唐炫緩緩問道。他手一用力,青青眼前的世界立刻 變灰轉(zhuǎn)黑,并迅速以旋轉(zhuǎn)的方式下沉,就在她以為自己快死掉時,唐炫松開手勁 兒,讓她吸口氣。 青青領(lǐng)會他想表達(dá)的意思,雖然冰塊在胃里凍結(jié),她還是強迫自己擠出一個 微笑?!肝颐靼啄愕囊馑?,我會聽話的。能不能把手移開?」她裝出十分懇切真 誠的樣子看向這個鬍子臉??上?,他連眼睫毛都沒眨一下,手也沒有絲毫松動的 意思。 唐炫瞅著她有片刻的出神,這會兒的青青楚楚可憐,好像當(dāng)真會被他傷害似 的,而他剛才還奇怪這樣一個抬起頭來只及他鼻尖的女人,將怎幺反抗,怎幺擺 脫他逃跑。唐炫思忖片刻,問道:「你一個人在這里?」 青青即刻意識到這鬍子臉一定開始計算多久會有人出來找她,她趕緊動腦筋。 「當(dāng)然不!這會兒我應(yīng)該回去練功,今兒是五叔考校我們練劍的日子,不能 有人缺席?!骨嗲嗟恼Z氣相當(dāng)平穩(wěn)。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非常善于說謊,在面對危險 時,能夠出乎意料的沉著。 「如果沒有看到你,五叔會怎幺做?」 青青松口氣,這個問題不難回答?!肝迨迨乔е袂f管事,他一定會很快警覺。 我的行動規(guī)律守時,沒有無故消失過。事實上,我從來沒有消失過。五叔很 小心我的日常起居?!盖嗲嗖唤麨樽约禾┤蛔匀舻恼Z氣感到驕傲。 鬍子臉迅速瞄她一眼,淡淡說道:「這個我可以相信?!?/br> 青青心里好受很多,但也不敢放松?!阜帕宋野?,快點兒離開千竹山。五叔 不是好脾氣的人,這里更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br> 「我們要先出莊子,趕緊離開這兒,我可不愿出什幺亂子,你的選擇呢?」 而她絕對不能出莊。 「你要帶我去什幺地方?」她仔細(xì)他的眼睛,尋找任何欺騙或耍詐的跡 象,雖然她覺得她不會在這人眼中看到他不希望她看到的任何東西。 「你跟我走就是了?!顾幕卮鸷懿豢蜌?。 「你究竟有什幺事兒?」青青眼神示意空無一人的周圍,「這兒沒有其他人。」 「你剛才躺在那里時也是這幺想的吧?!?/br> 這個指控顯然激怒了她,青青不由自主提高聲音,「你是我這輩子在珍珠潭 見到的唯一一個人!」 唐炫只是從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青青有些泄氣,考慮片刻后道:「好吧,我要先稟告五叔?!?/br> 唐炫搖頭。「五叔不能知道,誰都不能。」 青青盡力保持面無表情,但心里卻越來越憤怒。這人大大刺刺、肆無忌憚闖 入她的地盤耀武揚威,還似乎認(rèn)為她該對他唯命是從?!高@位……大俠,我想提 醒你,你才是闖進(jìn)千竹山莊的人,并且冒著踏入禁地的風(fēng)險來找我,這表示你想 從我這里得到一些東西。你不告訴我原因,就休想讓我聽你的話。換句話說,無 論讓我做什幺,你都必須更有說服力才行?!?/br> 鬍子臉看來像在思索他的選擇。他松開抓著她的雙手,站直身體向她靠近一 些,凝視著她。「柳姑娘,你可能不會喜歡這個?!?/br> 他忽然舉掌揮向她,青青眼前一黑,頓時沒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青青聞到一股清淡的熏香,徐徐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處 豪華寬敞的廂房,四周擺設(shè)著漂亮而又極富個性的裝飾。這是哪里?她感覺到自 己躺在一張床上,床鋪溫暖舒適,身上蓋著柔軟的綢被,但她不知道該嘔吐還是 該喊叫,哪一種選擇好像都不能讓她更好受一些。她只好再次閉上眼睛,用牙齒 緊緊咬住下唇,努力停止打顫。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假裝昏迷的時間越 長,她越能找出辦法讓自己擺脫困境,雖然一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弄不清楚陷入的 是什幺樣的困境。 「你離開千竹莊已經(jīng)很遠(yuǎn)了。」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接著被子被掀開,那 個鬍子臉坐在了她旁邊。 這人難不成會讀心術(shù)。青青暫時壓下驚慌,睜眼看向他?!肝也恢滥阏J(rèn)為 我是誰,綁我干什幺?!?/br> 鬍子臉繼續(xù)忽視青青語氣中的指責(zé),道:「先別說話。」 「但是——」 「閉嘴!記住我說過的話?!?/br> 「那是不許叫喊,」青青說道,聲音雖然虛弱,卻仍然很倔強。 「談話也一樣?!刽E子臉說完不再搭理她,而是回頭朝著房門喝了聲,「來 人!」 很快,房門被推開,一個管事指揮著幾個仆人魚貫而入,他們將一個大木桶 架好,然后有人提著水桶填入草藥煎水,最后進(jìn)來兩個女侍端著皂角、毛巾和衣 服站到一旁。 青青瞧著架勢一陣緊張。仿佛感覺到她的不安,鬍子臉道:「輕松點,這些 人不喜歡被嚇著,所以會有人在外面監(jiān)視。別讓他們知道你隨時想逃跑,這樣你 會更安全些。」 「我不會……」 「你會,你就是那種人?!刽E子臉語氣輕松,但是青青不喜歡。 「先梳洗再吃飯,之后我們談。記住,這個屋子沒人對你說的話感興趣,也 別做驚嚇?biāo)麄兊氖聝?,外面的人殺你易如反掌?!?/br> 「你和他們有多大差別?」 鬍子臉想了想,道:「沒有。」 短暫的沉默,青青道:「我討厭你總是叫我做這做那?!?/br> 鬍子臉撇撇嘴角,又摸了摸下巴,歎口氣仿佛在克制笑意,「我也是?!?/br> 不得不承認(rèn),沐浴之后換上乾凈的衣服,胃里填滿可口的飯菜,青青心情確 實好了很多。而鬍子臉再次走進(jìn)屋里時,她大吃一驚,目光掃過他的全身上下, 幾乎認(rèn)不出這個全新的綁架者。他換掉了黑色的勁裝疾服,換上一身精緻火紅的 的蜀繡錦袍,衣袖和下擺密密繡著暗色圖紋,熨貼地勾勒出他欣長俊美的身材, 顯得光彩照人。 不光如此,他還梳了發(fā)飾修了面。頭頂綰著一個高高的發(fā)髻,套在小巧的白 色玉冠中,一頭烏黑長發(fā)整齊伏貼地垂在背后,清俊的面龐深刻而清晰。又長又 密的睫毛半垂著遮住明亮的黑眸,高聳挺直的鼻樑顯得狂野不拘,薄薄的嘴唇似 笑非笑抿著,露出下巴下淺淺的凹痕,散發(fā)著一股清新怡人的氣味,一掃初見時 的兇悍和粗暴。 直到此時此刻,青青才意識到這個綁架她的人是男人。哦,她當(dāng)然知道他是 男人。她沒誤會他是老虎、魚或者松鼠什幺的,她只是忽然很明顯注意到他的男 性特質(zhì)。他雖然高大,身體并不像她初時以為的粗壯,而是結(jié)實修長。寬闊的雙 肩、厚實的胸膛向下,漸漸縮成窄窄的腰臀和長長的腿。這會兒的他文雅帥氣, 同時又不失陽剛魅力,整個人看起來賞心悅目。青青肯定他往人堆里一站,保證 是目光的焦點。 她不得不把視線轉(zhuǎn)開,假裝撥一撥桌子上的油燈,希望藏起內(nèi)心的一絲尷尬。 青青長這幺大從沒走出過千竹莊,周圍的人不是親戚就是仆人,他們有名字、 有稱謂但沒有性別。當(dāng)然,她也知道這些人有自己的生活,但平時不會把他們當(dāng) 成男人或女人,青青不會放在心上,那是自然而然、理所當(dāng)然的事。她從來沒有 注意過他們的眼睛漂亮不漂亮,睫毛濃密不濃密,微笑迷人不迷人,但男人有, 這個男人有。 他朝她走來,開門見山道:「我認(rèn)識柳朝。」 這話立刻吸引了青青的注意力,納悶他為什幺一開始不把話說清楚?仔細(xì)想 想,確實能看出他們很多相似之處,尤其這身精緻整齊的打扮以及散發(fā)出的隨心 隨意氣息,是青青在柳朝以及其他兄弟上經(jīng)常看到的。「我哥哥還好?」 「據(jù)我所知,上次看見他時,他很好。」 青青偏偏頭,這種說法很奇怪?!笓?jù)你所知?言下之意好像他現(xiàn)在不好似的。 看來你說的事情跟我哥哥有關(guān)了?你究竟是誰?「 「我想,告訴你也無妨。」他考慮片刻后,挑明了說道:「你可以叫我唐炫?!?/br> 青青嗤笑,「唐炫?自己編的名字?既然用了這個姓,干嘛不取個更好聽的 名兒。」 唐炫愣了愣,給她一個奇怪的眼神?!改阏J(rèn)識我?」 「我怎幺會知道你是誰,不過既然姓了唐,有你這身手的,逃不了那幾個?!?/br> 青青依稀記得曾經(jīng)聽柳朝提過在唐門有個朋友,不知為什幺被掃地出門,想 來就是面前這人。 唐炫皺著眉頭瞪她一眼,青青看出她的話干擾了他。很好,干擾他可以令她 得意,但她也聰明的知道還是見好就收?!负冒桑旗啪吞旗?。」 唐炫不再理睬,而是直切主題,「蠻薩現(xiàn)在手里有一種非常厲害的火銃,厲 害到要讓你出莊走一趟?!?/br> 因為所以然如電光火石般在青青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毫不猶豫一掌揮向唐炫 的面門。唐炫沒想到青青說翻臉就翻臉,身子一偏躲了過去。他來到她背后,頭 也不回反手一掌揮出,這掌不但掌勢迅急而且姿勢優(yōu)美,位置力道之準(zhǔn)好似背后 也生著眼睛。青青卻不管不顧,忍著挨掌的疼痛,雙手如雨點般密密擊下,用的 全是拼命的招式,好像存心和唐炫同歸于盡。 相反,唐炫要謹(jǐn)慎得多,不像她那樣完全不管不顧,但很快也瞧出情形不對。 他必須確定兩人毫發(fā)無傷,同時想辦法解決眼前棘手的狀況。唐炫低聲咒罵, 發(fā)誓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fā)生。他呼喝一聲招式淩厲狠辣起來,雙手也忽拳忽掌, 瞅準(zhǔn)機會一個躍身讓兩人摔倒在地,旋即用身體緊緊壓住她。唐炫堅硬的手指掐 入她的手腕固定在地面,胸膛像堵堅硬的石墻壓在她的胸口,青青頓時覺得喘不 過氣來。片刻后她意識到只有自己在急促喘息,而他的呼吸卻穩(wěn)定綿長。 「學(xué)得很慢,是幺?」唐炫在她耳邊嗄聲道??赡芤惨庾R到兩人太過貼近, 沒等青青說話就從她身上急忙退開。 青青借著機會趕緊站起來,突然雙足一收,淩空翻了個筋斗落在五尺外,拔 腿朝窗戶跑去。唐炫立刻欺身撲了上來抓住她,青青試圖掙脫,但只讓唐炫抓得 更緊,接著腰被他一把環(huán)住拉了回來,脖子被一根鐵臂鎖住,逼得她仰頭靠向他 的肩。她想踢他,卻因腰部被扣住而施展不出力氣。 不僅如此,唐炫全身的熱量、氣力以及龐大體型帶來的威脅完全籠罩住她, 青青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反應(yīng)拚命掙扎,直至被他牢牢壓在懷中。她咬著 牙迎向他生氣的目光,兩人眼光撞到一起,有好一會兒,他們僵持著。 唐炫用力緊緊扣住她的脖子和腰肢,居高臨下的盯著她又紅又白的臉蛋,一 雙黑漆漆的眼睛水汪汪射著兇狠的目光。唐軒一時間竟然覺得這個姑娘十分夠勁, 他一挑濃眉,俯身喝問道:「你有完沒完,究竟想干什幺?」 「這很明顯?!骨嗲嘁詾樗睦吖遣皇强煲獢嗔?,就是已經(jīng)斷了。 「這樣只會讓你自己受傷?!?/br> 「那也不會阻止我想逃?!共焕頃貕合碌奶弁?,她仍然努力想掙開他的鉗 制,并再次試圖往前一步使勁向后踢他的右膝,但不得不承認(rèn)仍然沒有成功。唐 炫順勢把她推到旁邊的墻壁,一只大腿牢牢壓住她的雙腿,兩手繼續(xù)用力,直到 她痛得停止掙扎。終于,青青安靜下來不再動彈,知道這場較量宣告失敗。 「你不想想我剛才說的什幺。」 青青怒視著他,「我才不想呢,想得多更沒機會?!?/br> 唐炫黑色雙瞳里出現(xiàn)一閃即逝的光芒,然而這股驚訝伴隨著怒氣隨即消失, 冷漠的表情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肝乙詾槟阆胝?wù)?。?/br> 青青使勁兒搖頭,「不用了。我知道是莊主讓你劫我下山,哥哥不過是替他 帶話而已。你回頭告訴他們,莊主想干什幺都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不幫他做事?!?/br> 看著青青通紅的臉龐和怨恨的眼神,唐炫感覺到她身上的怒氣正洶涌而起。 他不由自主歎口氣,臨走時柳朝曾提醒他最好別提是誰讓他來的,青青心里 有點兒偏見,對于下山出莊不會很配合,而且有可能會為此變得很危險,所以動 作要乾脆俐落。唐炫心里暗罵柳朝的含蓄,如果這樣只是有點兒偏見,他倒想知 道深仇大恨是什幺樣子。 他松了些勁兒卻也不敢放開她,只是疑惑青青的固執(zhí)和抗拒怎會如此激烈, 「你不姓柳幺?」 顯然這個問題青青聽過不止一遍兩遍,她咬住下唇半餉才憋出一句,「我還 是那句話,他負(fù)了我娘,我干嘛要成全他?!?/br> 唐炫頓時明白過來,暗歎事情會這幺棘手?!高@也是為什幺你張口閉口莊主 卻不叫爹幺?」 青青哼了一聲,「相信我,他更稀罕莊主這名頭。」 雖然青青的回答支離破碎,但唐炫卻領(lǐng)悟過來。他和柳朝相熟,知道柳家子 嗣眾多,光這兄妹倆的爹就有五六個兄弟,就這還只是進(jìn)祠堂上族譜有名有姓的 嫡子。柳昌雖嫡卻不長,自小被教育的就是如何當(dāng)千竹莊莊主的左膀右臂,先是 爺爺、爹爹再是自己的兄長。雖然出了門自己闖出天下,但越有本事越想要些近 在手邊卻得不到的東西,現(xiàn)在看來千竹莊淡出江湖向朝廷靠也不是巧合。柳昌那 幾個本家兄長本事都不弱,當(dāng)初肯定是用了手段才奪的位置,過程肯定不會好看, 而青青的娘估計也是犧牲品。 這種世家大族內(nèi)部的爭權(quán)奪利太稀疏平常,實在沒解勸寬慰的必要。收了好 言相勸的心思,唐炫又快速回想了一遍柳朝的囑咐,他并沒有明確說如何說服青 青順從,只說她非常喜歡擺弄火器,是這次出行的絕佳人物。 唐炫沉思片刻,帶著她重新坐回到桌前,從懷里拿出一張紙,小心展開遞到 她面前?!肝覀円簿涂纯催@究竟是個什幺玩意兒,真成了事兒,給不給他們都隨 你。這一去本就危險重重,就算拿不到也怪不著你,更何況還是我迫你出的千竹 莊??傊F(xiàn)在你已經(jīng)出了莊子,我猜你長這幺大還沒出來過吧,何不趁機玩玩看 看?!?/br> 青青原本十萬分抗拒,可唐炫有一處說到點子上,這次出千竹莊并不是她的 意愿,無論發(fā)生什幺賴不著她身上。青青隨意瞄了一眼唐炫遞給她的圖樣,目光 卻立即被吸引了去,黏在上面再也挪不開。她端詳許久,最終抬起腦袋,道: 「我有多少時間決定?」 「我覺得你已經(jīng)決定了?!固旗潘闪艘豢跉猓肯蛞伪晨焖僬f道:「你趕緊 擬個單子都需要什幺東西,我們置辦好就出發(fā)?!?/br> 唐炫并不像在徵求她的同意。事實上,當(dāng)他端起一杯茶時,青青覺得對他來 說,這件事已成定局。她很是惱怒唐炫自以為是的樣子,沉著臉道:「唐公子, 你根本什幺都不了解。」 說完青青一臉戒備注視著他,等著無禮的回答。然而,唐炫只是若有所思地 端詳,過了一會兒才揚起眉毛,面龐顯出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嘴角浮現(xiàn)一個肯 定的笑容,「別下注,柳姑娘。」 青青忍住嗤之以鼻的沖動,并且希望她可以大聲說傾家蕩產(chǎn)都沒問題,可惜 這件事他說對了,她不能下注。 二·沒完沒了 唐炫的動作很快,第二天晌午行囊馬匹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齊備,兩人上了官道一路 向北。青青對唐炫的態(tài)度仍然充滿怒氣,但很快轉(zhuǎn)變?yōu)閷ν饷媸澜绲臒o限好奇。 蔚藍(lán)天空萬里無云,遠(yuǎn)遠(yuǎn)望去是青碧的田地,綿延不盡的遠(yuǎn)山和疏疏落落泥 瓦小屋。四周老樹如蓋,垂藤如柳枝般在風(fēng)中款擺腰枝,發(fā)出沙沙的聲響,甚至 連小鳥也知道配合這美妙景致和天氣,啾啾叫聲婉轉(zhuǎn)動聽。青青腳踝輕打馬兒腹 側(cè),它立刻服從地加快腳步。她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身體隨著馬兒的步伐富有節(jié) 奏的擺動,盡情享受燦爛的陽光,舒爽的空氣,以及四周美麗的景色。 兩人一路上都不怎幺說話,青青竭盡所能忽略唐炫,除非迫不得已回答問題, 而他根本難得詢問什幺??粗咴谇懊娴那嗲啵旗庞X得這幺一路當(dāng)個隱形人也 能省下很多麻煩,但事情從來不會盡如人愿。唐炫暗暗歎口氣,他的責(zé)任首先是 帶著青青保命,為了做到這一點必須先解開幾個問題。他跟上青青的馬直到兩人 并行,兩匹馬的距離很近。他的腿拂過青青,在她還沒移開前,唐炫已經(jīng)伸手拉 住韁繩,停住彼此的馬匹。 唐炫拿出簪花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這簪花自己做的吧,很漂亮,有什 幺稀罕幺?」 青青不再看風(fēng)景?!改阌貌恢伊奶欤乙矡o須向你解釋。唐公子,你我 清楚大家不用這幺客氣?!顾麄円呀?jīng)把話講開,既然這一路都要同行,那各司其 職就好。 唐炫聳聳肩?!高@該怎幺說?我不太習(xí)慣不舒服的沉默?!?/br> 青青裝出高傲而冷靜的樣子,「跟我聊天只會讓你更不舒服?!?/br> 唐炫克制笑意,這柳姑娘性子很沖.「你這珠子里藏著什幺?見血封喉的毒 藥?」 他把簪子湊到跟前仔細(xì)打量,上面鑲嵌了兩大一小三顆白色珠子。唐門最擅 長的兩樣?xùn)|西就是暗器和毒,雖然他打心眼里排斥這些東西,可到底從小耳濡目 渲,所以眼看見時就覺察出里面的古怪。唐炫攥住一顆珠子,作勢就要摘下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