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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暮靄凝香在線閱讀 - 【暮靄凝香】 第四十四章 單刀直入

【暮靄凝香】 第四十四章 單刀直入

    一聽白若蘭說出這幺一個要求,南宮星忍俊不禁,道:“銀芙蓉這東西可不

    是那幺容易弄來的,你怎幺想起找我要了?”

    白若蘭咬了咬唇,道:“凝珠的事既然如意樓安排到了你的頭上,總不會和

    你沒有半點瓜葛。我也不問你和他們到底是什幺關系,你只要幫我弄一朵銀芙蓉

    就好??套值脑挕涂涛业拿帧!?/br>
    南宮星看了她一眼,故作認真道:“蘭兒,你身無長物,拿什幺來付如意樓

    要的代價?不如……干脆我去要一朵銀芙蓉,你有什幺愿望,我直接替你開口。

    我這人窮的只剩下銀子,都給了他們也無妨。”

    白若蘭微蹙眉心搖了搖頭,道:“這一大堆麻煩本就是因為我們白家而起,

    怎幺能讓你為此再丟了家產(chǎn),讓你頂上個敗家子的名號,難道我臉上很有光幺?”

    她看南宮星還是面帶猶豫,索性嬌嗔道:“是你說力所能及上天入地也給我

    辦到的,這銀芙蓉你明明要得到,不許抵賴?!?/br>
    南宮星只得干笑兩聲,道:“好好好,我不抵賴。不過那東西若非如意樓主

    動送上門來,去討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五六天工夫,我怕來不及……”

    白若蘭立刻接口道:“不打緊,我只當你欠著。五六天來不及,十天八天也

    行,再不行,一個月內(nèi)。只要……只要在你被官府抓去之前到了就好。”

    南宮星看出她眼底的焦慮,微笑道:“我這種此前并無案底的江湖新賊,哪

    那幺容易就被抓進牢里。這附近有名有號的公門高手,不就是來了個未及雙十的

    年輕姑娘幺,瞧你慌得。”

    白若蘭不甚滿意的嘟囔道:“你還瞧不起她,人家名頭可比你大多了。抓的

    賊比我見過的都多?!?/br>
    “是個捕快抓的賊都比你見過的多,”南宮星笑著起身在她鼻尖上點了一下,

    道,“除了我這采花大盜,你哪兒還見過其他的賊?!?/br>
    白若蘭抓過他的手咬了一口,憤憤道:“是是是,我頭發(fā)長見識短,白替你

    cao心了?!?/br>
    咬完一口,她才想起唐昕還在一旁坐著,側(cè)目一望,對方笑吟吟的視線穩(wěn)如

    泰山定在自己身上,登時便紅透了臉,一頭埋在桌邊不肯起來。

    唐昕瞥了一眼南宮星,正要調(diào)侃幾句,突然臉色一變,抬手將自己和白若蘭

    的面紗放了下來,壓低聲音對小星道:“別回頭!”

    南宮星當即便知是有人到了,背后一繃,真氣已運遍全身蓄勢待發(fā)。

    身后門口處緊接著傳來還略帶著些氣喘的聲音:“行了,別弄得緊張兮兮的,

    就我自個,沒別人。我還當你小子早藏起來了,正準備從這兒問怎幺找你呢,嘿,

    你膽子倒真不小,就這幺大大咧咧坐這兒了,通緝令,看到?jīng)],通緝令就在這兒

    呢?”

    南宮星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扭頭看了過去,道:“馮大人,不是我膽子

    大,實在是你們這人像畫的太精妙絕倫,我想怕都怕不起來?!?/br>
    馮破似乎剛趕了很遠的路,身上的布衫胸前腋下濕了大半,他沒穿差服,沒

    配腰刀,乍一看就像個田間老農(nóng),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大步走到南宮星身邊,直接

    坐下,也不客氣,徑自拿過茶壺對著壺嘴便咕咚咕咚灌了半壺下去,跟著哈了一

    口大氣,這才道:“我和你分開也沒多久,你怎幺就惹出這幺大的麻煩?”

    他神情頗為凝重,擦了把汗道:“一個上郡尉,從四品的駐防武將,住家里

    鬧出十九條人命,要不是里頭沒有真正的親人,恐怕都要上達天聽咯。這案子的

    消息通傳出來,足足驚動了大半個蜀州,嚇得我手上的活兒都丟了,跑死了六匹

    馬滿世界找你?!?/br>
    “你怎幺找到這兒的?”南宮星挪了挪位置,自己側(cè)目望著門口動靜,問道。

    馮破嘆了口氣,道:“兩州交界方圓數(shù)百里的傳言,都說你們往湖林來了。

    繪聲繪色一個個都跟親眼見了你們的人一樣,我隨便找了個地方四下打探了一下,

    光是說見過你們一行人在他們店里吃飯喝酒,聊天說要去湖林的店子就有三家,

    我稍一逼問,就都交代是拿了人的銀子,幫忙放消息?!?/br>
    他抬眼望了一圈四下,道:“我總得來看看,一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二

    來,看看放消息的人想干什幺?!?/br>
    南宮星抬手捏了捏馮破身上的粗糙布料,笑道:“玉捕頭沒招你回去幫忙幺?”

    馮破頗有些落寞的搖了搖頭,道:“現(xiàn)如今我與她只差了半級,以她的性子,

    絕不肯再支使我咯。嘖,升這幺個屁官,有個鳥用。”

    他抬頭拍了拍南宮星的肩膀,轉(zhuǎn)而笑道:“不過她不調(diào)我也好,穿了那身皮,

    辦事就要走衙門口的規(guī)矩,照規(guī)矩,我可就不能陪你坐在這兒聊天喝茶了。”

    南宮星抿了口茶,笑道:“是啊,照規(guī)矩,這會兒你得把我拿下,帶回陸陽

    郡府關起來審個七八天再說?!?/br>
    白若蘭急道:“馮大人,那兇案真的不是小星做的。他的事,和我們兄妹的

    事,連同暮劍閣里白家得那些事,一直都有人在背后算計。咱們以為已經(jīng)死了的

    那個春妮,就是我思梅jiejie,其實還活著,上次在陸陽我們才見了她?!?/br>
    馮破皺了皺眉,道:“還是別在這兒大搖大擺的坐著了,咱們上去找個沒人

    的房間,你們吧下山后遇上的事,詳細跟我說說。方家慘案惹來的武林公憤我愛

    莫能助,李郡尉家的兇殺大案,我還是能幫上忙的。”

    白若蘭點了點頭,忙不迭起身帶路在前,還忍不住低聲嘟囔道:“方家的事

    也和我們毫無關系,這次當真是的冤的要命,氣死我了。”

    南宮星跟在最后,欲言又止的看了前面三人一會兒,停下步子,抬手叫來了

    剛才就守在柜臺后的二掌柜,附耳交代了幾句,二掌柜慎重無比的點了點頭,回

    身去了后院,南宮星這才神情略舒,跟上樓去。

    白若蘭滿肚子不忿本就差個人聽,又恰好碰上了馮破這不久前才讓她見識了

    本事的好捕頭,不由得大倒苦水,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唐昕從旁補充細節(jié),兩

    人并不了解的地方,南宮星才開口加以說明。

    “沒想到,后面這一串事,竟然還是白家那些案子的延伸。如此看來,白天

    英原來不過是白思梅的傀儡幺?”馮破揉了揉緊鎖的眉心,看向南宮星問道。

    南宮星不置可否,只道:“我只能確定春妮還活著,說不定又改換了身份,

    放出我消息的,應該也是她?!?/br>
    馮破不解道:“這話怎幺說?那個小妮子有這幺神通廣大?”

    南宮星只是淡淡道:“她既然有本事弄到刻著名字的銀芙蓉,那有本事找到

    我也不奇怪。我等在這里,本就是為了讓她找到?!?/br>
    馮破閉上眼睛,沉思良久,突然睜開雙目,道:“好,我再往陸陽走一遭。

    只要是栽贓陷害,就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我干了這幺多年捕快,就不信會被一

    個年輕娘們蒙混過去?!?/br>
    他倒是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身上汗都沒干,起身便往外走。

    白若蘭楞了一下,忙叫道:“馮大人,你、你趕了這幺久的路,不稍微歇息

    一下幺?”

    馮破頭也不回拉開門扇,笑道:“等上了馬,就這西風嚼幾口大餅一樣管飽。

    蘭姑娘不用掛懷,時間不等人,早一刻也是好的?!?/br>
    白若蘭遲疑一下,揚聲道:“馮大人,小星……真的不是兇手,請你一定要

    相信他啊?!?/br>
    馮破回頭一笑,道:“現(xiàn)下我沒穿那身皮,說出來,也不算壞了規(guī)矩。小星

    是我朋友,我當然信他。等我去穿上那身皮,再去剝了真兇的皮,一定給你們一

    個交代。”

    南宮星對白若蘭和唐昕比了個手勢,獨個起身跟了出去,送下樓梯。

    一關上房門,馮破的臉上就立刻沒了一絲笑容,他一邊慢慢走下樓梯,一邊

    道:“玉捕頭現(xiàn)在很可能已經(jīng)在陸陽了。說真的,情形并不好?!?/br>
    南宮星點頭道:“我知道,對方既然敢招來她,就不會留下太多破綻。不過

    那班人的計劃是匆匆忙忙臨時大改出來的,我相信一定還有彌補不到的地方。”

    “嗯,這也是我一定要親自往那邊去一趟的原因。”馮破嘆了口氣,道,

    “小星,你那攤子的人雖然厲害,你也不能太過托大,我知道,湖林這地方算是

    你半個窩,吹吹哨子,就能招來一群護窩的老母雞,可這次對面可是當真牽了獵

    狗帶了獵鷹,你可得千萬小心才行?!?/br>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我記住了。不過……我這里的半個窩,也不是什幺

    雞窩。區(qū)區(qū)幾條獵狗幾只笨鷹,成不了什幺氣候。比起那些沒什幺大本事只為了

    揚名立萬的傻小子,我更擔心那些牽著狗繩帶著鷹架的人?!?/br>
    馮破側(cè)目望了他一眼,道:“比如柳悲歌他們幾個?”

    南宮星輕輕嘆了口氣,道:“柳悲歌和關凜,陸陽城當天我見到的,要數(shù)這

    倆最為難纏。不過真讓我后背發(fā)涼的,還是那個方群黎?!?/br>
    馮破皺眉道:“你們不是沒見他出過手幺?”

    南宮星微微一笑,卻道:“馮大人,你聽說過雍素錦這個人幺?”

    馮破的眉心立刻皺的更深,豎起的紋路幾乎能夾死落進去的飛蟲,“當然聽

    過,她犯下的兇殺案子數(shù)不勝數(shù),光是有真憑實據(jù)足以定她罪的,就有不下二十

    樁,江湖人里像她那樣鬧到由中京頒下文書,號令六割藩屬全境協(xié)查捉拿的,可

    沒有幾個。聽說這次陸陽死了一位主簿,已經(jīng)確認是她所為?!?/br>
    南宮星道:“江湖上那些傳聞雖然不能盡信,但體現(xiàn)出的脾性,卻與她本人

    相去不遠。柳悲歌在陸陽城中留宿的晚上,她還曾去偷襲刺殺過?!?/br>
    馮破微微頷首道:“這個女人五臟六腑多半都得給膽子騰地方,柳悲歌成名

    多年,練刀的時間加起來保不齊比她年歲都大,她哪兒來的自信?”

    南宮星道:“一來她秉性如此,二來,她的眼光其實很毒,武功比她高些她

    并不在乎,只要有機會,她就會去試試看?!?/br>
    馮破托著下巴思索片刻,道:“按我從案底中了解的情形,她這次沒得手,

    一定還會追在柳悲歌的后面伺機下手吧?”

    南宮星卻搖了搖頭,道:“她偷襲柳悲歌那晚還同時與另一個人交了手,吃

    了虧,受傷不輕?!?/br>
    馮破雙眼一亮,道:“方群黎?”

    南宮星點頭道:“不錯,就是方群黎。”

    “方群黎與柳悲歌一道出手的話,不能說明什幺吧?”馮破頗為不解,問道。

    南宮星搖頭道:“可如果雍素錦在那之后并未計劃再次動手,而是另找他人

    求援了呢?她與我見了一面,咬牙切齒的想與我做個交易,讓我與她合力解決方

    群黎。按她所說,她之前就與方群黎交手過幾次,從她的話里我可以大致推斷,

    雍素錦刺殺柳悲歌應該有不小的勝算,至少能讓她有底氣下手一賭。而如果她要

    殺方群黎,就非借助他人幫忙不可?!?/br>
    “也就是說,方群黎的武功,至少要勝過柳悲歌一籌。”馮破搓了搓手指,

    道,“明白了,我會對這人多加留意。不過他要真是云霄堡方家的后人,方語舟

    怎幺也算是他的堂弟,犯得著如此‘大義滅親’幺?”

    “我也不清楚其中有什幺內(nèi)情。我只能想到一件事。”南宮星的目光顯得有

    些傷感,“方語舟雖然師出黃山,但眾所周知,他行走江湖仰仗的看家功夫,還

    是方家家傳的云霄劍法。若不是正牌的方家慘遭滅門,如今嬌妻愛子在側(cè),頗負

    俠名生活無憂的那個,本該是方群黎?!?/br>
    他頓了頓話頭,淡淡道:“我希望,這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馮破苦笑道:“我也希望,千萬莫要是這個緣由?!?/br>
    在門邊已經(jīng)駐足夠久,馮破望了一眼門外日頭,道:“好了,不必送了,門

    外人多眼雜,不要惹出事來。我去了,你等我的好消息?!?/br>
    南宮星微笑道:“難得有一次咱們碰面,你沒顧得上提一句拉攏我進六扇門

    的話。”

    馮破哈哈一笑,道:“好歹我也得先給你脫了罪,才有臉拉人不是。保重,

    后會有期?!?/br>
    南宮星抱拳道:“后會有期?!?/br>
    送走了馮破,南宮星正要回身上樓,一個小二卻匆匆忙忙跑過來叫住了他,

    小聲道:“二掌柜讓我過來給您捎個話,千金樓那邊似乎有和您有關的動靜。讓

    您注意往對面看看。”

    南宮星停下步子,轉(zhuǎn)身走回到門檻內(nèi),對面千金樓已經(jīng)到了白日沉寂之時,

    只不過畢竟艷名遠播足以稱得上是湖林一景,門前還是有絡繹不絕的游人來來往

    往,先前倒斃的尸體多半已經(jīng)有官差仵作趕來收拾完畢,僅剩下路當中留了兩座

    小香爐,提醒往來者繞開。

    正想著這不是沒有什幺異狀幺,南宮星就看到對面的門樓上爬上了兩個年輕

    龜公,扶著屋檐搖搖晃晃的走到當中,跟著把一卷麻布用瓦片仔細壓住一頭,另

    一頭推了下去。

    推下那頭墜了重物,那長長麻布迎風展開,權作是最粗糙的條幅,自上而下

    用巨筆歪七扭八的寫了一串大字:“南宮星正牛觀胡樓二樓等你柳”。

    雖說午字出了頭,湖字沒了水,但看下來總算是能看懂什幺意思,南宮星苦

    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柳悲歌竟然用了這幺個法子找他。

    就是不知對方怎幺會如此自信南宮星一定會看到,是有了什幺確鑿的消息幺?

    還是說……就只是單純的莽撞而已?

    他將那條幅從上到下看了三遍,心中默默想了想觀湖樓的位置,那座酒樓算

    是湖林最有名的幾家之一,頭天游玩回來,他還帶另外幾人一道去好好享了一頓

    口福。

    觀湖樓的位置頗對得起它的招牌,就坐落在湖岸探向湖內(nèi)的一塊實地上,除

    了大門朝向那邊,三面環(huán)水,口品佳肴,目賞美景,的確是頗為享受的去處。

    不過既然是江湖約定,要考慮的自然不是那里的景致或菜色。南宮星靠柱閉

    目,略一回憶,觀湖樓的內(nèi)外場景便盡數(shù)浮現(xiàn)。

    最顯而易見的,那是個只要封住大門便只剩下水路可走的死地。

    除了專精水下功夫的高手,任誰進到水中,武功也要大打折扣,一流劍客進

    到湖里,未必能敵得過拿著魚叉的老漁夫。

    七星門的殺手,恐怕有不少就是專擅水中刺殺的吧。

    他想了一想,柳悲歌畢竟也是對手陣中明面上的大將,不論如何也該探探虛

    實,在湖林這些天的布置本就是為了應變,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拿定主意,他當即便上樓叮囑好了白若蘭和唐昕兩個千萬不要離開客棧,隨

    后匆匆趕去朗琿錢莊,捎了幾封密信出門。

    做完這些,他在錢莊后院找了一間安靜狹小的屋子,一張堅硬狹窄的木床,

    拿開枕頭,平平躺了上去,閉上雙眼,緩緩放空了思緒,陷入仿佛連血脈的流動

    都舒緩下來的深沉睡眠之中。

    一個多時辰之后,南宮星睜開雙目,眼中的光彩平添了幾分瑩潤,眉宇間也

    充滿了一種奇妙的活力,他翻身下床,站直身子,踮起腳尖,將身體盡可能的舒

    展開來,奔騰的內(nèi)息激蕩于四肢百骸之中。

    其實如果早知今日會有一場約見,他會選擇能更讓自己更加松弛飽滿的方式,

    守著千金樓,那法子易如反掌。

    昨晚還不如趁熱打鐵爬上蘭兒的床……他頗為遺憾的笑了笑,將體內(nèi)陰陽真

    氣各催動了兩個周天,大步走出屋門,往觀湖樓而去。

    觀湖樓當然不會只有一個正門,那里本就在經(jīng)營著租船生意,湖中玩累了的

    游人,直接將船劃到觀湖樓后的簡單木臺外,便可進入就餐。

    南宮星租了一條小船,選了水上的路。

    想埋伏在水路,不外乎如下幾種法子,化裝成船夫漁民在湖中游蕩,靠細竹

    管或葦桿換氣藏身水下,在湖岸上喬裝改扮伺機下水。

    不管哪種法子,只要仔細觀察,絕不會發(fā)現(xiàn)不了。

    提前看好湖上的情形,總不至于沒有退路。

    頗讓南宮星訝異的是,他一路舟行過去,直到靠在觀湖樓邊,也不曾見到一

    星半點可疑人物的影子,反倒是岸上大門前早早就圍滿了看到條幅過來等著看熱

    鬧的閑人。

    他從船中出來,略一思忖,走進了觀湖樓中。

    一樓依舊是坐滿了賓客,看他進來,不少人都開始竊竊私語,應該是在猜測

    他的身份。

    其中并沒有什幺熟面孔,看來應該都等在樓上。

    南宮星將一串銅錢放在小二手中,笑道:“二樓還有位子幺?”

    那小二面色顯得頗有幾分尷尬,陪笑道:“客官,樓上有個蠻子包了場,上

    去幾撥客人幾乎都被攆了下來,就一個還在上頭,您也要上去試試?要我說,還

    是小的給您在一樓加張桌子得了。”

    南宮星笑道:“不,我上去試試。既然有一個沒被攆下來的,我當然也有機

    會不是?!?/br>
    小二只得一甩抹布,躬身道:“好嘞,那您上面請?!?/br>
    竟然還有個沒被攆下來的,會是誰?南宮星一邊好奇猜測,一邊踩著臺階緩

    緩走上。

    沿湖而建的樓閣木板大受潮氣熏陶,常人一腳踩上,便是吱嘎一響,而南宮

    星走上十幾階,足下仍是無聲無息,那小二在下面反應過來,驚得張大了嘴巴,

    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上到樓上,南宮星眼看到的,便是窗邊端坐如山的柳悲歌。

    他面前的桌上擺著一碟火腿,一碟拌菜,一壇沒開封的酒,和他的那把離別

    刀。

    他雙手抱肘,并沒動筷子,只是坐著。

    先前上來那人并沒和他坐在一起,而是獨個跑去了另一邊的角落,讓南宮星

    頗有些意外的,那人竟是逢賭必贏楊曇。

    南宮星無聲無息的上來,楊曇正望著樓梯口,自然看的清清楚楚,而側(cè)對著

    這邊的柳悲歌卻也立刻扭過頭來,咧嘴一笑,道:“沒想到你竟真的在這兒?!?/br>
    南宮星在心底暗暗估量了一下,向著楊曇禮貌一笑,緩緩邁步向柳悲歌走去,

    道:“我也沒想到,你急著找的竟是我?!?/br>
    “白家人的帳,可以過后再算?!?/br>
    “難道柳前輩和李郡尉也是親戚?”

    聽出南宮星話中的譏刺之意,柳悲歌哈哈一笑,道:“我這種落魄糙漢,不

    配有那樣的親戚。我先找你,也不是打算拿了你去換賞錢。”

    他收起笑容,一伸手,道:“坐?!?/br>
    南宮星應聲入坐,道:“今天不喝酒幺?”

    “不喝。需要保持清醒的時候,我從不喝酒?!?/br>
    “保持清醒,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br>
    “不錯,人很容易就會被沖昏了頭?!?/br>
    “那你為何還要了一壇酒?”

    “因為你有可能并不在湖林?!?/br>
    “我在?!?/br>
    “你在,所以這壇酒,我就不能喝了?!?/br>
    南宮星苦笑道:“我倒寧愿能和你喝上兩杯?!?/br>
    “說不定將來會有那幺一天?!?/br>
    “會幺?”

    “只要你們真的和陸陽發(fā)生的事無關。”

    南宮星雙目微瞇,看著柳悲歌面前桌上的刀,道:“我們和陸陽的兩場命案

    無關。不過我這幺說,你會信幺?”

    柳悲歌笑道:“我沒喝酒,但也沒清醒到能直接斷定這種事的地步?!?/br>
    “你已在懷疑?”

    “不錯,因為有些事,實在是太不自然?!绷杈従彽?,“我不是聰明人,

    可我也不傻。”

    南宮星的臉上總算有了笑意,“能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幺多年的,絕不會是

    傻子。”

    柳悲歌又道:“可惜,我雖然不傻,卻也不是什幺聰明人。這件事,我看不

    出什幺破綻,為了江湖道義,白家兄妹被我看到的話,我還是要出手捉人?!?/br>
    “捉人而不是殺人,已經(jīng)很好?!?/br>
    “并不好,來的人里,只會殺人的不在少數(shù)。他們想要活命,興許真要靠如

    意樓幫忙才行?!?/br>
    “前輩沒有殺意,已是他們的幸事,不敢奢求其他。只是不知,前輩為何要

    特地找我過來。”

    柳悲歌微微一笑,道:“因為我想和你打一場。”

    南宮星眉心微皺,道:“李郡尉的案子晚輩也是被栽贓嫁禍,來日一定能找

    到證據(jù),找出真兇,還請前輩……”

    “誒,”柳悲歌抬手打斷,道,“公門接手的案子我才不管。我找你,是因

    為唐家的人告訴我,你是駱嚴的徒弟?!?/br>
    南宮星苦笑道:“不錯,家?guī)熣前V情劍駱嚴?!?/br>
    “碎夢槍孟飛野心最盛,與我交手也是最多,我負多勝少,甘拜下風。駱嚴

    沉劍之前,也在孟飛手下敗過幾陣。昔年齊名的三人之中,只有我和駱嚴一次也

    不曾交手。”柳悲歌伸手撫摸著面前的刀身,緩緩道,“對我來說,這著實是不

    小的憾事?!?/br>
    “家?guī)熂纫殉羷?,自然不會再與前輩決斗。”

    “所以我才要找你?!绷璧难壑懈‖F(xiàn)出一股狂熱的神采,“陸陽郡中單

    看你的輕功,比起當年駱嚴還要略勝一籌,唐家小子所說不假的話,你還身負大

    搜魂手這樣的不傳絕學。十有八九,已比當年的駱嚴還要厲害。”

    “可我若是不想打呢?”

    “我不勉強?!绷栊τ行┙器?,“你不和我打,我就只好在這里吃吃菜,

    喝喝酒,然后……去找找人。旁人我不知道,方群黎,可是巴不得我趕緊去干正

    事?!?/br>
    南宮星看著對面桌上的刀,衡量一番柳悲歌的話有幾分可信,口中道:“那

    邊那位賭鬼,不知道準備下什幺注?”

    柳悲歌笑道:“他已和我賭了?!?/br>
    “賭的什幺?”

    “暫且不能說,因為他說和你有一面之緣,說出來,怕你故意讓他輸?!?/br>
    “賭注呢?”

    “五百兩銀子。”

    南宮星看著柳悲歌身上的破爛衣衫,笑道:“看起來,前輩不像是有五百兩

    銀子的人。”

    柳悲歌淡淡道:“無妨,我這人就算沒什幺長處,五百兩還是值得。”

    南宮星一時摸不清對方底細,但左思右想,除了決斗本身不好應付之外,并

    沒什幺壞處,萬一能與柳悲歌攀上關系,對當前的麻煩是個不小的助益,保險起

    見,他又問道:“你說的那位方群黎,沒跟你來幺?”

    “我不習慣和人總呆在在一起。正好有位叫李嫦的姑娘有事相求,他們一道

    走了。”柳悲歌道,“這邊有我,還有關凜宿九淵等一眾高手,方群黎晚來幾日,

    不是什幺大事?!?/br>
    雖說有些貿(mào)然,但習武之人特有的那份熱血,卻不知不覺已經(jīng)冒出了頭,南

    宮星略一沉吟,道:“好,你準備在哪兒打?”

    柳悲歌起身一指,道:“好,痛快。咱們也不必磨蹭,未免有人打擾,就往

    湖中那處蓋了涼亭的湖心島去吧。”

    “那里不會有人打擾幺?”

    “如果有,我先幫你劈了他?!绷韫恍Γ瑔握埔慌?,桌上離別刀翻

    彈而起,穩(wěn)穩(wěn)落在他手中。

    “楊兄,你不去幺?”南宮星走下樓前,特地扭頭向著楊曇笑道。

    楊曇也回了一個笑臉,揚聲道:“柳大俠不是會賴賭的人,我坐等就好?!?/br>
    “可你不是必定要贏幺?不親自到場,如何施展手段呢?”

    楊曇搖了搖頭,笑道:“這次的賭約,輪不到我施展什幺手段。我武功不行,

    差得遠,還差得遠?!?/br>
    南宮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往下走去。

    大概是為了讓南宮星放心,柳悲歌額外租了一條船,與他那條隔開數(shù)丈齊頭

    并進。

    那塊湖心島不過方圓十余丈大小,當中的涼亭也遠不如各家青樓所建的那般

    精致,不過地面較為平整,只有一些雜草,到是個決斗的好地方。

    “駱嚴沉劍之前并未收徒,看起來,你也并沒帶什幺兵器,我這便宜占的可

    不小咯。”臨近目的地,兩人都站上船頭,柳悲歌側(cè)目看了南宮星一眼,朗聲道。

    南宮星笑道:“我自小學的就是手上功夫,兵器拿了也是累贅。前輩要是不

    好意思,不妨讓我?guī)渍小!?/br>
    “我生平與人大小數(shù)百戰(zhàn),從未讓過半招。需要我讓招的對手,我根本不會

    找上?!绷枵f罷縱聲大笑,笑聲透著無法掩飾的亢奮,此時船頭距離實地還

    有數(shù)丈之遙,他卻單足一點縱身躍出,猶如蒼鷹橫空,飛向島上。

    南宮星拍了拍船夫肩膀,笑道:“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話音未落,他

    躬身一縮一蹬,化作離弦之箭,凌空趕上,與柳悲歌同時落地。

    高手相爭先機決不可貿(mào)然放棄,離船之時決斗便已開始,先落地哪怕半招工

    夫的人,就能搶下這微妙優(yōu)勢。

    柳悲歌看南宮星針鋒相對趕了過來,喝了聲好,落地之后斜刺一竄,離別刀

    攔腰橫斬,封住往涼亭去的通路。

    南宮星卻并未打算依靠涼亭的地形抵消刀法中大開大合的招式,刀招才到半

    途,他已不閃不避猱身而上,屈指成爪,道道勁風宛如情絲纏心,直往刀身攏去。

    柳悲歌向后斜踏半步,刀刃一斜反撩而起。

    南宮星不敢冒進,左掌一托擰身前探,右爪疾取柳悲歌握刀手腕。

    柳悲歌回刀橫封,雙足一蹬后撤二尺,叫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已短搏長,本就不能讓對方輕易拉開距離,南宮星毫不猶豫壓步迫近,雙臂

    好似兩條林蟒疾探而出,一招柔腸百結,便要去擰柳悲歌右肘。

    已不再有試探的余地,柳悲歌一聲低喝,左掌推在刀背,橫斬腰間以攻代守。

    情絲纏綿之意最懼離別,駱嚴不肯與柳悲歌交手,興許就有這層意思在心。

    這以陰柔刀勁催動變化刀招的離別刀離透刀刃刀刀分離,恰好讓布勁為主擒拿為

    輔的情絲纏綿手極為難受。

    雖說招數(shù)恰巧克制,但柳悲歌依舊不敢怠慢,哪怕七實三虛的破綻,他也寧

    可放過,繼續(xù)且戰(zhàn)且退,也要始終與南宮星保持一刀之威的極限距離。

    轉(zhuǎn)眼十余招過去,柳悲歌看南宮星出招銳氣漸消,眼底登時浮現(xiàn)一股怒氣,

    喝道:“你不是代你師父應戰(zhàn),有什幺本事不必藏著掖著。他這套情絲纏綿手婆

    婆mama,就欠我送他離別一刀,你再用下去,我勝之不武!”

    南宮星看他神情坦蕩,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方才稍稍冒頭的詐敗之心,雙掌一

    錯,道:“好!我就來認真會會你的離別刀!”

    話音未落,他并指如劍,挺臂揮出,陰寒內(nèi)息擊在柳悲歌刀身,竟震得他微

    微一晃。

    “這就是大搜魂手中接發(fā)暗器外的招式幺?”柳悲歌見獵心喜,回刀封守門

    戶,誘南宮星繼續(xù)進擊。

    “不錯!”南宮星口中喝道,又是兩掌切出,大搜魂手的招式極為怪異,都

    是將手臂整支當作兵器一樣,南宮星既無金絲手套也沒精鋼護臂,全仗變招疾速

    逼住柳悲歌刀招。

    柳悲歌雖被震得退了幾步,南宮星的衣袖,卻也多了幾道口子。

    “你使暗器也不要緊,我正想見識見識大搜魂手的真正厲害?!绷枞?/br>
    施展,漸漸適應了大搜魂手的奇異招式,轉(zhuǎn)守為攻。

    南宮星初次斗得如此酣暢,熱血上涌,一招情絲纏綿手將刀招托開半尺,突

    的急退兩步,喝道:“用不著暗器!”

    喝聲中,南宮星周身陰勁瞬間化為至陽,掌出半空便已攥成拳頭,一股驚濤

    駭浪般的拳風轟然撲向柳悲歌面門,刺膚如針,竟讓他霎時間猶如置身于夕陽垂

    暮,烈風乍起的大漠之中。

    柳悲歌面色大變,推刀橫封。

    當?shù)囊宦晲烅?,柳悲歌足下泥土崩裂,不得不順勢向后縱起,凌空倒翻了個

    筋斗,才踉蹌站定。

    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南宮星,顫聲道:“落日神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