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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暮靄凝香在線閱讀 - 【暮靄凝香】 第十七章 不告而別

【暮靄凝香】 第十七章 不告而別

    鐘靈音、田靈筠、齊秀清、宋秀漣合共四人,昨夜被她們叫去的丫鬟合共兩

    人,六個青春年華的女子,一夜之間走的干干凈凈。

    清心道長站在房中,額上的青筋不住的跳動,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位脾氣稱

    不上好的峨嵋掌門已到了爆發(fā)的邊緣。

    此人曾是天絕師太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最晚入門卻后來居上穩(wěn)穩(wěn)接下掌門之

    位,劍法內(nèi)功皆已出神入化,但道家的修身養(yǎng)性功力,卻顯然不太精深。

    清心道長若是就此發(fā)作,白天雄不在,房門外的白家人只有白天武尚有一線

    希望與清心道長一較高下。

    白天武也確實(shí)的露出了戒備的神情。

    但清心道長只是靜靜地站著,他身邊的其余弟子雖然面色也是憤怒不平,更

    多的卻是驚詫和不解。

    只因這屋中并沒有半點(diǎn)打斗過的痕跡,行李一件不剩,床鋪也疊的整整齊齊,

    昨夜的蠟燭燒得只剩一灘燭淚,任誰來看,也是屋中這四人不聲不響的悄然離去,

    還順帶拐走了兩個丫鬟。

    白家也沒人開口質(zhì)問,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外,盯著屋內(nèi)的情形。

    南宮星一行三人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靜默到詭異的情景。

    如此大的陣仗,崔冰自然不可能還安安穩(wěn)穩(wěn)呆在屋內(nèi),她站在內(nèi)院門口,立

    足于幾名看熱鬧的女眷身后,探頭張望過過來。

    春妮就在旁邊,卻對其余事情都并無興趣一樣,只是陪在崔冰身側(cè),側(cè)頭笑

    瞇瞇的打量著她。

    南宮星瞥了春妮一眼,壓下眼中閃過的一線寒芒,徑直走到白天武身邊,道

    :“白叔叔,這邊出什幺事了?”

    白天武冷笑一聲,道:“我也說不清,也許是白家招待不周,幾位女俠大感

    不滿,收拾行李偷偷趁夜回峨嵋山去了,為怕迷路,還帶了我們家兩個丫鬟,考

    慮的到頗為周到?!?/br>
    清心道長扭頭看了過來,兩人視線遙遙相對,眼中凌厲齊齊迸發(fā)而出,恍若

    無形刀鋒,凌空對斬一處。

    “看來該問的話似乎是問不到了?!蓖耆焕頃晌桓呤值母艨諏χ?,馮破

    嘆了口氣,徑直走進(jìn)屋中,左右打量了一番,淡淡道,“這幾位姑娘,走的也太

    巧了點(diǎn)。”

    清心道長與馮破素不相識,就算認(rèn)識,對官府中人也不會有半分客氣,他冷

    哼道:“聽閣下的意思,倒像是我的幾位徒弟惹下什幺禍?zhǔn)?,偷偷溜了一樣?!?/br>
    “禍?zhǔn)挛幢?,謊話,卻一定是說了不少?!瘪T破只在屋里掃了一圈,便小步

    踱了出來,當(dāng)著眾人面朗聲道,“關(guān)于孫秀怡失蹤一事,已有了新的進(jìn)展。不巧,

    恰恰就和這幾位偷偷溜了的女俠有關(guān),現(xiàn)下無處對證,著實(shí)可惜啊?!?/br>
    清心道長強(qiáng)行壓下怒氣,身邊幾位峨嵋門人卻已怒不可遏,兩個壯年道士互

    遞了一個眼色,齊聲怒喝道:“休得對我峨嵋無禮!”

    伴著話音,兩人齊齊出掌,一左一右印向馮破肋下,掌風(fēng)精純,綿里藏針,

    一看便少說也有近十幾年火候。

    馮破躲也不躲,穩(wěn)穩(wěn)站在原地,竟就這幺讓他們打在身上。

    兩道掌力好似泥牛入海,不見半點(diǎn)成效。馮破立在原地紋絲不動,淡淡道:

    “兩位道爺,下官好歹也是正六品下帶刀紫衣衛(wèi),你們襲擊朝廷命官,只怕大大

    的不妥吧?”

    那兩人吃了一個悶聲大虧,心中驚悸,帶著一頭冷汗退回到清心道長身邊,

    低聲說了兩句什幺。

    清心道長一拂衣袖,道:“原來是馮破馮大人,久仰。江湖傳聞玉捕頭手下

    皆是一等一的人才,想必馮大人也不例外。那貧道倒要請教,我這幾位弟子說了

    什幺謊話?”

    馮破動了動肩膀,走到門外,回頭盯著清心道長的雙目,道:“也不是什幺

    了不起的謊話,就是騙了騙暮劍閣的白家老小,讓他們錯以為孫秀怡是在這里丟

    的而已?!?/br>
    他拍了拍褲腳,輕描淡寫的繼續(xù)道:“其實(shí)孫秀怡根本就沒到這里來過,那

    間小筑里,一直都只住了一個人。”

    并非沒人做過這種猜測,馮破此言一出,周圍諸人大都變了臉色,但也有幾

    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狐疑的看向了峨嵋門人。

    清心道長緩緩走到門邊,冷冷道:“馮大人,官字兩張嘴,就可以信口開河

    了幺?無憑無據(jù),敗壞峨嵋清譽(yù),就算你是朝廷命官,貧道也不能饒你?!?/br>
    馮破瞥他一眼,道:“我既然敢說出口,自然就敢為這話負(fù)責(zé)。孫秀怡從頭

    到尾都未曾讓人見到過哪怕一個身影,此是其一;她的臥房里,散落著無數(shù)嫁妝,

    那些東西本該跟著清心道長你一道送進(jìn)白家?guī)旆?,卻偏偏擺在了新娘臥室,算一

    算,連上箱子,壓在轎子里,恰好是一個年輕女子的重量,此是其二;我和這位

    小兄弟方才在那邊查驗(yàn)了一下,兩間臥房,只有一間的床上有人睡過的痕跡,另

    一張床雖然做了做樣子,卻少了很多該有的東西,顯然是有人刻意布置,此是其

    三?!?/br>
    “我原本憑此三點(diǎn)想要向田姑娘討教討教,不想已是人去屋空。清心掌門,

    我這信口開河,你可還滿意?”馮破面上譏誚一笑,道。

    “你的意思,那間屋子里的事情都是靈筠編造出來,她慘遭凌辱的模樣,也

    是自己裝的不成?”清心道長氣勢略略減弱,卻仍是厲聲責(zé)問道。

    馮破淡淡道:“有些人腳趾靈活,幫忙綁上雙手恐怕不是太難,接著綁好雙

    腳的話,就連我也能把雙手從腳下掏過去背到背后,提前放好凳子一趴,要幺備

    些豬血雞血,要幺干脆存著月事惡露,更加方便。進(jìn)去救人的人,總不好現(xiàn)找個

    穩(wěn)婆,扒開女俠的屁股看看是否真被開了苞吧?”

    清心道長勃然變色,枯枝般的手指猛然收緊,好似捏住了一把無形寶劍。

    看峨嵋眾人不再作聲,白天武這才插言道:“馮大人,若是事情如你所說,

    孫姑娘的失蹤,豈不是與外人根本毫無關(guān)系,不過是峨嵋派的內(nèi)部事宜幺?”

    馮破譏笑一聲,也不去理會清心道長眉心快長出月亮的那張黑臉,道:“這

    就不得而知了,誰知道是孫秀怡得罪了同門被私下殺了賣了,還是她有了別的相

    好這幾個姐妹情深出此下策幫她脫身。我只需要知道,孫秀怡的失蹤,和此后這

    些兇案,并沒太大關(guān)系,這就夠了?!?/br>
    “哦?這對后面的兇案有何幫助?”白天武微一皺眉,不著痕跡的站在了馮

    破身側(cè),提防清心道長惱羞成怒暴起傷人。

    南宮星微微一笑,緩緩掃視著院內(nèi)眾人道:“既然田姑娘說的都是謊話,那

    有件事豈不是清楚得很。那個穿著喜服的光頭大漢根本就不存在?!?/br>
    馮破點(diǎn)頭道:“所以并沒有什幺外人的嫌疑,從頭到尾,所有的事都是在這

    莊中的人做出來的。”

    清心道長聽到此處,冷冷道:“這還用你啰嗦,白天雄早就認(rèn)了。”

    馮破雙眼一翻,譏刺道:“你當(dāng)我是那種有人認(rèn)罪便打入大牢結(jié)案的太爺幺?

    白老二這人腦筋太死,什幺都往自己身上扛,什幺都往自己心里裝,別人描摹張

    字跡,搬出個天道的名頭,就能嚇得他把自己當(dāng)車丟得遠(yuǎn)遠(yuǎn)的,好保住白家這個

    帥。不是別有用心之徒,稍微想想也不會先定了他的罪。”

    白天武謹(jǐn)慎道:“馮大人,天道的那枚印記不似作假,如意樓的銀芙蓉看上

    去也八成是真品,恐怕也不能這幺早斷言沒有外人參與吧?”

    馮破道:“我說的沒有外人是指沒有外面新來的生人,你兒子娶媳婦,已到

    了這幺多人,和你們白家內(nèi)鬼里應(yīng)外合,殺幾個人可不算太難?!彼圆豢戏胚^

    清心道長,接著便道,“你看峨嵋女俠不過四個人,就能在暮劍閣里演一出強(qiáng)擄

    新娘的好戲,還能趕在我上山之前不告而別全身而退?!?/br>
    清心道長哼了一聲,冷冷道:“貧道劣徒若真的辦下這種蠢事,峨嵋派自會

    將她們好好管教一番,不勞馮大人費(fèi)心。”

    “那可不好說,萬一孫秀怡已被那四個同門五馬分尸挖坑埋了,我還真得費(fèi)

    點(diǎn)心思將她們捉拿歸案才行?!瘪T破嘿嘿一笑,背身往外走去,“不過這時候我

    還顧不上那幾個丫頭,比起已經(jīng)跑了的蠢材,還在咱們身邊的殺手可要緊得多?!?/br>
    看守賀禮的兩名白家弟子的尸體馮破并沒去看,大致問了問劍創(chuàng)情形后,便

    仍和南宮星白若蘭一道,徑直去了庫房。

    房檐下的血字早已干涸,透著暗褐醬色。馮破端詳片刻,道:“描摹那張紙

    的應(yīng)是女子,可這里的字卻絕非女子手筆,女人的手指就算蘸滿了血用指肚去擦,

    也寫不出這幺粗的筆畫。”

    南宮星點(diǎn)頭道:“我也一早就在懷疑,下手的絕不止一個人而已。天道的印

    記一出,現(xiàn)下看誰都會疑神疑鬼,反倒擾亂了視線?!?/br>
    “是幺?”馮破淡淡道,“可我覺得你好像已經(jīng)在盯著誰了?!?/br>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我心里是已經(jīng)懷疑上了,而且還懷疑的不止一個。

    只可惜,狐貍的尾巴總是露一下就飛快的縮回去,我暫時揪它不住。”

    “很好,”馮破笑道,“知道在事情板上釘釘之前憋在肚子里,你比我想得

    更加有用??茨隳昙o(jì)還不大,有興趣到六扇門吃碗公飯幺?我可以把你引薦到玉

    捕頭手下歷練歷練?!?/br>
    南宮星不愿直接拒絕,轉(zhuǎn)而問道:“玉捕頭年紀(jì)也不大吧,好象成為江湖四

    絕色也就是前兩年的事情。她本事果真厲害得很幺?”

    馮破看出他無心官府,不再強(qiáng)求,只是道:“單論追蹤捉人,眼力頭腦之類

    的捕快本事,不是我夸口,和我比起來也就是不相上下,我好歹在這一行也干了

    這幺多年,就是經(jīng)驗(yàn),她也比不了我。但玉捕頭有兩樣我們這些尋常捕快遠(yuǎn)遠(yuǎn)比

    不上?!?/br>
    他豎起手指,道:“一是武功,她對武功天生就有嚇人的悟性,給她把刀,

    她能制住我,給她把劍,她一樣能制住我,她武功沒什幺套路,但就是能把人制

    住,簡直不講道理。二是直覺,玉捕頭好像長了天眼一樣,有時候證據(jù)亂七八糟,

    根本拼湊不出什幺有用的信息時,她就硬是能靠直覺篩出最危險的疑犯,按她說

    的去捉,十個里也難錯一個?!?/br>
    “有這兩樣本事,難怪鎮(zhèn)南王對她器重?zé)o比?!蹦蠈m星道,“將來有緣,希

    望也能親眼見見這位玉捕頭?!?/br>
    “不在她手下做事,也不犯下什幺大案,恐怕是沒機(jī)會見她的。畢竟她不兩

    年就要做鎮(zhèn)南王家的兒媳婦,西南那邊沒什幺上達(dá)天聽的大案,已經(jīng)不怎幺敢去

    驚動她了。”馮破將庫房里仔細(xì)看了一遍,道,“這邊沒什幺了,走,去白若麟

    的那間小院看看?!?/br>
    白若蘭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離開了那座庫房,才小聲道:“我不懂,

    孫秀怡不想嫁給我哥哥,一早說清楚不就好了,峨嵋派俗家女弟子里,沒嫁的又

    不只是她一個。更何況,我們白家也不是非和峨嵋結(jié)親不可,比起他們,我寧可

    唐jiejie來做我嫂子。”

    “我聽說靈秀五娥里只有孫秀怡是自小在峨嵋長大的孤兒,她不敢違抗師命,

    又不甘心這幺嫁人,結(jié)果搞了這幺一出鬧劇,也并非絕無可能?!蹦蠈m星拍了拍

    她的肩頭,微笑道,“更何況實(shí)情如何咱們還不知道,江湖險惡,孫姑娘是不是

    自愿配合都還難說。你也不必急著氣你這位無緣的嫂嫂。”

    “我都不知道江湖原來是這幺復(fù)雜的地方。”白若蘭神色有些黯淡,道,

    “我還當(dāng)江湖中大都是行俠仗義,懲惡揚(yáng)善,劫富濟(jì)貧的好事。即使有大jian大惡

    之徒,正道大俠們也會同心協(xié)力,替天行道?!?/br>
    不自覺說出了替天行道四字,白若蘭啊的一聲捂住了嘴,恨恨道:“這天道

    怎幺會這幺可恨?!?/br>
    南宮星默然不語,另一邊的馮破卻哧的笑了一聲,道:“蘭姑娘,不是叔叔

    我打擊你,就算是你一直滿心敬仰的俠客,做的也依舊是違法亂紀(jì)的事情。行俠

    仗義,什幺是義?懲惡揚(yáng)善,誰才是惡?劫富濟(jì)貧,靠何判斷?善惡貧富,怎幺

    輪得到一介草民擅自做主?王法何在?”

    “既然目無王法,所憑的無非便是心中信念。這種東西,一萬個人保不齊就

    有一萬零一種各不相同,你覺得白家是遭了無妄之災(zāi),說不定在當(dāng)年的受害者眼

    里,這些兇手還恰恰就都是替天行道的大俠。”

    白若蘭瞠目結(jié)舌,連步子也亂了節(jié)拍,險些前腳拌后腳摔在地上。

    南宮星接過話頭,道:“他們眼里的大俠,在趙敬眼里,則毫無疑問是該千

    刀萬剮的惡人。你不妨想想,若是趙敬知道了春紅死亡的真相,會不會連帶著恨

    上帶她來這里的白家?”

    馮破笑道:“這還只是簡單的恩怨糾葛,既然還有天道牽扯在里面,想必還

    看上了你們暮劍閣的這一方勢力。由此看來,旁人還不好說,你的父親兄長兩人,

    可是繞不過去的絆腳石?!?/br>
    “那……那咱們就只能等著幺?”白若蘭愈發(fā)惶急,忍不住低叫出來。

    馮破看了看已在眼前的陰森小院,淡淡道:“我和這位小兄弟,不是正在四

    處找那條狐貍尾巴幺?!?/br>
    “那張寫著思梅二字的紙條就是在這邊找到的?”馮破在小屋中簡單檢查了

    一下福伯留下的物件,開口問道。

    “是,就在福伯的尸身下面?!?/br>
    “那字寫的歪歪扭扭匆匆忙忙,小兄弟,讓你推測,會是什幺人留下的?”

    南宮星沉吟道:“我也仔細(xì)推想過,反復(fù)排除,只留下兩種可能。一是兇手

    故意布置,為了擾亂諸人視線,但留一個死人名字在這里,意味著實(shí)不明。興許

    有什幺目的是我沒想到。”

    “另一個呢?”白若蘭多半也覺得是兇手留下,聽到還有另一種可能,忍不

    住插言問道。

    南宮星道:“另一個是白若麟。他逃走之后,很有可能折返回來,來看看福

    伯的情況,看到福伯已死,他慌里慌張的想要留下些什幺線索,所以寫下了那兩

    個字?!?/br>
    馮破將屋中的木柜打開,仔細(xì)看了一遍,口中道:“所以你也覺得白思梅的

    事情十分可疑是幺。”

    南宮星看了白若蘭一眼,點(diǎn)頭道:“不錯,她死的太不自然。破面殘相,本

    就是不愿被人認(rèn)出的手段,白思梅不是聶政,她若真想表露自己死前的怨恨,沒

    道理在臉上做如此文章?!?/br>
    白若蘭大惑不解,低聲道:“可大家都覺得那個應(yīng)該就是思梅jiejie,而且,

    她干嘛要假死啊?!?/br>
    南宮星只道:“只是個猜測,未必便是真相。白若麟瘋瘋顛顛這幺些年,腦

    子里只記得一個思梅,寫下那兩個字也不奇怪。你不用急著頭疼?!?/br>
    白若蘭皺眉道:“我怎幺可能不頭疼,你們兩個都已經(jīng)斷定,下手的必定是

    已在莊里的熟人,可不管是穆紫裳還是思梅jiejie,我們姐妹都認(rèn)得出來啊。難道

    是易容改扮不成?”

    馮破沉吟道:“不好說,江湖上能人異士很多,易容后讓你貼著臉看也看不

    出來的,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五個。再說如果是年紀(jì)還輕的人,用上三兩年功夫改

    變自己的容貌,并不是什幺難事。”他在自己面頰上比劃了一拳,“最簡單的,

    用真力震碎頰骨下頜,用指頭捏塌鼻梁,拔眉毛,眼角豁刀,只要找好郎中幫忙

    調(diào)養(yǎng),等過十來個月,你根本看不出那人原來的模樣。更不要說藥物針石的手段,

    簡單調(diào)整一下細(xì)微之處,不足的地方靠易容彌補(bǔ),就算與你形影不離,你也未必

    認(rèn)得出來?!?/br>
    “以前有個兇嫌,為了不被我們捉到,硬是把自己弄成了女人的模樣,連下

    面那話兒也一刀騸了,委身青樓賣藝為生,還勾的不少名門公子為他神魂顛倒,

    要不是玉捕頭當(dāng)眾割了他的裙子,還不知什幺時候才能認(rèn)出他來?!?/br>
    白若蘭搖了搖頭,咬唇道:“我還是不信,思梅jiejie就算是假死,也沒有回

    來把暮劍閣搞成這樣的理由吧?只是想殺那瘋子,她用大搜魂針偷偷下手就是。”

    南宮星退到門邊,嘆道:“復(fù)仇不是一條好走的路,若是有天道幫她這幺一

    路走過來,那除了白若麟外,殺誰不殺誰也不是她一人可以決定的了。不論如何,

    這些假設(shè)也要先揪出人來才行。馮大人,你有何打算?”

    馮破道:“兇手如此熟悉莊內(nèi)的情形,咱們只怕很難找到什幺要命的證據(jù)。

    不過既然他們泄露天道消息在前,試圖嫁禍如意樓在后,又想把小兄弟你趕出莊

    子,可見已經(jīng)亟不可待想要下手了。峨嵋那幾個娘們一走,新娘失蹤的事情沒辦

    法再當(dāng)作掩護(hù),我猜肯定已經(jīng)有人快要亂了陣腳?!?/br>
    “等他再下手幺?”南宮星看著馮破的神情,道。

    “干等著未免太無趣,”馮破動了動脖頸,道,“時候不早了,我肚子餓,

    咱們先隨便吃口飯,跟著我找閣主幫個忙,咱們再來做個大場面的搜查?!?/br>
    白若蘭奇道:“搜查,搜查什幺?”

    “丟了的那幾樣?xùn)|西?!?/br>
    “可不是已經(jīng)查過了幺?”白若蘭更加好奇,緊接著追問道。

    南宮星雙眼一亮,笑道:“沒錯,就是已經(jīng)查過,再突然查上一次,才能叫

    他猝不及防?!?/br>
    馮破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透骨釘,搜魂針,連著一瓶解藥,說多不多,說少不

    少,這幺貴重的東西,肯定不會藏在不能隨時照應(yīng)的地方。等午后讓閣主幫個忙,

    不說要做什幺,先把所有的仆役丫鬟都集中到練武場去,不許耽擱。然后叫幾個

    女弟子幫忙,咱們當(dāng)場搜身?!?/br>
    “為何只是仆役丫鬟?那些賀客呢?沒有嫌疑幺?”白若蘭不解道。

    南宮星替馮破答道:“若真是改頭換面潛伏進(jìn)來的人才是主使,那偽裝成賀

    客可著實(shí)不太容易,而且行動起來也多有不便。最有可能的,就是藏身在仆役丫

    鬟這些下人之中。而且來的客人畢竟大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太可能貿(mào)然集中

    起來搜身,反倒容易被別有用心的人趁機(jī)煽動惹事。馮大人的主意不錯,不過事

    先絕不能泄露口風(fēng)。最多可以讓你爹提前知道?!?/br>
    白若蘭猶豫半晌,才狠狠一咬牙,道:“好,就聽你們的。”

    “還有些時間,”馮破出門看了看日頭,道,“咱們往茗香夫人的住處去一

    趟吧?!?/br>
    那邊為了等待馮破,依舊維持著原本的樣子,馮破在里面看了半晌,倒是和

    南宮星當(dāng)初的觀點(diǎn)差不太多,他也認(rèn)為單憑繡工并不能說明什幺,畢竟在白若蘭

    這種習(xí)武的姑娘眼里驚為天人的行針布線,在尋常女子手中不過是必須學(xué)會的本

    事之一。

    就連白家贖回來做妾的那些青樓女子,隨便誰拿出繡香囊的一半手藝,多半

    也能繡的不相上下。

    白若蘭自己學(xué)了沒學(xué)成,比她更擅女紅的白若萍也沒學(xué)成,她自然是滿肚子

    不服氣,但見馮破和南宮星都是一般的看法,也只好認(rèn)下。

    南宮星猜得到她心思,忍不住安慰道:“其實(shí)你換個位置想想就能明白。就

    拿茗香夫人來說,她一點(diǎn)武功也不懂,你在她面前挽個劍花,縱身上墻,她就必

    定覺得十分了不起。你看這繡工,和她看你的劍法,其實(shí)是一回事?!迸滤恍?,

    他隨手指向一邊桌上的繡架,“吶,看看茗香夫人的女紅,你是不是一樣做不到?”

    白若蘭探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嘴,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世事本就如此,終日練劍的,拿起針線自然比不了終日繡花的。

    馮破繞著懸梁喜服轉(zhuǎn)了幾圈,沉吟道:“這件衣服,掛在這里的原因到底是

    什幺?”

    “原因?”白若蘭一愣,求助一樣的看向了南宮星。

    南宮星眉心一皺,口中道:“我先前以為,這件衣服是為了提醒諸人事情與

    當(dāng)年白若麟犯下的大錯有關(guān),順便讓白思梅這個名字重見天日,靠死人來混淆視

    聽??涩F(xiàn)下在反過頭來考慮,若白思梅本就是詐死,不應(yīng)該將自己好好隱藏起來

    才對幺?這件衣服掛的豈不是多此一舉?”

    馮破抓著喜服的下擺,側(cè)頭看了一眼整整齊齊的床鋪,道:“也許,這件衣

    服最大的作用,就是讓所有的人,不知不覺地以為,茗香夫人落在了白若麟手里?!?/br>
    南宮星低頭思忖片刻,道:“的確如此,大家看到了這喜服,就想到了白思

    梅,想到白思梅,就會想到白若麟,即使沒有證據(jù),也都在心里認(rèn)定了,白若麟

    就是擄走茗香夫人的犯人。”

    馮破淡淡道:“如果這就是這件衣服掛在這里的目的呢?”

    “按你們所說,白若麟這幾天應(yīng)該正是走火入魔最辛苦的幾天,春紅待了一

    天不到就已經(jīng)喪命,他逃亡上山身邊根本沒有女人可用,哪兒來的心思帶著一個

    毫無武功的女人東躲西藏?不管湊巧看到還是被人引導(dǎo)碰到了茗香夫人,他最可

    能的做法就是捉著她離開這莊子找個僻靜處便立刻下手強(qiáng)暴。搜山的人絕不該連

    一點(diǎn)蛛絲馬跡也找不到。”馮破凝望著屋中的陳設(shè),皺眉道,“萬一這件事也是

    有人嫁禍給白若麟,那茗香夫人的下落,只怕就不在這座山中。”

    南宮星微微搖頭,道:“這座別莊雖大,可藏下一個活人想必也不太容易。”

    “其實(shí)也不太難,”馮破望著窗外,道,“人們想不到的死角太多了,更何

    況,藏下的也未必是一個活人。”

    他拍了拍平平整整的床鋪,道:“另外的疑問,就是茗香出事之前的下落。

    看這床鋪,她被捉j(luò)ian之后并沒在房中睡下,按你們描述的時間,她也不可能那時

    就被捉走。那她到底做了什幺?最后見她的人是誰?”

    南宮星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白若蘭,但心知此事若是再硬隱瞞反倒對

    他不利,只好簡單道:“實(shí)不相瞞,那晚茗香夫人來找過我,我不知道她何時到

    的,我回去時她就已經(jīng)在了。她擔(dān)心我漏了口風(fēng),想讓我?guī)退C埽叩哪菚?/br>
    兒,約莫是子末丑初的時辰?!彼麌@了口氣,緩緩道,“我想,我可能就是最后

    見她的人?!?/br>
    白若蘭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時辰,臉上突然一陣羞惱,但似乎是顧忌有馮破這

    個外人在,硬是悶悶的哼了一聲,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知道白若蘭已經(jīng)想到那天早晨驗(yàn)春藥時他和唐昕說的話,南宮星頗感無奈,

    只得干脆連有人在背后想靠春藥用茗香算計(jì)他的事也和盤托出,簡略說給了馮破。

    “這幺一來,背后cao縱茗香的人將她滅口的可能性也大大提升了?!瘪T破看

    了一眼白若蘭臉上神情,微微一笑,向門外走去,道,“我去外頭透透氣,好好

    理理?!?/br>
    果然馮破才一出門,白若蘭就橫了南宮星一眼,怒道:“你這人真是色膽包

    天,這種艷福你也照單全收,不怕我大伯和你拼命幺?”

    本以為她會稍微吃醋,正在暗自竊喜的南宮星沒想到她氣得竟是這個,一時

    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玩笑道:“我也沒想到,才出江湖,就叫我碰上被下了春藥

    的女人,我總想著這是大俠才有的待遇,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有,不小心就被她得逞了?!?/br>
    白若蘭繃著臉啐道:“去,說的好象人家茗香要去強(qiáng)jian你一樣?!彼龖n心忡

    忡的看了外面馮破一眼,低聲道,“你也是,這種事怎幺好隨便跟我大伯的朋友

    講,再怎幺失寵,那也是我大伯的小妾,你……你這不是給他帶了綠帽子幺。你

    們男人就放不下這種事,被他知道,你豈不是麻煩的很?!?/br>
    南宮星隱隱摸到點(diǎn)頭緒,想來白若蘭自小在白家這種人人妻妾成群的地方長

    大,比起茗香與他之間的不清不楚,反倒更在意他怎幺收場也屬正常。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她還沒有會為南宮星吃醋的心思,畢竟一樣的事若被崔冰

    知道,起碼也要在他脖子耳朵咬上兩口才行。

    后面這個可能多少讓南宮星有點(diǎn)喪氣,他撇了撇嘴,笑道:“無妨,說不定,

    你大伯一早就知道此事?!?/br>
    “啊?”白若蘭嚇了一跳,驚道,“那……那怎幺辦?要不要我?guī)湍闳デ笄?/br>
    情?大伯一直很疼我,說不定……說不定會放你一馬?!?/br>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你仔細(xì)想想,能將茗香夫人cao縱到這個地步的,暮

    劍閣中能有幾人?”

    白若蘭一愣,旋即渾身一顫,小聲道:“你是說……我大伯?”

    “還有可能是什幺人拿住了茗香夫人的把柄,只不過一個無親無故的失寵小

    妾,又能被人拿住什幺把柄?”南宮星嘆道,“那一晚我可以確認(rèn),茗香夫人并

    不是什幺yin娃蕩婦,她至少也有兩三個月不曾與人同房了。林虎的事,多半是障

    眼法?!?/br>
    白若蘭默然不語,也不知心里信了幾分,只是看她神情的話,倒是從剛才起

    就一直滿面不悅。

    怕她打草驚蛇,南宮星不得不接道:“暫時也沒什幺確鑿證據(jù),你不必急著

    為此難過。至少那晚咱們追過去的時候,你大伯正和清心道長在一起喝酒。”

    白若蘭搖了搖頭,道:“我知道,我……只是心煩的很。不全是為了這事。”

    走到院中,馮破等得已有些不耐,笑道:“你倆再不出來,我這肚子可要餓

    扁咯?!?/br>
    白若蘭展顏一笑,跑出兩步,回頭道:“你們慢慢走,我先去張羅一桌,保

    準(zhǔn)你們到了就有的吃?!?/br>
    馮破忙道:“給我弄幾個不要辣子的菜,最好連鍋也好好洗洗?!?/br>
    白若蘭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眼去得遠(yuǎn)了。

    四下沒了旁人,馮破突然抬手拍了拍南宮星肩頭,臉上浮現(xiàn)一股頗為親切的

    神情,笑道:“你這小子,剛才連那種事也當(dāng)著面說,不怕她大發(fā)雷霆幺?真的

    要緊,找個機(jī)會偷偷告訴我不就是了?!?/br>
    南宮星的神情也變了不少,微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女人肯為你吃醋,那

    可是好事。”

    “是是是,”馮破哈哈笑道,“女人這事,我可比不了你家學(xué)淵源,你爹身

    邊的那些娘們隨便丟出一個,都能把我家的黃臉婆晃瞎了眼?!?/br>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苦笑道:“我可沒找他討教過,只能算無師自通。對了,

    馮大人,白天英這人你了解多少?”

    馮破微微皺眉,道:“比點(diǎn)頭之交深些,要不是知道你在這兒,我肯定得處

    理完手上的事再來,怎幺也要再晚個幾天。你也有點(diǎn)懷疑他?”

    “嗯,”南宮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一個白天英,一個白天勇,我始終覺得心

    中不安。幸虧你到了,不然很多事情還真不太方便。”

    馮破笑道:“我每回都不忘哄你來六扇門,是你嫌規(guī)矩太多不肯,其實(shí)你們

    那一大攤子里頭,規(guī)矩怕是也少不了吧?!?/br>
    “我也早說了咱們是私人交情,不談公事,有師父管著我都嫌憋屈,和你一

    樣帶個六品銜,進(jìn)一趟中京怕是連腰都要彎斷了,我才不干?!?/br>
    “你說的也有理,照你這性子,真來了官府,俸祿都不夠養(yǎng)你家的紅顏知己。

    嘖嘖,你們爺倆都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性子,真難為你師父受的了你?!?/br>
    “那要看你說的是哪個師父了,和你熟的那個,年輕時可比我風(fēng)流得多吧?!?/br>
    “哈哈,你說的是,這真沒錯?!?/br>
    兩人并肩而行,留意著周圍情形,笑談不住,一直到了有人的地方,才將神

    情收斂,轉(zhuǎn)成先前恰到好處的生疏模樣。

    白若蘭早就等著,把他們帶到別處,桌上飯菜早已擺好,畢竟是招待馮破,

    伙房顯然是開了小灶,白天武也特地等在屋中作陪。

    馮破先把飯后打算集中仆役丫鬟的事交代了一番,講明了搜身的緣由。

    白天武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知道召集也要費(fèi)一番功夫,便先起身出門,去

    找白吉白祥交代。

    一看白天武離開,南宮星立刻扯了扯白若蘭的衣袖,低聲道:“蘭姑娘,一

    會兒搜身的時候,有件事一定得你來做?!?/br>
    “什幺?”看他神情慎重,白若蘭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南宮星道:“你看好春妮站在哪排,那一排就由你來搜,搜到她的時候,一

    定要格外仔細(xì),任何可疑的東西也不要放過?!?/br>
    白若蘭眉心頓時蹙成一團(tuán),道:“你……你怎幺懷疑到她頭上了?”

    南宮星正要解釋,卻聽身邊馮破突然一聲冷笑,將筷子擱在了碗上。

    “怎幺了?”白若蘭一愣,忙道,“馮大人,這些飯菜不合口幺?我叮囑過

    不放辣子了呀?!?/br>
    馮破從口中掏出還沒咽下的半截青菜,端起酒杯嗅了嗅,仰頭喝下半杯漱了

    漱口,一口吐在地上,道:“哼,這一頓要是全吃到肚子里,就算不死,也得十

    天半個月下不來床?!?/br>
    而被丟在桌上的那半截青菜,不過轉(zhuǎn)眼的功夫,咬開的斷口就已變成一片墨

    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