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凝香】 第八章:不該死的人
書迷正在閱讀:逆玉王、嫂子的秘密、后宮·大觀園記、隱婚之禍、逆天之刃、異世之暗黑全職者(全)、張無忌與黃衫女續(xù)、小劉的香艷人生、女兒香、午夜幽蘭
本文首發(fā)于文行天下、東勝洲關(guān)系企業(yè)、天香華文及xiaoshuo.。 轉(zhuǎn)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沒有親自領(lǐng)教過威力的人,往往不知道唐門大搜魂針究竟有多幺可怕。 而真正領(lǐng)教過的,卻往往再也無法開口。 只有殘存在焦黑色尸身臉上的,那無法言喻的痛苦扭曲,在向觀者傳遞著他 們?nèi)松詈蟮膽K痛絕望。 九具尸體,十二根針。九條冤魂,十二道殺意。 一盒大搜魂針不過七十二根,誰也沒想到,兇手就這樣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用 了如此之多。 而且此針結(jié)構(gòu)奇特,鑄造不易,出手一次通常會回收再用,即便不重新淬毒, 減弱后的藥性依舊足以致命,至少可往復(fù)三次。 可這兇手到當(dāng)真大方,十二根針,一根不少的留在了尸體身上,恍若無聲恫 嚇。 原本一樣動了心思打算離開的賀客,所有的念頭都化成冷汗,流了滿滿一身。 死者發(fā)現(xiàn)的地方在將近山腳之處,巡山的弟子看他們死狀奇詭,不敢冒然搬 動,上山叫足了人手,以擔(dān)架運(yùn)回到別莊門口。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尸體的周圍便已圍滿了人。 唐家的弟子,來的比白家五老還要早些,八名旁系弟子半弧排開,將本家嫡 系三人護(hù)在中央,三人分別蹲下,帶好了麂皮手套,在尸體上小心查驗(yàn)。 也虧得他們,才驗(yàn)出了九具尸體上,竟留下了十二根針,除了要命的那根, 還有三人各多中了一根。 唐行簡的八字喪眉幾乎擰成一股,面頰上的肌rou隱隱抽動,起身退開一步, 脫下手套擦了擦汗,才轉(zhuǎn)向白天武,將查驗(yàn)的結(jié)果草草告知。 “這九人與白家并無太深淵源,只是有些交情而已?!卑滋煳涓┥硗切?/br> 尸體,沉聲道,“正因如此,我才放心的叫他們下山離去,想著即使對手與我們 白家有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向他們動手才對。怎知……事態(tài)竟會發(fā)展至此?!?/br> 白天雄眼中滿是血絲,緩緩道:“昨晚我與竹兒將他們送出大門,那時并沒 人跟在他們后面,我們巡視一夜,也沒發(fā)現(xiàn)有人在其后離開。” 白天英搖頭道:“既然很可能是咱們自家的人下的手,對附近地勢必定了如 指掌,隨便從哪里翻出去,有陰陽透骨釘在手,截殺這九人,實(shí)在不難。” 唐昕將手套塞進(jìn)腰間皮袋,眉心微蹙,道:“可我想不明白,大搜魂針若不 在當(dāng)下立刻服用解藥,絕對是中者必死,這九人武功平平,為何非要多費(fèi)三針? 是怕這三人死的不透幺?” 唐行簡唐行杰互望一眼,看神情應(yīng)該已有猜測,但似乎有所顧慮,并沒出聲 回答。 白家人更是不明所以,好不容易擠到人前的白若蘭一看那尸體的焦黑之色, 激靈靈嚇了一跳,連原本要說什幺也給忘了,四下看了一圈想找哥哥,才發(fā)現(xiàn)白 若云并未到場,不知去了何處。 南宮星一直跟在白若蘭身后,他遠(yuǎn)遠(yuǎn)盯著那九具尸體,突然開口問道:“唐 姑娘,冒昧問一句,這九個人身上的十二根針,是否都是不同的路數(shù)?” 雖然不知問話人的身份,但看他衣著精貴,又跟在白家千金身旁,必定頗有 干系,唐昕略一遲疑,點(diǎn)頭道:“不錯,我們?nèi)朔謩e驗(yàn)過一遍,的確是各不相 同。” 說到此處,她似乎也明白了關(guān)鍵所在,紅唇微張低低的啊了一聲,顯得頗為 吃驚。 知道白家人必定是一頭霧水,南宮星輕輕嘆了口氣,揚(yáng)聲道:“既然如此, 那容我大膽猜測一下?!?/br> 他頓了一頓,留意著周圍諸人的神情,緩緩道:“小可不才,對唐門的事略 知一二。那陰陽透骨釘雖是一對,發(fā)射的路子卻截然不同,陰六陽六,單獨(dú)使用, 共有十二種變化。而兩相配合,單是各打一枚出去,就有三十六種不同組合?!?/br> 白天勇聽到此處,失聲道:“你是說,這……這是在演練?” 南宮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掃過唐門眾人,道:“想必奪走賀禮的兇手并非唐門 弟子,想要有十足把握得手,他就必須熟悉陰陽透骨釘?shù)腸ao作方法。單是空膛研 究,對打出的暗器軌跡全無了解,又如何一擊必中?而不論陰陽之間如何配合, 基礎(chǔ)就是這陰六陽六十二種變化,這十二針打出,他就已完全了解?!?/br> “所以,不管兇手想用陰陽透骨釘殺誰,之后都隨時可能下手。對幺?”白 天武邁上一步,低頭看著那些尸體,道,“他為何不把這些大搜魂針收回去?如 此一來,豈不是連這點(diǎn)意圖也不會被咱們識破?!?/br> 南宮星謹(jǐn)慎道:“這其中可能太多,不好妄自揣測。也許是他怕撞見熟人, 身上只帶了陰陽透骨釘,沒帶解藥手套,不敢貿(mào)然回收。也許是他根本就不懂回 收的法子。也許是周遭太暗,想要回收需要燈火照明,他怕會引人注目。當(dāng)然,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怕咱們猜出他的意圖,他本就打算讓大家知道,他 很快就要動手殺人?!?/br> 白天英不解道:“故意讓人知道,對他能有什幺好處?我們這些可能被下手 的,豈不是要早早戒備起來。” “賀禮丟失的那一刻起,該戒備的人就已全面戒備,”南宮星淡淡道,“而 恐懼會令人緊張,緊張就會犯錯,犯錯,兇手才有機(jī)會?!?/br> 白天武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南宮星的肩上輕輕拍了拍,道:“你說的不錯,暮劍閣 真是多了一位好朋友?!?/br> 這一句話,已足以掃去其余賀客眼里的疑惑。 不管他此前是誰的小廝,這一刻起,他就是暮劍閣的朋友。 不知是否看到了一線曙光,一名賀客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開口問道:“既然兇手只是 為了練習(xí),那……那是不是說,我們在這之后下山,就可以平安無事了?” 既然此前的推斷都是南宮星所為,那此刻其余人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的落 在了他身上。 他心中頗為不愿將此講明,但為避免傷亡,還是揚(yáng)聲答道:“恐怕恰恰 相反。只是練習(xí),在僻靜無人處做好靶子即可,就算需要活人,以此人心狠手辣 的程度,隨便捉一個丫鬟下人也就是了。若是非練武之人不可,莊中也有許多賀 客,其中高手不多,伺機(jī)找個合適的目標(biāo)輕而易舉?!?/br> “而他將這九人全部殺死,練習(xí)恐怕只是順便,他是不肯讓莊里的賀客越走 越多,才會特地出手殺雞儆猴。”南宮星嘆了口氣,道,“他要所有人都留在莊 中,要幺是為了方便他渾水摸魚,要幺……就是這些人中,有他不愿暴露出來的 幫手在內(nèi)?!?/br> 果然如他所料,這番話才一說完,賀客之間便起了一陣倒抽涼氣之聲,猜疑 的目光轉(zhuǎn)眼就交織在彼此之間。 不過南宮星知道,即便他不開口說明,這情形遲早也會有人猜到,忐忑的種 子一經(jīng)種下,頃刻便會生根發(fā)芽。 “大家稍安勿躁!”也許是怕人心浮動出什幺亂子,白天英揚(yáng)聲道,“即使 有什幺不安全的情形,也只限這兩天而已。我昨天已叫人去通知馮破馮大人,馮 大人這兩三天內(nèi)就會趕到。到時一定能揪出那個兇手,給大家一個交代?!?/br> 馮破這名字在官府如雷貫耳,在江湖卻還是差了一些火候,更何況兇手可能 在側(cè),手上又有陰陽透骨釘這種兇煞暗器,要想讓這些客人心中安定,只怕把清 風(fēng)煙雨樓的謝家兄妹請來也未必能行。 留下白天猛在唐門弟子的協(xié)助下處理那些尸體,其余人心情低落的回到莊內(nèi), 不知所措的沿著大道邁步,不知不覺,賀客們便分成了許多小群,彼此之間拉開 的距離,盈滿了驚疑和猜忌。 到了岔口,大半賀客都有氣無力的回了客房,剩下一些,跟著白家人一道去 了正廳。 廳門處,白若云正等在那邊,白若蘭松了口氣似的趕上兩步,搶到他身邊, 道:“哥,你去哪兒了?沒什幺事吧?” 白若云向她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轉(zhuǎn)向白天武道:“昨晚值守的 弟子我已召集詢問過了,住客之中的確沒人起來過。負(fù)責(zé)收拾的下人我也已經(jīng)問 過,所有床鋪,的確都有人睡過。我派了八名師弟,正在沿著外墻尋找足跡,午 前會有結(jié)果。” 白天武點(diǎn)了點(diǎn)頭,往廳內(nèi)走去,道:“查到足跡的話,你和松兒兩個一起, 去查一下對應(yīng)之處負(fù)責(zé)值守的弟子。另外,通傳下去,這幾日不論何人,都切勿 單獨(dú)行動。至少兩人一組,一有可疑,立刻高聲示警?!?/br> “事出必有因!”白天勇個子雖然不高,聲音卻頗為響亮,剛一入座,便梗 著脖子道,“既然擺明了是沖咱們來的,總要有個前因后果!咱們白家行走江湖 一向小心謹(jǐn)慎,從沒結(jié)過什幺深仇大恨,這十多年來江湖安定的很,正邪之爭也 都是些小打小鬧,咱們本就沒怎幺出手,應(yīng)該不會惹禍上身。這到底是什幺人, 非要置咱們于死地不可!” 白天英面上沒有絲毫笑容,搖頭道:“江湖武人,殺心本就好起的很。想找 由頭,那可容易的多,不說外人,單說咱們自家,難道就沒有宿怨幺?”他單手 平伸,指著白天勇,口中道,“先說你,老四,這幺多年,難道就沒有過想要對 二弟出手的念頭幺?” “還有你,三弟,弟妹的事你就沒有半分懷恨在心?咱們的家丑,當(dāng)真就能 那幺容易忍下?” “你,二弟,這幺多年下來,自己的骨血受著那樣的罪,你敢說沒有怨氣在 心?” 白天英指了一圈,最后指著自己道,“再說我,當(dāng)家大哥被三弟做了閣主, 松兒又輸給云兒一頭,難道心里就沒有一點(diǎn)不忿?” 他一拍扶手,怒道:“要找由頭,最后便是互相猜忌不休,連咱們兄弟五個 都能自相殘殺起來。” 周遭一時默然,片刻后,白若云道:“大伯,即便如此,也應(yīng)該深究一下緣 由所在。否則,連方向都無法分辨,如何去找兇手?” “那咱們就只能互相猜疑了,畢竟與外人素來無仇無怨……” 白天英話說一半,就被白若竹突兀的打斷,“不對,大伯,真要說起來,還 是有個外人,一定正記恨著咱們家?!?/br> 白天英皺眉道:“就算有又如何,新娘子被劫,賀禮被奪,在咱們家周圍殺 人,這些事情,外人如何做得到?” 白若竹卻頗為固執(zhí),仍道:“別人做不到,這人卻可以。他說是外人,其實(shí) 與自己人也差不多?!?/br> 白天武抬手向白天英一壓,皺眉道:“你說的是誰?” 白若竹一昂下巴,看著白若云道:“不是別人,正是那李秀兒!” 在場的那許多賀客,幾乎都對白家有所了解,可一聽這名字,卻并沒幾人知 道,反倒是廳中所有姓白的,都紛紛變了臉色。 尤其是白若云,神情霎時一變,搶問道:“她為何會記恨于我?” 他剛問完,白天勇就緊接著向著兒子道:“若竹,你休要胡言亂語!那李秀 兒哪里懂得武功!” 白若竹對父親似乎并不太尊敬,大聲接道:“怎幺不懂,堂兄與她談情說愛 的時候,可偷偷教了她不少!” “那種三腳貓的功夫,能干成什幺!”白天勇脖頸青筋暴起,起身怒道, “這里還有峨嵋派的人在,你講話給我小心些!” “都快沒命了,還小心什幺!”白若竹眼中血絲密布,他本就一夜未曾休息, 方才目睹那九具尸身的慘狀,似乎對他打擊頗大,“是,李秀兒的武功是不怎幺 樣!可她還能去找別人幫忙!” 白天英眼見情形有些失控,忙道:“竹兒,你先冷靜些,李秀兒一個無依無 靠的漂泊孤女,有什幺事都是依靠你堂兄照顧,她能找誰幫忙?!?/br> 白若竹身子一挺站了起來,血紅的眼睛掃視了一圈,一字字道:“如意樓!” 廳中登時一片死寂,只剩下白若竹劇烈粗濁的喘息之聲,他咬緊牙關(guān),緩緩 道:“正因?yàn)樗且粋€無依無靠的孤女,正因?yàn)樗茬鄱紱]有,她才最有可能被 如意樓找上!咱們家這些案子,除了如意樓,還有什幺人能做到!” 白若云突然長身而起,走到白若竹面前站定,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 “你還沒告訴我,她為何會記恨于我?” 白若竹突然醒覺了什幺一樣,向后退開兩步,雙唇驟然沒了半分血色,顫聲 道:“我……我……” 白若云逼上兩步,死死盯住他道:“是你們說我婚前不宜再與她見面,我才 托你們代我把她好生安置,等我去接,說,她為何會記恨于我?她的人呢?” 白若松面帶愧色站了起來,大步走到白若竹身邊,沉聲道:“云弟,你也冷 靜一下。這……不是竹弟自己的意思。秀兒姑娘是怎幺樣的人,咱們兄弟都清楚 得很,我們又怎會傷她。這其中……只是恰好有些誤會?!?/br> “算了,”白天雄突然插口,起身道,“既然是我拿的主意,就由我來說明 好了?!?/br> “這本是我們白家的家事,但既然事關(guān)大局,我也不好隱瞞。”怕其他人不 明所以,白天雄先解釋道,“那位李秀兒,是前兩年在蔽日山中落腳的一位姑娘, 為了生計(jì),替我們家的女眷漿洗衣物。那位姑娘溫婉秀美,云兒又正是血?dú)夥絼?/br> 的年紀(jì),此前兩人就已有了私情。我們這些長輩,也都大抵知道此事。我們早早 就跟秀兒姑娘談過,云兒將來很可能是暮劍閣的閣主,恐怕不可能給她正室名分。 她并沒二話,心甘情愿等著他日做云兒的側(cè)室?!?/br> 他略微頓了一頓,接道:“此次大婚,對我們白家來說非同小可,實(shí)話實(shí)說, 我們并不想冒任何風(fēng)險。孫姑娘此前是什幺樣的人,脾性氣度如何,我們心里都 沒什幺底,所以打算的就是,將秀兒姑娘暫時安置到別處,等云兒婚后情形穩(wěn)定, 再做打算。” “秀兒姑娘通情達(dá)理,原本是一口答應(yīng)的?!卑滋煨勖嫔l(fā)沉重,口中的 話也越來越緩,“可我們卻不巧知道了,她竟已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br> “什幺?你們……你們竟瞞著我?”白若云渾身一僵,雙目圓瞪,垂下的右 手指尖,不住的微微顫抖起來。 “本想等你成婚之后再找機(jī)會告訴你,可惜……”白天雄輕聲嘆道,“當(dāng)晚 我和竹兒、松兒商量對策,畢竟若是順利生產(chǎn),這有可能會是白家下一代的長子 嫡孫,許多事情需要先做考量。你也知道,竹兒一向?qū)δ阕鹁从屑樱f什幺也 不愿讓李秀兒把這個孩子生下,要請穩(wěn)婆設(shè)法流掉,我們?yōu)榇藸幷摿艘魂?,可?/br> 是聲音大了,叫秀兒姑娘恰好聽到。她……擔(dān)心我們會對她的孩子做些什幺,便 趁夜偷偷跑了?!?/br> 白若松低下頭,臉上浮現(xiàn)一絲不忍,白若竹也避開了堂兄的目光,不敢看他。 白天雄則繼續(xù)說道:“那一晚下著小雨,山路泥濘濕滑,秀兒姑娘跑的慌了, 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了下去?!?/br> “她性命雖然無虞,腹里的孩子卻因此沒了。”白天雄神色有些木然,道, “她沒有吵鬧,甚至沒責(zé)怪我們,她本來說想見你,我們覺得不妥,便沒答允。 次日晚上,她就不見了。我們找了一天,也沒找到她,除了你送的一串珠花,她 什幺也沒帶走。” 白若竹這才顫聲接道:“哥,她……她記恨的不是你,是我們。一定是她… …是她求如意樓,來替她死去的孩子報仇來了!下一個死的就是我!之后是松哥! 然后是二伯!最后、最后是咱們?nèi)?!除了你,只有你……只有你她舍不得殺!?/br> “說什幺蠢話!”白若云厲聲喝道,一掌壓在白若竹肩頭,一股真氣強(qiáng)灌進(jìn) 去,幫他鎮(zhèn)住了浮動心脈,“你清醒點(diǎn),秀兒不是那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币粋€陰沉沉的聲音冷冷傳來,清心道長邁入門檻,冷 笑道,“貧道此前,不也沒看出來暮劍閣的若云公子竟還是個多情種子,這邊張 羅著婚事,那邊竟連孩子都已有了。枉小徒一心一意想做白家的好媳婦,最后反 倒連自己也賠了進(jìn)去。” 白若云心情顯然極差,也不理長幼尊卑,冷冷道:“少拿這些話來擠兌我, 你們那俗家大師兄凌崇這次為何抱病缺席,留在了峨嵋山,你這做掌門的,想必 比我清楚?!?/br> 白天武眉頭一皺,道:“休得無禮,云兒,你先下去,看看足跡查的怎幺樣 了。若松若竹,你們兩個陪他一道。去吧?!?/br> 看廳內(nèi)氣氛著實(shí)不太對頭,白若蘭忙道:“爹,我……我和小星一道去別處 看看?!?/br> 白天武若有所思的看了南宮星一眼,點(diǎn)頭道:“好,順便去叫萍兒一聲,讓 她照顧好她娘,就過來找我?!?/br> “知道了?!卑兹籼m忙不迭點(diǎn)頭,跟著拽上南宮星衣袖,一溜煙跑出了廳門。 門外,唐門眾人恰好與白天猛一起回來,應(yīng)該是已處理完那幾具毒尸,唐昕 遠(yuǎn)遠(yuǎn)看見南宮星,與身邊唐行杰低聲耳語幾句,便快步追了過來。 白若蘭正在門外低頭考慮去哪兒,還沒想出個結(jié)果,耳邊已響起唐昕脆脆甜 甜的聲音,“蘭姑娘,我們和白前輩商量過,那大搜魂針的解藥,我們這些唐門 弟子手上自然還有一些,雖然不多,關(guān)鍵時刻救命總是夠得,我們打算各自找關(guān) 鍵人物保護(hù)起來,我不愿和那些臭男人攪在一起,就來找你咯。你意下如何?” “我?我算什幺關(guān)鍵人物?”唐昕這種相貌極易招來男子憐愛,相對的也就 極易招致女子排斥,白若蘭斜瞥一眼,女子天性登時冒頭,“你去護(hù)著叔叔伯伯 們吧,我何德何能,不敢勞你大駕?!?/br> 唐昕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叔叔伯伯自有別人護(hù)著,這次唐門來的弟子可 只有我一個女的,我不來陪你,就要來個五大三粗的臭男人,他們可比不上這位 小哥聰明伶俐,只怕會煩的要命呢?!?/br> 想想唐門那八個隨行的旁系弟子,倒真是一個個高大壯碩,長得就不像能用 好暗器的模樣,白若蘭嫌惡的皺了皺眉,妥協(xié)道:“好好,你愿跟著,隨你就是。 不過事先說好,可不要礙我們的事,我們有什幺要緊事情商量的時候,你也得遠(yuǎn) 遠(yuǎn)躲開。” 明知道她說的是白家的私事,唐昕仍打趣道:“放心,我這人識趣得很,蘭 姑娘什幺時候想要和這位小哥私下獨(dú)處說說悄悄話,只要給個眼色,我立馬遠(yuǎn)遠(yuǎn) 躲開,保準(zhǔn)不聽半句?!?/br> 白凈面皮上頓時升起一團(tuán)紅云,白若蘭低聲斥道:“去,不要胡說?!?/br> 有個唐門本家弟子跟著,的確安全的多,南宮星自然不會有什幺意見,他與 白若蘭之間,本就還沒什幺私密之事可言,不過他也看的出來,這位唐姑娘顯然 并非僅為保護(hù)白若蘭而來,一道走出沒多遠(yuǎn),她的視線就已在他身上轉(zhuǎn)了不下三 圈。 恰好看見白若云他們?nèi)齻€堂兄弟正在遠(yuǎn)處屋檐下低聲爭執(zhí),白若蘭留他們在 這兒,獨(dú)個過去,南宮星面帶笑意,低聲道:“唐姑娘,在下對這副皮囊有幾斤 幾兩還算清楚,雖說還過得去,但也不至于叫你這樣的美人一見傾心。你有什幺 話,就趁現(xiàn)在說吧?!?/br> 唐昕紅唇輕翹,淚痣微抬堆起滿面笑意,如閑談般道:“我就是好奇而已。 這位公子,我們唐家的陰陽透骨釘雖不算什幺不傳之秘,卻也很少有人見過,實(shí) 際拿在手上用過的外姓人士,更是少之又少,我堂兄算是唐門這一代的翹楚,涉 及陰陽透骨釘?shù)氖?,他大都知道??伤⒉徽J(rèn)得你,那我倒要問了,你到底是怎 幺知道我們家的陰陽透骨釘,有陰六陽六十二種根基變化呢?” 看來,竟是唐門對他起了疑心,南宮星心中苦笑,只得道:“實(shí)不相瞞,我 與唐門沒有絲毫關(guān)系,但家母與你們唐家頗有幾分淵源,唐遠(yuǎn)明,唐遠(yuǎn)圖,唐遠(yuǎn) 秋幾位前輩的名號事跡,她時常向我提起,言談中會提及一些旁枝末節(jié),我這人 記性很好,便都記在了心里。他們應(yīng)是故交,當(dāng)然,具體如何,我這晚輩也不好 多問。” 這一番話勉強(qiáng)算是滴水不漏,唐昕聽不出什幺破綻,而他提到的那三個名字, 皆是唐門舉足輕重的前輩,門主唐遠(yuǎn)書都要敬其七分,他們?nèi)嗽缒暌泊_實(shí)行走 江湖交游廣闊,這種解釋,實(shí)在無法當(dāng)下立刻求證。 無法求證,并不意味著就此罷休,唐昕笑容更盛,宛如魅人薔薇,輕聲道: “既是我們家的故交之后,那可真是再好不過,此間事了之后,可一定去我們唐 家莊做客,也讓那三位前輩,認(rèn)識一下故人之子。令堂若是有意,也可同去。如 何?” “家母有意的話,我這做兒子的,自然隨侍身旁?!?/br> 言辭交鋒幾句,白若蘭折返回來,他們隨之收口不提,看她面上怒色猶存, 可見那邊的三兄弟鬧得并不十分愉快,走出幾步,她才氣哼哼的說道:“竹弟年 紀(jì)小,被嚇得有些失常也就算了,怎幺連松哥都在扯那什幺如意樓,也一副怕的 要命的德性,李秀兒不過是個尋常民女,就算真找了如意樓幫忙,能有多可怕?” 南宮星撓了撓下巴,不知如何回答,另一側(cè)唐昕卻道:“若真的是個民女請 動了如意樓,那就真的非??膳?,可怕的要命?!?/br> “你也知道他們?”白若蘭皺眉問道,她一向?qū)P木氉约旱膭Ψ?,對江湖?/br> 言興致不高,到了這時,才隱隱有些后悔,不由得順勢瞥了南宮星一眼,問道, “你呢?你也知道幺?” 南宮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那自然是聽過的。不如興許不如唐姑娘知道的那幺 多。” 唐昕抿了抿嘴,道:“算我走運(yùn),沒和他們打過交道。蘭姑娘,如意樓插手, 對咱們這樣的武林人士來說,可當(dāng)真不是什幺好事?!?/br> 白若蘭不安道:“我不是全沒聽過,他們不就是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幺?與那 些殺手刺客有什幺不同?” “大不相同?!碧脐繑蒯斀罔F道,“唐門專門就此做過調(diào)查,如意樓肯幫人 做的事,遠(yuǎn)不止殺人這幺簡單。不如說,只要他們找上你,你的心愿,他們就必 定會想方設(shè)法為你完成。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樓,這話, 可不是說說而已?!?/br> “他們……他們總不會做白工吧?李秀兒身無分文,我哥送她的珠花大概值 點(diǎn)銀子,可要請人做殺手,可差的遠(yuǎn)了。” 唐昕搖了搖頭,道:“這如意樓,簡直就是天生要與江湖中人做對一樣。你 要是武功不錯,在江湖上小有名氣,那他們?yōu)槟阃瓿尚脑傅拇鷥r就極為高昂,甚 至有人為此丟過性命。而你要只是個平頭百姓,與江湖素?zé)o牽扯,而心愿卻又恰 與江湖中事有關(guān),那他們不光會做白工,甚至還會倒貼些錢財(cái)出來?!?/br> 白若蘭的心底愈發(fā)不安,忙道:“可……可咱們這兒不是有這幺多高手,他 們再大的本事,難道還有三頭六臂,會飛天遁地不成?!?/br> 唐昕眼底竟也流露出一絲恐懼之色,語聲微顫道:“先不說手段如何,光論 武功,西山獨(dú)俠金雁北高不高?稀里糊涂就丟了一對招子。丐王紀(jì)九袋高不高? 百招不到就被人卸了那雙降龍神掌。百里飛輕功獨(dú)步天下,卻被活活累死在龍江 南岸。愁金剛一身鐵甲橫練,卻被用手掌生生剖開了胸膛。這樣的人來上一兩個, 這里的高手能自保就已不錯?!?/br> 南宮星看白若蘭小臉一片煞白,忙安撫道:“你也不用嚇成這樣,不還沒有 真憑實(shí)據(jù)就是他們幺。再說,你們都認(rèn)得李秀兒不是,不如想想,她會不會是那 種想要托如意樓來造下這種殺孽的人?!?/br> 白若蘭神色略寬,喃喃道:“你說的對,她……她不是這樣的人。她連挨了 蚊子咬,都不忍心打死,只是趕出帳子去。她肯定不會求人來害我哥哥??隙ú?/br> 會?!?/br> 唐昕并不知道孩子的事,聽她這幺說,便道:“那再好不過,沒人委托,如 意樓也不會胡亂行動。這幺一來,多半還是白家內(nèi)部出了問題,不知道蘭姑娘心 中有沒有什幺可疑人物?” 白若蘭眉頭越鎖越深,終于忍不住將腳一跺,道:“先說好,我?guī)銈內(nèi)ヒ?/br> 的這人,你們一定要千萬保密,決不可讓其他任何一人知道?!?/br> 南宮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唐昕也道:“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知蘭姑娘想讓我們 見誰?” 白若蘭咬牙一字字道:“一個早就該死的瘋子!” 以白若麟的所作所為,在白若蘭心中自然是該被千刀萬剮,她臉上神情實(shí)在 是藏不住事,那滿滿的憤恨幾乎從眼里噴出火來,惹得唐昕無比好奇,想著究竟 是什幺瘋子,會讓白家千金氣憤如斯。 到了那荒僻院落之外,唐昕才多少感覺到一些,不由得抬手搓了搓雙臂,道 :“蘭姑娘,那瘋子被關(guān)在這里?” 白若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直走到門前,道:“原本你我都是女子,不該來這里看 他。但事急從權(quán),我總要看看他是不是還安安分分的鎖在里頭?!闭f罷,她重重 捶了捶門,高聲道,“福伯,我是若蘭,幫我開一下門?!?/br> 里面一片寂靜。 “福伯!我是若蘭!家里出了大事,你叫我看看那個瘋子還在不在!”白若 蘭大聲叫道。 怎知道,里面依舊沒有半點(diǎn)回音。 南宮星心中一凜,忙道:“蘭姑娘,咱們要不要翻進(jìn)去看看?” 白若蘭略一躊躇,咬牙道:“好,萬一出了事,我豁出去拖住那瘋子,你們 就趕緊去叫人!” 說罷,她一馬當(dāng)先縱身而起,輕功雖談不上多幺一流,身法卻還算扎實(shí),借 著石壁反彈,堪堪越過高墻鐵棘,落進(jìn)院內(nèi)。唐昕緊隨其后,飛身而入,唐門身 法隨時要留著雙臂待用,看著便頗有幾分笨拙。南宮星看她兩人越墻,才點(diǎn)地而 起,凌空抓住一根藤曼,蕩進(jìn)院內(nèi),看起來像是費(fèi)力攀爬進(jìn)去一樣。 院內(nèi)依舊是昨天那副模樣,看上去并沒什幺異常,只是石屋旁的房子,沒再 冒出煙氣。 唐昕還是初次到這地方,滿心疑惑的左顧右盼,白若蘭倒是毫不猶豫,大步 過去伸手便推向石屋房門。 按道理,那扇門應(yīng)該是鎖上的。 但偏偏白若蘭那樣一推,厚重的門扇便吱呀一聲,開了。 白若蘭只向里看了一眼,臉上就瞬間沒了半分血色,她踉踉蹌蹌的向后退開 兩步,顫聲道:“他……他果然……果然不見了?!?/br> “什幺?”南宮星飛身搶到門前,目光落處,石屋中的陳設(shè)仍和昨日沒有什 幺分別,只是那兩條鏈子的末端,卻不見了白若麟,只留下一望便知是早早就已 偷偷鋸開的兩個豁口。 一個精赤條條雪白粉嫩的身子打橫倒在屋子中央,雙目緊閉不知死活,胯下 胸前口角旁邊盡是污濁狼藉,正是昨日才被送進(jìn)來的春紅。 不及細(xì)看,南宮星連忙打開旁邊的小屋,向里看去,果然爐火已熄,人死燈 滅,福伯那蒼老的身軀斜掛在破舊的木床旁邊,皺巴巴的皮膚呈現(xiàn)焦黑色澤,尸 身早已僵硬,一雙干枯手掌,仍一前一后護(hù)著胸膛。 看白若蘭想要過來,南宮星忙一抬手,道:“不必過來了!這里頭的老人也 已經(jīng)死了。去叫人來,快!” 白若蘭已是驚慌失措,點(diǎn)了點(diǎn)頭飛身翻過院墻,這次無處借力低了幾寸,還 被掛破了一邊褲管。 南宮星看唐昕還在原處站著,立刻又道:“你也跟去,別讓蘭姑娘落單!我 在這里看著?!?/br> 看唐昕飛身追去,他這才稍稍安心,小心的回到石屋之中,蹲下身子拿起春 紅左腕,屈指按了上去。 他本已不抱什幺希望,不想一股真氣送入,那空蕩蕩的心脈中,竟隱隱起了 一絲回音。 反正并無他人在旁,南宮星將心一橫,右掌一翻,按在春紅左乳,一股雄渾 內(nèi)力強(qiáng)行灌入她被震得七零八落的經(jīng)脈深處。 想必兇手看她只是個尋常妓女,不愿浪費(fèi)大搜魂針,便隨手一掌震碎了她的 心脈,虧得如此,才留下她最后一口氣息。 只是即便能問出什幺,她這條命,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 心中一陣憤懣,鮮明的怒意從南宮星的眼底浮現(xiàn)。 江湖中的恩怨情仇,為何總是要牽扯到這種無辜可憐的人? 他壓下怒氣,內(nèi)力催動更急,面上青紅交錯,竟是陰陽交替盛極的模樣,足 足一盞茶功夫過去,那微弱的心音才被他的真氣牢牢裹住,將已近凝滯的血脈重 又逼活。 “敬哥……我……好痛……” 伴著一聲破碎的呻吟,氣若游絲的春紅,終于睜開了雙目。 而石屋外,也跟著響起了大門打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