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邊有一片鮮艷的彼岸花，渾濁的河水會(huì)讓靈魂迷失自我，永遠(yuǎn)困在忘川河里，而要想渡過忘川河只能靠擺渡人的船。

    一個(gè)男人來到忘川河邊，想要渡河。

    船停在河中央，擺渡人穿著一身黑色衛(wèi)衣，戴著帽兜看不清樣子，撐著篙緩緩駛來。

    “現(xiàn)在連地府都現(xiàn)代化了嗎？”男人上船，回想押送自己來這里的黑白無常也是一身西裝，不由感慨。

    “工作的時(shí)候換上方便行動(dòng)的衣服，這不是很正常嗎？”擺渡人站在船頭，風(fēng)吹過帽兜，男人看見他白皙的臉頰，微微一怔。

    “說的也是”男人回過神，忍不住撓撓頭：“我知道自己沒喝過孟婆湯啊，怎么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呢?！?/br>
    也許是擺渡人樣子太年輕卻有著閱盡千帆的滄桑，孤寂的背影讓男人忍不住就想和他說說話。

    “你知道我生前是個(gè)什么樣的人嗎？”男人期盼的看著擺渡人。

    “抱歉?！睌[渡人搖搖頭：“按照規(guī)定，我不能說?！?/br>
    “啊……果然是知道的吧？”

    “知道不知道，很重要嗎？”擺渡人反問。

    “當(dāng)然?！蹦腥死饨欠置鞯哪樕陨匀岷?，凝望著擺渡人，好像透過他看見丟失的記憶里最重要那個(gè)人的身影：“我認(rèn)識(shí)你，對(duì)嗎？”

    肯定的口吻。

    “……也許吧。”

    “果然啊?！蹦腥怂闪艘豢跉猓实男α耍骸拔揖驼f嘛，我那么固執(zhí)的一個(gè)人，怎么可能對(duì)兩個(gè)人心動(dòng)。”

    “……人的一輩子可以喜歡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的心上人？”

    “這里告訴我的。”男人指著心臟，那里有被子彈穿透的傷口，微笑：“我這顆殘破的心臟，在見到你后才開始跳動(dòng)?！?/br>
    擺渡人啞然失笑：“這太不科學(xué)了?！?/br>
    “地府更加不科學(xué)。”男人聳聳肩，看見愈發(fā)靠近的河岸，突發(fā)奇想說道：“要是我從船上跳下去，是不是就能變成水鬼陪著你了。”

    這句話聽起來像玩笑，但擺渡人知道他干得出來。

    “你啊……”擺渡人嘆息一聲，掀開帽兜，露出那張明艷的容顏：“我勸你最好不要那么做?！?/br>
    “為什么？”

    “因?yàn)橐坏┨M(jìn)這條河，靈魂將永世不得超生，日日夜夜困在湖底忍受刺骨寒冷?！?/br>
    “那不正好陪你嗎？”男人滿不在乎說道：“我不怕冷?！?/br>
    “誰和你說我會(huì)一直在這里的？”擺渡人瞥了他一眼，帶了許無奈。

    男人眨了眨眼：“啊……這樣嗎？那就有點(diǎn)虧了啊?！?/br>
    “可是……”男人抿了抿唇，復(fù)又松開：“我還是想陪著你。”

    “那就去輪回吧?！睌[渡人停下擺動(dòng)的長篙，任由船隨波逐流：“但是你這輩子作孽太多，十世輪回十世苦，沒有一世能得善終的?！?/br>
    “就是說如果我去輪回，活不了多久就又死回來了？”男人敏銳的抓到問題所在。

    “是的?！睌[渡人看著男人不但不害怕，還高興的裂開嘴，越發(fā)難以理解：“你怎么這么高興？”

    “凡事要往好的方向想嘛?！蹦腥嗣嗣旖牵?，的確高興的太明顯了：“這樣我就可以再看到你了?！?/br>
    “……你輪回后又不會(huì)記得我?！?/br>
    “不是哦?！蹦腥诵Φ暮茏孕牛骸拔矣X得只要見到你，我都會(huì)為你心動(dòng)?！?/br>
    擺渡人一時(shí)語塞，半響才說：“油嘴滑舌。”

    “這是事實(shí)。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等我輪回回來，不就知道了？”男人無所謂的擺擺手：“這樣就可以讓你記住我了，喔！仔細(xì)想想我還是賺了！哈哈哈?！?/br>
    真是……明明以前也沒有那么無賴啊，是因?yàn)槭ツ切┯洃?，本性暴露了嗎?/br>
    擺渡人好氣又好笑，平靜許久的心泛起波瀾，有一瞬間似乎又回到那片美麗的花海，也是用最直白的溫柔讓人無處可逃。

    “說起來，我一開始其實(shí)有別的打算?！蹦腥松炝藗€(gè)懶腰，視線卻從未離開過擺渡人。

    “你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啊，我一開始想的是，用我強(qiáng)大的人格魅力，誘惑你和我一起輪回來著?！蹦腥丝匆姅[渡人笑，心里比之前聽見能再看到擺渡人還要開心：“真的，我沒開玩笑，雖然沒有記憶，但我覺得我一定是個(gè)很受歡迎的人?！?/br>
    “咳……大概吧?！睌[渡人想到男人只要一出門就繃著臉看上去特別不好相處的樣子，忍笑問了句：“那怎么又改變了想法呢？”

    “因?yàn)槟阏f我十輪回都是短命鬼啊，要是我那么慘，那靠近我的人肯定也很慘，而我看到你肯定就賴著你不走了，那還不如不要看到你?！蹦腥岁种割^算數(shù)：“嗯，十世加上這輩子，我一共可以見你十一次，等我十世輪回完再拐你吧?！?/br>
    哪有把拐人說的那么理所當(dāng)然的，這人真是……

    擺渡人重新審視了下男人，覺得自己對(duì)他的理解實(shí)在不夠深刻。

    忘川河并不算短，但再長的河流也會(huì)到達(dá)盡頭。

    船到岸了，男人與擺渡人在此分別。

    走下船的那一刻，男人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一片彼岸花枝葉中凝望擺渡人，笑中帶淚：“我們還會(huì)再見的，對(duì)嗎？”

    擺渡人站在船頭，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盡管男人再多不舍，但輪回是不等人的。

    男人的身體化作斑駁的光點(diǎn)飛向天空，在消失的前一秒突然想到什么一樣大聲喊到：“答應(yīng)我！在十一世輪回時(shí)再來見我，好嗎！”

    不知道明的風(fēng)席卷河岸，卷起彼岸花的枝葉飄向?qū)Π?，傳說中永不相見的花葉在這一刻重逢。

    擺渡人看著男人消失的地方，揮手告別：“好啊。”

    莎莎風(fēng)聲中，擺渡人在心里默默了一句話。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殺手先生。

    ……

    “你一直都在這里擺渡嗎？”

    “差不多吧?！?/br>
    “我是不是見過你？”

    “為什么這么說？”

    “因?yàn)榭吹侥?，我就抑制不住的高興，這大概就是愛情吧?！?/br>
    “聽起來很不靠譜?！?/br>
    “但這是事實(shí)?！?/br>
    “嗯……也許吧?！?/br>
    ……

    “等等！”一身錦衣華服的男人視線緊緊盯著前方撐傘的少年，心跳如鼓：“這位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撐傘少年聞言回頭，微微一笑：“唔……也許是上輩子吧?！?/br>
    陽春三月告暖春，正是燕歸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