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蔣惜和連夋離婚,帶走三歲的兒子連煦和還在肚子里的孩子,住在海邊的一個小城鎮(zhèn),和竹馬搭伙過日子。 離婚的原因就是連夋和他的青梅曖昧,蔣惜和她的竹馬曖昧,只不過一個是真,一個是假。連夋扔著家里懷孕的妻子不管,和剛剛喪夫破產的落魄青梅舊情復燃,干柴烈火,在酒店里廝混,好不快活。蔣惜只不過是去機場接剛回國的竹馬和她的愛人。 枕邊風吹起來,任何男人都受不住,再加上本來連夋就不喜歡蔣惜和她那個竹馬的接觸,最后微風變成龍卷風,徹底毀了這場已經延續(xù)八年的婚姻。 原本替竹馬接風洗塵的事,變成一塊離開從小到大居住的城市,去一個陌生的沿海小鎮(zhèn)。 離婚一年,蔣惜的孩子出生,女孩,跟哥哥姓,連理。 “媽,我們走了!”連煦把午飯盒子丟到自行車前筐朝屋里喊道:“理,快來!” 西式的小洋房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不久門口就出來了一個女生,剛到肩的短發(fā),穿著白色的吊帶裙,微微地喘氣。 連煦雙手把著自行車笑著看她說:“跑那么快干嘛,哥哥會等你的?!?/br> 連理平靜好呼吸,把自己的飯盒也放到前頭,坐到后座,熟練地摟著連煦的腰,沒說話。 “坐好了!”連煦抬腳一蹬,腳撐一起,顛動讓連理更加貼緊堅實連煦的后背。 “哥哥……”連理輕輕的一聲混在風中消失。 沿海的風帶著大海特有的味道,清晨顯得十分涼爽,一個轉彎,自行車從錯落的房屋群里竄出來,遼闊平遠的大海出現(xiàn)在眼前,連理很喜歡貼著連煦的背,靜靜地看著大海。 “我們直接走吧,不要等沈大公子了。”連煦一只手拍拍摟在腰間的手,說道。 連理貼著背上下磨蹭表示同意。 到了下坡,連煦沒握剎車,飛快地俯沖,掠過一個一個紅頂洋房,還有一個在家門口等人的沈合。 一陣風似的,兄妹兩早就溜進小路沒影了,沈合反應過來,知道這兩人又拋下自己,也不氣惱,悠閑地跨上自行車,把手里的相機放包里,慢慢地蹬。 當然,連煦和連理也不是真的不等沈合,否則何必要繞遠路,僅僅是在沈合面前刷存在感?果然,下個路口,沈合就看到了停著的兄妹。 “每天這樣有意思嗎?連煦?!闭f著,沈合拿出相機,拍背對著自己的連理,完全把連煦除到畫面外。 “那你這樣每天拍我meimei有意思嗎?”連煦懟他,一手抓緊自家meimei環(huán)這自己的手,一副保護的姿態(tài)。 “也是我meimei,蔣阿姨還讓我娶meimei呢……連理,跟沈哥走吧,不要你哥?!鄙蚝隙核?,也在逗連理。 連理不說話,貼得更緊,頭也越低。連煦被嗆,直得說:“鬼嘞,我妹可不嫁人,滾,臭男人!” “切,說得你不是男人一樣?!鄙蚝戏籽郏跑嚵粝聻t灑的背影,“理,等沈哥靠著這照相的手藝養(yǎng)你啊——” “我不一樣,我是連理的哥哥,沒我同意,別想拐走理?!边B煦也跟上去,轉頭對連理說,“理,會陪著哥哥和mama的,對不對?” 連理板著的小臉,這時才漏一點笑,磕絆地說:“嗯,要……一直,陪,著哥哥,還,有mama?!?/br> 一路上連煦插科打諢,互相調侃,連理只是聽著,沒有說話。 到了一處紅頂小學,連煦和沈合停下,連煦停好車,理好自家meimei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把午飯盒和書包給她背好,低下頭親了她的額頭一口,彎著腰說道:“理,讀完六年級就可以和哥哥一起上學,好好和同學們相處,有人欺負你就回家告訴哥哥,哥哥去收拾他們。乖,哥哥走了?!边B煦又摸了摸連理的短發(fā),“剛到夏天,等頭發(fā)長長了,哥哥再幫你扎頭發(fā)?!?/br> 說完,連煦和沈合就蹬車走了,沈合看他妹控的樣子接著調侃:“你這妹控,我怎么才能從你手里把可愛的理‘騙’到手?!?/br> “滾吧,她不嫁人。我先走了你慢慢蹬?!边B煦臉上收了情緒,瞪他一眼。 “你不可能就她一輩子,就算發(fā)生那種事?!鄙蚝蠈B煦喊道:“連煦!連煦!” 連煦聽到了,不想回他,和沈合隔著一長段。 一輩子怎么了,大不了我不娶,她不嫁,陪著老媽,過一輩子,我努力賺錢,要她嫁個頭。連煦越想越氣憤,發(fā)泄地蹬自行車。 沈合看勸不了,嘆氣一聲,無奈地笑,我們從小到大一起過來,竟把我也排除在外啊…… 那種事是哪種事?惡心又糟心的事。 連煦六年級,沈合初一,連理剛三年級,長得漂亮,每天不重樣的小裙子,整個一公主。當時連煦對meimei還沒哥們好,欺負她逗她一樣不落下,和沈合一起逗她要把她嫁給沈合,要拿多少聘禮。連理不懂,也附和著笑,兩個男孩更樂了,笑她,每次都以連理生氣結束。 可也在這個三年級夏天,一個人渣來了。 斯文的表皮下是丑惡的腐爛的rou。那個老師是內地來的,教美術,留著長發(fā),一看就是搞藝術,學歷也很高,連煦后來才明白一個學歷高又不丑的男人,為什么要來他們這個籍籍無名的小城鎮(zhèn),是他自己在內地待不下去,一個練銅癖,臭水溝里的老鼠。 連理喜歡畫畫,最喜歡畫的是哥哥,但是哥哥好動,總是不愿意,連理也不強求就偶爾偷偷畫。連理畫的都很好看,但是哥哥每次都敷衍地夸,沈合倒是求著讓她畫自己,連理不理他。 來了一個美術老師,連理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亮晶晶的眼睛盯著老師,充滿求知的欲望,幼小的身體,正中人渣的下懷,人渣一步步引她,無知的她也上鉤,單獨輔導,空教室,學校里低年級放學,高年級還在上課,三年級在一棟樓的最上層,六年級在隔壁樓的最上層,距離最遠,也最近在走廊就可以看到。 夏天,連理穿著粉色的連衣裙,長發(fā)及腰,拿著畫冊,被老師帶到天臺,畫高處的風景,人渣的眼神在她身上游離,黏糊糊濕淋淋,帶著汗臭。 連理覺得不對勁了,老師的手摸上她的腿,肚子,還有脖子,畫冊掉到地上,鉛筆折斷,帶著血,她劃傷了老師,她這樣想。人渣怒了,扯著她的頭發(fā)往回拽,輕易制住她的掙扎,裙子被掀起,頭發(fā)被扯掉了一塊,連理很害怕,她被捂住嘴不能求救,用盡最后一絲力量,狠狠一蹬腳,不知道踢到哪兒,人渣捂著下面松開了禁錮。 連理爬起來,眼淚已經糊住她的視線,天臺的門被鎖,她用沙啞的聲音喊哥哥,一聲又一聲,血腥味泛上來,抽噎著,最后只能輕輕地拍門,輕輕地喊:“哥哥……” 連煦百無聊賴地在座位上聽著語文老師講課,透過窗戶看對面樓連理的教室,沒開燈?連煦越想越奇怪,心里的不安越來越重,她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平常連理總會趴在窗戶那里看著自己畫畫,連煦知道她在畫,還老是側頭嚇她。 隱約聽到有人喊哥哥,連煦坐不下去,撒謊去上廁所,走上了對面的樓,低年級的人都放學,整棟樓都很安靜,連煦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很快,那聲哥哥的呼喚,變小了,但是連煦已經確認了,那是連理的聲音,他向樓上飛奔,叫連理的名字。 “理!連理!你在哪兒?哥哥來了!快出來!連理!”連煦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心跳越來越快,回想起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聽到了那么微弱的敲門聲。 連煦一輩子也不會忘,打開門看到的連理。頭發(fā)纏在一起,還有露在外面的頭皮和身上的血,裙子也掛在腰上。連煦的手很抖,砸門出的血和連理的血混在一起,拉下裙子,臉混著淚和血,看了一眼人渣,抱著連理往醫(yī)務室奔去。 之后的事,連理不開口說話,也沒畫畫,躺在床上睡覺,一直睡,醒了也只是閉著眼睛,不愿睜開,一直躺著。連煦坐在旁邊理她的頭發(fā),跟她說話,悶悶的:“理,哥哥沒人說話,好孤獨的。理,理一下哥哥?!?/br> 這樣持續(xù)了很久,連理恢復的很慢,但是至少不會一直睡覺,也會拿畫筆,但是要一直跟著哥哥,學校也沒去,一直讓哥哥陪著,連煦也沒再拒絕,一直安靜地坐著,讓連理畫畫,陰郁一直籠罩著這對兄妹。 人渣被開除了,蔣惜去學校鬧了一場。她想照顧連理,可除了哥哥,連理不讓別人碰,一碰就叫,尖細的聲音刺著連煦和蔣惜的心。沈合只能遠遠的看著,小公主把自己關進了尖塔,也關著自己的騎士。 連煦一夜之間長大,變成大人,燈下的人影子般,往前走長得飛快,一下子就就變得高大。只是在連理面前他又退回來,變回了小孩和連理一起玩的小孩。 復健是也是連煦陪著,連理的呼吸自從那次就一直很快,好像缺氧一樣,連煦讓連理調整呼吸的頻率,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連理感受到起伏的胸膛,好奇地貼上去聽,聽到了哥哥的心跳,抬頭看他,連煦笑著低頭摸她的頭,親了一下額頭。連理害羞地埋在哥哥的肩窩,不說話,呼吸也舒緩下來,跟著哥哥的頻率。 連煦六年級下學期在家里,連理三年級下學期也在家里,沈合給他兩補課,連理沒有排斥人了。 連煦初一,連理會磕磕絆絆地喊他,也會和他說簡單的話,敢穿哥哥給她買的裙子,還是很喜歡纏著他畫畫,連煦帶她去了秘密基地——海中央的小島,可以躺在淺淺一層青草上,吹海風,看他們住的小鎮(zhèn)子。 連煦初二,連理上學了,六年級。連煦反而是最激動的那個,他和蔣惜吵了一架,怎么也不愿意讓她去學校,他朝蔣惜吼:“再等一年不行嗎?和我一起去初中不行嗎?” “初中?你能照顧她幾年?你自己那時候就初三了!要去高中了!連煦!是你自己怕去學校還是怕你meimei害怕學校!你說,你要一輩子關著你meimei嗎?”蔣惜氣得吼道。 “可她不能去,她不能去,不能去……”連煦重復著說,聲音越來越低。 “我知道你擔心meimei,可這是她自己要求的,她不想要哥哥不能去學校,她想要哥哥帶著她送她去學校,一起上學,她現(xiàn)在已經好很多了,學校也不會有那種人了,還有沈合你要他初三的時候還給你們補兩份課?”蔣惜告訴他,“你就依我的吧,我還能管你們多久啊,咳咳,咳……”蔣惜離開他的房間,咳嗽著回房。 連煦站了許久,最后推開門,去了連理的房間,黑黝黝沒開燈,但他知道她沒睡,這是約定,連煦爬上床從背后抱著自己的meimei,長大了,不能全部抱住了,只能抱得更緊。 “為什么要去上學?”連煦頭靠在連理的肩頭聞她身上淡淡的味道,蹭脖子像只小狗,“跟哥哥在家里不好嗎?” 連理翻過身抱著哥哥,拍他的背:“不,怕……哥哥,一起,去學校,還有,還有沈合,我們,一起去一起。” 連煦抱得更緊:“嗯。” 連煦和連理一起去上了學校,躲著mama一起睡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