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回到家后，許琗烆并沒有做更進一步的事兒，這倒是讓宋諆昧有些失望。許琗烆只是和他道了聲晚安，就先回了自己的臥室，好像剛才在車里親宋諆昧的另有其人一樣。

    洗漱完，宋諆昧的酒已經(jīng)醒了一大半了。啤酒本就喝不醉，他不過是喝得太快太急，猛地上了頭。他用手指輕輕撫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許琗烆的熱度。

    許琗烆為什么要親他呢？難道和自己的理由相同，也是因為喜歡，才這么做的嗎？可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許琗烆喜歡的嗎？宋諆昧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是周六，許琗烆沒去公司，坐在沙發(fā)上看那些宋諆昧看不懂的報表。

    宋諆昧拿不準許琗烆在想什么，昨晚的事情還很清晰，他感到有點尷尬，不敢看許琗烆，低著頭坐在餐廳里吃他的早飯。

    就在宋諆昧想東想西時，許琗烆放下手里的iPad，坐到了他的對面。

    “早啊，”他看上去像是個沒事兒人似的，表情動作都沒有半點兒的不自然，“昨天送你出來那個，就是你一直說的那位朋友嗎？”

    宋諆昧點點頭，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梁旭儒應(yīng)該沒和許琗烆說些不該說的話，“對。我昨天晚上……喝得有點多了，忘了介紹你們認識一下?！?/br>
    “哦。你跟他說，我是你室友？”

    宋諆昧吸了口氣，他舔了舔嘴唇，焦慮地說：“嗯。”那只是他隨口糊弄梁旭儒的，說的時候沒想到他們會見到彼此。

    不過，宋諆昧也看不出許琗烆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只見他咂巴了幾下嘴，語調(diào)沒什么起伏地說：“這樣啊。以后出去少喝點酒，雖然你都成年了，但那么晚，我要是沒法兒來接你，你可怎么回家？”

    宋諆昧不習慣被人這樣啰啰嗦嗦地教育，宋成盛還在的時候經(jīng)常做這種事，宋諆昧往往是嘴上什么也不說，心里暗暗為自己辯駁一通。

    許琗烆站起身，走了兩步后又轉(zhuǎn)回來，他慢悠悠地繞到宋諆昧身后，兩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唇在他的耳邊，宋諆昧能感受到他張嘴時呼出的熱氣來：“所以，諆諆，我們只是室友啊？”

    他的聲音很是遺憾。

    宋諆昧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要趁現(xiàn)在講出來嗎？可萬一是他自作多情了呢？

    許琗烆說完后沒有動，宋諆昧怕他走開，來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了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側(cè)過臉道：“不是……不是的?！?/br>
    “那我們是什么呢？”許琗烆循循誘導(dǎo)道。

    “不知道?！?/br>
    “唉。你怎么回事啊，昨晚在車里和我說了什么？口口聲聲說親我是因為喜歡我，又和同學講我們只是室友關(guān)系?！痹S琗烆嗔怪道。

    宋諆昧的臉又紅了起來，他抓緊了許琗烆的手，生怕他溜走，試探性地問道：“那……那你，那你也喜歡我嗎？”

    許琗烆在他的耳廓上咬了一口，不痛，反而有些酥癢。

    “我不喜歡你，我把你養(yǎng)在我身邊嗎？我不喜歡你，還大半夜的開車去接你？我不喜歡你，我為你做這么多事，都不求回報的？諆諆啊，我以為你看清楚我是個多么可惡的人了呢，我可沒那么善良?！?/br>
    宋諆昧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傻傻地扭過頭，直勾勾地盯著許琗烆，從他上挑的眉毛看到似笑非笑的唇，嘴巴張合了半天，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好啦，吃你的早飯吧，再看我臉上也不會長出花來的?！?/br>
    許琗烆勾唇笑了下，他憐惜地摸了摸宋諆昧的腦袋，又回到沙發(fā)上去看他的報表了。

    宋諆昧瘋了般地往嘴里塞東西，塞到感覺肚子快要炸開時才停下。大腦已經(jīng)在飛速運轉(zhuǎn)了，但信息量過于龐大，直到吃完早飯，他也沒能從震驚中恢復(fù)過來。

    “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許琗烆看他吃完了飯，大聲問道。

    “行。”

    早上聽完許琗烆的話以后，宋諆昧時不時地偷瞥他一眼，也不主動搭話了，許琗烆問什么他都回答嗯、對、是，跟個AI一樣。

    宋諆昧雖然沒有過任何的情感經(jīng)歷，但他也不是那么天真無邪的小孩。世上哪有純正的愛情？他既沒有寬厚的家庭背景，長相也只能勉強算是有氣質(zhì)，說得難聽些，他憑什么被許琗烆喜歡??？

    許琗烆似乎又一次讀到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他邊開車邊說：“你很好奇，我為什么喜歡你，是吧？”

    宋諆昧怯怯地瞅了他一眼，實誠地回道：“是的?！?/br>
    “我要是說喜歡一個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你肯定不會相信的，恰恰相反，估計還會覺得我很虛偽吧？”

    連這也被他猜到了……宋諆昧覺得有些丟臉，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怎么說呢，你身上有種氣質(zhì)，我很喜歡。你也看到了，我屬于那種想做什么做什么的人，想到了就去做，就算失敗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喜歡你，我就想試著接近你。而且，你也喜歡我，不是嗎？”

    宋諆昧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原來自己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啊。他嘆了口氣，勉強算是信了許琗烆的說辭。

    他們到了市郊的一處公園里，因為是星期六，公園里面很多帶著孩子來玩的人。許琗烆下了車，輕車熟路地領(lǐng)著宋諆昧進了人造林的最深處。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巾，將長椅上的灰塵擦干凈后，和宋諆昧一起坐了下來。

    樹上的葉子基本都掉完了，地上的落葉很厚，像是一層天然的地毯，踩上去會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為什么來這里？”

    “看景色啊?！痹S琗烆隨意地回道。

    宋諆昧撇撇嘴，樹葉都掉光了，哪還有什么景色啊。但許琗烆不想說的事兒，他再怎么問也不可能問的出來。對于這一點，宋諆昧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開個玩笑。記得小時候，mama還在世的時候，她經(jīng)常帶我來這里。她不喜歡熱鬧，所以總是帶著我往沒人的地方走，后來我們就找到了這兒，這兒也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mama去世以后，我偶爾會瞞著許……爸爸跑到這里來，一坐就是一天，什么也不干，卻覺得很充實?！?/br>
    宋諆昧下意識地想要安慰他：“你的mama……她一定很愛你的吧?；蛟S你每次坐在這里的時候，她都在天上默默注視著你呢。”

    “那就有點嚇人了?！痹S琗烆笑了下，他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像是要將宋諆昧摟進懷里一樣。

    “你是我?guī)У竭@里來的第一個人。我這個人領(lǐng)地意識很強的，最討厭別人亂闖我的地盤，但是三番五次地把你往自己的地盤里帶?！?/br>
    宋諆昧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咬著嘴唇，不想笑得太夸張，天真地問道：“為什么呢？”

    許琗烆刮了下他的鼻子，“你說為什么?！?/br>
    他看著少年的側(cè)臉，看著他臉頰上那個掩不住喜悅的小酒窩，也跟著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