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
楔子 “咣咣咣!” 法官三次敲錘,法庭內(nèi)所有人立刻收聲,等待著法官對于正站在被告席上的嗜血惡魔的判決。 “本庭認(rèn)為,被告易舟由于長期積怨,于是在2255年3月20日凌晨3點將其父易瀾庭、其母蘇倩倩、其兄易行以及其姐易如月全部殘忍殺害。十九區(qū)高級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易舟故意殺人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指控罪名成立?!?/br> 法官在此頓了頓,他推了推老花鏡,瞄了一眼神情絕望的易舟,繼續(xù)宣讀判決,“根據(jù)第五十九條規(guī)定,判決如下:被告人易舟犯故意殺人罪,剝奪十九區(qū)公民權(quán)利終身,判處死刑,秋季執(zhí)行?!?/br> 話音一落,滿堂響起熱烈掌聲,席上坐著幾位記者也對著易舟那看起來落寞的背影不停地摁下快門,抓緊時間要記錄下這激動人心的時刻,恨不得把易舟臉上的細(xì)小毛孔都放大拍進(jìn)去。 易舟雙目圓睜,他的身體不知是由于激動還是害怕而無法自控地顫抖,他的嘴唇在動,不斷地在動,聽不清他說什么。 當(dāng)特警持著槍對著他,要帶他去監(jiān)獄時,易舟喊出了聲,他掙扎著,沖著還沒離開的法官大喊,“我沒有殺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他們!我沒有!我沒有!” 然而這些話大家都聽膩了,那些話在他們耳朵里不過是兇手拒不認(rèn)罪的自我狡辯,是垂死掙扎。他最后能得到的也只有更加瘋狂的閃光燈,以及特警的武力押送。 易舟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從十六區(qū)談判回來不過三個月而已,他的家人全部被害,而自己卻莫名其妙成了兇手,他不明白為什么那晚自己也在家卻什么都沒有聽到,他更不明白為什么兇器上布滿自己的指紋,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目擊者聲稱看到自己提著長刀怒氣沖沖地回家。 他有太多的不解,有太多的疑惑,他不能死,真正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他怎么能就這么死。 從被捕到法院宣判,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易舟就從萬人艷羨的集團(tuán)三公子變?yōu)榱穗A下囚,他現(xiàn)在渾身上下都是傷,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 易舟被安排到十九區(qū)最嚴(yán)密的監(jiān)獄——云邊監(jiān)獄。那里關(guān)押的幾乎都是死刑犯,大多數(shù)都是殺人犯,地理位置很偏僻,在山腳下,即使偷跑出去都不一定能活著走到城鎮(zhèn)——附近地下埋著許多電蛛,一不小心踩到便會渾身神經(jīng)麻痹而亡。 監(jiān)獄圍墻高筑,墻頭爬滿了電網(wǎng),站在圍墻下向上看,會感到扼喉般的窒息,因為那堵墻仿佛會直接砸下來把人埋在地里似的,是真正的封閉牢籠。 而易舟即將在這樣昏暗的牢籠里,度過自己人生的最后六個月。 —— 正文 云邊監(jiān)獄的看守各個都是退役特種兵,臉上多少都掛著彩,一個個脾氣暴躁不好說話,對于新來的囚犯更是不看在眼里。 在他們眼中,被云邊監(jiān)獄關(guān)押的遲早都要死,怎么對待都無所謂,反正罪大惡極,總得下地獄。 易舟先去入口處的登記室登記,他對于這個陌生又似乎散發(fā)著邪惡的地方充滿了不適和恐懼,登記室里的獄警像是打量寵物一樣地“觀賞”他,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談些什么,他們似乎故意在易舟面前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易舟戴著手銬,等待安排的過程中甚至不敢四下觀察,他生怕一不小心看到某個不該看到的人或者事,自己會因此遭殃。會被揍一頓,或者干脆直接就地斃命。 他不知道,他過去生活在陽光下,少爺身子幾乎沒吃過苦,監(jiān)獄對于他來說是做夢都不會想到的去處,這里的所有人在他看來都擁有行為的不確定性,他無法用正常人的思維去判斷這里的任何人。 “易舟。“坐在登記窗口內(nèi)的一名年輕獄警喊著他的名字。 易舟立刻站起來,怕自己慢一秒便會被罵,所以他幾乎是小跑過去的。 “易舟?” 里面的年輕獄警再次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是……是。”易舟有些畏縮。 “年齡?” “2……25?!?/br> “易舟,25歲,重大殺人罪入獄,死刑?!蹦贻p獄警內(nèi)心沒有絲毫波動地讀著定人生死的資料,“沒問題吧?” 易舟摳著手指,指腹上傳來的疼痛感可以減輕內(nèi)心的絕望,他無法從這個地方逃離,對面的人再一次通知自己——你是個死刑犯。 他沒問題嗎?他全部都是問題,他沒有殺人,他想申訴,他想哭,他甚至沒有辦法親自去參加家人的葬禮,可是他沒有資格,他在這里有任何激動的表現(xiàn)都會變成笑話。 一個死刑犯嚷嚷著自己無罪,這應(yīng)該是他們見過無數(shù)次的戲碼,誰也不會搭理他。 “沒問題?!?/br> 這是易舟此時唯一能給予的回答。 “好,把身上帶著的東西都放到你面前的籃子里,衣服全脫掉。”年輕獄警站了起來,從旁邊的門走出來,“身上什么也別留?!?/br> 易舟此時的動作開始變慢,不再像聽到自己名字時那樣急速的行動,或許是他覺得眼前的年輕獄警看起來是個不那么狠厲的人,又或許是他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換上囚服,于是想要盡可能慢一點,慢一點進(jìn)去監(jiān)獄。 易舟身上的東西并不多,手機(jī)、身份證、一串鑰匙以及錢包,除此以外就是他那身有些褶皺的襯衫和休閑褲了。 年輕獄警盯著他緩慢摸索的手,受不了地催促道,“不行我就上手幫你。” 易舟嚇得手一抖,手機(jī)差點落到地上,被他空中接了兩下之后落進(jìn)了籃子里。 年輕獄警不屑地把手機(jī)擺正位置,和身份證并排放著,又問,“還有嗎?” 易舟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來回摸了兩圈后,搖搖頭,“沒了。” 年輕獄警把籃子往旁邊一撥,“那行,衣服脫了?!?/br> 對方?jīng)]有走,也沒有指定保護(hù)隱私的脫衣服的地方,易舟覺得羞恥,但他還是大著膽子問了句,“是……在這兒脫嗎?” “是啊,不然你以為去哪兒,還有專門更衣室嗎?” 旁邊的獄警聞言呵呵笑出了聲。 只聽那聲音易舟都耳后發(fā)熱,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動物園籠子里被游客觀賞的動物,看得開心沒準(zhǔn)還會丟點吃的過來。 易舟咬著牙,骨骼分明的一雙纖長的手撩起衣服下擺,他再次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人生竟到了如此境地! 干脆直接進(jìn)去好了,這樣就不用再忍受眾人的觀賞! 易舟破罐子破摔,動作開始麻利起來,衣服褲子眨眼間就全部脫完,赤條條地站在那里,他微聳著肩,單薄的身子弱不禁風(fēng)似的,看著可憐。 “進(jìn)那邊屋子,做檢查?!蹦贻p獄警指著易舟背后的一件門沒有關(guān)起來的屋子,里面亮著如晝的燈,反倒讓他稍微松口氣。 “檢查完就可以換上囚服了?!蹦贻p獄警把他脫下的衣褲一同放進(jìn)籃子里,交待完這句話后,便抬著籃子返回登記室,不再理他。 要說易舟二十多年最讓他崩潰的是什么,一定是他在監(jiān)獄的經(jīng)歷,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覺得無比漫長,漫長到毫無盡頭,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身體檢查完畢后,易舟換上囚服,被一個身高與他差不多,但體格比他更寬大的獄警帶往他要住的牢房。 這里的監(jiān)獄是單排,一面是老舊的墻,一面是一扇扇鐵門,門上僅一個人臉大小的推拉窗口,易舟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在步入深淵,每一間房里都是深不可測的惡鬼,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是好人入了十八層地獄,等待他的不會是安詳寧靜。 獄警一直帶著易舟走到了盡頭,盡頭的燈壞了,比前面所有的路都要黑,這里沒有窗戶。 易舟的手銬被解開,他默不作聲地看著獄警打開最后一間牢房的門,冰冷的鎖,冰冷的鑰匙,含著陰氣的門。 呀—— 鐵門被打開,里面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進(jìn)去吧。”獄警推著易舟的背,用力把他推進(jìn)了牢房,之后便立刻關(guān)上門,拔出鑰匙,邁著步子走開了。 易舟站在門邊,他覺得自己渾身在冒汗,屋里的人分散著坐了一圈,不,不全是坐著的,右邊有一個人是側(cè)躺著的,面朝著他側(cè)躺著。 牢房內(nèi)部呈矩形,最里面有一扇門開著,露出洗手池,猜測那里是洗手間。 左側(cè)最里面有個高柜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屋里沒有床,所有的人現(xiàn)在都在地上待著,地板還算干凈,屋里也沒有太大異味。 但是眼神太懾人,尤其是那個側(cè)躺著的男人,他一直在笑,眼睛小到笑起來就成了縫,臉上滿是油光,他正把手伸進(jìn)衣服里去撓那突出的啤酒肚。 “新來的?!?/br> 躺著的男人背后一個瘦得像猴子的男人開了口,他的手里玩著什么,把那東西來回不停地上拋又接住。 “你……你們好?!币字蹏L試禮貌地打招呼,他認(rèn)為禮貌總是沒錯的。 “你叫什么?” 側(cè)躺著的男人開口問。 “易……舟。” “喲,多娘們的名字!” 那男人似乎的確是在用看著女人的眼神盯著易舟,那眼神就像是無數(shù)條蛇在往身上纏似的,令易舟覺得惡心。 “是啊,這名字跟他多配??!”坐在側(cè)躺著的男人腦袋旁的男人也加入進(jìn)來,他戴著眼鏡,看起來似乎是跟易舟一樣的弱不禁風(fēng),皮膚比易舟還要白上許多。 “來,”戴眼鏡的男人伸出手,“跟我們玩兒?!?/br>